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能怪自己吗?还不是听这个少年忽悠,说什么魔具魔器在攻击效果上强过同级灵器,还花费大价钱请他给开了光。现在他倒好,说什么只能杀妖不能打架,不能打架我买它干吗?爷干的就是砍人的活啊!
这话不能说出来,落灵城虽然乱,可还没有乱到能够公然宣扬自己是强盗的地步。只是五鼠恶名在外,谁都明白怎么回事,如今明知道被人阴了一把,也只能生生闷在肚子里。
周围的嘲笑声声刺心,让刀疤男恨不得将他们全体灭杀。然而此时的他,却丝毫没有刚来时的嚣张气焰,只能任凭别人评头论足肆意耻笑。
别的不说,田七一人就足够五鼠喝一壶。刀疤男已经看得出来,周围的那些主顾几乎都与少年相熟,人家的镇店人物根本不用出场,翻翻嘴皮就可以让五鼠横着出去。
这样的情形还想找麻烦,找死还差不多。
“算啦算啦,这些魔具毕竟是经我之手,总要负点责任。”
少年本着生意求财不求事的原则,自己给五鼠寻台阶,语气一转说道:“这样吧,这些魔具破损的原因与店里无关,我以私人的名义将它们回购,价格么……”
“原价的两折,如何?”
“回购个屁!”
没等刀疤男做出回应,厅内忽见狂风卷过,随着一声霹雳般的大吼,一座肉山挟风雷之势轰然落地。
五鼠只觉得眼前猛的一黑,仿佛黑夜骤然降临,随后他们就发现,少年的身形被一个圆不楞登的“物体”所阻,看不见了。
仔细瞄了几眼他们才看清楚,那好像是……人的肚皮!
来人身高与田七不像上下,然而其身材……恐怕三个田七绑在一起都不能与之相比。圆滚滚的肚皮顶到田七身上,直接将他扛出数尺,没有丝毫抗拒之力。
“是你要找茬?”
闷雷中带着尖利的声音响起,仿佛五百只鸭子齐声放歌,空气中充斥着让人心烦意乱的交杂之音。实在难以想象,竟有人能发出如此富有内涵的声音,仿如几十把刀剑摩擦交击,直欲乱人心神。
“不是我……”
田七爷的面色惊恐,战兢兢说道:“他们说少爷开光的手艺不好,要砸店……”
这货真不是好鸟,事实上刀疤男已经准备接受少年的建议,不想再闹下去了。可惜田七爷为求自保,哪里还顾得上他们的安危,一句话就将祸水东引。
“砸店!”
一颗巨大的肉球陡然出现在刀疤男的头顶,肉球上仿佛悬挂着两盏明灯,直直正对着他的眼睛,射到他的心里。
“你要砸老娘的店!”
堪与田七爷的大腿比粗细的手臂抡起,根本不容他说什么,如同狂战士使用的狼牙棒,狠狠夯在刀疤男的胸膛。
一声闷哼,几声惨叫,一片东倒西歪。刀疤男的身体顶飞一人,冲倒两人,连同最后那人一起飞出门外,晕倒在街头。
“啊哦,又有人飞出来啦!”
“肯定是找十三少爷麻烦的家伙,没眼色的外来人!”
“咦!这家伙的皮甲不错耶!”
“嘘……别瞎嚷嚷,动手!”
一阵喧哗,几声议论,随后是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仿佛有人当街宽衣解带,上演一出人体艺术现场版。
厅内,东倒西歪的几名大汉面色迷茫,呆滞的目光凝固在那座肉山之上,心里痴痴的想:“老娘?这是一个……女人!”
“滚!”
又是一声霹雳炸响,几名大汉如梦初醒,如蒙大赦,如愿以偿地抱头鼠窜而去。
“砸老娘的店?生意不成仁义在,怎么能这么过分呢!”
肉山悻悻转身,朝田七爷诉苦:“田鸡你说我说的对不?是不是太欺负人!”
“就是就是!”
田七爷义愤填膺地挺起胸膛,回首朝少年掌柜抱拳:“十三少爷,俺这就去把飞剑拿回来,您一会儿还在不?”
说罢,他甚至都不等少年答应,急忙忙掉头而去。看样子,来与不来只怕两说。
“我要出去一下,办点事。”
少年不复之前的云淡风轻,目光在那道伟岸身形上飘过,赶紧接口道:“不要紧,你交给小蝶就可以了,我会记下。”
“知道了,少爷!”
那名小侍女听到他的话,脆生生答应一声,顺带送出一记秋波。
“小浪蹄子!”
肉山再次开口,语气之尖刻恶毒简直无法形容。奇怪的是,几名侍女对这位猛女并不惧怕,嘻笑着各行其事,全然不在意的摸样。
“又去聚贤楼?”
猛女骂了一句不再计较,回身朝少年道。声音里竟然带着一丝关切。
“是的嫂子,反正没什么事,我去和老师聊聊。”
少年恭敬答道,一边熟练将地上那堆破烂收起。看样子他不是头一回遇到这类情形,动作极其麻利。
“嫂子个屁!”
猛女不知为何突然发怒,恶声道:“嫁给塔山那个蠢货十几年,老娘至今还是黄花大闺女,叫什么嫂子!”
“咳咳!那个……大哥事情比较忙……”
少年收拾好一切,急急举步走向门外,嘴里不着边际的说着安慰话,仿佛逃荒的难民。
“什么事情比洞房还重要!哪天老娘火了,随便抓个男人私奔!”
猛女大怒,冲着少年的背影发泄怨气,发现他已经走得没了影,这才愤愤转身,自语道:“也罢,很久没做生意了,今儿睡不踏实,好好干他几票!”
“各位乡里乡亲……人呢!”
惊天的怒吼在三元阁里回荡,间或夹杂着几声清脆嬉笑,很温暖。
第3章聚贤楼内隐沧桑!
“十三少爷好!”
“十三少爷早!”
“十三少爷,又去聚贤楼啊!”
“啧啧,看看人家,年轻有为少年有成不骄不躁严于律己……”
“十三少爷,俺家翠花惦记着您啦,啥时候劳您帮她瞅瞅,有没有生出灵根啥的。”
“……灵根也想生出来?重新生孩子吧你!要我说呀,老三你干脆把媳妇休了好!”
“灵根能不能生出来又不是你说了算,好像你是仙长一样。再说了,这和俺休不休媳妇有啥关系?”
“当然有关系!把媳妇休掉,你自己生个娃,保证有灵根。”
“放屁,俺是男人,怎么生娃!”
“灵根都能生,男人怎么不能生娃!”
“……”
走在青石铺就的街面,萧十三郎面带微笑,一路和熟人打着招呼。在这条街上,人人都知道他的习惯,每天要去那个荒芜之地,风雨无阻。
十三少爷人缘很好,至少有七成居民对他抱有善意。上到修士战灵下到凡人百姓,甚至包括极少出现的魔域之人,不会有人愿意与十三少爷交恶。
尤其是这些普通人,也就是落灵城的原住民,对这位面相英俊到柔美的少年印象极佳,很愿意与之亲近。如果家中尚有未出阁的女儿,长辈们更是千方百计拐外抹角变着法的安排各种偶遇,浑不管那些女孩站到十三少爷面前是何等的手足无措,因羞惭与渴望变得何等不自在。
这些都只有一个原因,十三少爷是修真者,一个修为不知深浅、有着一手开光绝活、被所有人着重却没有丝毫架子、偏偏相貌生得绝美的少年。
落灵城并不像街面上表现出来的那样一团和气,相反,这个只有十几万人口的小城有着令人绝望的凶名——遗弃之城!城里城外,每天都会有人死于非命,不是死于那些无处不在的妖兽之口,而是来自同类的屠刀。
在这样的地方讨生活,如果能与十三少爷拉上关系,起码安全上很有保障。落灵城内最和平的地方不是道盟也不是战盟,而是三元阁所在的这条太平街。说起来,以前的太平街可不算太平,自打十三少爷来到这里后,经过几次大大小小的流血事件,太平街这个名字才显得名副其实,成为真正的安居之所。
普通人很普通,因其普通,比那些实力强大的修真者与战灵更懂得珍惜。每每十三少爷从街头走过,总会沿途收到一连串问候。普通人以这种最普通的方式,向他们的恩主表示感激,然后带着一丝满足,继续其普通的生活。
一路行走一路谈,萧十三郎前行的速度并不慢。拐过几条街道,他就来到一处破败灰暗的三层楼宇之前。
这里就是道盟分部——聚贤楼!
……
聚贤楼这个名字,但凡认识几个字的人都明白其义。然而眼前这座楼宇,充其量只配得上一个“楼”字,与“聚贤”完全不沾边。不仅门可罗雀罕有人至,连起码的整洁都无法保持。那面朱漆铜门倒是厚重,上面布满灰尘,门上还有几个清晰的掌印鞋印,不见沧桑,唯有颓败。
铜门虚掩,门里门外都无人持守,更没有什么道童迎客。就连那两只威武雄壮的石狮都缺了一头,不知被哪路神仙搬回家去作为镇宅之宝。
道盟毕竟声名在外,石狮虽是死物,多少总能沾些仙气,就算防不了强盗,驱鬼辟邪总有点作用。至不济也能寻个安慰,胜过在此处孤苦终老,无丝毫用武之地。
萧十三郎看了看铜门上的油污印记,轻轻摇摇头,也不开口询问,径直推门而入。不多时他又从里面走了出来,手里拎着水桶扫把等一应物事,开始动手打扫。
身为修真者,都有能力使用法术。然而不知是因为修为太过低劣,以至于连低级神通飓风术与水灵术都不能施展;还是他天生命贱喜欢劳碌;总之这位受人尊重的少爷现在就是一名杂役,态度极其认真的忙着清理,干了个热火朝天。
扫地、擦门、洗涤,聚贤楼面积不小,门前的地盘也很大,忙了差不多半个时辰,萧十三郎才做完一切。铜门重新变得法度森严,牌匾上聚贤楼三个大字灼灼生辉,颇有几分仙气。
就连那只石狮都被清洗一遍,两只狮目威风凛凛地扫视着周围。只可惜一双变成一只,壮阔中难免包含孤独,略显几分滑稽。
拍拍衣袖,萧十三郎四下打量一番,满足地叹了口气。随即拎着一干杂物进门,消失在街道之上。
行过院子,经过长廊,转过亭榭,萧十三郎没有遇到任何人,轻车熟路径直来到一座黑沉沉的小屋前。抬手在那扇看似破败实则沉重坚实的木门上敲了敲,朗声道:“老师,学生来了。”
屋内没有回应,只有沉闷的敲门声犹自回荡,仿佛在嘲笑十三郎的无聊。
“老师,学生来了。”萧十三郎再次开口,声音不疾不徐,没有一丝不耐。
“今天你迟了半刻。”一道苍老的声音终于响起,带着一股尖锐的感觉。可以听出,发声的是一名老妇,脾气不算好的那种。
“店里遇到点事情,出来晚了些。”萧十三郎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地说道。
屋内陷入沉默,稍后那个苍老尖锐的声音说道:“明明是大门上油污太多耽误了时间,为什么不说实话。”
萧十三郎认真说道:“事情总有意外,学生本应该先行考虑可能存在的意外,早一些出行,就不会因此被耽搁。”
尖锐的声音更加尖锐,嘲讽道:“难道你能把所有的意外都考虑周全?大言不惭!”
萧十三郎没有马上回答,思索片刻后说道:“事在人为,这一条应该没有错。”
“事在人为!”
不知道为什么,尖锐的声音突然暴怒起来,饱含着怨气的声音如千万颗针在穿梭,刺痛人的耳膜。
“你可知道世上还有宿命一说,有些事情无论你如何努力,如何苦思冥想计划周全,最终还是逃不出宿命的安排。亏你还是自小修行之人,竟然连这点都看不透,真真是冥顽不灵,不堪造就之极。”
萧十三郎静静地听着,静静地挺着,静静地等候那个声音说完。那个声音给他带来许多痛苦,是常人甚至战灵都无法忍受的痛苦,然而他的面色却丝毫未变,一直到那个声音发泄完怨气停歇下来,才认真回答道:“启禀老师,学生还是以为,问心无愧比较重要。”
屋内又一次安静下来,那个声音没有再响起,门外萧十三郎恭敬而立,同样没有开口说话。
空中散发着一股诡异的味道,仿佛有一张粘稠的网,将周围的世界完全隔离开,静谧到极致。
一只昆虫从附近飞来,速度奇快。在离萧十三郎数米之遥时,忽然如撞上一道无形的墙壁,被弹了个跟头。昆虫不明所以,调整身姿继续尝试向前飞行,又一次被弹开;之后又一次,再一次……
良久,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不再含有那种尖锐的怨气,而是自嘲叹息道:“进来吧,想不到老身修行至今,心性竟然不如一个十几岁的少年……”
随着这道声音响起,那只昆虫终于如愿以偿,身形一闪,消失在空中。
萧十三郎摸摸鼻子,顺带在脸庞上抹了一把不知是否存在的汗水,推门而入。嘴里却争辩道:“老师,学生不止十几岁……”
“放……胡说八道!”
苍老的声音突然大怒,虽不尖锐却异常响亮,喝道:“老身心性有缺就罢了,难道你的骨龄也能看错!不要以为你真的天赋异禀,不过是心智比较沉稳罢了。论修行资质,连老身当年半分都不如,典型的废材!”
似乎想到什么伤心事,苍老的声音连萧十三郎对他的称谓都不满意,冷声道:“别叫我老师,老身从来没有收过你做徒弟。早熟很了不起吗?过去你不是老身的弟子,现在也不是,将来更不可能是!”
“早熟又不是我的错……”狂风暴雨中,十三郎讷讷的声音道。
第4章黑暗中的授业与警示!
因为没有开窗,屋内略显昏暗,陈设更是粗陋之极。里外两间被一道珠帘相隔,发出声音之人身在内室,不见其相貌身形如何。外间仅有一桌一椅,正对着珠帘的方向,显得很是突兀。
萧十三郎进屋,随手将木门轻掩,室内登时一团漆黑,仿如深夜。萧十三郎却没有什么不适,熟悉之极地走到桌前坐下,安安静静地恭候。
“今天没有问题?”老妇的声音有些意外。
“有。”萧十三郎回答得很干脆。
“因何不问?”老妇越发感到诧异。
“学生不敢。”
“学问学问,自然需要问出疑惑。炼器同样如此,有何不敢之说。”老妇有些不悦,却没有再如之前那样纠正十三郎的称谓。许被缠不过,对他听之任之了。
“学生担心老师说我好高骛远。”十三郎答道。
“……说吧。”老妇沉默片刻,吩咐道。
黑暗之中,萧十三郎似乎笑了笑,轻声道:“九锻之法,学生认为已经掌握。可我不明白,这种方法与仙家炼器究竟有何关联。”
略顿了顿,萧十三郎没有听到老妇的训斥,这才开口继续道:“学生修为浅薄,本不该妄谈炼器之道。可我知道,修真者修为达到一定程度后,就可以用真火将材质熔化,进而能够随着心意炼制成任何想要的形状。九锻之法虽然高妙,说到底不过是锤炼二字,对于炼制法器甚至法宝……”
“是不是觉得老身误人子弟,担心毁了你的前程!”老妇嘲讽道。
“学生不敢。”萧十三郎恭敬回答道,却没有收回疑问的意思,静静等候着老妇的解释,或者是训责。
“凡事皆有根基,厚积薄发这种浅显的道理,不需要老身提醒吧。”老妇听出他的坚持,没有如其所想的那样责怪,罕见地耐心道。
“高楼平地而起,老师的意思学生明白。只是学生以为……”
“既然明白就无需多问,只管照做就是。”
老妇却又没了耐性,断然吩咐道:“当然,如果你不乐意,大可就此离去继续装神弄鬼替人开光。以你的资质,修行进度如此之慢,怕是没有研习真正炼器之法的机会。何不落个逍遥,也让老身省心。”
萧十三郎苦笑不语。他已经习惯了这种常受斥责的修习生涯,知道此时不应也不能与之争辩,只需耐心等待老师发完脾气,一切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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