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峨眉祖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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峨眉祖师- 第7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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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这个弟子眼神茫然,紧跟着,化为无边清澈。
  那不是他自己的意识。
  师涛真人愕然,随后失笑道:“道友何必借我宗门弟子躯壳开口?”
  那“弟子”道:“我从未掩饰自己,只是众生愚钝,见不得我二人罢了。”
  边上的弟子们此时登然大惊失色。
  原来这宫殿中,一直有两个神秘莫测,不为众生所见的人。
  但师涛真人见得。
  李辟尘心中思量,之所以地仙见得仙祖,恐怕是因为那件事情。
  众生成就地仙时,会见到往古地仙的遗影,其中有各种纷扰之音,而很多人说在晋升时见过太一的身影,事实上,他们见到的是地仙之祖镇元子。
  而镇元子是仙祖第二遗蜕。
  所以也正是因为如此,故而修行之中,至地仙方可见仙祖。
  师涛真人的眼神动了动:“道友修行之高,世间罕见,不过修行高,未必道理对。”
  那“弟子”道:“我问你,人不得长生,天地何为长生?”
  师涛真人:“天地自古有之,绵长无尽,天为清气汇,地为浊气合,浊气为生,故化为地,得长生,清气为生,故化为天,得长生。”
  “弟子”呵斥:“胡言乱语。”
  师涛真人呵呵两声。
  “弟子”言道:“天长地久,天地之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
  师涛真人眉头微锁,刚要开口反驳,却觉得这句话极有道理。
  “弟子”再斥:“竞生则为自私,天地若与万物竞,天地为自私,则众生方生?若生不得生,还谈论什么长生!”
  师涛真人一时语塞,他不是傻子,眼前这位无名真人是在呵斥他的教义,告诉他“长生不得己私”。
  “天地是自私的,是为生存,众生也是自私的,是为生存。但如果天地与众生竞生,众生必远不如天地,故莫要说长生,便是连‘生’都不得了。”
  师涛真人喃喃自语,心中百转千动,那弟子发出一声冷哼,不过三句两句就把这真人说的哑口无言。
  宫内寂静,无人敢言语,皆被元神真人呐呐不能言而震慑,而这位“弟子”边上的那个弟子,此时是目瞪口呆。
  师涛真人向仙祖发问:“天地若不自生方得长生,我等也不自生?那既不修行,又何以得证长生?”
  仙祖道:“万缘不挂,无去无来,此时长生不死也。”
  师涛真人满头雾水,而仙祖所操纵的那个“弟子”发出一声冷哼。
  “蠢货不得长生!”
  而此时,那弟子身边,之前目瞪口呆的那个弟子,同样被太乙所操纵。
  他向师涛真人道:“无去无来,湛然本心,你为天地,则天地万法皆听你号令。”
  “地仙不断长生果,永不得长生。”
  师涛真人愣住,而太乙的“弟子”则是道:“顺心而动,一灵本性,天之精神常驻,便不受世间生死枷锁所桎梏。”
  这一句话仿若醍醐灌顶,师涛真人眼中清明大放!
  不计世间利益,方可得脱红尘,只要地仙不在尘世,便可守住一灵本性,蕴养一丝“天之精神”?如此,便可得长生,破万年关口!
  所谓的长生果,就是“为了利益而进行的争夺修行”。
  李辟尘是如此说的,但说着说着,看见师涛真人激动的模样,却又失笑,对仙祖道:“但世间众生,不论仙凡与否,都深陷争斗的漩涡之中,难以解脱啊。”
  “我等修行初始,亦是如此,只有站的够高,才能点破其中的关窍,便避免走了许多弯路,不必在泥泞中蹒跚前行。”
  他如此说,随后那两个弟子便浑身脱离,茫然无比的跌坐在地。
  宫阙中升起荡荡清风。
  师涛真人激动难耐,他向那两道身影发问,行大礼,匆匆走下道:“二位,二位可是已破地仙桎梏,突破人间万载大关?!”
  没有回应,此时宫阙中转出两道身影,师涛真人见到那两人真形,此时此刻,仿佛如清明大起,他见到那身穿阴阳袍的太乙天尊,也看到了牵白鹿的仙祖太一。
  冥冥中升起的感应,让他对眼前所见到的存在产生茫然与震肃的心情,他喃喃自语不知在念叨什么,但回应给他的,只有仙祖的那一句“蠢货”。
  师涛真人呵呵傻笑,随后痛哭流涕,跪拜下来。
  万世星河便从他头上转过。
  白昼化为黑夜,只是一瞬间,而天地之中万物众生都未曾察觉这一瞬的变化。
  师涛真人再是抬手,纵然是一刹那的万世星河,但他能得见,已然是九死无悔,早已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何德何能,可见那位东方玉童子当面?
  莫说是一声蠢货,便是十声千声,他也认的,且欣喜万分。
  宫内弟子不知何故,他们只知道那两个神秘人或许离去,于是纷纷来到宫门外的玉阶上,正是看到师涛真人跪拜在地,行三叩九拜之礼。
  从此以后,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
  仙祖与李辟尘离开那座山门。
  他向李辟尘询问:“这便是人前显圣?”
  李辟尘微笑:“世间真仙,点醒羔羊,使众生不入歧途,无为之为。”
  他见到远方山野,便是笑道,声音传荡,犹如天籁冥冥:
  “苦海无边,天河无垠!寄语乘槎苦海客,回头来此问天河!”


第一千六百二十三章 仙人世间:渔家傲·古渡人家烟水隔
  仙祖觉得这有些意思,他有大智慧,虽性如稚童,可一旦威严起来,天上天下,过去未来,便没有人敢于触他的怒火。
  但那个元神地仙就敢,藏身份而行事,仙祖古时从不会干这种没谱的事情,但今日他觉得,太乙所说的人前显圣,确实是有些好玩。
  但这是为了编织一个大愿,是一种理想,是世间不存在的一种概念。
  真正的仙?
  不求功名利禄,行事显圣但凭缘法,人仙们入世行走往往也要收去供奉,亦或是为了锤炼道心,而真正无欲无求,行走世间,只为了这片世间诞生一个传说的,也只有走到世间绝顶的太一与太乙可做了。
  仙祖不知道这能不能谱写出太乙口中的“逍遥”。
  毕竟太上逍遥,依旧不得逍遥,若不是罗天崩开,四百大衍的维系分化,自在逍遥二人,他们也不能借助鸿荒之界,乘罗天道果一步登天而去。
  周河浩瀚,运转七土,泥沙滚滚,入河而沉寂。
  看上去并不牢靠的小舟,载着两位世间绝顶的仙人,仅仅是这么一站,这艘小舟便已经成了人间难得的东西,若是太一与太乙离去,这艘小舟若是还能被修行之人,有识之士寻到,那必然能开悟大道空灵之心,阐天地至理之法,届时,又当造化一段传说,一片神话。
  这条河的水流并不湍急,小舟一摇三晃,边上的水波扩散出去,涟漪荡荡。
  只是未曾行出多远,岸边传来一道声音。
  那是一个中年人,在请求二位天上绝顶,人间难见的仙人捎他一程。
  这是第一个人。
  小舟并不大,承载力也仅仅是七人上下。
  中年人像是个赶考的书生,他神态有些落魄,头发散乱如同鸡窝,两只眼眶深陷进去,好似大病初愈,显得有些面黄肌瘦,虚弱不堪。
  “三十年落榜,让二位见笑。”
  中年人笑了笑,显得有些落寞,仙祖上下打量他,对于蝼蚁和自己同乘一艘船,他并不在意,虽然这只蝼蚁有些特殊。
  但这也和他无关。
  李辟尘摇了摇头:“三十年后,还有三十年,人生有三个三十年,世间有一个词,叫大器晚成。”
  中年人微微愣了下,随后苦涩一笑行了个礼。
  他在感谢,但大器晚成,究竟有多晚才能成就?
  李辟尘知道这种感觉,因为太平天尊的前车之鉴就在此间。
  中年人上船后,看到仙祖,眼神微微一亮,这次笑了笑:
  “真是个漂亮的孩子,可怎么少年白发?”
  他看了看李辟尘,见到他同样是白发,便心中了然,这看起来并不是苍老的白发,而是个人体质,生来白头,本就是如此颜色。
  “贵子可爱,可爱……”
  他误以为仙祖是李辟尘的孩子,这让那位太乙天尊顿时失笑,而仙祖的眼皮抬了抬。
  太一不屑于与这蝼蚁计较,凡人的称谓毫无影响,不会因为他称自己为太乙之子,自己就真是太乙之子,计较这种细枝末节没有意义。
  中年人笑了笑,他伸出手,想要摸一摸太一的脑袋,但是伸出去一半却又收了回去。
  并未曾等太一呵斥。
  中年人自顾自的喃喃苦笑:“可别让我这丧门气运污了贵子的命……”
  他不再说话,有些失魂落魄,待在船角。
  小舟行流,第二个人在此时唤了一声。
  “百十里岸也看不到渡船,就见到您这一舟,总算是蒙天不弃。”
  第二个人是唱戏的,身上带着一口老琴,他年纪挺大,比起那中年男人来说痴长十载,此时上来,背上三四个包裹内,带着一些乐器与零散的钱财。
  “此去二千百五里,顺周河而渡,可至鹿山口萧家村,这要是走的那可真是猴年马月,但顺着江河而去,不消数日就能到了……能坐船干嘛要走,下流的费用又不多,哦哦,我不是说我没钱,这个,船家放心,钱财我是有的……”
  唱戏的半老汉子憨厚的笑:“这些年在开盛、督港,也没混出个名堂,一些小人气是也有,都是给青楼谈谈唱,后来出去当了卖艺的,也去过戏班子,上过大红台,前些年,被人看中,做了恒侯府里的乐师,那恒侯是当今圣上亲封的侯爷,地位尊贵,不比其他那些三流小侯,我在人家府……嘿,那出手是真阔绰,从不像是青楼烂班似的拖欠工钱,这么几年,也终于攒了些小钱……早些年还去过天漷城,王师京……可那里都看不起唱戏唱乐的……”
  “听说古早时代,乐师的地位尊贵的很,可到了咱们这朝,乐师就是个哼哼弹琴卖艺的,这一天卖的苦力,手指头都烂出血泡,还赶不上街头乞丐帮要的铜串串多……”
  “嗓子哑了,手也烂了,那怎么办,还要干,人活一世不能碌碌无为,那乞丐帮子拿钱是多,但他们没手艺,死了也没个传家的绝活,咱们这至少还知道个五音十二律……”
  半老汉子絮絮叨叨的说着,他似乎在说给仙祖听,也是在说给李辟尘听,而更是在说给那个中年汉子听。
  仙祖看了他一眼,又看向李辟尘。
  意思是在说,你怎么都弄这些东西上船?
  李辟尘微笑,只是聆听。
  半老汉子自己说着,自己就开始笑,有些傻气,憨憨的,开心的很。
  有钱财,这些钱足够自己的下半辈子生活,还能给儿子攒娶媳妇的钱,够让他再受用小半辈子,恒侯府内的待遇很好,他也觉得自己是三生有幸,才能从青楼到街头,到大戏班,大红台,最后进了恒侯府。
  他觉得改明,如果自己儿子有了出息,当了什么大乐府的掌事,那一定要好好报答那大戏班的班主,虽然人家是看中了自己的技艺,但是人家在自己困难的时候帮助了自己,这也是没错的。
  人就要知恩图报。
  他瞧见那个中年汉子,中年汉子不高兴,他很高兴,他就拿胳膊去戳了下他:“你愁眉苦脸干什么,哪里来的?”
  半老汉子说着,又抬头看仙祖:“嘿,好漂亮的孩子。”
  中年汉子抬起头,越发苦涩。
  “落榜,回家……”
  半老汉子额了一声,他失笑,嘿然道:“一次失败算什么,回头再来就是了。”
  中年汉子的声音带着悲伤与无奈:“三年一次大考,今年是我参与考试的第三十年。”
  半老汉子不说话了,他擦了擦额头,似乎那上面有些汗珠。
  他也确实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读书人落榜,这好像比杀了他们都要难受。自己只需要糊口,而这帮知识分子,都是奔着出人头地去的。
  结果第十次考试失败,回到家乡会遭到怎么样的奚落,可想而知。
  因为他们根本不会农耕,也没有手艺,所以自己养活自己就有些困难,且还平白耗费了数十年的青春。
  “最好的年华啊……不过人各有志。”
  半老汉子挠了挠头:“也别灰心,船到桥头自然直……会好起来的……”
  半老汉子属于乐观派,而中年书生属于悲观派。
  这是第二个人。
  行出约莫三里,周河水流变得渐缓慢。
  岸边站着一个人,向这里招手。
  仙祖有些不高兴了,对李辟尘道:“你还要让这个上来?”
  李辟尘:“见到总是要帮一帮的。”
  仙祖不开心,他不是在和蝼蚁计较,而是……这实在是让他不快。
  中年汉子听着,越发沉闷。
  半老汉子则是张了张口,嘀嘀咕咕,大致是说这小孩子看着挺好看,结果心气到是挺高的,还看不起人是咋的。
  李辟尘把船摇到岸边,那个人身上带着甲,虽然早已不光鲜亮丽。
  他的装扮,让李辟尘想起了一位人间的小将“令云”(令云旗·注释一)。
  不过他显然不是云原的人,这片人间,也并不是云原。
  只是甲胄相似而已。
  “船家,麻烦捎带我一程,我要去周河尽头的灵云乡。”
  乡?
  仙祖听到这个词特意看了他一眼。
  “我不是将军,我只是一个兵。”
  他甲胄之下,那头盔被摘掉,示意他自己并非歹人。
  “我是一个兵,从安西来。”
  两鬓斑白,已然见老,年纪比那中年汉子要大,比那半大老汉要小。
  但按照道理,这种年纪,应该还在战场中作为中坚力量,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我不是逃兵。”
  士兵没有太多交谈的意思,只是表示自己并不是恶徒,更不是逃兵。
  “船家,我有钱,请载我一程。”
  士兵向李辟尘抱拳。
  “天宏十五年,奉天子谕令,安西军第四旅撤销番号,所有将军,校尉,士兵,全部解甲归田……”
  【旅,军之五百人是为旅,但这是说文中的答案,事实上,在周朝时代,两千人就为旅,所以旅的编制自古有之。唐代时候,旅队则是一百人,统帅者是旅帅,两旅为一团。】
  第四旅,这片人间的军队,这个王朝的编制,一旅是五百人来算的。
  半大老汉觉得这里面有故事,他的嘴巴叨叨,便开口去问,那士兵看了他一眼,沉默的坐下来,甲胄发出沉重的贴片击打声。
  过了约莫三四个呼吸。
  “第四旅只剩下我一个人,奉天子命,带第四旅全体军士还乡。”
  他的身上有一个黑匣子。
  “那是骨灰?”
  中年书生开口了,他神色有些缓和,士兵点了点头。
  “第四旅中外地的骨灰,我已经送走,剩下的所有人,都和我一样,是灵云乡出身。”
  人活着一个,番号就还存在,但是实际上已经名存实亡,所以天子的这道谕令不难理解,意思就是让他把第四旅的人都好好安葬。
  而唯一活着的他,自然是得到了赏赐,当然,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拿出去当了抚恤金,这不是朝廷给的,是他自己额外掏的。
  半大老汉咧了咧嘴,对书生道:“这是个猛人,生死搏杀还能活下来,没有缺胳膊少腿,他是这个……”
  说着,竖了竖大拇指。
  中年书生不置可否。
  他当然是同意的,但是那个士兵此时的心情似乎不是很好。
  这是第三个人。
  仙祖盯着那个士兵看了一会,眉头动了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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