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没有之前那两拳,十三郎、还有血舞等人多半会反驳,宣称五人合一仍抵得上一名强悍大修。此时三子法体双合之后,放鸽子都能挨个将他们击杀且不受损伤,嘴硬都没低气。
“至于他们两个……”
三子看了蒋凡一眼,微笑说道:“蒋凡的本事本座知道,可惜啊……本源大亏,血域静养三十年,或许能够恢复实力。”
没什么好辩,实话。
三子目光在伏波修士身上扫过,望着哑姑时神情转正,说道:“她厉害……”
“我靠,还有我呢!”输人不输阵,挨个点评居然没有自己,大灰愤怒挺起胸膛,四条腿趔趄站都站不稳,显得有些滑稽。
伏波修士紧跟着大灰叫道:“还有我,刘三头你个畜生王八龟儿子龟孙子……不说了。”
十三郎挥手喝止一人一驴,示意三子继续。
三子无奈摇头,说道:“道友觉得,这种神憎鬼厌的人,本座将其炼成傀相,算不算替天行道?”
“刘三头……”
“闭嘴吧。”十三郎淡淡说道。
“呃……”
伏波修士突兀打个寒噤,缩回脖子再不敢吭声。不知怎地,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的他被十三郎看一眼,满肚子的话突然被砸回去,舌头仿佛打了结。
“萧兄厉害!这种孽障,大约只有先生才能制服得了。”
先道友,再萧兄,又先生,三子的态度越来越客气,赞叹之后诚恳说道:“贵仆收下四大妖魂……”
“她叫哑姑。”十三郎纠正,说道:“可理解为我姐姐。”
三子愕然,片刻后说道:“先生好心胸,好气魄……好福气。”
认鬼为姐,世间绝无仅有。尤其是修士,某些方面比凡人忌讳更多,绝对不可能如此。当然,假如那只鬼的确是得到冥界司衙认定的鬼王,又不知多少修士抢着要攀亲。
十三郎懒得辩懒得解释,说道:“讲重点。”
三子点头,说道:“四大妖魂强横,本座相信百年之内她……先生一定有办法将它们折服。但你必须承认,眼下而言,它们更像隐患。”
这话轻了,四大妖魂何止是隐患,根本就是四颗定时炸弹。它们虽与哑姑立誓,但非绝对不可以违背。比如哑姑相助十三郎与三子激战,一旦重伤或不像现在这样强大,结果就会变得完全不一样。违誓需要承受反噬,这个没什么话好讲,然它们能够在血域涅祖的眼皮底下留住魂体,本身就代表了很多。
退一步讲,百年之后呢?四大妖魂的结局不见得能比现在好。
句句扣心,三子继续说道:“假设它们旁观,萧兄以为余下这些鬼王鬼物,能够威胁到我?”
“不知死活!”
哑姑忽然冷哼,身躯不动,眼中红芒略闪;周围瞬间吹起阴风,十万鬼奴呼啸凄嚎,蜂拥将三子团团围住,只待它们的王一声令下,杀阵便将展开。
十三郎再度挥手,叫停哑姑朝三子说道:“这你也有办法?”
周围鬼势滔天,三子神情不变,闻言轻轻一笑,说道:“萧兄请看。”
再朝哑姑抱拳,三子说道:“得罪。”
态度客气,声音温和,此时的三子彬彬有礼,挑都挑不出错来。打过招呼,三子再度抬起手,朝身后轻轻打出第三拳。
氤氲紫气忽显,依旧是瞬发。紫雾升腾的地方正处鬼雾当中,无声无息,毫无踪迹可寻。剧变随之骤起,被紫雾笼罩的鬼物妖魂破浪般翻涌,掉头扑向周围的同伴……
如见生死大敌。
第846章乱思有辱
人会疯,鬼有狂,三子打出紫气缭绕,妖魂侵染即失神智,周围一切皆成敌。片刻时光,百米之内鬼物自相残杀,很快因互斗消亡。
漫漫鬼雾出现一片洞穴般的空洞,周围群鬼嘶鸣,咆哮但畏避不前。围攻之势不功自破,哑姑脸上厉色陡显,扬天一声凄厉长啸。
“吼!”
群鬼呼喝,数十鬼王神色狰狞,四面八方将三子重新圈在当中;浓云翻,阴风惨,浩荡攻势即将展开,终因一声有停。
“慢着!”
子民被杀,鬼王震怒,若非十三郎喝止,哑姑绝对倾尽所有号令复仇,哪怕拼尽十万鬼奴甚至自己,誓将三子诛杀。
叫住哑姑,十三郎神情不再像刚才那样平淡,微微挑眉寒声问:“这是什么神通?”
这是什么神通?众人同问,或者说,这是什么气?
以效果论,看上去与夔神吼类似,实则完全不同。春雷为生,群鬼彼此吞噬但也会因此成长,说到底趋势会变强并且集中;三子神通显然不一样,发疯的妖鬼与周围厮杀最终完全消亡,什么都留不下来。
十三郎动问,三子非但坦然相告,还详细解释道:“血域生灵不入轮回,死后只可化作残念,没有做鬼的资格。不过凡事总有例外,有些妖兽因这样那样的原因保留残魂,但其阴阳并不分明。本座已得涅祖意志,配合羊身天赋癫意,令其归化本源。”
羊身天赋,羊癫疯?病也能变为神通!十三郎沉默下来,不甘亦不愿相信,但又不能不信。
周围轰鸣大起,十万鬼奴悲愤嘶鸣,声音好似在黑暗中飘荡了上万年,悲怨无可形容。三子神情不变,目光横扫淡淡道:“这是血域的规则,是尔等的命,有什么好抱怨。”
鬼啸更悲,鬼嘶更怒,身为鬼王的哑姑反倒沉寂下来,目光冰冷轻轻挥手,将除数十只鬼王之外的十万鬼奴通通收起。做这件事情的时候,哑姑未向十三郎请示,十三郎默默沉思着什么,没过问,也未责备其自作主张。
三子将一切收入眼中,目光微闪说道:“萧兄……”
十三郎蓦地抬起头,说道:“说吧,你想要什么?”
……
孤岛突然变得安静,不是因为少了十万只鬼,而是因为十三郎开了口,因为那句简短的话。七名大修面色沉黯,目光均流露出不甘与愤怒,但又都觉得无奈;蒋凡与伏波修士神情惨淡,尤其那名刚刚恢复神智的魔修,此刻已然面无人色,嘴里“三头三头”嘀咕不停,但其毒舌之上似乎缠上两截麻绳,吭哧半天仍说不出一句囫囵话。
枪王血舞较为平静,唇角微挑似嘲讽又像自嘲,哪种都有理;蓝山等三人表情相对丰富,但都谈不上好,彼此交换目光也都是触碰后马上分开,似被烫着一样。
“会不会?他会不会?会不会……”古鸣约眼中戾色闪烁,时不时朝伏波魔修的方向看,又瞬间收回。他觉得自己好似又回到逃亡的那一天,身后追兵紧随,身前希望渺茫,或者说不受自己掌控。在其身边,蓝山的唇须都在抖动,想开口最终仍只是叹口气,认命般等待。
很有意思的事情,假如三子适才没有说过的“尔等都不能死”,假如没有三拳演示,七大修士最多决死一战,怕不怕都没什么好再怕。然而当对方已经表明过意图,当十三郎表达出谈判的意愿,他们不能不考虑一种可能:现在能够凑出来修士,刚刚好还是七人!
于是众人……尤其古鸣约等忍不住要想:十三郎何苦费这么多力气救那个伏波修士?还有蒋凡?
相处的时间虽然不长,大家都肯定一点,哪怕十三郎真的被逼到走投无路,他也绝对不可能将小不点、哑姑等人当筹码交换出去。
性格强悍是好事,可此时大家不能不考虑一下,其它人呢?
假如真的事不可为,其它人有没有这样的分量?那么是不是可以考虑另外一件事,假如伏波修士突然死掉呢?会不会让十三郎改回本来有可能改变的心意?
古鸣约心里这样想着,目光朝那边的次数越来越多,内心竟有些紧张。百花不知何时留意到他,轻轻叹了口气,坚决摇了摇头,至于能有多大作用,或者反作用,谁也说不准。
说到不可为,众人都不禁有些愤怒自嘲。就在刚才,大家振奋高昂,一句接一句一声接一声,“你觉得自己强”问得底气十足,话音铿锵有力,着实宣泄不少愤懑。老实讲,三子对其它人的描述基本准确,对五大修士的判断却有些偏差。血舞等身负重没有错,但如认为一点反击的能力都没有,未免言之过甚。尤其枪王,他还有最后大招没有使用,只不过那需要时间激发,且众人都不晓得。反过来讲枪王既可以有底牌,其它人未必没藏着最后的手段,若能通通施展出来并且击中,三子还不定会怎么样。
当然,更大的可能是三子想到了这一重,内心早有防范同时故意贬低说给十三郎听,同时仍带有攻心的味道。既然是底牌,注定了不能随便说出来,因为那只会带来误解与更多猜忌,对扭转形势没有任何帮助。
不管怎么讲,形势因三子三拳逆转已成定局。对其它人、尤其是鏖战至今的五修而言,就好像辛苦攀爬的旅人,费九牛二虎之力后眼看就要达到山顶,结果发现自己看错,那所谓的顶只是掩在浓雾中的一角屋檐;身已无力,前方还有更高更陡的绝峰等着自己,谁能不为之绝望。
不是吗?
那三拳当着众人的面打出来,做不得假,骗不来人。三子明明没有迈过化神那道坎,但不知为何其实力分明比化神修士还要超出,程度还不轻。
这还怎么打?在场的人没有一个完好,十万鬼奴被人家克制的死死的,先不说打起来会怎样,首先要十三郎、还有哑姑舍得牺牲。说到牺牲,神情到了这一步,无论从哪个角度讲十三郎都已做了他该做、能做的事,谁也不好意思要求更多。
正如三子所讲,十三郎的身份都未定,凭什么为了这些气息奄奄大钱儿不值几个的魔修拼命?众人盘算着,既而发觉事情正如所想象那样,十三郎意识到局势不妙,开始与对方谈判。
三子强大且有大智慧,三拳或许也耗费不少法力,但从效果看,比与十三郎等人打死打活好太多。七名大修心里想着这些事,各自按照自己的标准猜测十三郎的底线,进而猜测自己的结局,再进一步推演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事,无一个人开口说话。
谈判呵,其实很多时候意味着服软。同样的道理,谈判中发声需要实力做铺垫,七大修如今已成为七小卒,或干脆是七块筹码,自然也无需开口。
死一般的沉默,独大灰怡然仍在自乐,趴回到地面放松蹄子与筋骨,稳如泰山。
“自讨苦吃的蠢货,傻逼!”
……
“本座……”
估计是十三郎变得太快,三子一时有些突然,似有些话没有讲完;十三郎不愿再听演讲,接下去微讽说道:“化这么多力气费这么多唇舌,说到底还不是不想打,不想打就只能谈,谈不谈得成无所谓,听听总没坏处。”
听了这句话,三子开怀同时不禁自嘲,坦然欣然说道:“本座的确是想多了,萧兄是聪明人,早就有了与本座联手之意……”
十三郎挥手打断,说道:“谁说过我要与你联手?”
三子愕然,说道:“萧兄难道不明白,你我联手,足以纵横血域,成就前人想都不敢想的大事?”
十三郎摇头说道:“没有你,我一样能成就前人做不出的大事。”
这话太难听,三子面色微沉,说道:“看来,萧兄至今还看不清形势。”
十三郎淡淡说道:“我看清了形势,但与你想的看清不一样。”
三子微讽说道:“自信是好事情,可如果太自信,小心死无葬身之地。”
十三郎平静说道:“目前而言,我想要的目标都已达成。献祭没办法继续,天灾就不会降临;你也看到了,我在乱生海穿梭自如,残念什么的根本不怕。至于死不死……”
回头扫了几名修士一眼,十三郎转过身,淡淡说道:“你或许还不知道,血鼎融合之后,我以持鼎人的身份,基本可操纵他们的生死;换言之,最坏的情形是他们全死光,我怎么会死?”
或许是实情,也可能是假话;可肯定的是,假如事实的确如十三郎所讲,有七名大修舍命加上他的恐怖速度,战与逃皆可自如,绝不会轻易死去。与此同时,十三郎的将事情拉回到核心,也就是那只合拢到一半的血鼎。
三子知道这是试探,但没有话可以反驳,涩声说道:“萧兄这么讲的话,你我还能谈什么?”
“谈生意!”
十三郎毫不犹豫回答道:“告诉我你想要什么,我这边坐地起价,你那里落地还钱。还是那句话,谈成谈不成,听听总也无妨。”
抬手指着血鼎,十三郎表情多少有些戏谑,说道:“人我比你多,鼎也是群殴。”
第847章谁比谁傻,千刀万剐
“二打一,血鼎融合之后,持鼎人大有可能还是我。我知道你想、也必须拿到血鼎,所以只有两条路。”
十三郎收回手但伸出手指,说道:“第一是快点动手,把我们全部制服、或干脆杀光。”
血鼎融合的过程中,队员会暂时失去感应,持鼎人也会变得若有若无,没有操纵其行为的能力。这意味着难以判断其归属,然而无论从常理讲还是用目光去看,十三郎带来的那只鼎气势显得更足,符文闪烁如赤阳当空;反之下方那一只虽也光华夺目,其姿态总让人联想到臣服二字,明显落于下风。
由鼎思人,十三郎的话谈不上多有道理,但是很可能成为现实。
总不能两个持鼎人吧?假如非要决个胜负,可不就是双鼎的主人机会更大!
三子估计也这么想,冷哼未做回应。
十三郎所讲的或许是实话,但也都是废话。假如这些人真有那么好杀,假如三子真的具有碾压对手的优势,何苦费力炫耀。
十三郎继续说道:“第二就是和我谈,谈出一个让我满意、你也能够接受的条件,我会主动放弃血鼎。联手结盟这种建议不要再说了,什么飞升大道传承未来,提都不要去提。我这个人最重实际,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摸不着看不见,就算涅祖复活,亲自对我许诺都不行。”
“一句话,只有生意,没有其它。谈得拢就谈,谈不拢大家开打,生死各安天命。”
听了这番话,三子沉默下来,良久没有再说话。
星台之争发展到现在,大致可分为三个阶段。五大修士乘和平号攻岛,先胜后败落入绝境;后十三郎抵达,又一次重复这个过程,先胜后败,处境颇有些尴尬。而在叫破三子心意后,双方似又回到均势,一切重头开始。
先礼后兵,古往今来都是如此。双方忌惮多多,谈判成为最自然的开端。
……
谈判这种事情,通常要看谁的底牌更多,仅极少特殊情况时,一张王牌便可拍死对方。对十三郎来说,血鼎无疑就是他的那张王牌。
三子强横毋庸置疑,十三郎这边人多势众,虽状态不佳但也不能说不能与之相拼,乐观一点讲,谁胜谁负还是未知数。然而事分两面,此行十三郎的主要意图已然达到,若能就此全身而退,实在没必要非得与三子拼得你死我活。尤其就现在的状况看,结果多半是对方不死,这一方损兵折将是注定的,就连自己都未必能活。
目光放远些,假如今日能够平安脱身,时间每过一天,这支队伍都会变得更强大。三子没有星台布阵,一人成长如何能与八人恢复相比?这个角度讲,十三先生完全有理由退让,哪怕付出一些代价也无妨。只要能够休养生息,五大修士恢复实力后,大可慢慢寻找机会复仇。
十三郎不这么看也不愿这么干,等了一会儿,摆明态度说道:“是谈还是打,你决定。”
话说到这个份上,三子纵有不甘也只能骂他死脑筋,认命按照十三郎的思路走。扯谈也要有点样,总不能说自己的承诺比涅祖更有说服力。此时他不禁后悔,何苦费力气做那些表演,浪费法力不说,万一谈不成打起来,也失了突袭的效果。
这是他想岔了,没有那三拳,十三郎哪里会这般客气,早已率众对其狂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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