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白胜的承诺和建议,萧凤却没有任何迎合的表示,反而眼里有泪流出,默默流了一阵泪水,才摇头道;“这事儿你让我想想,好么?”
白胜费解:“为什么啊?”
萧凤不答。
她师父欧阳牧野把她许配给了耶律大石,如果她嫁给了白胜,如何对得起耶律大石的等候?如何去见她的师父?她没法告诉白胜这些,她觉得即便告诉了也于事无补。
白胜盯着萧凤的眼睛,直把她盯得目光闪躲、再闭上了眼帘,忽然想起完颜兀露那一档子事,不禁发狠道:“你可别告诉我你跟别的男人有婚约了!如果是这样,我必杀那个男人!”
在他看来,萧凤和完颜兀露是不同的两回事。
他始终认为完颜兀露已经是人妇了,虽然他曾经给完颜兀露疗伤,但是他没有那么龌龊——在那种生死交关的时刻去偷窥完颜兀露的羞处,所以他并不知道完颜兀露和徒单定哥也只是未婚夫妻的关系。
但是他可以肯定萧凤还没有成为别人的老婆,因为昨夜他看见落红了。所以他认为事实上萧凤已经成为了他的妻子,那么就算萧凤与别人有婚约,他也绝不肯放手。
听见白胜放狠话,萧凤不禁蹙起了柳眉,耶律大石何辜?他又没惹你不是?
心中有气暗生,就忍不住不屑道:“你杀不了他的。就凭你这点本事,比他差得远了,或许你用弓箭偷袭还有那么一丝可能,但是你觉得我会看得起一个偷袭情敌的男人么?”
白胜怒道:“好,你告诉我他是谁,看我能不能杀得了他!我保证不偷袭,也不用弓箭。”
听了这话,萧凤不禁又开始担心起白胜来,以他现在的本领,连自己都打不过,去找耶律大石何异于送死?于是岔开话题:“你还是省省吧,先把安道全接回京城再说了。”
白胜却仍不肯罢休,连续问了几遍,却始终问不出那个“他”是谁来,萧凤连眼睛都不睁开。无奈之下只能警告萧凤:“反正你已经是我的人了,如果你敢给我戴绿帽子,我就连你一起杀!”
萧凤再也忍不住怒气,倏然睁开双眼道:“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这样不讲道理的人?你趁人家人事不省的时候睡了人家,还要杀人家的未婚夫,这是君子所为么?”
白胜两眼一瞪,凶霸霸地说道;“别的事情我都能讲理,唯独这件事没有道理好讲!因为不管你是否同意嫁给我,你都已经是我的妻子了!除了我之外不论你想嫁给谁,谁都得死!”
眼见萧凤不肯再给他一次行云布雨的享受,索性起床把尚未晾干的衣服穿了,想要推门时却停下了手,回身道:“我必须告诉你,昨天夜里咱俩干那事的时候,你不是昏迷的!”
说罢开门走了出去,只留下萧凤怔怔地回想,难道我醉酒醉到忘事了?
第108章 问黄裳
冬日正午,晴天轻寒。
正午的冬阳少了煦暖,照在淮北大地,照在官道上飏起的仆仆征尘上。在这征尘后面二里处,有五匹马正在并辔疾驰。
“老四,前面那烟尘就该是黄裳的人马了吧?”樊瑞策马扬鞭,转身向远侧的白胜说道。
没错,白胜跟樊瑞三兄弟拜了把子,因为他年龄最小,所以他只能屈居老四。虽说三个兄长打赌输给了他,甘愿供他驱策,但是年长的总不能管年幼的叫哥。
或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萧凤既然不属于梁山泊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之列,拜把子就没她什么事了,原本说好的五人结拜改成了四人结拜。
在樊瑞问起原因时,白胜也不隐瞒,直接告诉哥儿仨那是你们的弟妹!既然是弟妹就不要拜在一起了,却不说真实的原因是萧凤的衣服被他给洗了还没有晾干。
占了人家的便宜,就得为人家付出,除了给老婆洗身子洗衣服,其它方面也要尽量满足,比如说萧凤不许他报出她的真实姓名,于是樊瑞等人的弟妹就还叫宋军乙。
今天早上,黄裳并没有耐心等待白胜太久,他才不管白胜是喝多了赖床还是在房间里干些别的什么,只等了白胜一盏茶的时间就率队离开了。
而白胜直等到和樊瑞等人结拜之后,才带着萧凤和三位哥哥一起上路追赶。此前樊瑞也曾问过白胜是否想要带着山寨兵马投入禁军,白胜明确否定了这个猜测,只说有要事到建康一行,需要樊瑞的帮助。
如此一来樊瑞等人就放下了心,他们这些占山为王的图的就是一个逍遥自在,最不愿意当兵受人家呼来唤去。于是听从了白胜的提议,并没有烧毁山寨,家眷也没有带出来,而且留了一千喽啰看守,只令两千人马出征。
因为没有战马,所以这两千人只能在后面缓行,总之能在五万禁军之前到达建康就是了。
两个时辰之后,终于看见了前方大队战马踏出的烟尘,这才有了樊瑞呼唤白胜的那句话。
白胜道:“没错,咱们慢点追上去吧,冲得太快我怕会引起他们的误解。”
黄裳是必须要追的;萧凤是必须要娶的;安道全是必须要请回来的。虽然这三件事有些风马牛不相及,但是白胜绝不允许自己失败其中任何一件。
萧凤就在白胜的身边,今天的她穿了一身文士长袍,打扮一如那个邂逅于汤阴的美书生,令白胜想起了一句后世里脍炙人口的诗句——人生若只如初见。
文士长袍是樊瑞他们抢来的,三千土匪的大寨子,除了抢不来皇帝的龙袍,其它物事应有尽有。山寨自有黄金屋,山寨自有颜如玉,山寨自有绸缎衣。
只不过,萧凤再也不会像从前的宋军乙那样主动贴近白胜了,纵马奔驰了一路都没跟白胜说过一句话,甚至白胜主动找她搭讪她都不理不睬,问她从哪学来如此神奇的易容术她也不说。
白胜也很委屈。很想质问萧凤一句:我拉屎撒尿的时候也没见你回避,你咋不说是占了我的便宜了呢?
只是由于樊瑞等人就在身边,这种事实夫妻之间的辩论不宜开始,而且,他发现前方那近百名骑兵已经停了下来,似乎是准备吃午饭了。
这是个绝佳的机会,白胜五骑马慢慢溜了过去,负责警戒的士兵见是白胜便不拦阻,任由五人驰进驻地。不管怎么说白胜都是救了他们一命的人,就算今后可以忘恩负义也不能现在就恩将仇报。
驻地的中心地带,马车旁,八十万禁军教头王文斌正在跟黄裳说着白胜的坏话,他提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他认为白胜跟樊瑞他们原本就是一伙儿的,白胜在汴京做下了惊天大案,是开封府画影缉拿的要犯,而芒砀山樊瑞一伙人就是白胜的接应。
他这样猜测并非没有理由,理由就是白胜在双方对峙之初就可以准确地叫出三个匪首的名字。后来在仙女峰上宴会时,樊瑞等人还装模作样地问白胜何以知道他们的名字,而白胜只说是久闻大名如雷贯耳云云,就是做戏给外人看的,纯属欲盖弥彰。
他为何如此卖力地诋毁白胜呢?因为刚刚黄夫人对黄裳说起白胜的好处,并且说昨夜今早都没有来得及向白胜表示谢意,很是遗憾。他觉得黄夫人这样说很是落他的面子。
黄裳对此倒是没怎么在意,毕竟芒砀山的悍匪只杀了己方几名士兵,那是双方遭遇初期发生的事情。后来的事实是人家没抢没夺,还管酒管肉管住宿,总体说来己方并没有吃太大的亏,项充不是还挨了白胜一箭么?
既然如此还去追究什么?是白胜的阴谋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就算是阴谋,他们图的是什么?
但是王文斌却不肯轻易放过这件事情,说道:“我总觉得白胜在咱们眼皮子底下逃出生天,这样很是不妥,将来开封府甚至官家都难免见责黄大人”
黄裳被他缠得有些烦了,说道:“不然呢?你觉得昨夜咱们有机会将他们擒下押送京师么?”
“呃”王文斌没词了。他当然知道,只凭他们不到百名的士兵,若是在芒砀山上跟白胜翻脸,那就真是找不自在。
“王教头真是有心了,我已经来了,怎么?王教头要不要现在就擒了我去邀功啊?”白胜的声音响起在身后,王文斌顿时变了脸色,回头道:“你真是吃了熊心吞了豹子胆,居然还敢追上来!”
眼见白胜樊瑞四人俱在身后,只少了那个宋军乙,却又多了一名俊美书生,王文斌怎敢动手?便只好看黄裳眼色行事。
白胜也不去理他,下了马直接向黄裳一家施礼:“黄大人,黄夫人,今早在下突感小腹不适,所以未能及时给大人请安,还望大人海涵。”
这话听得身后的萧凤直撇嘴,心说你那叫小腹不适么?挺得跟杆枪似的还说不适,怎样才是适?回想起早晨床上那一幕,不禁脸上一阵发烧。
“没什么。”黄裳很是大度地点了点头,“白寨主此来莫非是专程为了道别么?如果只是为了这事则大可不必。如果白寨主此来另有所求,那么不妨直说。”
白胜道:“黄大人果然爽快,在下确有一事相求。在下久闻黄大人博览群书,通读道藏,乃是当代文坛宗匠,所以在下想要求教黄大人一门学问。”
“不敢当。”黄裳虽然谦虚,但也不免被白胜一记马屁拍得舒畅,微笑道:“你说吧,是哪一门学问?只要我有所涉猎,就不妨交流一二。”
“多谢黄大人不吝赐教!在下近年来始终在研习一种古文字,却始终摸不到边际”白胜也不回头,吩咐道:“童儿,把我的文房四宝取出来。”
萧凤自然知道白胜吩咐的是她,因为临行前他曾特意找来了文房四宝交给自己保管,可是我怎么就成了你的书童了?是不是不答应做你老婆就得做你的奴隶?
由于有了昨夜那一场合体之缘,萧凤的心态已经发生了剧变,再也不是那个俯首帖耳的宋军乙了。当然,这变化也有白胜的责任,白胜觉得亏欠了萧凤,就开始惯着她宠着她,女人一旦被宠,脾气自然变大。
但是不管怎么说,萧凤也还是在马身上的包袱里拿出了笔墨纸砚,她觉得白胜绝对不会闲来无事要跟黄裳讨论文学,虽然她无论如何也猜不到白胜的真实目的,对她来说,白胜永远都是谜一样的男人。
“什么文字?来马车里写给我看。”黄裳也来了兴趣,他向来自负识文断字的本领天下第一,尤喜别人拿一些生僻怪字来讨教甚至是为难他。
第109章 太古神纹
听了白胜和黄裳的一番对答,王文斌心中很不服气。他很想跟着黄裳进马车,去看一看白胜能够写出什么样的生僻文字来,他一方面瞧不起白胜,另一方面也想看看黄裳的名声是虚是实。
于是也随着黄裳白胜以及那个美书生一起走向马车,边走边道:“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文字如此难解,还需要黄大人这样的大家来考证。”
正如他的名字里面的“斌”字,王文斌是有一定学识的。他之所以能够得到高俅的赏识,凌驾于林冲等教头之上成为高俅的红人,除了他懂得阿谀献媚之外,也是因为他文武双全,而且文重于武。
或许有人会觉得不解,高俅为何会欣赏文武双全的人呢?只能说,能够产生这种想法的人必定对高俅缺乏了解。
高俅只会踢球么?非也。蹴鞠不过是高俅诸多才艺的冰山一角罢了。实际上,高俅的出身很了不起,他最早曾是苏轼的跟班!出身于唐宋八大家之一的苏轼门下,那不是翰墨世家书香门第是什么?
所以高俅是个很有才学的人,虽然赶不上那些文豪名家,但是舞文弄墨绝对不在话下。他只是因为某种原因未能参加科举,缺少了一个功名而已。
若是单从出身门第这条起跑线来比较,就是李清照都比不上高俅。反过来说,当今皇帝赵佶是位出了名的艺术家,若是高俅只懂得一门踢球的技艺,如何能够常年红在皇帝身边而不褪色?
能在艺术家皇帝身边混个脸熟的人,不论是诗词歌赋还是琴棋书画,都得有两刷子。高俅如此,高俅的跟班王文斌也是如此。
然而黄裳却不给王文斌这面子,在进车之前,忽然回身道;“王教头就不必跟进来了,你甲胄在身,车内比较拥挤。”
王文斌愤然止步,盯着黄裳的背影咬牙切齿地想道:“牛什么牛?回头我参你一本包庇要犯,看你再跟我牛!”
与王文斌的愤慨相反,被白胜默许跟入马车的萧凤却涌起一股别样的情绪,他居然不怕我偷看他的秘密,看来是真的把我当做妻子了。
其实,白胜是不怕被任何人偷看的,因为他早已经设计好了化整为零的方法。他当然不会拒绝萧凤跟着他,而且,丈夫写字,不是妻子磨墨最为妥帖么?
进入马车,在车中的木几上铺开宣纸,萧凤很自觉的在砚台里磨出了墨汁,看着白胜抓过毛笔,不禁皱起了眉头,这握笔的姿势他会写字么?
她不禁回想起在卫县客栈里请教白胜书法的那一幕,当时她写了“愿后世生中国”六个字,让白胜品评,但是她记得那时白胜的眼睛似乎只在看她的脖子。
白胜握笔的姿势着实难看,其笨拙之态,远不如萧凤捏着墨锭的柔荑优雅。但是写出来的第一个字却令黄裳浑身一震,凝重道:“这是商朝的蝌蚪文!这是个‘雀’字!”
白胜故作惊喜,“黄大人果然博学,我就是想破了头也想不出这是个雀字。”接下来又写了四个字,黄裳随即破译而出:“开、斧、山、金雀开斧山金?那是什么意思?”
白胜心中暗笑,他这是有意拿李清照已经破解出来的文字来测试黄裳,如果黄裳连这些字都不认识,那么后面那些李清照不认识的字也就不必写出来了。
另外,他同时也想测试一下,黄裳是否能通过这些被他打乱了次序的文字推测出他那张盗版拓片的来历以及全部内容,如果能,那就必须要更小心才行。
这俩人一个写,一个译,萧凤在磨墨的同时也在关注,在她的眼里,白胜写出来的根本不是字,说好听的或许是一些笔画的组合,说难听的就是些鬼画符。但是令她惊异的是,黄裳居然认识这些鬼画符!
这是些什么文字呢?是武功?还是宝藏?以她对白胜的了解,设若这些文字无关于武功和宝藏,那么白胜是不会费尽心机来接近黄裳的。
到了这时候,她已经想通了一件事,那就是在逃离京城之后且在得到了马匹的情况下,白胜为何不急于脱离骑兵队伍直奔建康,为何还要跟黄裳一家同行同驻呢?现在她知道了,他必定是为了今天这番请教!
她这样想着,白胜的笔下已经有了变化,他已经在写李清照翻译不出的文字了。
“嗯?”黄裳骤然发出一声惊呼,看向纸面那团蝌蚪的目光变得异常凝重,随即扬声道:“王文斌,传我命令,除了我的家人,马车周围十丈不得有任何人逗留,也包括你王文斌。”
“得令。”车门旁边响起王文斌悻悻的声音。
车内,黄裳转过头来看了看萧凤,又看了看白胜,白胜随即会意,道:“黄大人莫不是有机密之事见告?我这伴读书童与我如同一人,让她留在这里无妨。”
萧凤听后不禁感动,他是真把我当成一家人了啊——连黄夫人都没有资格听见的机密,却不要求我回避——这是何等的信任?她感动得不要不要的,却不知白胜的想法是另一回事。
其实,白胜留下萧凤的用意在于寻求保护,因为他也在提防黄裳,唯恐这蝌蚪文犯了黄裳什么忌讳,真若是那样的话,萧凤的武功和袖弩就有可能成为他最后的救命稻草。
至于有可能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