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明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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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明环- 第1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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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鹰讶道:“竟尚有其二?”
  符太道:“漕渠河窄,大河广阔,假若挑特别宽阔的河段,令我们在大河中央翻船,想游到岸边将大花工夫,势成老田最理想的水底杀戮屠场。你的‘范轻舟’由生擒成都采花盗开始,出名讲义气,绝不弃兄弟独自逃生,遂正中老田下怀。”
  龙鹰动容道:“对!如在漕渠翻船,老田赶上来时,我们早爬到岸上去。”
  符太道:“所以老田截击我们的地方,肯定在潼关外的大河,而非关内的漕渠。”
  接着,加重语调道:“这么做,于老田还有个好处,是可推个一干二净,嫁祸‘范轻舟’的大敌大江联。试想想,如果你在北帮总坛遇袭,他可脱掉嫌疑吗?宗楚客仍未到与武三思公开撕破脸皮的地步,就算老田铁了心誓要在关内动手,宗楚客亦要劝他打消念头。还有呵!‘范轻舟’葬身关内,皇上的面子放到哪里去?肯定大发天威,将宗楚客这掌管兵权的尚书革职。嘿!或许夸大了点,但失职之责难逃,且予武三思弹劾宗楚客的天赐良机,以宗楚客的狡猾,岂会犯如此愚蠢的错误?”
  龙鹰赞道:“有道理!”
  此时抵达沉香亭,四下无人,两人驻足继续密谋大计。
  符太分析道:“既晓得老田一定送上门来,又知他将在出关后一个阔河段截袭,如纵横天下的邪帝仍想不出屠田之法,邪帝仍可混下去吗?”
  龙鹰反问道:“你说得他在水底像长了翅膀的老虎,如何可破他的‘明暗合璧’?”
  符太道:“所以我说,这场水战不可以没有老子。你奶奶的,这么好玩的事,竟敢不预我一份?”
  龙鹰认瘪道:“千错万错,是我的错。你奶奶的,田上渊是你的嘛!当然由你想办法。”
  符太道:“记得我刚说过,对老田来说,最理想是在大河中间沉船,那游往哪一边岸,都是那么远。告诉我!有何办法令沉船发生在茫茫大河的正中处。”
  龙鹰动容道:“小子果然想得周到。”
  符太道:“老田练成‘明暗合璧’,已变成水里最可怕的异物,给他附在船底,将成附骨之蛆,当水面的敌船将我们赶往适当的位置,凭他的‘血手’,可把我们的船劏开。他奶奶的,掉落水时,他来个以逸待劳,精挑细选,我们不遭毒手才怪。哈!现在当然是另一回事,是机会来了。”
  目光投往广阔的龙池,叹道:“我要改到这里来洗澡。”
  龙鹰沉吟不语。
  符太道:“我要在龙池练几天水底功夫,方可以告诉你破田之计。”
  龙鹰双目爆起异芒,道:“太少该是老田命里注定的克星。哼!老子就来个坚壁清野,再与老田在水底决一雌雄。”


第十一章 关内风云
  龙鹰离开兴庆宫,展开脚法,朝天一园去。
  “夺石行动”发生那天的早上,闵玄清在七色馆外截他,还以座驾送他一程,当时曾敷衍地说晚上找她,又指若爽约,会有个很好的理由,其时想到的好理由,自然是陆石夫的遇刺。
  这几天忙得头出烟,没去找她奉告理由,现在离京在即,在情在理须向她交代,遂趁此空档,往访天女。
  虽说和天女的关系,出现转折变化,情转薄却仍是有余未尽,故上次道室密话后,离开时强烈地想到男女之欢,正是被天女的娇美体态激发,受她道功牵引。
  龙鹰翻后墙进入天一园。
  天女左右不乏武功高强的修真之士,龙鹰不得不特别小心,踏足后园,展开灵觉感应,朝天女的香闺潜去。
  走了三、四丈,心现警兆。
  此时他对园内环境,了然于胸,毫不犹豫往左闪移,伏在一丛茶花矮树后,刚隐起来,人声足音,自远而近。
  龙鹰认得说话者是杨清仁,暗呼好险,如快上一线,摸到天女香闺所在的楼房处,被老杨察觉,将百词莫辩。这家伙身为顶尖级的刺客,警觉性异乎其他同级数的高手,也是可潜至近处仍能瞒过龙鹰耳目者,但当然骗不倒魔种。
  龙鹰竖起耳朵。
  两人于离龙鹰十多丈远,位于园子中央的跨溪小桥上止步,凭栏细语。
  杨清仁关切的道:“玄清心事重重,所为何事?”
  闵玄清浅叹一口气,道:“还不是我道门的事,河间王不用理会。”
  杨清仁语重心长的道:“道门的事,再非止于道门,而是政治,也是玄清一直竭力回避的。道家修真,专讲闲适自然,玄清千万勿强求。”
  龙鹰暗骂卑鄙,道门因洞玄子坐上道尊之位而来的劫难,根本是杨清仁一手造成,还在“猫哭耗子假慈悲”,着闵玄清勿要理,天理何在?
  不过,亦晓得天女是搪塞之言,令她心烦的是自己,但怎可说出来。幸好龙鹰没和她旧情复炽,否则更难瞒过与她有亲密关系的杨清仁。对男女事洒脱如天女者,仍难过情关,可知情是多么难懂的东西。
  人性有多复杂,情就是那么暧昧难明。
  闵玄清淡淡道:“哪到玄清理会?今次河间王来找玄清,有特别事吗?”
  偷听着的龙鹰暗呼痛快,闵玄清这般说,显示两人最近一轮日子少有往还,现在天女等于下逐客令,杨清仁稍有骨气血性,该知机离开。
  闵玄清向爱奇人异士。英雄美人,自古已然。龙鹰、杨清仁赢得天女青睐,皆因他们均为人中之杰。可是,神龙政变之役,龙鹰完全绝对地将杨清仁比下去,闵玄清岂能无感?此事之后,两人关系肯定大不如前,仍可保持一定的接触来往,皆因杨清仁在近,龙鹰在远,且天女以为龙鹰永不到西京来。
  故此,龙鹰不在犹可,现则不单近在眼前,还告知她“仙门之秘”,天女心神被夺下,自然而然在对杨清仁的态度上表露出来。这个情况,正是龙鹰想避免的。
  杨清仁怪罪“范轻舟”,非没根据。
  龙鹰心内苦笑,之所以感到痛快,是心内的嫉妒作祟。妒忌之心最常见,圣人难免,只在程度的差别,甚至有人因此失去人性,若如人心内隐藏着那随时可发作的兽性。
  杨清仁若无其事的,从容道:“来见玄清,有个坏消息,幸好仍未算最坏。”
  闵玄清的心神立被他吸引,沉着的道:“指哪一件事?”
  龙鹰闻之心酸。
  以前的闵玄清,多么逍遥自在,游戏人间,逢场作兴过客般的来去自如、轻盈潇洒。俱往矣!
  眼前的闵天女,没哪件事可令她快乐起来,自己正是令她心烦的事之一,重重打击下,无复当年情怀。
  杨清仁深沉地叹一口气,道:“此事新鲜热辣,玄清该未晓得,是有关娘娘被人将种种丑行,写在纸上,张贴于两市门外的事。”
  龙鹰可肯定杨清仁没有夸言,因刚见过李隆基等人,他们没一字提及这方面,显然不知道。
  杨清仁的最新消息,该得自太平,遂以此为借口,来会不大愿见他的闵玄清。
  闵玄清大讶道:“谁敢如此斗胆?”
  杨清仁解释一番后,没说出心内猜测,直言其事道:“负责追究此事的报告出来了,御史大夫李承嘉说找到人证,此事乃张柬之等五人在背后指使,明在废后,实则谋逆。”
  闵玄清失声道:“尚有皇法?直是诬陷。”
  杨清仁摆出悲天悯人的情状,痛心疾首的道:“皇法早就没有了,希望天理尚存。不过,玄清或许想不到,虽另有安乐公主在宫内助攻,名义上为她母后讨回公道;外则有武三思心腹侍御史郑愔在外进奏,内外夹攻,请皇上降五人以诛族之刑,皇上仍不肯点头,只容许较轻的刑罚。唉!所谓较轻,仍非任何人消受得起。”
  龙鹰差点不相信耳朵,竟有人可把违心之言,如斯满腔热血、正气凛凛的说出来。大奸大恶,杨清仁当之无愧,难得以龙鹰这有心人,仍听不到破绽。
  台勒虚云一方,对剪除张柬之等五人,像韦武集团般的不遗余力。他们五人错在既是李显的忠实拥护者,又属狄仁杰的派系,倾向龙鹰。
  闵玄清默然无语。
  杨清仁伤感的道:“张柬之被流放泷州,敬晖流放琼州,桓彦范流放壤州,袁恕己流放环州,崔玄晔流放古州。五人子弟年龄在十六岁以上者,全部流放岭南。”
  龙鹰暗叹一口气。
  可以为五人做的事,他尽了力。现在五人放逐不同州郡,已非他可顾及,惟有看老天爷的意旨。
  五王败阵后,轮到武三思和宗楚客的暗斗角力。
  闵玄清道:“长公主竟没一点办法?”
  龙鹰暗忖天女太看得起太平。太平的野心,不在韦后之下,同样欲去五王而后快。且可吸纳五王派系的大臣重将,壮大羽翼。
  杨清仁沉声道:“长公主有心无力。现时更令她担忧的是韦氏族人入仕者日众,除韦温位高权重外,韦灌、韦璇、韦锜、韦播等纷任军职,目前虽属无关痛痒的职位,然明眼人均看出娘娘志在兵权,故此韦氏族人与宗楚客愈走愈密,隐现排斥武氏子弟之势。”
  闵玄清不屑的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河间王又有何应对之策?”
  杨清仁避而不答,岔开道:“这方面须仔细思量。玄清可知尚另有大事发生,与玄清的旧识范轻舟有关系。”
  闵玄清被他导引往另一方向,却以事不关己的语调,哂道:“此人来京后,是非不绝,今次又是怎么样的事?”
  龙鹰放下心头大石,终清楚天女尽心尽力的为他隐瞒。
  杨清仁淡然道:“他被驱逐出境。”
  闵玄清大为错愕,道:“驱逐出境?”
  杨清仁哑然笑道:“此君与被驱逐似结下不解之缘,先有被武则天限令在三天内离开旧京,今趟是被有官府撑腰的江湖恶势力逼他离开西京,大约也是三天之数,他七色馆开张当夜便要走,随他来的竹花帮人亦不许留下。此事已传遍京城,范轻舟辛苦建立起来的硬汉子声誉,于一日间荡然无存。”
  这家伙在试探天女,瞧她是否“移情别恋”。龙鹰恨得牙痒痒的,田上渊太不留余地,竟使人把自己离京的事广为宣扬,也等同打击陆石夫和背后武三思的威势,显示现时在关中作主话事的,仍是他田上渊。
  回心一想,老田该非这般沉不住气的人,宗楚客亦没道理这么做,徒令他和武三思的暗争转为明斗,旋又醒悟过来,令自己声誉扫地者,最有可能是台勒虚云。
  有三个理由支持他的猜测。
  首先,晓得此事的人不多,除两方面的当事人外,尚有台勒虚云和宇文朔,后者绝不做这种事。
  其次,是当杨清仁说出这番话时,洋洋得意,大有幸灾乐祸的味道,让自己看到他的真面目。如杨清仁肯念大家站在同一阵线,不该用这种语气态度。
  最后,就是谁为最大的得益者?绝非老田,更非自己,而是混水摸鱼的大江联。
  台勒虚云并非卑鄙小人,每个行动,均冲着未来的目标有所作为,引导大势的发展,不讲人情,不因对“范轻舟”有好感而手下留情。微妙处,是消息如何泄露出去,永远无从稽考,因可能性数之不尽,不虞“范轻舟”向台勒虚云兴问罪之师。
  如此一来,将“范轻舟”和田上渊推上决裂的不归路,也令武三思和宗楚客间出现难以善罢的嫌隙,虽未致撕破脸皮对着干,但永远回复不了以前狼狈为奸的“好日子”。
  在新的形势下,武三思别无选择,只能用尽手握的筹码,支持“范轻舟”。
  如果在这个风头火势的时候,北帮华阴总坛遇袭,没人将这笔帐算到台勒虚云身上,因直至今天大江联仍能形不外露,而会算在“范轻舟”的头上。
  他奶奶的!
  台勒虚云不费吹灰之力,顿令老范、老田同时沦为受害者,成两虎相争之局。
  台勒虚云却是坐山观虎斗。
  台勒虚云比之老田或自己,高下立判。
  闵玄清的声音在耳鼓内震荡着,若无其事的道:“若一时被逼离开,可令人的声誉荡然无存,那范轻舟该早没有可再一次失掉的声誉。”
  天女指的,是被逐离境若能令人名誉扫地,早在神都被逐时,范轻舟已身败名裂,还有什么可以失去。这番话暗含讽刺,反证杨清仁的判断立不住脚。
  杨清仁若要反驳天女,轻而易举,因前后两次驱逐,不论在性质、环境、形势各方面,差异明显。被女帝驱逐而非被处决,实属罕有殊荣。那时“范轻舟”孑然一身,拍拍屁股可以走人,不似现在的“弃馆而逃”,且有那么多人来,就那么多人被逐,非常难看,突显出在实力较量上,“范轻舟”远有不如,故惨遭驱逐,仓皇撤走。一去一回,相差千里。
  不过,若杨清仁驳回天女,太没风度了。
  杨清仁并不明白,闵玄清这番话背后,另含深意,因她清楚“范轻舟”是龙鹰,就像上趟被女帝所逐般,非是真的被逐,是计中之计。今趟也不例外,田上渊表面占尽优势,纯属假象,很快便尝到苦果。于天女来说,她处于奇异的心态,在她芳心里本完美无瑕的河间王,朝日初升般冒起于唐室子弟的超卓人物,经事实验证,已被龙鹰比了下去,失掉耀目的光芒。故此,一时按捺不住,对杨清仁贬“范轻舟”的说话,来个冷嘲热讽,也含有警醒他的意味,异常复杂。
  龙鹰敢肯定“这怎么相同”的一句话,来到杨清仁口边,差在没吐出来。
  杨清仁哑然笑道:“玄清这番话未尝无理,且说得有趣。我也提醒长公主,观范轻舟来京后的作风行事,忽然忍气吞声,必有后着。”
  这番话是给闵玄清逼出来的,杨清仁理该没打算说。
  龙鹰此时更肯定给台勒虚云算了一着。他奶奶的!“范轻舟”的后着,当然是奇袭北帮总坛,今次是跳下黄河仍洗不清嫌疑。
  北上卖香,变为全面反击北帮,这就是台勒虚云一手炮制的形势。
  这口气绝难咽下去。
  想到这里,再没续听的闲情,悄悄离开。
  少尹府。内堂。
  陆石夫听罢,道:“此事在午后时分开始流传,火势般扩散,我到七色馆找你,只找到居中。田上渊确来势汹汹。”
  龙鹰道:“我想见田上渊,有办法吗?最重要是保密。”
  陆石夫道:“寻着乐彦便成,我立即使信得过的人想办法,保证没人晓得。”
  说罢离堂处理,一刻钟后回来,道:“耐心点待一会儿,田上渊知你找他,会抛开一切来见。”
  龙鹰顺口问起少尹被分权的事。
  陆石夫叹道:“此事已成定局,武奸鬼怎斗得过宗楚客、长公主和韦氏子弟三方连手。经过‘神龙政变’,连皇上对兵权握在谁人手里,亦很有感觉,因此以唐室子弟分掌城卫兵权,大得皇上认同,武奸鬼怎说都没用。”
  龙鹰道:“皇上是否开始有自己的主意?”
  陆石夫道:“我并不清楚,不过理该如此,像皇上这种不知民间疾苦的人,对自己的利益却比谁都清楚,非常怕死。”
  龙鹰道:“不止这么简单,皇上对他母皇,有着非常特殊的感情,糅集极端的畏惧和崇慕,超越了韦后对他的影响。正是这个心态,令他靠近武氏子弟,也是这个心态,使皇上对武奸鬼言听计从。所以一天李显在,没人可动摇武奸鬼的权位。”
  陆石夫倒抽一口凉气道:“杀他又如何?以前绝办不到,但在兵权变动下,已非没可能。”
  龙鹰道:“那须另一场政变。否则以武奸鬼的小心谨慎,左右高手如云,田上渊亦无计可施。”
  接着道:“现时京师瞬息万变,什么事都可以忽然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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