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黄庭芳的心情很是古怪。她知道不论如何老祖宗都会分给她一些好处,但这些好处黄菲会克扣多少却是未知,而且也是老祖宗绝对不会过问的。
好处有所折损是意料之中,黄庭芳反倒不是特别在意,但云章先生的滋味居然一口都没尝到,这一点让黄庭芳无论如何也无法释怀。此时这位对待男人实际上和对待宠物甚至是奴隶差不多态度的女子,竟然在心底里生出了一丝不如在以后再来勾引这位云章先生的念想。她是真想叫自己也体会体会春柳那天早上时的反应和状态啊,神仙也不过如此不是么?
旁边一声清咳,黄庭芳惊而回神,发觉是自己六妹黄菲正似笑非笑地端着酒杯望过来,急忙抬杯回敬总算没当场出糗。
一场寿宴吃得半点舒泰也称不上,第二天傍晚黄家众子嗣散去时,最后离开的黄庭芳就差要一步三回头地看那云章先生。还好孙满山此时心情轻快,手脚极为麻利地安排好了车马随从,没叫自家夫人闹出什么意外的尴尬。
夜深人静,住了一夜客房的张云终于在黄龙堡内有了自己的住处。在这间两进院子的卧房中,亲自安排了云章先生住所的黄菲并没有在领着云章到达之后立刻离开。
扮作云章的张云垂手立于门侧,而黄菲则站在桌边,手指轻轻抚摸着红檀小桌的边缘。这两个精明如妖的人似乎都没有先开口的打算,尤其是张云。他对于黄龙堡的了解除了小时候从祖姥姥那里听来的就只有自己这些天打听的,十年经营的那支谍子还没庞大到可以四处安插,是以这黄龙堡中确确实实只有他张云一人孤身。如此境地之下,张云对于黄菲这种二十出头就爬到了家主位置的聪明之人,很确定自己先开口绝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黄菲那双好看的眸子不断地打量着云章。她确实很好奇,有很多想知道的关于这位云章先生的事项,但她又不想做那先行发问之人。可惜的是这位云章先生似乎是个比黄菲还要淡定几分的怪人,垂手而立,很有点遗世独立的风范。
“云章先生是哪里人?”既然等不来对方先问,白耗时间不如干脆就先开口,反正在这种武力完全不对等的情形之下黄菲是安稳得很,何况这还是黄龙堡深处,四下里不知道多少黄家武人守卫,再也安全不过。
云章拱手道:“越天山人士。”
“哦?大都北边那座越天山?怪不得云章先生口音不似本地。”黄菲斟了两杯茶水,将一杯放在桌子对面,自己则捧茶落座的同时示意张云坐下,“那越天山上有一座千年剑派先生可曾知晓?”
云章淡淡一笑,应道:“越天山上云天派,万剑丛中独秀枝。越天山附近之民无不以云天一派为傲。”
黄菲随之微微点头,樱红的嘴唇轻轻呡了口清茶继而笑道:“十年前越天山上那场****,想必云章先生也听说了吧?那可是一件武林大事呢。”
张云心下冷笑,面上则平静回道:“在下虽以越天山上云天派为傲,但终究不是武林中人。不瞒少家主,云章一生志向为做人上之人,虽无武之天赋,却有智之长处,自然是用谋为上,不以武为虑。”
“先生号称万事皆通,十八手古戏法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想来若是学武也不是什么难事。我黄龙堡中武学秘籍亦不算少,更有武林中人觊觎的重楼真经,云章先生既然入了我黄家宗家做了门客又是我的亲随,近水楼台想必先生还是懂的。”
“在下对于十八手古戏法纯是喜爱,得之亦为偶然。但武学一道讲究始于童子,我这人已三十,嘿,是既没机会,也没兴趣了。”
“黄庭芳孙满山夫妻二人一为黄家地位,一为那重楼真经。云章先生既然想要出人头地,不会无欲无求吧?”
“云章自然有所求,只是眼下的目的似乎因人而有变。”张云说话间已坐到黄菲身前,二人双膝相距不过一寸距离。
黄菲挑眉,眸中多了几分挑衅意味:“因人有变?变之几何?”
张云大笑起身,将杯中茶一饮而尽:“黄家老祖青眼相加,少家主好奇满溢,云章并非枯木亦非神仙,自然明白其中一二。只是今日我云章才入黄龙堡,尚下不得定论。不过少家主还请放心,不必日久,可见人心。”
第30章 听墙根儿(上)
黄菲不再多问,一笑起身,向张云微一施礼便即推门离去。
一、二、三、四、五,差不多要回个身吧?张云在心底打着拍字数着黄菲的步子,果然如他默念,那位黄家少家主在第六步回身又看了一眼他所在的屋子,这才重新转身离去。wWW.22ff.com
啧,这女人果然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将来谁若当真与她有所瓜葛怕是日子好过不了。张云倚在椅背上听着黄菲一路思虑而去,不由得腹诽了几句。
黄菲确实如张云所想,并没有就此一场对话便信了云章此人。她一路思绪不断,几乎全是后续对于这个野心十足的云章先生的考验手段。对于已然是老姑娘的黄菲而言,面容英俊不过三十的云章如果真如其所言万事皆通,那么一旦他能通过她的考验最终成为黄家下一任家主的丈夫,对黄龙堡将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大好局面。
哦,也不是无一害。说不得三姐以后就会由此恨上了我呢?
黄菲想到黄庭芳在离去前望向张云的眼神中露出的欲望和不舍,唇边不由得浮起了一丝冰冷的笑意。
黄菲离去时天才入夜不久,根本没有休息打算的张云很快换了一身黑衣装扮离开屋子。此时已是月向西移,除了云层间偶尔透下的昏暗光亮,就只有小道间那些死气风灯晃动的光芒能够勉强照亮道路。
昨天一晚调息效果并不如人意,但黄龙堡与那承天地除虏会还有定远的元军之间似乎有什么事即将发生,于是张云就不得不冒些风险,当然,张云的判断中,风险都是针对于那条老龙为标准的。何况黄龙图只怕也不会想到,自己才招募的客卿居然是位假书生,更猜不到他这位云章先生会前脚与黄菲分别就来这一手夜探黄龙堡。
还好还好,你这条老龙终究没达到张真人那个水准,否则昨天的晚宴我都不用参与了,立马掉头就跑才是真的。张云瞥了眼刚刚遮了月光的云层,凌云真气流转全身,凌云步起再借了玄木青龙之势,整个人如凭虚御风般无声飘出,几个呼吸间便到了黄龙堡内保最西侧的一个小院落边上。
不能作势以内劲探查,张云便观象而望气,立时发现这院落里搁了六十名有些本事的守卫,而且大多都没有特意隐藏。这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气势,黄家的有恃无恐可见一斑。
好大的底气,好大的漏洞啊。张云心下冷笑一声,飘然落下。
张云站在一名守卫身侧,眯起眼借着并不明亮的灯光打量着这座虽小却仍挤出三进的院落,扳着手指把能看到的明面上的机关一一记下。然后凭自己的机巧本事把暗处所有可能的哨岗、机关、密道一一在脑海中标出。
一切做完,那位来回走了三圈的可怜守卫也依然没能感觉到半点异样,甚至还“目送”着张云飘然落进院中。
闻到异味儿的三条巨獒鼻翼才收缩不到十分之一就被细针自颌下打入,微微的刺痛精巧地封闭了狗的嗅觉却又没让这些巨獒产生疼痛的反应。牵獒人依旧走动不停,对于爱犬的变化丝毫不知。
两名交错而过的巡夜人并不知道自己身边有人经过,把守在内里院门的守卫更不晓得有一位黑衣人闲庭信步般从他们眼前“溜达”进去。
守在唯一亮灯屋前的四位黄家二代的供奉感觉到了一丝的异样,但不论是放开气势的探查还是凝神四顾的搜索,都无法找到任何怪异之处。
其实张云此时与其中一位供奉只隔一柱,对方在思量着到底是什么异样,而张云则在考虑自己现在的状态如果出手结果了这四位供奉会不会惹得那条老龙立时注意这边。
张云脑子转得很快,答案出得也很快。
灯影一颤,四位供奉一中指,一中掌,一中拳,最后那位与张云只隔一柱的供奉很是幸运地看到了回身冷笑的云章先生,不过也就是看看,因为有一脚看似最是寻常的蹬踹在这位供奉看到云章先生的面容时已将他体内从气机到经络全数震碎。
迅速将四条尸体摆成活人姿之后,张云倚柱而立,此刻屋中那灯影的一晃刚刚停止。从出手到最终尘埃落定,所有的变化都被张云强行拢在数尺范围之内。此时的他体内不大舒坦,但可以确认那条老龙并没有发觉此地的异样。
屋内黄菲根本不知道门外发生了什么,她的注意里都在眼前,在眼前这场谈判的结果。
黄龙堡所有的野心、图谋已经化作这一次巨大的赌注,正握在黄菲这位少家主的手中。而黄龙堡要押的一方,则是黄菲眼前这两个来自承天地除虏会紫薇堂的人所代表的力量。
“少家主,我们兄弟三人不明不白就死了一个,这事你看该当如何是好?”李乘提到死去的兄弟时心还会不受控制的颤抖,那种能够牵引天地之威的恐怖手段别说使用,李乘总共也没见过几次。
黄菲并不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她的亲信处理那滩烂泥之后的汇报仍然让她心惊肉跳。多少年没见过老祖宗出手,但黄菲依然可以凭此去想像足够让黄龙图震怒的手段会是多么惊人。
听着李乘的话,黄菲很干脆地点点头,然后取出手中众多纸中的一张。并非宝钞,那张纸上面所列物品总价值一万五千两白银,很是有效地平息了紫薇堂这二位的惊恐和愤怒。
李乘见这位黄龙堡少主如此上道,手里握住了只有二人来分的上万白银也就不再多言无用,转而直入主题。
“教主曾言明,若定远之事需要黄家出手相助,功成之后原许之一城变作三城,户至十万。若黄家后续愿参与起事,每克一城加万户,将来从龙有功,以黄家实力要裂土封王亦非难事。”
黄菲并非贪得无厌之人,黄龙堡根基多深实力多厚,身为下任家主的她最清楚不过,所以什么封王裂土之类的大饼画得再圆也不过就是纸中饼水中月。不过今日这当年的天阴教如今的承天地除虏会居然能开出一城变三城的条件,尤其是附加了一系列异常优厚的后续条件,还是让黄菲感觉到一些惊喜。
第31章 听墙根儿(下)
黄菲惊得是凭着天地除虏会的实力居然也到了要用如此手段去保障计划的地步。要知道之前这份针对定远元军的计划里黄龙堡所占的比重不过三成,剩下七成中随天地除虏会占去四成,最后有三成被神秘势力占有。如今这李乘居然把成果分摊的比例大幅调整,要么是原本那块肉饼突然间大了几倍,要么就是承天地除虏会和那神秘势力碰上了自己不好解决的事。
不,并非事情难到了无法解决的地步,刺客不是么?那一滩肉泥应该很能说明情况。承天地除虏会躲在西域,那神秘势力只怕也不会轻易来到天下逐鹿的中原,那么结果也就显而易见了,远水解不了近渴。
无水么?我黄龙堡的机会。黄菲心下微喜。什么每克一成加万户这种事打从开始就被她直接归到了画大饼的纸上面,但定远之难若能全力保其成功,黄家要流芳百世就会有一个非常坚实的基础!
“不知定远何难?”猜到的并不等于真实的状况,黄菲的语气十分诚恳,“听闻贵会在定远亦安排了数名好手,更何况还有那位平章将军的大军可以调动。”
李乘脸色一白,他听得出黄菲话里的意思,也知道对方这是在讨价还价。不过这种纯以利驱之的合作有如商贾买卖,争之以利实属正常,让他脸色发白的是之前在定远之后在这黄龙堡内发生的一切。
摘头无人见刺客,凭空成泥无刀兵。这种完全超越李乘能理解的武学层次,在承天地除虏会中也只有数得过来的几位才能完成的神仙手段,在眼前接连发生带给了李乘太多的精神冲击,也难怪他想起来就会脸色发白。
“实不相瞒,有神秘武林高手突袭定远,暗杀了上一位定远将军。如今还能用的血面皮只余一张,我承天地除虏会中高手一时之间赶不过来,附近就只有黄龙堡有能力加以保护。”
黄菲无视了李乘话里大部分内容,选择了她最关心的问题直接问道:“那个杀手是哪个门派?功力如何?杀人用得什么手段?”
李乘知道逃不过黄菲这一问,自然如实回答。
得到答案的黄菲陷入深思,因为她可以清楚地感觉到,这场生意之中,黄龙堡要付出的代价正在迅速上升。
张云翘起腿斜躺在房梁上,嘴里叼着黑不溜湫好像木炭似的东西正嚼得带劲。他耳中听着房中暗室里的动静,手里还拿着个不知道从哪顺来的茶壶,壶壁温热,里面的茶水倒还是热的。
天阴教、黄龙堡、定远的假平章、神秘势力,越来越热闹了,搭个台子唱上一出岂不甚好?张云心下暗笑,随手弹出几粒木屑帮助那几具尸体保持好姿势,然后继续分心去对付体内那缕烦人的余毒。
黄菲的沉默让李乘有些焦躁,但定远发生的一切,不久之前才死在自己眼前的兄弟,还有那封传书中提到的强援能到到达的最快日期,这一切的一切让这位曾经在江湖中可以横着走的舵主不得不低下头,放下架子,老老实实地坐着喝茶,等着眼前这个做他女儿都还嫌小了几岁的年轻女人做出决断。
时间渐渐过去,气氛也越来越凝重。好在李乘很清楚并且很确认一点,那就是黄龙堡已经是绑在承天地除虏会这艘巨舰上的一份子,不论结果如何,都不会是对承天地除虏会不利的,因为那就是对黄龙堡自己不利。
“我要听这场大戏原本的故事,不一定要告诉我那神秘势力是什么,但定远那些元军到底要怎么处理,做为何用,承天地除虏会要派谁来,这些最好都能详细说给我听。”黄菲思考了很久,最终决定赌上黄龙堡的气运,于是再开口时语气也不再对承天地除虏会那般恭敬,更像是平起平坐的交易。
李乘有些发愣,他确实没想到这个女人的胆子如此之大,魄力如此之大。深入船中,和绑在船上,完全不是一种概念。
她这是在拿黄龙堡做赌注,如果不是眼下的情形,借此机会我李乘必将成为拿下黄龙堡最大的功臣而得到教主的嘉奖。
如果,啧!去他娘的如果!李乘嘴里那几颗后槽牙不自觉地跟上面的同胞磨出了“吱吱”声,他实在是不甘心啊!
“我天阴教转明为暗全因为十年前越天山一役,归结其因则是那该死的张云。好在此僚已死,总算不会再给我教添新的麻烦。如今教主潜心十载,终于开拓出全新局面。定远将军心甘情愿为我承天地除虏会出力,由我教中人血面皮做假将军,多方面笼络人心,将元军去元而入我圣教,待到时机成熟制造事端便可一举夺得庞大战力。黄少主精明人物,后面的想必不用我多说了吧?”
李乘自斟自饮,却没去看黄菲神情脸色。
黄菲淡淡笑道:“李舵主既说我黄菲还有些精明,那咱们便明人少说暗话可好?”
茶水似乎有些烫人,于是李乘轻咳了一声。
“黄龙堡少主果然名不虚传。”李乘轻轻按住了旁边就要发作的兄弟,眼下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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