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灵石与银子的兑换比例让人绝望,在选择用银子还是灵石缴纳赔金的时候,那名修士左思右想,最终还是选择灵石。他意识到此地与别处不同,金银价值远超灵石,自己既然还想留下,银子还是备着点好。不然一旦有麻烦,谁知道会不会碰到更黑更狠的主儿。
十几万灵石不是小数目,对一名尚未结丹的修士来说,除非他出身尊贵,通常已占近半家产。咬牙忍痛缴纳了赔金,结果农妇拿到十多万灵石后,竟然当众与周围的人群分赃,且将一半直接送到那名为首的差役手中,随后便抱着那只冤死的鸭子笑嘻嘻离去,哪来的一丝悲意。
一群刚刚享受清凉沐浴的外来修士大眼瞪小眼,心想这不是匪窝,这是匪城啊!
“胖婶,鸭子用完了没?”小红在船头挥手大叫。
胖婶发现小红等人的身影,热情招呼道:“快了快了,红丫头好啊,晚上婶子炖鸭汤,要不要来尝尝。”
小红得意挥手,朝身边的十三郎指了指叫道:“不了胖婶,鸭汤我都喝够了,哥哥这里有好吃的。”
“这样啊,那敢情好。你正长身子,记得多吃点。”
胖婶朝十三郎大量几眼,乐呵呵说道:“这小伙一看就是好人,好人啊!”
不用问,所有目光都集中到十三郎身上,充满着同情与不忍。铜锤已经彻底傻了,缩着庞大的身躯躲在十三郎身后,生怕有人留意到。
十三郎没有理会众人的目光,眼中带着一丝凛然与思索,他抬头看向天空。
正在这时,忽听有人惊呼一声,震撼而不能自已。
“快看,何问柳不行了!”
第187章船资不可免!
何问柳,年方过百,修为结丹中期,即将破阶入后,号称岭南第一修。
这样的人物,如果没有一身傲骨,只怕谁都不会相信;是以不论此次渡河是不是入院第一关,他都会试上一试。
这一试,便试出了问题。
此时的何问柳,面色苍白没有丝毫血色,双脚如同灌了铅,一步一挪在咬牙坚持。短短十几里路程,他的法力便一耗空大半,几临油尽灯枯。
他比小红等人出发得还要早一些,如今各个船只都已救完人赶到岸边,何问柳却仍在空中苦熬;而且看其情形,只怕已支撑不了太久。
不客气点说,这哪里还是飞行,普通人走路都要快一些。
距离岸边还有不到两百米,但就是这百多米距离,对何问柳却不亚于天堑。他的额头滚滚汗水顺着脸颊滑落,身体上灵光急剧闪耀,如同风中之火,随时都可能熄灭。
知道的人明白他在渡河,不知道的人看到这一幕,必定会认为他正面临极为凶险的搏杀,生死只在一瞬间。
岸边,因一场闹剧引起的喧嚣渐渐沉寂,不论那些“居民”还是赶赴道院入试的外来者都屏声静气,目光焦灼的看做何问柳,神色或有感叹羡慕崇仰担忧,不一而足。
修士们的心态比较统一,他们都希望何问柳能够成功;放在开始的时候,这些人都有些小心思,希望别人最好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被淘汰出局;少一个人便少一个对手;然而事到如今,不管之前如何想法,都已生出同仇敌忾之心,盼着他能替这些人争口气,挽回一些颜面。
两百米,一百八十米,一百五十米,何问柳的身形越来越凝重,面色越来越苍白,眼神渐渐变得有些绝望,更有一股怨气滋生。
他那身长袍笔直垂下,仿佛有无形之手拽着他,要将他扯入水中;适才众人遇险的情形历历在目,何问柳怎会不知后果,怎么能允许自己落入那种情形。假如他像那些人一样被人捞鸭子一样从水里捞出来,这个脸,他丢不起!
“给我起!”
身躯猛然一沉,何问柳一声厉喝,右手闪电般在胸口连点三次;他的气息陡然暴涨,脸上带着一丝不正常的酡红,重新升到空中。
再次前行后,他的身法竟然变得轻盈起来,速度也随之加快;看样子,不过片刻他就可以踏上实岸,完成这不知真假的第一关大比。
“愚蠢!”灵机与众人一样在观望,此时忍不住开口道:“死要面子活受罪,愚不可及!”
“不对吧,我觉得他做得对啊!”
童埀不同意他的看法,认真说道:“迎难而上,不正是我辈应该做的么?”
灵机极为不屑,说道:“那你呢?你怎么不拼?”
童埀哑口无言,嗫嚅说道:“我修为浅薄,拼也是白搭。”
灵机冷冷扫了他一眼,想嘲笑他两句又懒得费那个神,干脆不再言语。
船翁忽然开口道:“小友怎么看?”
他问的是十三郎,没等他回答,小红已经插嘴说道:“爷爷你不是白问么?哥哥这么聪明,当然不会干那种傻事。”
众人顿时哑然,暗想题目是你出的,不做反倒成了聪明,当真是吃人嘴软。再说人家只是筑基修为,你这不是磕碜人么?
船翁没有理会小红,目光依然望着十三郎,好似有所期待。
十三郎笑了笑,平静说道:“第一关难度,应该没这么大。”
童埀连连点头说道:“就是就是,肯定的。”
小红鄙视地望着他,船翁却不肯轻易放过,继续问道:“假如真是如此,小友准备怎么做?”
十三郎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凝目看向再次慢下来的何问柳,缓声说道:“如果是内院测试,自然要试一试。”
“内院?内院是一年多以后啊!”童埀听得莫名其妙,忍不住提醒他:“那个,少爷不知道?”
道院开山的规矩人人皆知,首先是整个灵域的普选,各分院招生完毕后,经过一年的培养观察,最后才以分院举荐的方式统一进行内院大比。想想也对,灵域范围何其宽广,如果要修士直接赶往紫云国,根本就不可能实现。
此外还有一个不便明说的原因,世人皆知内院位于紫云山,但是紫云山的真正位置却从不被人知晓。分院除了进行普选,最重要的职责就是对初步选拔的修士进行甄别,防止奸细与心怀不轨者混入。
听了童埀的疑问,十三郎淡淡笑了笑,并没有多做解释。船翁却好似明白了他的意思,同样没有再追问。留下一大一小两个迷糊在心里猜测,还有一个奸笑的老头,目光闪烁不定,不知什么心思。
此时,空中的形势再次急转,何问柳飞到距离岸边不过数十米的地方,竟然再也难以寸进;眼看着他的身形开始缓缓下坠,岸边已有失望的惊呼声响起。众人内心苦涩,暗想连他都无法安然渡河,就算这一关的难度降低一半,自己也没有半点希望。
一些人心灰意冷,一些人目光嘲讽,一些人脸上带着惋惜,还有一些心地善良的女修已低下头,似不忍看到那位苦苦挣扎的青年入水后的狼狈摸样,种种表情,尽皆落入何问柳的眼中。
千百道目光,便如千百到利箭刺在何问柳的心头;修道百余年至今,他何曾陷入过这样的囧境。心头一股遏制不住的戾气爆发,何问柳再次大喝,身体骤然转变。
此时的他何尝不明白,这所谓的第一关,绝对是故意提高了难度,否则的话道院何苦弄那么多唬头,直接宣布结丹后期以下修士不要参与即可。这样故意为难的话,道院的声名何在!
即便是这样,他也无法接受落水的命运,无法接受众目睽睽之下变成落汤鸡摸样。那会让他道心受损,是比任何伤势都眼中的心伤!
“羽化!”
随着一声暴喝,扑棱一声,他背后凭空弹出两只长达两丈的羽翼,雪白晶莹,仿佛一只神骏的大鸟,震翅飞到空中。
“啊!”
一声整齐的惊呼响起,岸边众人几乎无法相信,齐齐瞪大双眼。
“飞翼法宝!是飞翼法宝!”
“那是……雪鹤!一定是雪鹤,成年雪鹤的翅膀!”
“成年雪鹤?那可是接近六级的妖兽,他怎么能……”
“废话,人家是岭南第一修,是你能比的么?”
“岭南第一修也不可能,他的修为毕竟不够,雪鹤号称瞬息千里,别说打不过,打得过也追不上啊!”
“白痴,岭南第一修难道是孤家寡人?人家师门是干什么的?不会帮忙!”
“呃……这倒也是。不过,他好像没有祭炼完成啊!”
“那还用说,雪鹤最是骄傲,如果不是心甘情愿,就算被取了翅膀,也需多年祭炼方能成功。他这样贸然使用,只怕后果严重。”
“严重个屁,人家进道院是板上钉钉的事,有的是时间恢复。”
声声羡慕或是嫉妒的议论声中,何问柳双翅展开,身体平掠划空,转眼便突破最后的关碍,落上岸边一块礁石。
速度很快,姿势却很是不雅,歪歪扭扭不成样子,哪有半点雪鹤的飘逸临风之美。他这对羽翅祭炼未成,又赶上法力大耗强行施展,为了压制抵抗,心神已然受挫。
看得出来,何问柳自己也明白后果,或许也是难以支撑的缘故,他选择了最临近水面的石头落脚,尽量压缩时间。
可不管怎么样,何问柳总算是成功过了河,片刻寂静之后,岸边骤然响起鼓噪喝彩之声。所有外来修士齐齐鼓掌,大声为之叫好。
就连那些本土居民眼里也都露出一丝震惊,这些人不会第一批赶到,有些心急的修士会提前数月乃至数年赶来紫云城,目的自然多种多样。然而直到今天,何问柳是第一个凭借飞行成功渡河之人,虽说羽翅飞行有些取巧,也算极为难得了。
众目所集,岭南第一修,身子微微晃动,脸上却已经带上微笑。强行压下一口心血,何问柳收回雪翅,抬手准备向众人示意。
携渡河之威,正是战士风度形成号召力的大好时机,这样的场面他见得太多,早已驾轻就熟。
偏偏在这个时候,一个极不和谐的童音忽然,带来一场谁也想不到的后果。
“哇!鸟人!”
小红此时方从震撼中醒悟过来,粉嫩的小手指点着他,娇声叫道:“我也要我也要!爷爷快拔了他的鸟毛!”
空气突然凝固,周围的人群瞬间变成石像,下一刻,一片鬼哭狼嚎的笑声骂声四起,其中那些农妇船夫小贩差役的声音最为洪亮,犹如一群看戏的马猴。
“你……”
何问柳眼前一黑,喉咙发热几乎当场喷血。此时的他哪里还顾得什么忌讳规矩,戳指喝道:“哪里来的野孩子,好大的胆子!”
船翁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冷笑说道:“我家的,你有意见?”
未等他开口,老人冷哼一声,说道:“投机取巧,船资不可免,下去!”
“扑通!”何问柳一头栽倒。
水花四溅!
第188章院长?院长!
水花在空中飞射,周围人的心落到谷底,一片冰凉。
何问柳虽然疲累不堪,却不是谁都可以轻辱的对象。一喝之力让他连站都站不稳,老人是谁?
人家可不是奋出全力做雷霆之吼,其语气固然严厉,声音可不算大。周围众修甚至没什么感觉,岭南第一修便落入水中;看其自然沉浮的摸样,竟已神智不清。
一条小船马上赶到,身形壮硕的船夫乐呵呵将何问柳捞到船上便不再过问;其它几名稍慢的船家笑骂几句,大意是见他捞了好处,有些不忿。
不用问,这种情形他们见多了,根本不担心何问柳赖账或者撒野。话说回来,在水面之上,法力所受的禁锢之力极为严重,以何问柳现在的状态,还真没那个胆量。
船夫们闹了一阵,纷纷掉头驶往对岸,那名占了先的壮汉没有走,他要等何问柳清醒过来,向他讨要船资。
“十倍喔!”
小红还在生气,气哼哼朝壮汉叫道:“不给钱就拔了他的鸟毛!”
“扑通!”何问柳刚刚坐起来就再次摔倒,两眼望天目光散乱,哪里还能说出来话。
“好咧!”
壮汉吆喝一声,临了还不忘道谢:“三七好不好?”
“不行!,最少得四六!”小姑娘的表情如同走惯江湖的悍匪,猛恶到让人心寒。
岸上诸人渐有愤色,尤其那几名青年女修,眼巴巴看着在船上挺尸的何大修士,不知该不该说点仗义之言,又或是借机套套近乎,表示表示安慰等等。
正在骚动时,船翁忽然开口说了一句话,顿时令众人面色大变,随后便陷入狂喜,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尔等已入道院,当谨记院规,勤修不缀,莫要得意忘形!”
于是乎,刚刚复活的雕像重新凝固,众人张口结舌望着船翁,心里都在想:“他在说什么?”
……
“紫云城即为道院,道院即为紫云城,城里所有居民,皆属道院弟子!”
“自踏岸的那一刻起,尔等即已是道院之人,当受院规约束。”
船翁不理他们怎么想,坐在船头如同邻里之间唠嗑一样说道:“老夫身为紫云城主,兼理本院院长,此人违反院规,略施惩戒以儆效尤,尔等可有不服。”
一道道雷霆炸响在人们的脑海,震得众人心动魂摇,咧着嘴僵着手,仿佛一只只中了定身术的蛤蟆。
这就算进了道院?
交点银子或者灵石就能进道院?这么便宜!
他是紫云城主?道院院长?摆渡的船夫?
难怪那小姑娘这般嚣张,难怪她敢说这是第一关,难怪她用银子做椅子,别说银子,就算她用灵石做椅子,又有谁敢说个不字!
呃,不对,别说用灵石做椅子,就算他用灵石做床,做房子,也有大把人抢破头要送上门啊!
还有,什么叫违反院规?何问柳真的违反院规了吗?哪个院规上会写上这么一条:不得辱骂院长孙女!
他哪里是违反院规,他是在找死啊!
“扑通!”何问柳又一次坐起来,又一次躺下,再也不愿起身。
他真心希望自己没有听到这些话,永远这么躺着,甚至……永远不要醒来。
他想哭,真想哭。
不用问,自己没戏啦!现在的情形,别说什么内院外院,他连能否活下来都不知道,哪里还敢奢望其它。
岭南第一修?
呵呵!别说他只是个虚名,就算真正的岭南第一修,就算他的师门至尊又如何?在这位老人面前……又算哪根毛!
恍惚间,何问柳仿佛看到有无数张大嘴朝自己狂笑,有无数张面孔在眼前晃动,还有无数惨无人道冷酷绝情的刑罚在等着自己,连绵不休,终生而不绝。
得罪谁不好,得罪一位祖宗,小祖宗!这种过错,甚至比得罪院长本人还严重。
老来疼小,这是千古不化的真理。
迷茫的眼神望着天空,之前种种浮现在心头,何问柳不停痛骂自己,简直就是个猪脑子,不,比猪还蠢一百倍一万倍。
紫云城这种地方,老人之前种种做派,无不显示出他不是普通人。可问题是,即便众人再怎么想再怎么猜,也不会认为他是院长啊!
那已经不能叫猜想,应该叫梦游,叫发癔症。
“活该!”何问柳对自己说。
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一声比天籁更天籁的声音,如同打了最大号的鸡血一般,蹭的一声从船上蹦起来,差点再次入水。
“念你初犯,老夫不会取消你的资格。”
老人看都没看他,抬手拍拍小红的头顶,眼里蕴含着浓浓的慈爱与怜惜,严肃说道:“老夫就这么一个孙女,尔等可不能欺负她。”
“谁敢啊!”周围人齐声痛骂。
在心里。
……
“尔等远来不易,向道之心身为坚定,道院自不能让你们白跑一趟。入院一年,时满后以各自造化,有三条出路。”
老人将抽空的烟斗磕巴磕巴,随意说道:“其一自然是进入内院,继续修行直至期满。其二各回各处,天下之大,大道千万条,并非只有道院才能修行。其三留在紫云,成为此地居民的一员。”
一边慢慢装着烟丝,老人不疾不徐说道:“尔等都看到了,此地灵气稀薄,修行难度比之外界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