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弱也是元婴,元婴一成,化婴丹再没有用武之地。
十三郎将化婴丹收好,微微一笑说道:“听说化婴丹比定婴丹更珍贵,可有此事?”
红面老者深吸一口气,说道:“化婴丹乃破境之丹,定婴丹虽然等级更高,但它只能提升修为,价值的确有所不及。”
十三郎随意说道:“此丹做赌注,够不够?”
红面老者目光微闪,说道:“受你一击不死,此丹就归老夫?”
十三郎说道:“你死了,土蚌修士需听从本官号令,即便我让他们去死,亦不能拒绝。”
红面老者忽哈哈一笑,大有深意说道:“大人会让他们死吗?”
十三郎回答道:“当然不会,我会让他们充当马前卒,去和其它不听话的人厮杀。”
……
周围传来数道冷哼。显而易见,窥探的人对萧大人的坦率感到不满,但又不能不承认,假如换成自己处在他的位置,同样会这样做。
问题是,他要赢得下赌注才行。
一击灭杀红面老者,除神秘莫测的三王外,乱舞城内谁能做得到?反过来讲,假如十三郎具备那种力量,各宗长老均会觉得自己的策略非常明智,庆幸之前未与之正面对抗。
此时此刻,一些人不禁有些羡慕红面老者,认为他走了狗屎运,碰上这位身怀巨宝偏偏脑子不太好使的年轻人。
别人这么看,当事者如何?
红面老者沉吟半响,目光掠过周围修士,再看看下方正收官准备开拔别处的天狼骑士,终傲然开口道:“老夫答应了,请萧大人出手。”
十三郎笑了笑,说道:“长老是不是忘了什么?”
红面老者冷哼一声,半转身,目光扫过身后修士,喝道:“尔等都听到了,可有话要讲?”
土蚌修士集体点头,三名元婴神情复杂,似似想说点什么,但都没有开口。
没有人愿意把自己的命运交给别人,哪怕他是族中大长老;问题是,谁敢、谁能在这个时候表达反对?谁敢当面告诉所有人,自己不相信大长老接得下八指先生一击?
是打脸吗?不,那是找死?
低阶修士个个狂热,脸上的表情分明是让这场比斗尽快开始;元婴老怪知道的比较多,他们明白大长老为何如此在意这场比斗,准确讲是那枚化婴丹。有了它,再付出一些代价,他便可以换来自己所需要的冲关灵药,尝试破阶成道,真正进入大修士行列。
“此事尔等均有参与,老夫会记在心里;此番事了,自会有所补偿。”
红面老者知道十三郎不容他在此事上作假,喝道:“各位同门弟子,请立誓!”
数十名修士,元婴以下最先做出反应,纷纷施展法咒定立誓言。几名长老彼此对望,交换眼神后无奈相随,掐诀施法,同样立下不可违背的誓约。
他们知道,若不考虑声誉影响,誓约已经不太重要。事情到了这一步,全城修士恐都已知晓,土蚌族骑虎难下,断没有退缩避让的可能。
“师兄小心。”
“师兄不要大意。”
“小弟恭祝师兄马到成功,再得破阶之道!”
将自己的性命暂时交出去,三名长老立誓后纷纷进言,提醒师兄不要大意,一切以谨慎为前提。
“老夫明白轻重,师弟们请放心。”
红面老者答应着,随手轻拍腰间,也不见其做势念动法咒,一道黄濛濛光罩凭空出现,将身体牢牢卫护其中。
“萧大人,请!”
“厚土之力?”
十三郎摇摇头,分不清是赞叹还是嘲讽。
与浮魔相比,红面老者施展的厚土之盾金光闪闪,看着华丽璀璨不可一世;若换成三年前,十三郎恐会认为他比浮魔还厉害。但现在有夺造之术做基础,十三郎自己都能施展出厚土之术,自能体会到老者之盾看起来光鲜,实则流于表面,别说与浮魔比较威力,给它提鞋都不配。
“就这样吗?”
十三郎好意提醒道:“本官建议你祭出法宝,免得有人说我胜之不武。”
他的口气好像在和死人讲话,完全不在乎对手怎么想。当然,只要比斗获胜,意味着红面老者失去性命,自也无需考虑他有何感受。
红面老者气度凝稳,居然真的拍手祭出一件铜锤模样的法器,催动法力置于头顶,一样黄濛濛的光霞护在全身。
周围传来几声冷哼。
接人一击而已,用得着里三层外三层准备周全?试想一下,假如这不是赌约而是厮杀斗法,谁给你机会准备妥当才出手?连对方施法后应对的胆量都没有,怎么看都有示弱嫌疑。
十三郎静静地望着他,提醒道:“就这样了,不再多准备几样手段?”
红面老者低喝道:“这样都接不下大人一击,本座宁愿奉身拜倒,侍大人为主!”
十三郎笑了笑,轻蔑说道:“无胆无智又无谋,这样的手下,本官不要。”
红面老者寒声嘲讽道:“嘴上功夫再厉害,还是要施法打出本事才算数。休再多言,请大人出手!”
十三郎摇摇头,弯弯腰抬抬腿两手搓动仿佛热身,怜惜说道:“这么急着送死……”
“那就去死吧。”
声音并不严厉,听在耳中给人云淡风轻的感觉,仿佛他面对的不是一名即将进入大修士行列的元婴老怪,而是一只随处可见的哈巴子狗,一雷劈倒。
没错,一雷劈倒。
死字出口,紫色电弧从十三郎口中喷出,粗若儿臂,带着炫目至妖冶的光华。
电弧如光,瞬间闪过千米空间,击中红面老者的身体。
黄光碎裂,红面老者的目光凝固,启唇似欲惊呼,身体已经消失。
堂堂土蚌族大长老,连一次施法的机会都没有,就此化作飞灰。
击杀了对手的紫色电弧意犹未尽,屈伸闪烁串舞当空,仿佛骄傲的精灵一样,肆意展放最后芳华。
战场安静了,乱舞城安静了,整个世界安静了。
人们呆呆注视着那片空间,望着那个本该站着一个人的地方,脑海里残留着红面老者最后时刻的表情,心里下意识地想:就这么没了?
“就这么没了?”十三狼也觉得惊诧,或者是惋惜。
“两三年才添个半饱,就这么没了……”他可惜的不是老者的命,而是自己数年才能调用一次的神雷。
嘴里道着遗憾,十三郎的动作丝毫不慢,身体闪过一把捞起那柄丝毫无损的大锤,啧啧连声。有心人此时注意到,十三郎面色憔悴灰败,好像有什么东西被一次抽光,空落落的感觉。
有什么关系?
大敌已去,群贼胆寒,就算身体出点问题,有什么关系呢?
“宝物不错,呵呵……嗬!”
刺骨的寒意炸开十万八千个毛孔,十三郎豁然抬起了头。
破空长矢自无尽之远的天外而来,伴随着一声厉喝,以及数道惊骇的呼喊。
“那是什么雷……啊!”蓝瓶儿自虚空中显露身体,一把捂住脸。
“小心!本帅的碟!”马车破碎,美帅怒吼中冲天而起。
“嗯?放肆!”暗处一声意外的低吼,饱含愤怒与失望。
无论是谁,都比不了那一声厉喝,其中蕴含的杀机与怨毒,几可占满整个世界。
“萧八指,为依白偿命来!”
第689章雷霆万钧之伤心箭
人生充满意外,每个意外都是对自以为是的嘲讽。听到那个名字看到那支箭,死亡感觉如此清晰地显现在脑中时,十三郎对这句话的理解尤为深刻。
向依白,谁还记得这个名字?走到今天这一步,曾经的柔弱少年早已茁壮,哪能记得当年的每件小事,以及那些小事里的每一个人?
从费尽心机才能在圣子中光环下挣得一条生路,到今天面对大修游刃有余,举手便有击杀元婴之力,八指先生的一切不是侥幸得来,所做所思如履薄冰,从不轻视任何对手。
但对如今的他来讲,向依白……算得上对手?假如连那种层次的人也要小心防范,一个脑袋恐怕不够用,需要增加容量才行。
刚刚说过因果有报,此刻便来了复仇杀神,十三郎首次体会到毒舌作用自身的威力与苦涩;然而报仇不是谁谁谁的特权,向依白死了,于是便有了那支箭,那支远来百里外,但不容躲避的箭。
他在瞬间就明白了一切,想通诸多因果;似乎报仇之人也希望他明白,如此才能让复仇更快意,这才发出那声有提醒作用的厉吼。
“杀人的又不是我。”目睹飞矢自天外来,十三郎不无哀怨地想。
……
箭似流光,箭是流光,银白中透着晶莹剔透的感觉,仿佛那是一颗拉长的泪。
发箭的是女人,且多半是一名年轻女子,吼声及吼声中透出的意味暗示了其与向依白的关系:情人!
为情复仇,天公地道,没什么好埋怨,也没时间叫屈。箭出百里或则更远,时间不过片刻,十三郎对它的第一感觉是躲不过,也不敢躲。
那是伤心的力量,越躲其势越盛,越躲威力越强,越躲便越要杀人。
箭破长空,刺破白云,将凛风抛在身后,如同跨越星空的陨石,不可挡。
不可挡也要挡,首先试图阻挡的同样是箭,三支神箭!
破城第一战,十三郎存心要在所有势力眼前立威,虽因对手太多无法将所有力量留在身边,却极为幸运的藏有一枚暗子:卡门。
远攻最强,独眼箭神原本准备发生混战时袭杀土蚌长老;没想到一场赌约让这场示威之战变了模样,预备手段失了用武之地。
作为一名射手,卡氏小三对箭有着常人无法想象的敏锐,复仇之人的怒吼只有十三郎可以听到,发出的箭并没有呼啸如雷的声响,但不能妨碍卡门及时嗅到那一声轻鸣中包含的巨大恐怖,第一个做出反应。
不看不听不动,隐藏在人群里的独眼龙挥刀猛砍,心有所感的同时便已持弓在手,身体倒仰顺势扣弦而发,射出第一支箭。
刀箭!
横刀霹雳,划破长空带出的光华看起来比那支箭矢还要亮丽,以无法想象的精准拦截在其行进的道路上,然后……
没有然后,或者说,然后没有了。
没有碰撞,没有声音,没有爆裂的光华;一如刚才面对紫色雷霆的土蚌长老,长达七尺重达数百斤的横刀就像一口被吹散的气,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凭空消散。
“吼!”
卡门咆哮,后仰的身体几乎平躺,拉弓连扣,再发三段血。
神级射手不需要看,不需要听,仅凭时间流逝便能判断发生了什么;七尺长刀无声无息化作虚无,卡门知道对方的强大远超想象;多施一分力,主尊活下去的希望便大上一分。
三箭带血,三道指箭衔尾射出。卡门不是修士,要让那张本为上品法宝的巨弓发挥最强,便只能割断自己的手指,以指为箭。
射手断指,意味着什么?卡门不愿意去想。假如时间来得及,假如能够做到,他会毫不犹豫把自己当成箭射出去,无论如何要挡住那支箭,那道光……
哪怕只有一瞬!
武灵的鲜血何等珍贵,法宝亦不能不为之动容。指箭比铁矢更坚硬,血红箭芒愈出愈盛,如三团火焰扑向虚空。
银光丝毫不为所动,冷漠清寒中透着几分不屑疾穿而过,依次与三团火焰发生触碰。
触碰,意思是挨一下,亲一口,然后将其撞散。以三指为代价的亡命阻隔收到效果,耳边似闻噗的一声响……
没有了,银芒光泽如旧,前进速度丝毫没有减慢,唯其长度缩短了一截。
一次触碰,一声轻响,一截流矢,这就是端指得到的全部,是银芒向值得尊敬的对手给予的恩赐,是荣耀。
前方就是萧八指,那就是目标,是这一箭要杀死的人。
“你,去,死,吧!”发箭之人低吼。
“完了。”蓝瓶儿在远处自语,心里不知为何空荡荡的,很不舒服。
“完了,我的碟啊!”美帅飞驰中停顿下来,神情有些落寞。之前的一幕尽收眼底,谁还能不明白那支箭中蕴含着怎样的恐怖;十三郎底牌亮尽,没有那道无匹雷霆,拿什么阻挡这支箭。
……
“幻矛!”
与想象中的摸样不同,十三郎的平静不像假装,而是带着一种顿悟后才有的感慨;看到其表情的那个瞬间,发箭之人明明肯定他正处在最虚弱的时候,偏偏生出一种“比刚才强大”的感觉。
战斗中顿悟,这种事情对修士一点都不稀奇,区别仅在于程度深浅,与能否有机会将其转化为实力罢了。比如十三郎,刚才一击威力无俦,但却耗尽了他的全部雷霆,还有绝大部分法力。此时的他就是个空壳,为什么会显得强大?
还有,幻矛是什么?
幻矛是矛,黑黝中透出银光闪烁、会不断延伸加长的矛。
一团黑雾凭空出现,点点银光仿佛群星眨眼,空中弥漫着一股常人难以察觉的波动,编织着一颗颗黑点聚集成枪尾、枪身、枪尖,以挫锋之势笔直延伸,迎向那条长仅一尺的晶芒。
唯一认主的妖兽,蚁后远超修士的神念波动如此强横,如此焦灼,如此迫不得已。千万只飞蚁牢牢抱在一起,让那支长枪以尽可能快的速度加长,直达数十米。
假如来得及,蚁后宁愿一次将所有子孙全部舍弃;那支箭矢给它的感觉不像是箭,而是天威,是连山岳都能穿透的破空之龙。
为挡这一箭,所有人都要用尽全力。
时间终究有限,数千飞蚁化成的长枪与流光发生触碰,缩短消失,化灰成虚,渐有声音发出。
数十米长枪与一尺飞箭相撞,胜负为何?
噼噼啪啪密集如爆豆般的声音,仿佛巨人从天而降,双脚同时踩在无数充满气的球上,爆裂不绝于耳。
死!死死死死死死死!
真正的蚂蚁搬山,每一只飞蚁死去,流光终不禁要被减弱一丝,就像卡门的那四支箭一样,无论如何都会发挥一些作用。
声音发出是明证,流光和蚁枪一样在缩短,一分分一寸寸,直至小削减为四寸。
短箭银矢,色泽略显暗淡,气势衰减,威力不及全盛三分,其内包含的怨愤却比开始更强。发箭之人与此箭似有连接,苦忍至今本以为万无一失,却仍遭遇数重阻截,焉能不为之怒。
“你,去,死吧!”发箭之人再次低吼,声音中透出疲惫与衰弱,还有大海都无法淹没的疯狂。
“有门儿,争口气!”美帅也在吼。
“行吗?我肯定不行。”蓝瓶儿默默对比。
所有人都在看,所有人都在等待结果,包括乱舞城。八指先生若死,之前一切毫无意义,乱舞城还是那个群魔乱舞地,甚至更过。
……
“见我身者发菩提心。”
“闻我名者断恶修善。”
“闻我说者得大智慧。”
“知我心者即身成佛。”
右手竖指成剑,左手虚扣若鹰爪,白衣书生空中盘膝,双眉上下有别,面有忿相,姿态怪异但让人无法生出怪异,反从内心感受到一股饱含仁悯的冥冥威赫。
“曩莫三满多缚日啰喃憾。”
“囊摩悉底,悉底,苏悉底,悉底伽罗,罗耶俱琰,参摩摩悉利,阿阇么悉底娑婆诃。”
头顶氤氲之光,膝下五色云彩,胸怀赤煞之芒,口诵呢喃之音,八指先生神态不见如何虔诚,但有一股让人无法不信服的诚恳。
诚恳不是虔诚,一字之差,蕴意相差千万里。
耳边似有回音响起,仿佛有千万人诵经理禅,但却听不到任何声音。乱舞城就像一头沉睡的巨兽,忽闻禅念透入心魂,忍不住打声呼噜。
“咦!这是……”美帅面色大变,充满间连施数道法术,将气息深深掩埋起来,似生怕被什么东西发现。
一座破旧不堪的祠堂前,苦面庞大老僧面带惊异,左手扔掉一只鸡腿,右手掐破一角僧袍。城南一座竹林内,垂钓蓑翁陡然站起,身侧露出翩飞之红。
“我一直没把你、和与你类似的那些存在当回事,今天不知怎地有所明悟,临时借用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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