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厉风,头部以下没有任何感觉,任凭十三郎抓着他的脖子拖到那个大坑前面,如扔垃圾一样摔在地上,扑地而倒。
然后,宗鸣看到了自己的几名手下,几名手下也看到了他。
“这个坑,是他们挖的。”
指着几名护卫,十三郎对宗鸣说道:“等你来,他们就可以死了。”
说着话,几道剑气从他手里射出,却没有直接将护卫击杀,而是射穿了他们的肩膀。
“我说过,要活埋了你们。”
说完这句话,十三郎开始填土。
厉风只余下半口气儿,谈不上有何感触;三名护卫见到宗鸣,表情如丧考妣,恐惧中透出浓浓的绝望。
早知如此,何必挖坑!
他们曾经无比期盼十三郎遵守诺言,在“擒获”宗鸣之前不伤他们一分一毫,如今事实摆在眼前,几人却生出无穷悔意,恨不得时光倒流,让自己可以展现英勇。
至少,那样还可以带着希望而死。
几名护卫与宗鸣对视,除了瞎子,彼此的眼神都透出失望。不同的是,护卫们的失望纯净,宗鸣则多了一丝怨毒。
十三郎没有理会他们,自顾收拾周围的碎石泥土朝坑中填埋。他的动作很慢,很稳,给人一种慢条斯理的感觉。
胖胖眨了几下眼睛,纵起身形扑到厉风身上,大快朵颐。几名护卫呆呆地望着那副血腥残暴的画面,都没有吭声。
耳边声音嘈杂,有风吹过的声音,有泥土落地的声音,还有石块撞击的声音,和咀嚼的声音。
……
“为什么?”
宗鸣的声音突然响起,仿佛十几只老鼠彼此撕咬在一起,尖利刺耳。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没死?”
之前他追踪天心哈到此,虽有重重魔气干扰,却能勉强察觉到几人的气息。因其微弱,让他误认为几人有意隐匿,手里的神通也犹豫着没有发出。如今他才明白过来,这些属下早已被十三郎折磨得半死不活,气息又怎能强悍得起来。
然而宗鸣依然想不通,他想不通这些人为什么不去死!他们绝对有自杀的能力,为什么不去死!
只要他们死掉,哪怕只有一个死掉,也能让他生出几分警觉。这些人跟随自己多年,耗费无算,竟然没有一个能做出舍生护主的举动,何其让人愤恨!
心头如此这般想着,宗鸣不愿意去想为什么自己无法察觉到十三郎的气息,他将仅余的力量集中在目光里,死死盯住几名护卫,嘶哑怨毒的声音说。
“为什么你们不去死!”
护卫们望着他,包括那名瞎子在内,空洞的眼神望着宗鸣,无人开口。
羞耻与怨毒一起涌上心头,宗鸣再次嘶声大吼:“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不去死!”
片刻后,瞎子护卫嘴角抽了抽,开始以头撞墙。
“嘭!嘭!”
另外两人痴痴地望着他,又彼此对视了一眼,学着瞎子的动作,用头撞墙。
“嘭!嘭!嘭!”
战灵的身体强悍,他们的力量太弱,虽经屡次撞击,依然不得解脱。
胖胖察觉到几人的动作,仿佛受了惊吓,纵身跳出深坑。萧十三郎停下手里的动作,默默地看着几名护卫,没有做声。
宗鸣楞了一下,疯狂嚎叫道:“现在你们知道死了!现在死有什么用!现在……”
“闭嘴!”
十三郎抬脚勾起一块碎石,封住了他的嘴巴。宗鸣却仿佛疯了一样,犹自唔唔连声的叫喊着,似在诅咒什么。
一声长长的叹息,十三郎抖手放出几道剑气,依次刺穿护卫们的咽喉。
不多的鲜血涌出,三名护卫抽搐几下,没了声息。
宗鸣不再叫喊,也不再扭动,茫然地望着几名护卫的尸体,眼中渐起恐慌。视野中,十三郎单掌轻挥,卷大片碎石泥尘,很快将深坑填平。
随后,他来到宗鸣面前,蹲下身子将他嘴里的石头取出,说道:“我想不通。”
……
宗鸣茫然抬头,眼神恐惧而迷惑,不明所以。
十三郎的平静的看着他,摇了摇头,说道:“我想不通,你这样的废物,怎么能比赵四混得好?”
宗鸣的脸色变了,红涨发紫,几乎要渗出血来。
“兄弟倾轧的事情多了,没什么好丢脸的。不过通常说,总归是强者为尊才对,你们家怎么这么奇怪?”
十三郎轻蔑地看着他,说道:“连架都不会打,你说你是不是废物?我实在看不出你比赵四强在何处,难道是因为你有点小聪明?”
宗鸣的脸色再变,变得铁青,眼中流露出愤怒,还有羞耻。
“我没有冤枉你,回来后的第一天,我就仔细研究了你的战力。不得不说,你的实力比我强,而且不止一筹。单单是那道害死大哥的神通,我就接不下来。”
宗鸣的嘴角抽动着,最终没有开口。他当然知道自己神通的威力,只可惜与十三郎一战,从头至尾他连施展反击的机会都没有,威力越大,反倒显得自己越没用。
十三郎没管他怎么想,伸手将宗鸣的戒指取下来,放在掌心里把玩,忽然说道:“赵四被迫离开家门,应该有你一份功劳,我说的没错吧。”
宗鸣一愣,随后死死闭住嘴唇,不置一词。如果他还有能力,一定会选择封闭五感,不再听那个仿佛恶魔般的声音。
十三郎无声地笑了笑,说道:“赵四死前托我替他杀两个人,当时我没答应。现在我明白了,他知道你会来找我,也知道你会死在我手里,所以才会那么说。”
宗鸣陡然睁开眼,嘶声大吼道:“有种你现在杀了……”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他脸上,十三郎淡淡地声音说:“这么大声干吗?我又不是听不见。”
第48章凶杀(七)
萧十三郎能听见,宗鸣却有些失聪。
他的一只耳朵在流血,半边脑袋轰轰作响,仿佛有千万到雷霆在脑海中炸响。视线中,萧十三郎的身体有三个,脑袋有七个,宛如穷尽想象都无法描绘的恶魔。
“抽耳光这种手段很有意思,不算多让人痛苦,但是很有劲。”
十三郎似已完全放开,全身心投入到这场游戏性质的摧残之中。唯一可以表露内心思绪的是他的眼睛,平静中有暴戾的火焰在跳跃,足以烧毁一切。
“你知道我要做什么。没错,我不但要把你打落尘埃,还要毁掉你的心志,让你从肉体到灵魂都变成一条死狗。”
平静的表情平静的声调,十三郎平静地讲述着自己的打算,仿佛和不是一场灭绝人性的酷刑折磨,而是某种解惑。
宗鸣咬着牙床,说道:“你可以试试。”
“我会的。”
十三朗说道:“尽情展示坚韧吧,我很期待你的表现。”
说着话,他将宗鸣留在戒指上的印记摧毁,神念探入横扫。
宝物很多,灵石丹药法器样样俱全,十三郎本是随意浏览,然而随着神念的扫过,他的目光陡然收缩。
一双火红的发结、如同一对火辣椒的辫子,旁边放着一面小旗。旗帜中传出的气息,十三郎极其熟悉,又异常陌生。
他将小旗从戒指里取出,稳如磐石的双手竟然有些颤抖,眼中喷射着带有毁灭气息的怒焰,还有浓若实质的哀伤。
他看到了!也认了出来!
那是传闻中的魂幡,专门用于拘禁魂魄的魂幡!
怨魂!全部都是怨魂!无数凄厉的怨魂被一道无形禁制圈绕在其中。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他们的身躯近乎透明,在弥漫的雾气中漫无目标的盘旋,偶尔有怨魂相遇到一起,便如野兽一样撕咬在一处。随着这种撕咬,他们的身躯变得更加单薄,有缕缕灰气从身体中溢出,汇聚到周围的迷雾中。
若有怨魂触及到边缘的禁制,身体顿时如遭雷殛,冒出大片白烟。一些来不及逃离的怨魂,会就此化作虚无,成为雾气的一部分。
正中央的位置,有一名批发、头顶扎着羊角辫的女子。
她的身躯近乎赤裸,蜷缩成小小的一团,似觉得很饿,还很冷。她的眉头紧皱,似在苦苦思索着什么,或者回忆着什么;她的脸上带着迷茫与惊恐,眼里有一丝怎么化不开的怨毒。
正是这种怨毒,让她与那些只余下本能的同伴区别开。周围的怨魂一旦靠近到她身体附近,立即发出惊恐的尖叫,仓皇逃离。
魂幡的空间并不算大,怨魂的数量却足有数千,不断有茫然的怨魂靠近女子,又不断尖叫着逃离。尖叫声周而复始,女子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却渐渐变得焦躁不安起来。
她皱着眉,望着周围恍惚的身影,尝试着站起身走向其中一人。同时她抬起手,本能地朝那人一抓。
那名怨魂竟然不敢闪避,又或则来不及闪避,就这样茫然的被女子抓在手中。他甚至连挣扎都不敢,只能带着迷茫与惊恐,无助的哀叫着。
女子看着他,眼中有思索,更有一丝冲动,促使她做出进一步的举动。最终,女子半是迷茫半是主动的张开口,用力一吸。
怨魂发出凄厉的惨嚎,无法阻挡身躯化作一团灰气,被女子吸入腹中。
女子吞了那个怨魂,身体多了些力气,还感受到一丝温暖。同时她眼中的怨毒与凶厉更甚了一份,也多了一丝迷茫。
她似乎明白了什么,又好像忘记了什么,摇摇头,转而将目光投向下一个目标。
就在这时候,十三郎的神念探入,与女子的目光发生碰撞。
“哑姑!”
颤抖的声音在女子耳边回响。
女子的身体猛然顿住,眼中凶光大放,带着一丝令人心寒的凌厉!
“啊!”
她陡然发出一声尖叫,其声如金铁交鸣,又似乎千万只恶鬼啃啮残骨,直刺人的心魂。
十三郎一声闷哼,身体连退三步,几乎一头摔倒。只是神念的一次交汇,竟然让他就此负伤,鼻孔中溢出鲜血,面色也随之变得惨白。
“原来她叫哑姑?她是你的人?”
宗鸣看到了这一幕,猖狂大笑起来,说道:“怎么样?极怨之灵的味道如何?你想不想救她?想不想让她恢复神智?告诉你,只有本少……”
“啪!”
一记越发响亮的耳光打断了他的话,宗鸣愕然的望着十三郎,不明白自己错在何处。
“何需你教,我一定能让她清醒。”
十三郎抬手抹去鼻端的血迹,将魂幡仔细地收起来,用平静地目光看着宗鸣,说道:“原本我还没决定该把你如何处置,现在不用想了。”
说罢,十三郎不再说什么,从地上把宗鸣提起来,走到之前厉风等人藏身的巨石之后。
他把宗鸣的身体扶靠在一侧,摆出一个刚好可以看到自己全身的姿势。随后他挥手布置了一个简易的灵力罩,将嘈杂的声音隔绝在外面。
做完这一切,十三郎拍拍手掌,四下看了看,满意点头。
“差不多了,咱们接着聊。”
他从怀里拿出那把厉风品尝过滋味的小刀,蹲下身子开始在宗鸣的腿上“施工”,嘴里说道:“这是我在一部电影里学到的……呃,别问我电影是什么,说了你也不懂。”
“你……你要做什么?”
望着十三郎有条不紊的动作,宗鸣从心底感受到一股寒意,忍不住开口道:“我连知觉都没有,你能拿我怎么样?”
“没有知觉才好,以我对你的估计,如果有知觉的话,恐怕会支撑不住要晕过去。虽说我有办法让你再醒过来,毕竟有些麻烦。”
十三郎头也没抬,一边说着话,一面划开宗鸣的小腿,把皮肤朝两侧拉,开始为他剔骨。
……
他说道:“这个活我只是看过,头一次在人身上做,估计手艺有点糙,你不要介意。”
刀光闪动,一条肉丝从宗鸣的腿上飞出,胖胖刚想有所动作,却被十三郎阻止。
“不要急,一会儿都是你的。”
随着话音,一条条肉丝接连飞出,十三郎手上的动作不停,嘴里说道:“看来你和妖兽也差不多,我十二岁以前经常干这个,功夫还没拉下。”
……
随着时间的延续,宗鸣很快发现,十三郎说的很对,自己远远不如想象中那么坚强。
亲眼看到自己的身体慢慢变成一堆叠放整齐的肉丝,这种煎熬绝不是谁都能承受。他比赵四承受的更多,赵四不行,他更不行。
身体失去知觉不能让他觉得安慰,反倒显得更加阴森。对手根本就没有问过他任何问题,仿佛他的目的就是这么简单,纯粹是为了让他体验恐惧。
他没办法不看,也没办法晕过去,对方有一万种方法可以让他保持清醒。当然,最最要紧的是,宗鸣不想死。
“酷刑不是万能的,这个道理我懂。”
十三郎手上动作不停,说道:“比如信仰坚定的人,再严厉的酷刑对他们都没用。”
他回过头,朝宗鸣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容,说道:“你的信仰很坚定。只不过,你唯一的信仰就是你自己;所以我断定,对你来说最有效的办法就是酷刑。”
宗鸣望着已经变成白骨的小腿,眼中闪过一丝挣扎,没有开口。
“赵四托我杀两个人。以他的出身地位,竟然要托一个杀死他的仇敌帮他杀人,唯一的解释就是:他要杀的人——就是他的家人!”
“一个看来就是你,还有一个是谁呢?是你大哥,还是你那个爹?”
十三郎思索中自语,声音很温和;听在宗鸣耳中却无比尖利,宛如刺刀屡屡挖在他的心头。
他将宗鸣另一条腿摆放好,重复着之前的动作,说道:“赵四说他曾经是修士,修为就算比你差点,估计也弱不到哪里去。如果你大哥也是这种水平的话,冉云的难题可不小。”
“一个狠辣执拗不懂隐忍,一个眼高手低自以为是,你大哥……继承人难选啊!没有特别突出的一个,剩下的办法就不多了。”
没有一字提到复仇,也没有问宗鸣任何问题,十三郎兴致勃勃地沉浸在推断之中,仿佛他做出眼前的一切,就是为了对宗鸣说出这些话,得到某种验证。
“磨刀石,你和赵四都是磨刀石,甚至连你大哥都是磨刀石,只看最后谁能胜出。这才是你爹做出的选择,也是他所认为的唯一选择。”
“这样的家庭,故事一定很多啊!”
“不要说了!”
眼里看着自己的小腿慢慢向骷髅转化,耳边传来十三郎平静却更显恶毒的话语,宗鸣再也无法忍耐,嘶声大吼道:“不要再说了!”
“啪!”
“被我说中了?”
十三郎反手抽了他一击耳光,如同抽在他的心上。感慨了一声,说道:“你看,小聪明不是你一个人有。我对你知道的不多,但是可以猜得出来,你活得很不容易。”
“你可以杀了我,休想坏我道心!”宗鸣想忍,但是终究忍不住,怒吼起来。
记忆的防线被面临肢解的恐惧所摧毁,一些本该遗忘的画面在脑海中浮现。宗鸣很清楚地知道这样的后果,依然禁不住要去想。
看似宽厚实则冷漠的大哥,狠倔中带着鲁莽的弟弟,严厉却总流露出失望的父亲,还有那个……那个被烹杀的女子……
“啪!”
又一记响亮的耳光。十三郎点点头,随后又摇摇头,嘲讽道:“想激怒我?”
第49章凶杀(八)
“又耍小聪明?”
盯住宗鸣的眼睛,十三郎的目光仿佛能够穿透人心,说道:“想激怒我的目的不是为了求死,而是想让我继续折磨你,去尝试毁掉你那个所谓的道心,但又不愿轻易杀死你罢了。”
“这不是勇气,而是怯懦,是真正的怯懦。”
“我敢肯定,只要能让你活下去,哪怕出卖亲爹你都会答应。”
“如此人才,也好意思谈什么道心?”
字字如刀,刀刀刺心,宗鸣的脸色变幻不定,眼中渐起绝望。
苦忍到现在,宗鸣突然发现,自己最能依仗也是最为得意的一面竟然被人彻底压制,非但不能带来机会,还凭空增添许多失落。
这种打击,甚至比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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