《天地明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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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明环- 第2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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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鹰挨过去,凑在她耳边道:“大姊你好,昨夜有否挂着小弟?”
  无瑕仍是男装打扮,嫣然笑道:“还用问?是牵肠挂肚,怕你这小弟逞强玩命,给人卸作十多块。”
  龙鹰笑道:“玩命之要,先在保命,否则何来本钱,窍诀是低买高卖,占尽便宜,成其玩命的奸商。”
  无瑕美目溜到档主夫妇处去,秀眉轻蹙的道:“看来我们的粥还有一会儿,尚未煮好呢。”
  龙鹰坐直身体,伸个懒腰,不由怀念着南诏洱海平原帐内夜夜春色,睡个不省人事的美好日子,可怜魔奔之后,仍未有睡觉的机会,今天怎都要偷个时间,睡他奶奶的一个痛快。悠然道:“煮至天荒地老又如何,有大姊相伴,小弟不愁寂寞。”
  无瑕往他瞧来,淡然道:“究竟你还有何事隐瞒,识相的快从实招来。”
  龙鹰知她指的是鸟妖一事,在成都之时,他向无瑕详述与默啜交手的过程,当然是不怕给无瑕知悉的版本,独漏掉鸟妖此一重要环节。闻得之时,无瑕虽感震撼,但因其时关切的乃如何反杀田上渊,没作深思。到她将事情转告台勒虚云,诸般问题实时浮现,最关键性的,是怎办得到?在这方面“范轻舟”偏不透露一言半语,耐人寻味。
  无瑕也关切姊妹侯夫人的生死,晓得她对鸟妖的感情,然而直至今天,无瑕仍没法联络上侯夫人,益发令台勒虚云一方感到事不寻常。
  伴随“范轻舟”,有个永恒的问题,就是他的表现太过出色,达至无从揣摩。
  像昨夜般,台勒虚云的战术策略,可说完美无瑕,纵未能竟全功,本身仍立于不败之地,只看能予田上渊的“覆舟小组”多沉重的打击。
  偏是“范轻舟”另有主张,显示出特立独行的一贯作风,且别出心裁,想出连消带打之计,令他和大江联一方的合作,延续至今。
  龙鹰哂道:“我是瞒左,你们瞒右,大家左瞒右瞒,老大勿说老二,大姊勿责小弟,都不是好人来的。对吧!”
  无瑕“噗哧”娇笑,白他一眼,道:“满口谎言仍毫无愧色,且理直气壮,范当家确有一套。少说废话,你究竟说,还是不说?”
  龙鹰耸肩道:“须看大姊的态度!”
  接着道:“今天我们不是有大事待办?为何晨早碰头,却横生枝节?”
  无瑕叹一口气,没再说话。龙鹰脑海浮现当日在阳关外雪地上,侯夫人服毒自尽的情景。
  唉!幸好她了结自己,否则他们如何下得了手?然而却必须下手。战争,从未停止过,你争我夺,互相残杀,应验了台勒虚云对人的看法。以战止战,带来是更大的仇恨,更多的战争,显然非对症的良方,可是却苦无其他办法。溯本寻源,问题出在人的本性上,诚如台勒虚云所言,耐命自私。
  人性,体现在大大小小的事情上。
  战争正是人性的决堤。
  粥来了。
  两人各有心事,默默吃着。
  吃至一半,无瑕轻轻道:“昨夜若非你重创其中两人,恐怕我们没法跟踪他们到藏处去。”
  如此方合理。
  每个行动,进和退同样重要。像田上渊偷袭武三思的大相府,若留下遍府北帮徒众的尸骸,谁都晓得是北帮干的,故而事后须令其他人无迹可寻,找不到田上渊的把柄。
  龙鹰问道:“他们藏在哪里?”
  早在迁都之前,田上渊在西京购下不少物业,最具规模的是西市东北诸渠交汇处、位于寿延坊的北帮分坛,由龙堂堂主乐彦长期坐镇。北帮是水路帮会,其总坛位近码头区,顺理成章。
  除此之外,两市内有他们的店铺,专营水路货运的生意。
  像新加盟北帮的大批突骑施高手,落脚于出潼关前华阴的总坛全无问题,且是位于华阴城外,可轻易隐蔽行藏。到哪里去都方便,登上泊在总坛码头的船便成。但是,在西京城内却是另一回事。
  可以说,在中土,城池保安之严,莫过于大唐天子居于此的西京城,各方面均有严格规定和限制,除非偷进城里来,否则城卫所必有记录。
  陆石夫主事之时,城内有何风吹草动,瞒不过他。
  管理西京的最高机构,是京兆府,最高长官是京兆尹,以东、西少尹辅助之。下面还有左、右街使负责六街巡查,每坊设坊正。
  故此,即使可瞒过关防,大批生面人入住北帮在西京的分坛,不惹来闲言才怪,除非有人包庇,而即使肯包庇,如此明目张胆,事后追查起来,包庇者也吃不消。
  今趟田上渊组成“覆舟小组”,颇大机会是瞒着宗楚客自把自为,藏身处更须万无一失,事前事后,均不容被发现。
  所以无瑕一方能在对方不觉察下探悉其藏身之所,除了无瑕一方尽为顶尖儿的高手,还须借助无瑕的高空探子,方办得到。
  现在听无瑕这么说,晓得“覆舟小组”退藏的方法,高明至极。
  无瑕道:“总算幸不辱命。他们躲往西市东北漕渠码头区外一艘不起眼的货船上。”
  又道:“小可汗认同你的手段,且是万无一失,但行动须及时,货船开走,便为贼过兴兵。”
  龙鹰道:“放心!我的人正枕戈待旦的等着我,得大姊的重要军情后,吃完这碗粥立即行动。哈!很近呢!走几步便到。”
  无瑕道:“我们在旁监视。唉!田上渊很懂拣地方。”
  龙鹰同意道:“任你有多少人,想在水底击败田上渊,已是难比登天,遑论杀他。幸好,如他投渠逃命,老田以后都不用在西京混了。”
  无瑕道:“你真的有把握?”
  龙鹰忍不住调侃道:“大姊是关心小弟,还是关心与北帮的争霸?”
  无瑕白他一眼,道:“两边都有。小心眼!”
  龙鹰道:“这是情话呵!岂有说得完的?别忘记昨夜我俩定情之吻。”
  无瑕嗔道:“哄女儿家,可否哄得高明一点?浅薄轻浮,满口大话。”
  龙鹰摸着肚子站起来,环目四顾。
  进入西市的平民百姓,开始增加,逐渐热闹。食档的桌子,食客疏落,却每张桌都坐有客人。
  无瑕陪他站起来。
  龙鹰领先朝北走。
  无瑕追在他旁,问道:“还未返你的七色馆吗?”
  龙鹰道:“哪来时间。对哩!想找大姊,到哪里去找?”
  无瑕道:“仍是老地方。”
  龙鹰喜道:“没其他人?”
  无瑕骂道:“勿心怀不轨企图,不过范当家若要来借宿一宵,放着还有其他房间空出来,人家大概不拒绝。”
  龙鹰笑道:“勿怪小弟没警告在先,情场如战场,讲的是半寸不让,否则兵败如山倒,那时孙武再世,李牧复生,恐亦难挽狂澜之既倒。”
  无瑕笑吟吟道:“你怎知人家用的非诱敌之计。范当家好自为之!”
  言罢往旁退开,挥手道别,俏样儿可爱之极、诱人之极。


第九章 计中之计
  与无瑕分手后,不到半个时辰,龙鹰部署妥当,于码头区一角和符太会合。
  码头区从沉睡里醒过来,泊岸的三十多艘大小船只,开始上货落货,离岸处船来船往,在锚泊的逾百艘船间穿插,阳光斜照里,船帆染上金黄的色光,充满清晨的朝气,不动的桅帆和移动中船只的风帆,互映成趣,然其热闹和规模,始终差上身为天下水路交汇枢纽的洛阳一大截。
  不住有载货的马车进入码头区,处处忙碌着的船夫挑夫,提供了两人隐蔽行藏的方便。
  龙鹰指着众船里其中一艘,道:“他奶奶的!这就是老田的贼船,亏他想得到藏身船上。”
  符太道:“我们有否被老田的眼线发现?。”
  两人蹲在一个放满货物的竹棚旁边,指点说话。
  龙鹰答道:“该尚未有。哈!刚才我故意被一队巡码头的街卫发现,其中有人还是老相识,和我打招呼,不知多么客气。”
  符太赞道:“好小子!和范爷你打过招呼后,肯定立即飞报武延秀或夜来深,加上高小子向韦后打小报告,这般的双管齐下,如老宗仍未醒悟,他以后不用出来混。”
  又道:“老田真乖,肯这么便宜我们。”
  龙鹰道:“怎到他不乖?跟踪他的是新一代的女鸟妖无瑕,操鹰之技直追鸟妖,保证老田今趟连怎样栽的亦弄不清楚。”
  符太道:“若我是老田,关防一开,立即走人,干手净脚。”
  龙鹰道:“你想得容易。现时风头火势,虽说解除了宵禁令,可是城关丝毫没松懈下来,老宗点头都没用,名义和实际上由新的京兆尹话事,新官上任三把火。对!谁代替死鬼武攸宜?”
  符太道:“是甘元柬那满肚子坏水的家伙。”
  龙鹰愕然道:“他不是武三思的人吗?”
  符太纠正道:“休奇怪!这家伙极得韦婆娘宠信,亦绝不存与武三思复仇的雄心壮志,懂顺风转舵之道。韦婆娘非是不想由她韦家的人坐上此位,而是连她自己都说不过去,又不想被老宗的人占据,因而便宜了官至鸿胪卿的甘元柬。”
  又点头道:“你说得对!若离城前给水防的城卫派人上船查看,兜一转,发觉载的是面目狰狞、个个贼相的突骑施恶汉,还有人伤重卧床,那即使是北帮船仍没面子给,通通交官查办。”
  龙鹰点头道:“要走,须从陆上走,贼船提供的是吃饭休息的处所。咦!船来哩!”
  快船驶至,撑船的是乾舜,宇文朔坐在船尾。
  就在登船前的剎那,台勒虚云的声音传音入耳鼓内道:“昨夜我亲自监视田上渊,除参师襌天亮前乘小船离开外,其他突骑施高手和田上渊全体留在船上,轻舟小心。”
  龙鹰和符太并肩坐在船中间,接过宇文朔递来遮阳的竹笠,掩盖面目。
  宇文朔道:“昨夜娘娘仍不服气,偕安乐来见皇上,据高大所言,今次是施软功,又喊又哭,从安乐出身的艰辛说起,逐一和皇上计数算账,只差未真的上吊。”乾舜默默操舟,在泊于漕渠上的船只掩护下,左穿右插,不住接近目标的贼船。龙鹰道:“君无戏言,一切已成定局,还有什么好说的?”符太道:“你对李显那么有信心?”
  今早离开独孤家,龙鹰趁天未大白,以他可达到的最快速度,赶往兴庆宫,知会符太今天的行动,再由符太遣人通知在大明宫伺候李显的高力士,发动计划。其时万事倶备,独欠田上渊藏身的位置。
  从无瑕处得悉此最关键的情报后,龙鹰与符太在西市门碰头,对付田上渊的阳谋遂告全面展开,做出相关的部署。
  最重要是让宗楚客晓得“范轻舟”到了码头区。
  宇文朔冷然道:“问题在皇上清楚此步绝不可退,退!他的李家天下便完了。连像韦捷般的小子,亦不把他的圣谕放在眼内,是可忍,孰不可忍。”
  符太问道:“结果如何?”
  宇文朔道:“皇上没说,只着高大找范当家去见他。幸好不论如何变,仍变不动河间王,他的右羽林军大统领之位坐定了。”
  符太哂道:“老宗可以将他架空。”
  龙鹰伸个懒腰,道:“老宗可架空任何人,但绝不是老杨。兄弟们!到哩!”
  快船从邻近的另一艘风帆绕过来,离目标敌船不到十五丈,快船加速,于甲板上敌方放哨者的喝骂声中,斜斜横过水面,朝敌船笔直射去。
  于快船撞上船体前的剎那,四人跃离快船,落往敌船船首甲板上。
  在甲板上放哨的五个北帮徒众,从甲板不同位置,拔出兵刃,毫不犹豫扑过来,同时发声示警。
  “砰!”
  快船撞上敌船,发出闷雷般的响声。虽未能撞破坚固的船头,仍令敌船剧震。龙鹰好整以暇的朝船舱入口的位置走过去,符太的“丑神医”、宇文朔和乾舜从他两边抢出,五敌两三个照面即被撂倒,给击中要穴,一时没法爬起来。
  “停手!”
  田上渊一马当先的领着七个手下,从船舱入口处出来,面寒如冰,冷然叱喝。符太、宇文朔和乾舜退返龙鹰左右,成对峙之局。
  田上渊背靠船舱而立,七个手下在他身后散开,全为气度沉凝的高手,远非放哨的北帮喽啰可比,却没一个似是来自突骑施的好手。
  田上渊目光扫过四人,最后落在龙鹰的“范轻舟”处,于回复一贯深邃莫测前,掠过惊疑之色。
  若非熟悉对方,龙鹰绝不能从其静似渊海、不露丝毫波动的情绪,凭田上渊眼神瞬间的变化,掌握到他心内的想法。
  今次成功攻田上渊之不备,田上渊的震骇理该如此。
  如无瑕所言,他们一方差些儿被田上渊摆脱,没法追踪至对方藏身的这艘船上,故而他们能寻到这里来,在田上渊意料之外。
  不过,最令田上渊摸不着头脑的,是他们四人这般找上门来寻晦气,可以起何作用。
  于田上渊般的才智超绝之士来说,想不通的事,最能令他们心生惧意,故此惊疑不定。
  田上渊的目光又从龙鹰处移离,审视横七竖八躺在甲板上的五个手下,知他们穴道被制,无一人被重创后,挥手示意,后方的手下将人移入舱内。
  龙鹰等四人神态悠闲,没有阻止。
  田上渊目光返回龙鹰身上,冷冷道:“范当家,这算什么意思?”
  龙鹰微笑道:“我们能寻到这里来找田当家,田当家该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少说废话。”
  田上渊冷哼道:“对寒生来说,范当家现在说的,全为废话。国有国法,范当家若要将江湖那一套,搬到西京来,就是目无皇法。”
  符太哑然笑道:“你来和我们讲皇法,是荒天下之大谬,你认也好,不认也好,新仇旧恨,这盘账和你算定了。”
  在田上渊言之,丑神医的“新仇旧恨”,旧恨不外三门峡的伏击,新仇或许指昨夜狙击范轻舟一事,却不知符太的旧恨,远溯至符太仍是大明尊教内一个微不足道的徒众之时。
  宇文朔从容道:“眼前两条路,一是一起上,或来个单打独斗,任田当家选择,我们莫不奉陪。”
  田上渊双目闪过不屑之色,“明暗合一”大成后,他压根儿不把他们放在眼内,否则岂敢在三门峡的中流砥柱,以一人之力拦截他们,纵未成功,原因不在他武功的高下,而是被人扰乱,致功亏一篑。
  昨夜之未能得手,在乎“范轻舟”策略得宜,溜得够快,令他空有绝世神功,无从发挥。
  于他而言,是恨不得有单打独斗的机会,让他可凭一场决战,看天下水道谁属。
  唯一不解者,是范轻舟没理由不晓得他的厉害,竟肯这样便宜他?
  龙鹰等四人,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现时轮番说话,意在拖延时间。
  田上渊哑然笑道:“御前剑士言下之意,是否寒生可在你们四人里,任挑一人进行决战?放心!你们虽一意与寒生过不去,寒生却没丝毫怨怪之心,虽然尚未了解误会出在何处,可肯定的是遭人陷害,故此寒生点到即止,以免误会加深。”
  他的策略,也是唯一可采的策略,是矢口否认,否则宗楚客和韦后连手,仍保他不住。
  乾舜淡淡道:“田当家敢否让我们搜舱?”
  田上渊大奇道:“为何寒生要让干兄捜舱?捜什么?”
  乾舜哂道:“正是要看是否一场误会,昨夜有人行刺范当家,给范当家直跟到这艘风帆来。范当家已将此事禀上皇上,皇上大为震怒,立即下令御前剑士手持‘尚方宝剑’,随范当家来擒拿钦犯。”
  宇文朔接下去道:“岂知登船后,竟发觉田当家在船上。干世兄是为田当家好,怕田当家在不知情下,犯上窝藏钦犯的杀头大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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