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现在,你只要看看为师如何让你祖奶奶生不如死,今后便不会为亲情所困,多好。”
“朕曾一谋扫灭楼兰,今日若能栽培逍遥,功绩何尝逊色当年!”
遥想将来,飞殿下不禁要为自己叫好,感慨万千:“我有把握,等到杀死萧十三郎的那天,雅儿便能修成成果,至少……”
“放你娘的狗臭屁!”突如其来一声怒吼,西方一条大红身影,人尚远,入眼已见拳风扑面。
“简直臭不可闻!”南边一位妖娆女子,说着骂人的话,听起来竟不让人厌憎,相反觉得亲昵可人。
“成何体统!”北面一修踏剑而行,神情刚正不阿,一来便朝南方女子训诫。“道院中人,岂能如此粗鄙不堪。”
“错了错了,你们都错了,听说他娘是好人,放他爹的屁。”东面一条铁蹄壮汉,长面堆满谄媚的笑,等到看清殿下真容,感受到其气息,神色突又变成紧张,摇身、对天长嚎。
“坏了,小心……夔神变!”
第1698章八面强仇,不及一驴
东西南北四强者,出声时候相仿,距离相仿,就连前进的速度也都相仿,粗看就像排练多次的阵法,再考虑到他们出现的时机如此之巧,让人很难不联想到两个字:“陷阱。”
飞殿下入界才刚刚露面,陷阱之说绝无可能,既如此,这样的巧合未免太巧,给这件事涂上一层神秘色彩:天意。
“有点意思。”
天意总是神秘的,强如古帝、能与天道争雄的存在也会忌惮,更不要说殿下了。复仇,证道,两重目的,飞殿下隐约觉得这种偶遇对自己来说是极好的兆头,很欣慰。
“天意吗?”
心中有断,飞殿下的目光首对西方,随即认出那个熟悉的身影。
火玲珑,数百年前便是人间大能,如今更是实力巅峰,已任战盟长老之责。值得一提的是,如今的沧浪因真灵之战受益良多,最高层次不再受限于化神,火姑娘以肉身证道,和她的姑姑欧阳燕舞一样、生修之中也为强者。
改变的是实力,不变的是风格,火辣辣的玲珑火辣辣的拳头,于空中打一支笔直的锥!
“那就来吧。”拧身,举手,飞殿下迎着那只熟悉的拳头打出一拳。
相比火姑娘的拳头,飞殿下的拳头显得轻飘,众所周知他并不精于肉搏,以拳对拳、等于以弱战强,结果……
“蓬!蓬!”
对撞伴随两甚闷哼,飞殿下原地三摇两晃,对面两个身影溅血倒飞……为什么是两条?
“嗯?”
莫名其妙冲击翻倍,飞殿下险些被打的倒退,胸中气血不住翻腾,凝目时、火玲珑身后出现第二个人。身材高大、半身赤裸仅在腰间围着一圈兽皮,此刻正如恶狼咆哮,反手一推玲珑。
“走啊!”
“哦……”
对飞殿下而言,那个似乎藏在火玲珑身体里的人更熟悉,曾与他、乐洪涛齐名并肩称为三杰,当年的战盟行走:叱虎!
这是怎么回事?
这算怎么个说法!
战盟中人什么时候开始修习道法。而且是这么邪门的法术……纵燃火姑娘百无禁忌,也不能在身体里藏着个大活人,差不多光着。
来不及想了。
“尊剑,屠魔!”
拳退双雄,北方纵剑者的眼睛顿时眯成一条缝,目光如针刺般凌厉。喝声即出,剑光已到,流水光华一取咽喉,另一支如蜻蜓点翅。点啊点……点向殿下的裆。
施展这样的剑法,刚刚喝叱别人不要粗鄙的老者还在大吼。
“小畜生,老夫让你断子绝孙!”
一剑即出,观战者当中不少人一把捂住双眼,不忍相看。
太……那个了!
剑者,君子也,再说那可是剑尊,道院九尊之首!知道当年旧事的人此刻都在想。假若大先生转世看到这一剑,定会勃然大怒。一剑将用剑者劈成两半。
“你!”
相比旁观的人,飞殿下感受与众不同,看到如此卑劣的一剑,其眼中骤升火焰,就像一头看到红布的健牛,又像一条被揭了逆鳞的巨龙。杀机首次涌现。
“鬼老头,这么想死啊你!”
之前杀了那么多人,飞殿下自始至终很平静,甚至可以说温和。唯此时要害被剑光所指,他才压制不住心中怒火。流露出真实情感。
因为火玲珑一下子变成两个人,飞殿下打出的拳头反来不及收回,于是用另一只手挥剑,比之前面对群修时认真三倍,大力七倍。
“这是你的极限。”
很少有人留意到,此前连败连杀那么多人,飞殿下看似轻描淡写,实则每次都计算的极好。比如吹出那口气,刚刚好可以将对手吹成灰,再比如纵横三剑,刚刚好可以击退群修,摧毁慕容沛的战力、并且留下她的性命;正因为如此,慕容的生灭二气才能在剑上留下痕迹,令其小挫一把锐气。
对现在的飞殿下而言,实力与境界的差异极大,因为本尊的关系,他可以超越修为尝试领悟一些新东西,就像他自己对小雅说的:问逍遥;注意这并非一句空话,而是真真切切的需要。
凡战斗必有所得。
与其说相信这句话中的道理,不如说把它当成原则来坚持,沧浪这个地方,不可能有人与他棋逢对手,这些战斗或许不值一提,却因为这种方式得到不同收获。
就像刚才火玲珑的那次,若以重法直接把对方两个轰成碎渣,有什么用呢?
虽在暴怒之中,飞殿下依旧很认真的对待这场战斗,以对方的极限之力出击,境界之差作为压制,追求一个:“恰好。”
这也是逍遥,一种建立在极度精准之上的逍遥。
令飞殿下觉得意外的是,鬼道用剑猥琐不堪,其剑内真力却似怒江大河一样桀骜不驯,层层冲刷,有几道剑意突破重围,射入心海之中。
大力兼有压制,但若不是境界远超,飞殿下已经受了伤。
“……不错。”
飞殿下脸色有些难看,最终不能不认同事实,纯以剑道论,剑尊果为人间至尊;随后想起这是又一重收获,脸色方才开始好转。
剑挥于天地,上下两剑皆被囊括,宝光毕露的双剑被那把半残的普通飞剑绞碎,余力波及持剑者,眼看将其碎尸万段。
也就这样了……嗯?
“封!”
剑尊背后闪出一人,双手十指如拨弦弹动,成千上万道禁环蜂拥而出,将那些倒卷而至的剑意尽数包围。
“走啊!”
曾经踏阶与十三郎争锋、如今的禁楼主持,何问柳!
又是这一招!
同样的事情发生两次,同一块石头绊倒两回,尤其对方一个刚刚羞辱过自己,一个是过去尚且不屑一顾的后辈。飞殿下再如何有“涵养”,也难保持矜持。
“走不了的。”
不矜持,眼神反倒变得宁静,开口时一股气息吹出,那些被绞碎的剑意重焕生机,万剑齐发!
“吼!”
负责掩护的何问柳被万剑穿身。鬼道变成血人,嘶吼声中卷起一阵狂风,跑了……
他居然跑了!
他居然跑得掉!
三重意外,飞殿下动了真怒,欲待发作,身后身侧再闻三声怒喝,暴烈攻击再度临头。
“魂禁!”
“超度!”
最后赶到的是一头驴,从头到脚发林倒立,身体看上去就像一头插满倒刺的铁疙瘩的驴。
“夔神变!”
魂禁超脱。道院九尊中蛮尊一门独有,但非纯粹道法神通,而是借助专门炼化的妖魂施展。身后来袭的妖魂有两条,属于蛮尊的吞天巨口,另一个属于那名妖娆女子:严萌。
曾经的萌妹子,今日的妖娆女,变的是气度与修为,不变的是心情。双重魂道、兼有隐身背后的尊者推动,威力直接翻翻。
“真让人意外啊!”
小小沧浪。区区千年剧变如斯,强如飞殿下,境界超出对方几个层次,面对这种专门针对魂道的攻击也有动容,需比刚才更认真一些。
挥拳动剑,连连意外。看似已无还手之力,飞殿下半拧身躯,目光刚刚来得及扫过那两条疾扑而来的身影,轻喝一声、四字。
“君临,天下!”
对所有沧浪修士而言。这是让他们久违的四个字,久违的声音。
四字彷如四记沉雷,妖魂坍塌,巨口崩散,萌妹子脸上娇容失色,笑颜未来得及展开便已僵硬,神魂摇摇欲坠。
一条庞大的身影挡在其身前,被声波一击,浑厚的胸膛顿时塌陷成坑,一股朦胧虚影刚刚遁出,只来得及发出凄厉嘶吼,便告消散。
“走啊!”
一代蛮尊,纵横灵魔两域,秋猎地激战獴逻犹能全身而退,如今被一句话生生说死,就此陨落。
“师尊……”
妖魂已崩,妖主不战也被重伤,哀哭声中严萌卷起蛮尊的躯体化风而走,临行留下一句生世诅咒,显得那般苍白无力。
“齐飞,你不得好死!”
“用得着你来说。”
用拳的断了拳头,用剑的被剑毁掉剑心,用魂禁的被灭了本命妖魂,意味着此后终生在反噬中度过,飞殿下对这种结果相当满意,淡淡应了一句,便把目光转向空中。
铁蹄践踏,那头蠢驴展示出来的实力足以令他为之动容,心里很难想通。
“怎么会这么强,觉醒……也不至于呀?”
沧浪修家,熟悉十三郎的人一定知道灰哥,飞殿下更不用说,此行的一个主要目标便是它。记得当年飞升时候,大灰不过才七级往上,能化形是因为其天赋奇异,不是真正本事。如今才过这么些年,身在下界的灰哥竟然成长到十二级上下,相当于劫境!
……成长迅速不是不可以,比如飞殿下知道,星空一战时,除大灰外跟随十三郎上界的那些妖宠全都不逊于劫,成长如飞跃般恐怖;再有如飞殿下自己,比任何人都快。
然而那是上界,谁都知道十三郎得到多少奇遇,连带一群鸡犬升天;至于飞殿下,已经不能叫成长,而是彻彻底底的蜕变。
留在人间的大灰不可能得到那么多“美食”,怎么能长的这么快!
“真是见了鬼了,若在晚来几年,这头蠢货岂不是要破涅?”
这样想着,飞殿下望着从天而降的蹄,不知不觉有些恼火,抬腿便是一脚。
拳破拳,剑破剑,威破魂,破蹄当然要用腿……谁说逍遥等于抛弃颜面,这是飞殿下的骄傲。
“夔神?我会让你变成死狗,扒了皮,交给十三郎好好看个清楚。”
两强相遇,破骨碎魂之声即将入耳,正当小有期待的时候,忽见大灰咧开大嘴,鬼哭狼嚎般一声大喊。
“别打啦,投降啦!”
“啥?”感觉像吞了一只活苍蝇卡在喉咙里,好不难受。
“师弟说过,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识时务者为俊杰,良禽择木而栖……”
翻身滚落,恢复人形的大灰庄严宣告,振振有词。
“我要求投降。”
“……”
望着大灰好一会儿,飞殿下仍无法相信所闻所见,需亲自再确认一遍。
“十三郎教你这么做。你故意说出这点?”
“当然。似本神英明神武,怎会这么怂。”大灰斩钉截铁回应道。
第1699章成长中经历的……
被萧十三郎视如兄长的大灰向自己投降?
经反复思考,飞殿下觉得这件事对自己有百利而无一害,象征意义尤其巨大,比如将来和十三郎碰面,身边有这头蠢驴为伴,多么赏心悦目。
想到这里他说道:“你能为我做什么?”
大灰大声回答道:“除了杀人,什么都行。”
飞殿下淡淡说道:“蠢货,我没打算让你杀人。”
大灰反而不懂了,问道:“……为什么?”
“我为萧十三郎而来。”飞殿下神情坦荡,一半轻蔑、一半认真说道:“十三郎这个人我很清楚,虽重情、但又凶狠残毒果断决然,若你杀了与之亲近的人,他会视你为贼,下手诛杀绝不容情,因而起不到丝毫作用。”
这番话令大灰陷入沉默,暗暗想着心事。
“我不在乎你是真降还是假意,也不在乎你这头蠢驴的死活。不过……”到此飞殿下有些好奇,问道:“若我下令叫你杀人,你会怎样?”
“大丈夫威武不屈,本神宁死不从。”大灰高高昂起头颅。
“……”
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畜生,飞殿下随意摆了摆手:“也罢,敞开神魂。”
殿下讲的是真心话。沧浪有很多与之亲近的人,多大灰一个不多,杀他一个不算少;至于战斗,飞殿下不需要人帮忙,若强令大灰杀人,对十三郎而言他反而成了“家贼”,比较容易割舍。
“像现在这样忍辱受屈,最能让他心疼。”
抓俘也好,杀人也罢,归根结底都是为了十三郎准备,若不然,飞殿下根本不会回来,更不会闲到找这些蝼蚁的麻烦。
敞魂入咒,献上生死,一路下来夔神都很配合,这之后,飞殿下命他变回本相,轻易不许成人。
“身边多一头能说能挑的畜生,感觉也还不错……你不像小雅皮娇肉嫩,嗯,先尝尝这个。”
“嗷!”
事先没有丝毫征兆,大灰坚如磐石般的身躯突然开始颤抖,像身体各个部分被拆开、且彼此视如仇敌,皮肉堆叠对撞冲击,甚至能听到骨骼碎裂的声音。
仅仅过去三息,大灰身上已有皮毛被撕裂,从内里向外渗出鲜血,再过五六息,灰驴被染到鲜红,口中血沫横飞,四蹄乱踏,剥皮剔骨般的声音直渗到人的灵魂中去。
奇怪的是,早先战场投降无丝毫气节,到这个时候、大灰反而不再祈饶,连一句抱怨的话都没有,剧痛难挨他咬牙苦忍,实在忍不住就放声哀嚎,满地乱滚。
再过三息,大灰身上的毛发开始脱落,岁月好似在其体内被加速,腐朽之意渐起,死气亦随之滋生。
又过三息,夔神挣扎的动作变缓,看着就像痛苦有所减轻,实际上、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它快要死了。
飞殿下漠然地看着他,似在等待什么事情发生。
的确有事发生,不过不是大灰。
“你简直禽兽不如!”
就在刚才,小雅为大灰的行为感到不齿、甚至愤怒,根本没想过会为他说什么。如今,亲眼看到那么强壮的驴才一转眼就变成这样,她才意识到,对刚刚战斗的那些人而言,死亡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正因为如此,小雅愈发难以理解,为什么这头强大的驴不选择战斗而是投降,投降了又不肯求饶,而且他明明还有力量可用,为什么不肯自杀?
“他不是已经投降了吗,你也答应了,怎么能这样……”
道理想不通可留待以后,看不下去的事情真的不能再看,小雅忍不住代其质问。
“为什么还要酷刑折磨!”
“你求我,我就放了他。”飞殿下给出标准的纨绔式回应,甚至故意在目光中加上一丝淫邪。
“你……”
小雅羞愤难言,犹豫不决。
十四岁女孩尚无主见,认知全由其接受的教育中来,按照往日所知,她、还有大灰都应该与飞殿下拼个你死我活,怎么能求饶?
何况为一头贪生的蠢驴?
然而这不是一般的驴,它属于道院,是传说中十三先生的师兄,曾经纵横灵魔妖三域、大战真灵,此番为解救水仙宗灭门之危而来。当然他们都失败了,可恨这头驴竟然不战而降,方才落到现在这种情形。
为他求饶?
求还是不求?
常人看来很简单的一件事,对小雅而言是一个重大转折点,如何抉择,注定会影响其今后一生。
正犹豫的时候,万万没有想到,刚刚咬牙苦忍让小雅生出恻隐之心的大灰居然大叫起来,所喊的内容让人啼笑皆非。
“求他,乖丫头,快点求他,求呀!”
“……你这个……无耻之尤!”
小雅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愤而扭头。
更加不可思议的事情随之而来,脚下,山上,重伤、但未死的慕容沛忽然开口,因为焦虑、声音透着几分凌厉。
“雅儿,快求殿下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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