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明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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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明环-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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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敏儿娇痴地用手指指酥胸。
  符太的目光不由落在她玲珑有致的胸脯去,目不转睛的看了好一阵子,才讶道:“你自己?”
  小敏儿给他盯得两边玉颊飞起两朵红云,垂低螓首,巧俏的下颔差些儿碰到胸脯,娇羞的道:“敏儿喜欢大人看人家,有被大人恩宠的荣幸。”
  两句对任何男人有高度诱惑力的话,落入符太耳内却无动于衷,道:“说清楚点!”
  小敏儿幽怨的白他一眼,道:“在敏儿心里,有个永远的聆听者,总是默默支持,每当人家凄凉哀伤之时,会出来听敏儿诉苦,安慰敏儿,告诉敏儿所受之苦,比起很多人,算不了什么。大人呵!这是敏儿首次揭露她的存在呵!”
  符太拍案嚷道:“有救哩!”
  难下笔的原因,是因不惯向别人说心事,管他是龙鹰那混蛋还是谁,可是若将自己变成旁观者,冷眼去看“丑神医”,将他的行、住、坐、卧描述出来,等于“血手功”得到了“横念诀”,心结将迎刃而解。便如小敏儿在心里创造出聆听者,于她须尽情倾诉时,出来打救她。
  小敏儿愕然道:“大人想到什么?”
  符太岔开道:“敏儿有很多心事吗?”
  小敏儿似给他勾起愁绪,垂首黯然道:“敏儿奴婢来的嘛!是贱民里的贱民,不可以有自己的想法。”
  符太自问是糟糕之极的聆听者,不过为了摸清小敏儿的底细,兼之好奇心过人,忍不住问道:“还以为小敏儿在宫内活得风光,竟然是满怀感慨。你今年多少岁?伺候娘娘多久?”
  小敏儿道:“敏儿今年十七,七岁入宫,到今年刚好十年。”
  符太不想追问下去,猜到是个凄凉的故事,问道:“为何说自己是贱民里的贱民?”小敏儿凄然道:“凡不入士、农、工、商的,均被视为贱民。优伶、娼妓、乞丐虽是贱民,但总有户籍。优伶入乐户,娼妓入娼户,乞丐入丐户,只有奴婢没有独立户籍,或像敏儿般依附官家,又或依附私家。奴婢不可以拥有东西,丧失姓名的自主权,终身为奴,所生后代亦逃不过当奴仆的命运,这是否比娼、丐还不如?”
  符太听得发呆,事实上他从未想过笑脸迎人的宫娥,暗里这么辛酸。如果不是当上“丑神医”,不得不和别人接触,恐怕他永远不晓得宫娥的另一面。
  不解道:“你自小入宫,怎晓得这么多的事?”
  小敏儿道:“是宫规嘛!想不知道也不行。”
  接着害羞的垂下头去,以蚊蚋的声音,咬着唇皮道:“今夜让敏儿伺候大人寝笫好吗?”
  符太尙未有机会回答,汤公公来了。
  随汤公公来的还有荣公公,符太不便问其职衔,但看情况该为汤公公的左右手,随行的小太监,带来了晚膳。
  小荣像陆石夫般还以为龙鹰回来了,得符太传音知会是他后,同样的欢喜,两人曾多番合作,不用说话也有会于心,尽量令汤公公认为他们虽相熟,却没什么交情。
  换过一般贵宾,汤公公是循例到来嘘寒问暖,看看客人所需,有何可改善之处等等。但因他和“丑神医”关系密切,情谊深厚,故此做妥门面工夫后,拉符太到偏厅说话,而不用汤公公吩咐,小荣着其它人避开,尽显其已成汤公公心腹的地位。
  符太暗呼胖公公厉害,如非得他长期布局,小荣怎可能安然过渡至新朝?
  坐下后,汤公公不解道:“神医因何忽又肯接受小敏儿,还带她到外面治装?”
  符太心里大骂龙鹰,天才晓得这个家伙曾拒绝当时仍是太子妃的韦后的馈赠,不以为意地让小敏儿领他到紫云轩来,引美入室,阴差阳错下,错脚难返。
  戴着丑面具和女人成其好事,不知是何滋味。
  汤公公造梦未想过他脑袋内转的是这些念头,等着他回答。
  符太不答反问,道:“如果现在公公为鄙人送她回去,皇后会否老羞成怒?”
  汤公公干咳一声,掩饰心内的不安,道:“最好勿这么做。”
  稍顿续道:“小敏儿的事,神医看着办吧!该没多少人认为是烦恼,还恨不得有这个烦恼。”
  符太问道:“她会害我吗?”
  汤公公苦笑道:“所以公公着你看着办,我们这些当奴才的,不好去说主子。平情而论,怎会有人平白无端送你绝色美女?出手愈重,所求愈多。公公就是怕神医离宫过久,不明现今情况,特来找神医说话。”
  符太心中窃喜,论阴谋手段,他自小“训练有素”,肯定比龙鹰小子高明,唯一问题,正是汤公公说的不明现状,致无从发挥。欣然道:“公公指点!”
  汤公公径自沉吟,颇有因心内感触,不知从何说起之慨。
  符太道:“何不从武郡王开始,以他现在的威势,怎会被皇上降级?”
  汤公公不答反问,道:“神医理该晓得已改朝换代,为何仍肯回来?”
  符太哑口无言。
  任龙鹰那个大混蛋说得如何详尽,总不能将和汤公公说过的话半句不漏的重复一遍,鬼知道他在汤公公面前说过什么,令汤公公形成如此非圣神皇帝则不仕的印象。故此《丑医实录》确有其必要性,且要一丝不漏。
  他奶奶的!
  怎答好呢?


第二章 哀乐其中
  换过今早刚回来的时候,符太不会认真思考如何回答汤公公此一问题,而是随便搪塞,相信与否,悉随尊便,就像他当时对宇文破的态度,因为根本不把得失放在心上,势头不对,立即来个一走了之,还他自在。龙鹰也难以怪他,符太更不在乎。
  只恨形势的发展,非符太始料能及,短短一天,他已爱上了“丑神医”这个奇异的身份,大感乐在其中,为他带来近似寻幽探胜,又新鲜火辣的乐趣。有点像“天师”席遥的轮回经验,前生是“符太”,今生为“王庭经”。
  初戴丑面具时,非常不习惯,多次生出揭起它的冲动,这一阵子下来,大多时他竟忘掉戴着面具,有种融入“丑神医”身份的感觉。以“王庭经”的身份去调戏妲玛,又或与小敏儿说亲密话,均为超乎想象、前所未有的滋味。
  要他际此愈来愈投入角色的当儿,把好事搞砸,怎舍得了!
  符太眉头一皱,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道:“公公真知我心,庭经是在苦思三天后,方决定回来。本来早立意不回来的了。”
  汤公公奇道:“为何有此转变?”
  符太道:“因为我遇上龙鹰那小子,咳!是遇上龙鹰和那个小子,即是劣徒符太。哈!说漏了!”
  汤公公不以为意,道:“我正想问你有没有在回途碰上到南诏去的鹰爷,想不到神医真的遇到他们。”
  符太道:“是鹰爷告诉庭经,有关朝廷现时的情况。当时庭经便想,身负的皇命岂非自动报销,无官一身轻,何不掉转头随大伙儿一起往南诏,热热闹闹过几年写意的日子,然后再想如何过余下的半辈子。”
  汤公公双目射出憧憬的神色,心神似飞到中土南疆外神秘美丽的异域,点头叹道:“若公公是神医,也这般的想,在皇宫里,令人劳累。”
  符太续道:“可是鹰爷却力劝我回来,说只有我,方保得住皇上的性命。”
  出奇地,汤公公没现出震骇的神色,点头道:“鹰爷看得通透!”
  符太奇道:“公公认同鹰爷的瞧法吗?不过皇上刚痊愈的病,该与其他人没关系。”汤公公低声道:“皇上这场病,是给吓出来的。”
  符太晓得过关,汤公公已视他为同路人,闲话家常的说出心里话。
  见“丑神医”瞪大眼睛,汤公公道:“皇上何曾经历过这种事,对抗的更是他敬畏的母皇,那晚鹰爷指明须皇上亲临,方肯开启玄武门,张相等别无他法,只好遣李多祚、李湛、王同皎等赶返东宫接皇上,当时皇上仍是太子。”
  政变那晚的回忆,随着汤公公的描述扩展。汤公公现在说的,是该夜符太不晓得的部分。
  李显来就是来,怎想过有转折。
  汤公公叹道:“他们太不明白皇上了,见外面兵凶战危,哪敢踏出东宫半步,当时他连韦后的劝说也听不入耳。王同皎差些儿发疯,向皇上陈大义,说出‘先帝以神器付殿下,横遭幽废,人神共愤,二十三年矣。今天诱其衷,北门、南牙,同心协力,以诛凶竖,复李氏社稷,愿殿下暂至玄武门,以孚众望’。”
  符太对王同皎是谁,“南牙”代表什么,不甚了了,却不敢问,因不清楚“该否晓得”,例如龙鹰那混蛋的“丑神医”认识王同皎,问一句立即露出马脚。
  符太道:“王同皎很懂说话,皇上如何答他?”
  汤公公咕哝道:“义正词严何用之有,皇上答他‘凶竖诚当夷灭,然上体不安,得无惊怛!诸公更为后图’。李湛还说什么‘诸将相不顾家族以殉社稷,殿下奈何欲纳之鼎镬乎!请殿下自出止之’。公公当时在旁听着,忙扶皇上出宫,又打眼色着他们扶皇上登马背。唉!说扶是好听点,该说抱才对。加上后来给武则天当面斥责,不准他送往干陵,不被吓坏才怪,从此疑神疑鬼。幸得神医回来,以妙绝天下的医术治好皇上。会议后,皇上休息了半个时辰,醒来后好多了。”
  符太乘机问道:“梁王降为郡王,怎会发生的呢?”
  汤公公没立即答他,端详他好半晌,问道:“鹰爷有没有提及他?”
  符太装出个思索的神情,实则想的是如何答汤公公才得体,又可多套点有关那大奸鬼的内情。道:“鹰爷说,早在姚崇和桓彦范到阳曲去见他,他便明言诛二张为小事,杀武三思才为首要之务,如太子登位后,武三思仍在,人人大祸临头,只是桓彦范听不入耳。后来鹰爷就此警告张柬之,张柬之又自以为是,当鹰爷的忠言为耳边风。”
  汤公公动容道:“竟有此事!”
  符太道:“此正为鹰爷能说动鄙人的原因,怕的是有人重施故智。”
  “故智”,指的是武曌弄得高宗身体日趋孱弱,没法亲政,致大权旁落在武曌手上。同样的情况,可出现在李显身上,也不到外人干涉,唯一可阻止者,当然是丑神医。龙鹰认为“丑神医”责无旁贷,必须返回洛阳,合情合理。
  符太成功圆谎。
  汤公公满怀感慨的叹息道:“公公老了,再没多少年可活,现今唯一的心愿,是在撒手西归前,皇上仍活得好好的。庭经可玉成公公的大愿吗?”
  从他改口称自己为“庭经”,不单视他为同一阵营的人,且当他是自己人。
  符太道:“这正是鄙人回来的唯一理由。”
  汤公公仰望屋梁,唏嘘不已的道:“祸福无常,就像张相等虽成功逼得皇上硬将梁王降级为郡王,岂知反加速他们的败亡,因令皇上心生怨恨,更易被奸佞煽风点火。今早你也听到皇上骂他们哩!”
  符太现出原来如此的神情。
  汤公公道:“告诉庭经一件事,在刚降级后三天发生的。监察御史崔皎密表进谏,弹劾武三思,皇上反而将其所谏之言尽告武三思。唉!天下哪有这样的皇帝。”
  连对李显忠心耿耿的汤公公也这般说李显,可知李显的不堪。汤公公肯定还晓得很多同样的事,只没说出来吧!
  符太问道:“小敏儿何时入宫?”
  汤公公答道:“该是七、八岁的年纪吧!身世堪怜,好像是因上辈获罪致被发配入宫,沦为奴婢。幸好她自小长得精灵可爱,故被皇后瞧中做随身婢女。以皇后来说,对小敏儿算相当不错,情况有点像武则天和鹰爷爱妾人雅的关系。”
  符太轻松起来,至少在入宫的年纪上,小敏儿没说谎。旋又感奇怪,为何自己因此如释重负似的?难道在害怕找出小敏儿的漏洞破绽。
  汤公公怜惜的道:“小敏儿有个怪病,就是深信自己的娘亲一直跟着她、保护她和关怀她,一个人时自言自语,真奇怪皇后竟能容忍。”
  接着道:“有得医吗?”
  符太失笑道:“鄙人提起小敏儿,是向公公求教,该如何处理小敏儿。皇后送此大礼,有何意图?可以起什么作用?公公却问我能否医好她的失心症。”
  汤公公笑着答他,道:“只是顺口一句,小敏儿确使人怜爱,而此正为公公来找庭经的主因,皇后是二度向庭经送出这没男人拒绝得了的大礼,令公公更深信皇后走在武则天同一条危险的路上。上一次庭经拒绝了,今次却受之无愧,公公疑心庭经变了是合理的,所以连明天都等不了,借机来找庭经说话。”
  符太心忖宫廷的斗争,比大明尊教时的复杂多了,规模百千倍的庞大,是空前的挑战。道:“庭经肯受礼,是想能留下来,否则一道御命,鄙人又要出差去了。”
  汤公公拍拍他肩膀,道:“公公不宜在这里耽太久,找机会再和庭经深谈。饭菜冷了,不阻庭经用膳。”
  符太在书斋内,运笔疾书,没想过的,愈写愈对味,颇有欲罢不能之况。
  敲门声响。
  符太掩卷,将首册《实录》藏在外袍的内袋,重新戴上面具,道:“进来!”
  来的当然是小敏儿,怕冒犯他似的,怯生生的道:“二更哩!大人还不就寝?”
  符太失声道:“什么?我写了多久?”
  小敏儿来到他身旁,柔声道:“大人写了快三个时辰,晚膳后一直耽在书斋。”一边说着,一边为墨砚覆上盖子,洗笔。
  符太见她的目光在书桌上捜索,显然在找寻他写的“医经”,取走写下一天经历的《实录》后,桌面整齐迭着五大册空卷,厚如高枕,却没一册有揭开过、写了东西的痕迹,难怪她在奇怪。
  符太拍拍外衣,道:“收好了!”
  另一手探过去,搂着她柔软、充盈弹性、不盈一握的小蛮腰。道:“为什么还不睡觉?不是着你不用等我吗?”
  小敏儿立告娇躯抖颤,一双长脚发软,“嘤咛”一声,倒入他怀里,坐到他大腿上。
  符太怎想过她这般不济,原意非是和她亲热,只因想起她们当宫娥的,主子不睡,便要撑着眼皮子苦候,没得休息,故而心生怜惜。
  满怀温香软玉时,小敏儿呼吸转速,脸红似火,一双纤手缠上他的肩颈,螓首埋在他的肩膊去。
  符太的心神,从书写的天地回到现实,嗅着她的发香、体香,感觉着与她丰满肉体没隔阂的厮磨,心忖这就是“丑神医”的生活了。抄着她腿弯,随起立将她整个横抱而起,吹熄油灯,步出书斋。
  夜阑人静的紫云轩变成了另一世界,只后进映照出暗弱的灯光。偌大的堂舍空灵寂默,外面园林传来虫鸣和风吹竹动的声音,与小敏儿的呼吸和唱着。
  想想累得她独自一人在书斋外等候,符太破天荒第一次因别人的苦况感到过意不去。抱着她,仿如抱着最珍贵易碎的精致瑰宝,稍一不愼,跌成碎粉。
  符太道:“好好睡觉,明天不用早起,爱睡多久便多久。”
  说时按在她热辣辣香背的手施展独门奇技,调节她体内血液的循环,刚跨过卧房的门槛,小敏儿早进入梦乡。
  符太敢肯定今夜她睡得比以前任何一晚,更深熟甜美。
  龙鹰天亮前离开日安居,朝洛水方向举步,脑袋仍壜牡谝惶臁
  事事满不在乎的符太,当上“丑神医”后,做得比自己更用心、投入,哀乐在其中,确属异数。
  如符太自己所言,新的身份若如“轮回转世”,使他从一绝对不同的位置,对人对己,作出深思,实有另类不同、潜移默化的奇妙作用。以前的符太,哪来闲情去理会别人想什么,又或别人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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