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帝注视着那个姑娘，凤歌，一个何等久远的名字，一个何等经验的女子？
如果没有她，就没有后来的山神夋，也没有后来的雷神，只是雷神与山神争斗，最后山神胜出，成为了后世谜团与评价分歧最大的“天帝夋”。
看着这个已经化为蛋的少女，白帝轻声问出了一个他从当年便一直记得，一直想要得到回应的答案。
这同样也是龙蛇，或者说雷神想要问的答案。
“如果当年您没有注视那株小树寂灭，如果当年您在逝去之前，依旧愿意见我们，您到底认为，谁才最适合当您的继承者呢？”
“是我吗，还是雷神？”
白帝知道，此时问出这个问题，也依旧不会有答案，但起码，让他与雷神惦记了无数岁月的那位主宰，此时就安安静静，被人捧着，矗立在自己的眼前。
太昊没有给白帝回应，而白帝看着他捧走凤歌的蛋，良久良久，他才发出一声极长的叹息，复杂莫名。
“祖师不该哀叹。”
太乙天宫中，太乙天尊的声音传了出来。
“不论当年是您，还是龙蛇祖师，不论是谁担任天帝，世间的轮轴都会继续转动下去，今日之天，依旧是今日之天，明日之天，也依旧是明日之天。”
“大道都是相同的，过去的终究已经过去。”
白帝沉默了一会，点了点头。
“过去的终究已经过去。”
事实上真的过去了吗？
白帝已经知道了答案，太乙这般说辞……原来太乙看过了凤歌的过去未来，自然也就知道了当年的争斗起因。
原来自己威震天宇半生，到头来，在凤歌的心中，并不如雷神适合。
雷神，狂妄者也。
白帝自己想着，却又失笑一声。
原来还是话里有话，过去的已经过去，已经过去……
原来天帝不喜计较。
他说完，走了进去，出乎旁人意料之外。
白帝已经做好准备，迎接五百年后龙族的疯狂。
诸天尊棋子已落，圣人气运遗见八方。
而鸿荒世间，因为九皇的治理，在短短五百年内，正在逐渐发生翻天覆地般的变化。
……
铜炉前，老君注视着丹炉内的变化，两团火焰宛如阴阳一般交织混合，互相吞噬与燃烧，这让老君感到不解。
天尊间的争斗终于打响了，这是大家心中都有数的，只是未曾想到的是，时间上来说，这事情的太早了一些。
老君关注这两团火焰，左边的一团是太空之火，右边的一团，依托于太易之力而存在。
太空天尊在防备所有人，而与他真正有巨大牵连的，并不是老君自己，反而是一直都神秘莫测的太易天尊。
第一千五百六十九章 元始阐道于崆峒
“太空与太易暗中的交集，其实就是顺与应的变化，太易希望‘破应’，太空希望‘顺应’，看似明面上，太空天尊希望得到道祖的名讳，但事实上，和他对垒的，不是我，而是太易。”
“矛盾与冲突，很多时候，并不如表面上看到的那般浅显。”
“诸圣方才归来，就有人要折损了，太乙手段啊……”
太上老君扇着炉火，看到其中两团气息争斗不休，这枚大丹要炼成显然需要很长时间，如今太乙闭关修养，太宁同样如此，驻世天尊只剩下北斗一位，如此看来，这五百年倒是少有的安稳日子。
自己要不要也闭关炼个丹？
老君的目光倒映丹火，神鬼莫测。
此丹成，天尊殁。
这不是一枚当世之丹，而是一枚来世之丹。
仿佛在炼化罗天一般，亦像是融了过去未来。
这枚丹有什么用？
用途很多，但具体几个，其实老君自己也拿捏不准，不过有一点很清晰，那就是这枚丹很强，能让服用者变得极强。
强大到什么程度？
吞此丹者，永不入妄境！
……
十日轮转诸天，天辰有序，然而今日，东君仰首，那冥冥混沌之中，酝酿了许久的一道光华衍化，在这一刻，昼夜之间的分割越发明朗。
原来在十日闪耀时，诸圣就该以混沌巨神为道标陆续归来，但因为太无天尊之事，太乙天尊延迟了诸圣归来的时期，又因为叶缘捣乱，截断了五百年计较，故而此事一拖再拖，直至这座钟山都悬在东君眼前足足数百年，这才得以崩裂。
一声亢长的龙吟，响彻鸿荒大地！
鸿荒界中，已经入世的诸圣全部抬头，九华上帝的形体与精神从过去的岁月中归来，他的双眼灼灼明亮，在这一刹那，辟地开天之后，忽然一道绝强的气息从他的身上汹涌升起！
东君感觉到昼夜移动的权柄被他取去，这也是太乙天尊的意思，可以使得天旦与天暮衔接的更加流畅，但没想到，拿到了这道权柄的九华上帝，在诸圣的感觉中，居然几乎化为了一尊“至尊”！
至尊啊！
这不仅仅让东君惊叹，诸圣亦是面色剧变。
最古者虽然强大，但好歹还是大圣行列，与至真相差不大，佛陀，红云，这几个都是至真境，这种强大，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但是至尊……！
如今鸿荒轮转，定下规矩的，不正是二十四天尊至尊吗！
“怎么可能！”
有人失声，同时苦笑，没有想到九华上帝刚刚归来，就给了他们这样一个巨大的“惊喜”！
不过也有人敏锐的察觉到气息浮动，于是开口，确定了事实。
东君看了一会，摇头道：
“不，没有，并没有化作至尊，只是沾染了一部分的至尊气息而已。”
只是沾染了至尊气息，并不是化为了至尊。
此时沉默被打破，有人欢喜起来，有人则是感慨的叹息：
“上帝终究是活了太久太久，他的积累早就足够了，只是至尊也不是那么容易成就的，要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于夹缝之中寻找进步的空隙，这不是容易的事情。”
“看，还有其他人！”
诸圣此时心中的大石稍微放下了一点，幸亏只是染了一些至尊气，要是真的化为至尊，那他们这次还用玩吗？
紧跟着，死去的诸圣陆续归来，以钟山作为引导，姑射神人，太皇，玉山神，太上崆峒，大火神，飞蝗仙人，东渎大淮龙君……那些死在太平大劫中的强者们一一重返世间。
当年诸圣获罪于天，皆被太平所杀。
当中太皇的面色很不好看，咬牙切齿，因为他在回到世间的一瞬间，心中便感觉到了天上那熟悉的气息。
鸿蒙证道天尊了！
该死的玩意，还是让他成功了！
太皇气的脸色铁青，当年若不是鸿蒙，自己等人也不会死的那么窝囊，那个家伙的后手无数，在太平大劫时候抢着证道，并且借助太平天尊的罪杀手段，把自己等人排除，好让世间压力减少，让自己更容易证道天尊。
鸿蒙的算计被太皇惦记着，当年发过的誓言如今依然奏效。
轰——！
诸大圣中有人离去，东渎大淮龙君发现了龙庭气数的不对劲，高涨之中满是危险，他神色剧变，心道不过是死了几了千把百年而已，龙庭怎么就变成这种情况了？
于是心中焦急，立刻化为真身飞走，诸大圣面面相觑，此时太皇憋着一股气，直接找到了当初李辟尘的气息，也就是把他们救回来的太乙天尊。
他向太乙宫飞去。
姑射神人目光动了动，她没有去处，既然从鸿荒回来，便已成棋子，而显然，去太华山找青女是个极好的选择。
诸圣各奔东西，太上崆峒转望四方，最后大叹一声，而步伐一转，居然去了西天灵鹫峰。
佛陀对于崆峒的到来有些意外，但还是扫榻相迎，崆峒看着那大雷音寺，当中天音萦绕，端坐的人却不是佛陀，而是一个年轻的沙弥，这使得崆峒有些意外，并且对佛陀道：
“我千百年不履人间，由死而生，复重归神，然而却没有想到，当年一教之祖，如今却连自己的道场都进不去了吗？”
崆峒是调侃，而佛陀则是认真回应：“那是我西天灵鹫大日，当世佛祖释迦牟尼如来，亦是我的继承之人，他集天下佛法之大成，于经论之上，比我更强。”
崆峒诧异非常，看着那佛子，忽然眼睛一动，道：“可是当年光明胜佛圆寂之后的佛光七子？”
佛陀道：“确实是，他是最后一位。”
“七子之中，毗婆尸佛化为地藏王如来，跟随北斗天尊；尸弃如来跟了荡剑天尊，号曰佛剑尊者；拘留孙佛追寻世间大道至理，化为弃名天人，隐居于凡间……其余诸佛子各有经历。”
太上崆峒眯起眼睛，看着大雷音寺内的那位小沙弥。
“释迦牟尼如来……你的道么……他是你的道所化出的结局……”
他盯着看了很久，直至西天雷音禅唱，大日落下余晖，天龙下降，佛陀未曾离开，而崆峒起身，对佛陀道：“你改变了，和当年全然不同，是什么让你的心态发生了变化？”
佛陀笑着：“你忘了，我在丹丘之上诵了数千年的经文，你没有见过，当那个少女笑起来的时候，世间的一切烦恼，都随着那些起伏的波涛，归于无形去了。”
太上崆峒：“无忧花……我镇压大幽之土前，就听说过这朵花，无忧花……无忧花……佛陀，你已忘忧了吗？既然忘忧，为何入世相争！”
他从西天离去，而走上云霄，未至一半时，元始天尊忽然降临在太上崆峒的眼前。
天地衍化，周天更迭，崆峒眼中见到元始天尊画出一个字符。
“阐。”
至精而后阐其妙，至变而后通其数。
第一千五百七十章 罗天剧变前夕？（上）
龙庭故土，东渎大淮龙君面色苍白，应龙帝君告诉了他一切，而仅仅是千年未曾回来，这世间已经变成了这副模样。
沧海桑田，以往没有感受，如今倒是确确实实的察觉到了。
“你们……何至于此，为何要去贪那点气运！”
大淮龙君气愤不已，指着前方是道：“帝君，你简直是……让我如何说你！”
“当初从开始，天纪天尊便没有打算站在我们这里，否则宁倾歌的变化，他身为堂堂天尊，岂能不晓得？”
“她瞒过了你们也就罢了，但不要说黄天之法能够瞒过一位天尊！”
应龙帝君闭着眼睛，紧缩眉头，大淮龙君愤怒道：“从开始，我们依靠天纪天尊就是不正确的选择，这个家伙两头下注，根本没有把我们龙族当做战略要点来用，在他心里，龙族可能只是会随意舍弃的东西而已吧！”
“帝君，你昏聩啊！”
大淮龙君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殿堂，剩余的诸龙族大圣也皆是默然，而大淮龙君忽然感觉到一种极大的悲哀，这般走下去，龙族难道真的要亡在五百年后的大劫中了吗！
敢与鸿荒天下为敌，那意味着到时候诸大圣全都会动手，即使蜀山仙剑宫百圣不出，剩下的那些大圣，行走鸿荒三界之中的，哪一个是善茬？
便是最弱的夕云，也能拦住自己这边一个大圣吧，那强大的，譬如罗睺，地母，泰皇！这些人的实力，一个就足以拦住龙族三至四位大圣！
更不要说如今战死诸圣归来，这里面可不仅仅只有最古者们！
当年太平天尊所释放的恐惧化身席卷重重罗天，故而也有很多下位大圣陨灭，被恐惧化身所杀，如今也都随着太乙天尊的手段尽数归来，当年太平天尊降世本被岁月光阴所排斥，故而太平天尊虽然降世，可诸圣之死并没被写入岁月与光阴的神话中。
诸圣之死，其实是陷入苦境，故而太乙天尊可以出手挽救，使得死人重归，如果当初太平天尊降世，稳固自己的当世天尊地位，那么一切都会被定格，谱写入神话，这样一来诸圣就真的死了，再也不能回归。
大圣证道之后，一证永证，所以不能通过回溯过去的手段去抹杀一位大圣，只有在当世顷刻之间，刹那之时，正面击败这位大圣，才能让他彻底身死道消。
“众生性命从来不由自己抉择！生在天下，身不由己。”
应龙帝君忽然开口，同样愤怒：“事到如今，我龙族已经无路可走！誓言已立，五百年后，鸿荒之中，要么圣人殁，要么龙族亡！”
“天尊至尊不会插手此事，三母应该都被下了警告……”
他说到这里，忽然咬牙切齿，因为如今的水母虽然不再是宁倾歌，但却是望舒神女，也就是原本龙族的静游公主。
依旧是太乙的赦封，事实上当年泾河，渭泊，两位龙族君王弄出的闹剧，根本没有起到半点搅乱的作用。
“三母，五帝，九皇，十日，如今还缺二帝未曾归位，我龙族之前本想争一争这个位置，但如今却成了天下讨伐的对象，好在这帮人是不会插手的，否则闹出上一次的情况，诸天尊便又要来一次大罗天顶之战了……”
应龙帝君对那场大战记忆犹新，同时心中也不免升起一丝极大的恐惧。
太乙击败太宁，使得鸿洞现世，三界大乱，天尊是在遥远的大罗天顶交手，但仅仅是一丝天尊气垂落下来，便让鸿荒差点崩溃！
大圣与天尊，大圣与至尊，与那些强者之间的差距，如此之大吗！
大淮龙君无言以对，他此时的回归晚了，龙族已经到了存亡关头，他猛地咬牙，神情瞬间阴沉下来，言道：“既然如此，帝君应该趁早行动，搜索一切圣人可能出世的坐标，龙族出行，万兽退避，那些特异神物，很容易就能找到！”
“帝君该遣人前往九州四海，八极六合，包括诸皇所在的部族，也一样要进行监视！”
“碍于天规，只要我们在五百年被不主动出手惹事，诸皇也不能对我们做出什么事来，帝君，时间不多了，还请决断。”
应龙帝君沉默着，他望着大淮龙君，点了点头。
同时道：
“大淮，五百年后，如果龙族不复，那么残余龙部，将由你来统领，你可晓得？”
大淮龙君一愣，而后面色一变，应龙帝君摇了摇头，双眼迷蒙，喃喃道：
“我等龙帝，早已皆存死志，鸿荒之争，既然入局甘愿为棋，便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当然，这种话由现在的我来说也没有说服力，不过五百年后，你会看到的。”
“龙族最后的辉煌，必将让鸿荒胆寒！”
大淮龙君心中大骂，同时急道：“不可！万万不可！帝君是想动用【族祭】吗！这若是用出了，我龙族就真的亡了！”
“不过就是一场讨伐战而已，何至于此，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失点脸面，好歹根须留下，岂能随随便便就用上【族祭】？”
“便是世间龙族全都汇一道性命给您，您就真的能够违抗天尊的意思吗？真的把鸿荒杀净，大圣皆灭，怕不是就要引动天尊出手！”
应龙帝君摆摆手：“我意已决，无需多言。”
“帝……诶！”
大淮龙君无力的放下手，仿佛已经见到未来的凄惨龙族，但很快，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立刻向外走去，并且头也不回。
还有办法！还有一位帮手！
……
二十四天尊至尊的天宫如二十四颗巨星般轮转在鸿荒之上，太上崆峒来到元始天宫，宫前生一朵白玉莲华，遗世而独立。
“天尊欲立阐教？”
太上崆峒见到那个阐字的第一眼，就看出里面蕴藏无数不可言说的玄妙，而这些玄妙，只有天尊能够讲述给他听。
如果能够得到其中的秘密，或许就能突破最古者的极限，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不奢求天尊，但是至尊，总可以试一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