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观众们的情绪再度被点燃了,只是有太多的人不免会想:若是白胜真的拿了第一,这买彩票的钱可就又扔在水里了。
唯有北看台上赵福金和李师师都是笑靥如花,就像白胜已经把第一拿到手了一样,令人很是不服,尤其是韦贤妃,一张脸已经阴了下去,却不好说什么,只能暗暗诅咒白胜射不准。
不多时,南墙根传来小吏的报告,说是灯笼架好了,看台上的人们极目眺望,绝大多数都看不清楚,纷纷询问身边人:“我怎么看不见有灯笼?”
有眼神好的就证实道:“嗯,是架起来了,就是看得模糊,真不知道白胜如何瞄准。”
也难怪人们这样说,一里外的灯笼在常人眼里最多也就如同一颗星星,还得是光芒微弱的星星。
白胜没再多话,直接走马。
他身处三个看台之下,众人当然看得清楚,只见那白马在月光下撒开四蹄,根本就没有缓慢提速的过程,立即飚飞如电,又好似地面上漂浮着一朵白云,极具梦幻色彩。
而白胜则在白马驰至东西之间的时候倏忽射出一箭,动作同样快得出奇,人们还没能看清楚,已是“嗖”的一声锐啸破空而去,紧接着就有人在喊:“灭了!灯笼灭了!”
“我的天啊,灯笼灭了!他射中了!”也不知道是激动的还是心疼的,喊这话的人已经带了哭腔。
在童贯、李碧云、狄烈、羿啸、展人龙等高手的眼里,那只五百步开外的灯笼的确是灭了,他们的目力远胜常人,甚至比寻常武者都强得太多,如何看不见那只灯笼?
这一刻,场中惊呼欢呼交织在一起,形成了巨大的声浪播向四方,白胜再一次创造了奇迹,令观众们无法不热血沸腾。
西看台上,狄烈转头询问羿啸:“你觉得白胜的箭法如何?”
羿啸沉思了片刻说道:“很强。不过,如果他那张三石弓在我手里,我也能做到。”
北看台上,童贯忍不住喟叹:“当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胜旧人,咱家老矣。”
任是谁都知道,这一次第一名是真的定局了,白胜第一!
然而人们的惊呼欢呼并没有持续多久,就迅即转为了惊讶之声,因为有人发现白胜在白马回程的时候依稀又射了一箭。
不是吧?灯笼都灭了,他还射什么?
人们不禁大惑特惑,想不透白胜此举何意。
只是想不通也就罢了,那白马跑完了东西一个来回之后,居然再次跑了进来,就好像当初洛丽妲和水凝珠她们那样。
难道他这是在溜马么?刚刚有人这样想,就又有人看见白胜在射箭了,“他怎么还在射箭?他射的是什么?”
没有人能够回答这个问题,越来越多的人们疑惑地闭上了嘴,场中的喧闹声渐渐平息了下去,满场就只听见清脆的蹄声和“嗖”“嗖”的射箭声。
不乏有心人观其形辨其声,统计出来白胜一共射出了十箭。
他为什么还要射满十箭呢?
当白胜射完十箭退场,报靶的小吏将那只灭掉了火烛的灯笼送来检验时,主考官宣布了事情的真相。
白胜的确射出了十箭,除了第一箭射灭了烛火之外,其余的九箭,竟然将灯笼里的那根蜡烛分成了十段!
而每两段蜡烛之间却又没有完全分开,等于是在一根蜡烛上硬生生嵌进去九只长箭一样,箭与箭之间的间隔极为匀称,却将蜡烛“撑”长了两寸!
这简直就是匪夷所思!
就算有人左手拿着蜡烛,用右手将长箭一支支插上去,也未必能插得如此精确!
而且,最让人想不通的是,当第一箭将蜡烛射灭之后,白胜是怎样瞄准黑暗中的灯笼的?在连灯笼都看不见的情况下,他又是如何射中蜡烛杆的?
这简直是鬼神莫测之能了!
这个结果一出来,场上已经无人喝彩,都被白胜的绝学给吓住了,又或者是打死也不肯信的拒绝接受这个事实。
就连童贯都要求主考官亲自送灯笼到北看台了,童贯也不信!
只不过当童贯在近处看见那只灯笼之时,一张老白脸上顿时血色全无。
叹道:“罢了罢了,如此箭术,绝非后天所能练成,这白胜就是天生的神射手!只怕江湖中得享盛名的小李广和小养由基也比不上他!只说射箭一项,这天下之间,再无一人是他的对手”
蔡京在一旁察言观色,知道童贯说得都是心里话,再也忍不住胸中的自豪,竟然忘了拖白胜后腿的初衷,站起身来说道:“这才是真正的将军夜引弓啊!童枢密,我这门生可还做得将军否?”
第290章 河朔神剑,独孤鸿
蔡京以白胜为骄傲,却不知童贯心中的真正想法。
没错,童贯对白胜箭术的评价的确是发自内心,但是没有人知道,这老太监在由衷佩服白胜的优秀的同时,已经对白胜起了必杀之心。
不管赵佶要不要杀白胜,白胜都不能活在这个世间。
周侗的武功高不高?高。但是周侗不掺和军政两界的事情,与世无争,与人无争,所以不必放在心上。
黄裳的武功高不高?也高。所以被派去了建康府对付方腊,能灭了方腊最好,如果灭不了方腊,不被方腊所杀,回来也是渎职之罪!所谓一山不容二虎,你黄裳即便不来争权夺利,汴京城也容不下你!
但是现在又多了个白胜,在科举中表现出极强的夺魁欲望的白胜,此人不能留。
虽然他自信白胜的综合实力比他差得还远,但是这小子太年轻了,年轻就意味着潜力无限,谁知道三年五载之后白胜会变成什么样子?
不知不觉之中,童贯已经把白胜与周侗、黄裳放在同一层次上去审视了。
所以在蔡京询问他白胜能不能做将军的时候,他立即笑道:“当然能,白胜如此出众,已经可以荣膺武状元了,这征西先锋官一职非他莫属,不是将军是什么?”
童贯是本次武举考试的最高负责人,是握有最终解释权的人物,如果搁在后世,他的权力就等于是高官兼职教育部长,他说白胜是武状元,白胜就必然是武状元,哪怕是皇帝赵佶,在没有正当理由的前提下都没法更改。
而赵佶当然明白,童贯这是要执行既定计划了。于是在童贯向他投来征询意见的目光时首肯道:“童爱卿所言极是,这武状元以及西征正印先锋官一职非白胜莫属,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群臣闻言不禁疑惑,这不还有科目三没考呢么?怎么先把白胜的状元给定下了?
哪怕是全场观众众口铄金,千呼万唤某某人是状元,都是做不得数的,但是童贯和皇帝这两张嘴说出来的话,那是板上钉钉的存在,是不容更改的!
童贯看得出来众人心中的想法,心说对不起,你们想要挣钱,我却要保住官位,最主要的是皇帝想要白胜的命,你们这点小钱就当给朝廷和王黼送礼了罢。
此事一定,那些购买了韦贤达第一的人们不免沮丧,韦贤妃也笑不出来了,唯有赵福金和李师师欢呼雀跃,一起去找王牧兑奖。
王牧是此刻最想哭的那个人,赵福金和李师师来兑奖也还罢了,那狄烈如果来兑奖可怎么办啊?这次王氏赌坊赔大了!
消息传出,东西两看台的彩民尽数乐极生悲,场中乱成了一锅粥。就有人不高兴地表示,既然状元已定,那么今天白天还用再来么?直接取消科目三不就行了?
童贯却在朗声宣读最后的安排:“第三项科目还是要考的,用来确定六十四位举子的榜上名次!”
科目一选拔了五百名举子上来,科目二就只择优录取六十四名上榜。童贯的说法不无道理,即使白胜已经占据榜首,却还有六十三名举子的排序未能确定呢,而这个结果将会影响到他们在军中的职位和地位。
却听童贯又道:“在下一科目的六十三场骑战中,与白胜匹配的对手若是能将白胜打败,就可以入我的帅帐做一名偏将!”
他这话等于是为众举子留了一条后路,就是说虽然白胜的先锋官一职已经定了,但是你若是能够战胜白胜,就可以越过白胜来我的帅帐为将,其地位比之白胜只高不低。
童贯是年前就已经定下的征西兵马大元帅,为此还特意去了一次西部边陲考察调研,这是人人皆知的事情。他这么一说,众人就都放下心来,知道科目三中还有戏看。
而蔡京则突然感觉到不妙,为自己刚才的炫耀深深后悔,如此一来就等于是亲手把白胜推上了征西的战车,再想拉下来就难了。
他尴尬地看了看身边的李碧云,李碧云明白老蔡心中所想,只不过她却是乐于看见白胜手握兵权的,就劝慰道:“太师且放宽心,只要白胜不误了你的治疗不就行了?”
当下童贯宣布散场,皇帝和嫔妃以及文武百官先行退场,这是规矩。只苦了赵福金和李师师两个欢呼雀跃的美少女,她们很想去给白胜贺喜,却不得不随着皇帝这拨人一起离开。
皇帝和官员撤了,然后是举子离场,这些举子大多住在汴京城内的客栈驿馆之中,必须回去抓紧休息,以备上午的再战。
在校场门外,众举子散去之后,狄烈率领四名家将给白胜贺喜,一番寒暄之后说道:“兄弟,今后我这四个亲随可就跟着你鞍前马后了,还请兄弟你多多照应。”
白胜却很是奇怪:“兄弟我当然乐于与凤兄羿兄洛姐水姐为伴,只是既然狄兄你不亲自参加战事,又为何要将他们全部遣出呢?”
狄烈笑道:“这事儿说来话长,今后他们会告诉你其中原因,但你总不至于忘记哥哥我曾说的一句话吧?只要你手掌兵权征讨天下,哥哥我是要给你出人的!”
白胜记得狄烈曾经说过,只要他大举仁义之师,就要人出人,要钱出钱。
因为在即将开始的骑战中凤羿洛水四将和白胜都要参加,所以狄烈只跟白胜简单一番交待就告辞离去了,白胜骑了白马独自回家。
如今白胜在京城的威名如日中天,就连蔡京和李碧云都不担心有人会对他不利了,能对白胜构成不利的人唯有方腊,而方腊对白胜也是笼络而非敌对的,况且据说此时方腊已经回到了杭州。
没人认为白胜在京城还会有什么危险,但是事实却绝非如此。
月光笼罩之下,汴京城的街道上静谧安详,唯有照夜玉狮子蹄声清脆,行不多时,自家的院墙大门已是遥遥可见。
白胜的心却是忽然一紧,因为他看见自家的大门外站着一个人。
他本以为这人应该是武松,但是只看身形和甚高就知道此人绝非武松,武松是一副膀大腰圆的魁梧身材,而此刻大门外这个人却是身材瘦削,个头也只中等。
又走了一段,里许的距离上白胜已可看清这人的侧脸,在认出来此人是谁的同时不禁疑惑,这不是那个河朔神剑独孤鸿么?他守在我家门口干什么?
玉狮子似乎真的与他心有灵犀,都不用他轻夹马腹,就主动加快了速度,一里路对照夜玉狮子来说不过是几个呼吸,转眼已经到了独孤鸿的身前。
只是还没等到双方谁先递话,白胜已经大吃一惊,因为他听出来自家的院子里出了变故!
第291章 试试你的破箭式
白胜紧张,是因为他的听力超群,听得见此刻在他家的宅院里有呼吸之声。
按说他家里有四个女人居住,有呼吸声不是很正常么?是很正常,但是他听见的呼吸声音却不正常,因为他听见的呼吸声既不是方百花姑侄的,也不是潘阎二女的。
而且他听见的呼吸之声不是来自于室内,而是都在院子里,共有四人之多,都是身负武功之人,同时他听出这些人里面并没有方百花姑侄。
反倒是宅院中那些本该有人作息的房间里静悄悄的毫无动静。
这说明什么?这至少能够说明家里发生了变故,而以方百花和方金芝武功之高,却依然挡不住家里发生变故,就说明变故的性质很严重。
于是他看向独孤鸿的眼神就变了,你要对我不利,何至于动我的家人?而且貌似还给我设下了埋伏?
他并没有主动开口,也没有贸然动作,发现了异常,他反而冷静了下来,他想要弄清楚院子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然后再找出最佳的应对办法。同时,他也想听一听这个独孤鸿怎么说。
他并不重视这个所谓的河朔神剑,但是他不能不重视院子里的埋伏,而且他更担心敌人会以潘金莲和阎婆惜为人质来要挟他,所以他必须要重视这一场危机。
似乎是对白胜的冷静感到诧异,又似乎是等得已经不耐,独孤鸿主动开口了:“听说你只凭举重和骑射两样就夺了武状元,是不是?”
白胜微微点头,轻声回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独孤鸿笑了:“如果是,那就拿起你的铜棍和弓箭来跟我比一场,我要让天下武林的人都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只会举石锁和骑马射箭根本算不上会武!”
白胜不禁奇怪,反问道:“这么说,你只是想跟我比个高低?”
独孤鸿点头道:“正是如此,别无他意!”
白胜听了这话不禁怒火上冲,真想立即骂回去:还别无他意,别无他意你派人进我家干什么?
只不过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难道说院子里的人跟独孤鸿不是一伙的?
他之所以这样想,是因为他在独孤鸿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奸诈和龌龊。
那么,难道院子里的人是武松?也不应该!武松也干不上来这种事,院子里的人是什么人呢?
他这一动了心思,嘴上就迟迟没有回答独孤鸿的询问,独孤鸿更加不耐,就说了句:“怎么?你可别告诉我你不敢,如果你真的认输,我立马就走,而且不会将此事宣扬出去。”
白胜心说这小子还挺讲究,就反问道:“你不宣扬,别人怎会知道你能战胜武状元?”
独孤鸿哈哈笑道:“我不相信名列前茅的举子都会这么怂,就算你认输,难道我不会去挑战展人龙么?还有凤南渡,羿啸,我不信他们都会避而不战!”
就在独孤鸿说话的同时,白胜听见院子里有人在低声说话:“这两人恁地啰嗦,还不如俺冲出去把他们都剁了了事!”
另一个声音低低喝道:“铁牛!休得胡来!先看看他们的功夫到底如何再作打算!”
听完这两句话,白胜已是恍然大悟,我擦,这是宋黑子喊着李黑子来找我报仇来了!
别人的声音他听不出来,宋江的声音他可是听过的,院子里的人竟然有宋江在内!既然确定了宋江,那“铁牛”还用猜么?定然是李逵!
只不知其余两人是谁,更不知他们把阎婆惜和潘金莲怎样了。
而且更加蹊跷的是,方百花和方金芝去哪了?要说这姑侄两个被李逵给收拾了,白胜是坚决不信的,方金芝先不说,只说李逵的武功绝对比不上方百花!
从李逵和宋江的对话可知,独孤鸿跟他们还真的不是一路,而且独孤鸿也不知道院子里发生了变故。
既然你宋江打算坐收渔利,那就给你来个将计就计!
打定了主意,白胜立即回复独孤鸿:“行,我就跟你比了这场,只是怎么个比法,就让你来定好了。”
独孤鸿道:“随你喽,要么你用铜棍,要么你用弓箭,我就只有这一柄剑!”
他说道“一柄剑”时,双手伸向腰间,似是要去解开腰间的一条腰带。
白胜看不出门道,好笑道:“你两手空空,哪里有剑?难道是想要比贱么?我可不会。”
未等说完,却见独孤鸿已将那条腰带解了下来,拿在手中迎风一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