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这些,最让十三郎头疼的是还是“沟通。”按照上官馨雅指点,他需要通过这个小漩涡控制磁母,方式就是培养感情,说白了就是诱拐。
然而该怎么做?
十三郎放出一丝灵识,尝试着对漩涡发出召唤。不用说他有多么小心翼翼,声音更是温和亲切到极致,几近于谄媚。
“小漩?”
“小涡?”
“小漩涡……吗的,得取个好听的名儿。”
正想着如何拍上马屁,小小漩涡突生变化,一口吞掉十三郎释放的灵识。
“有门儿!”
既惊且喜,十三郎只怕它毫无反应,正想继续,一股如针刺刀刮再以火油灼烧的感觉油然而生,厉声尖嚎。
“吼!”
来的太突然了,程度太剧烈了,就像洪水太猛瞬间冲破承受极限,十三郎的身体直接在空中翻了个身。
“嗬!啊?嗯?”
剧痛,震惊,疑惑,惊慌过后,稳定之后,十三郎很快捕捉到要害。
自己能动了?
抬抬手,踢踢脚,扭扭脖子扭扭腰……很吃力,但他确实能够移动。
“跑!”
丢下磁目,自己跑掉,这是十三郎的第一个念头。跑出去,至少别留在锐金之气正中央,看情形决定下一步举措。
很快被证明行不通,不,应该说很难行得通。
磁目并不在乎十三郎怎样,问题出在那个小小的漩涡身上,它不肯离开磁母也不愿放弃量劫,每当十三郎尝试离开,磁母便会生出一股吸力,漩涡随之动荡。
“这个……”
几番踌躇,十三郎最终放弃初衷,没敢强来。
“那么,继续……”
又是几番踌躇,十三郎再度放出灵识,一如之前那样试探漩涡。
“啊!”
过程依旧,结果更惨,即便做足准备,十三郎仍被剧痛所伤,抽搐半响难止。
除此再无其余反馈。只知道自己的灵识被吞,有没有用,有用的话是好还是坏,一概不知。
也许养出一个儿子,也许养出一个怪胎,也许什么都不是,也许耗尽十三郎的灵识仍无结果,也许……
也许没有那么多也许。
问上官,得到的回应异常干脆:不知道,看着办。
内忧外患,伤横累累,身心俱疲,十三郎仅剩下自怜。
“这他娘的叫什么事儿啊!”
……
一天一天,一年一年,盘旋在法坛世界里的锐金风暴一天比一天剧烈,范围却越来越小。
越小越稠,越稠便越是可怕,从外面看,所谓锐金漩涡已经不能叫气流,无数道划痕真实可见,无数次碰撞叮当不停,根本就是一片利刃汪洋。
三十年后,锐金漩涡趋于稳定,其消耗与法坛供给的速度达到平衡,再未浓缩,也不再扩展。
“终于停了!”坛外,河间王长出一口气,低头望着下方三层,面色阴沉如覆盖一层浓云。
“但愿如此。”火云王脸色不比河间王好,神色中多出一丝悔意,与敬畏。
三十年,法坛吸力不断增大,九大鬼王非但不能从中获益,反而被迫输出法力,方能维持法坛稳固。他们尚且如此,下面三层的鬼修更不用提,比如河间王手下,原本就没什么指望的三獒被活活吸干,余者也都身带重疾。
最让人无奈的是,他们不敢、也不能这样放弃,不谈心血尽失能否接受得了,关键在于法坛一旦崩灭,有可能直接导致世界崩坍,后果不堪设想。
后悔无用,事实已成,好在法坛终于稳固,九大鬼王抓紧时间休养生息,重新开始吸纳……
与此同时,锐金之海周围,慢慢聚集起九名妖修,分成三个方位,三团鼎立。
“快了。”望着前方万道银光,蚩虬敏锐地察觉到些许变化。
“准备。”独角妖修闻声而动。
“好。”另一名面色青绿的妖修紧随其后,挥手间周围绿波荡漾,凭空生出一片碧湖。
“注意两旁。”蚩虬的视线落于风暴两侧,不足百里之所在。
现场不光只有他们,另外两处,两团妖修各施法度,以自己擅长的方式设置阵法,随时准备迎接可能出世的重宝,以及彼此间可能会有的杀戮。
时间比想象的要长久,自此刻起,锐金之海不时传来动荡,时而还能听到雷鸣般的巨响,然后慢慢停歇恢复原状。准备好的妖修苦苦守候着,一晃,又是三十年。
内里周围,九名妖修渐渐不耐,但都苦苦忍着,外面,九大鬼王渐渐恢复,甚连下方诸人也都好转的时候,法坛世界再生变故,比其上一次,只强不弱。
终于有一天,锐金之海有了变化,在众人几乎没有防备的情况,突然开始放大。
与之想伴的是一声凌厉长啸,一只由万剑组成的狂龙,与那个打头好似搬山行走的身影。
“给我出来!”
第1694章轮回路,补天石
锐金之海因暴动掀起狂潮,三方准备捕猎的妖修望着它,它们,还有他和它,脸上神情震撼莫名,又有些茫然。
一把剑率领千万把剑叫壮观,一个人拖着一条龙叫震撼,一个人拖一座山叫笨重,如果一人挂剑,人拖着山,剑带着剑,万剑成龙,龙逐山岳,这样的景象该如何形容?
震惊茫然过后,三方妖修先后做出反应。
“剑!”蚩虬第一个低吼。
“定是那把剑!”另一方,三名妖修同时大喊。
“杀了那个人!”第三方,两名妖修抓住要领。
银剑如水,初看如清泉凝聚出妙形,无法形容的精致、甚至精美,然而当目光涉及内里,猛然一股磅礴血浪盖顶而来,在场九大强横妖修,险些都被吞噬!
等待为了锐金化形,六十年守候,结果等来一把剑。这样的剑,能够率领锐金大潮的剑,这个时候面世的剑,只差在身上写出“我是金灵”这几个字。
至于和剑同时出现的那个看起来比山岳更加沉重的箱子,那个拖着箱子的人……
嗯,他很诡异,那个箱子给人很危险的感觉,还有那个人似乎与剑有着某种关联,不过……
“管他?杀了,夺剑!”
半声低吼,独角妖修冲天而起,直奔持剑修,其身边妖修双臂上扬,如拖塔般奋力举手,一下子举起自己布置好的那面湖。
整整一面湖水,就这样被他举到空中像石头、其实更像网一样罩向前方,举着湖水的妖修眼观六路,发现其余两方也都祭起重宝,赶紧朝蚩虬大喊。
“蚩虬,动手!”
“来了……”
也许属土的人生性稳重,或者天生迟钝,当看到那人那剑那石那龙的时候,蚩虬的动作比在场所有妖修都慢了半步,直到同伴呼喊在想起来属于自己的那份职责,赶紧准备接应。
“聚土成……嗬啊!”
慢半拍,结果救了他的命,蚩虬看到此生再也不可能忘记的一幕场景,彻底呆在远处。
视线中,独角妖修与另外一名生有紫色发辫的女子同时抵达,纷纷施展重法朝持剑之人攻击,那名女子一边怒叱独角不该抢夺,一面准备变身露出本相,一举定形。
“独角,你敢和老娘争!”
“争着死啊!”
回应她的不是独角,而是那个顶剑拖石带长龙而行的人,看得出来此时的他心情极度焦急、紧迫而且糟糕,根本不想有半句废话。
粗俗一骂,那人忽然松开身后那只箱子,身躯微晃释放出一层玄气蒙蒙的乌光,顶着紫发妖修的玄光冲到其勉强,闪电般出手。
看到那个人的动作,蚩虬脑海里闪出三个毫无意义的字。
“真快啊!”
一旦脱离重岳负累,那人就像与时间决裂了一样,说去哪儿就哪儿,中间不需要任何过程,因为快到极致,蚩虬甚至来不及生出恐惧的感觉。
不仅快,还无形。仿佛紫发妖修什么法术都没有施展过一样,他就这么直接、不受任何阻碍、没有任何停顿与闯荡感的来到女子面前,伸手握住她的脖子。
然后?
然后她死了。
实力不逊于在场任何人的紫发女被他随随便摆弄捏断头颈,目光仍如刚才那样凶狠地瞪着独角,似在奇怪对方应该在移动中、自己的视觉为何不再发生变化。更恐怖的事情在后面,女子身亡,不知怎地干瘪下去,一股股五彩争先恐后涌出来,潮水般涌入凶手的身体。
可以明显看出,女子释放出来的五彩光华并不均衡,青绿为最,银白最少,代表水、火、土的三种颜色彼此混杂,难分彼此。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乌光面前,所有一切都成虚妄,有等于无,无中生有,尽成一味食粮。
“我的个天……啊!”
独角惊恐的大叫转为惨嚎,亲眼目睹如此诡异的一幕,近距离感受着那个人的气息疯狂滋涨,心胆俱裂。没等他来得及应变,眼前一花,那个凶魔般的人已近在咫尺,一张清秀绝伦的面孔随之出现在眼前。
“我……”
“死……”
头颅微凉,身似火烧,眼前一片宣告终结,同样一片五彩绚丽,独角与女修大同小异,正处在成长的中间段。
有什么意义呢?
人杀人,剑亦不闲,独角与女修身亡的那个瞬间,四道重法奇宝突至,铺天盖地,共同争夺那支剑。以周围人的看法,两人去杀那个气息与自己相仿的人族显然足够,余下妖修除警戒彼此,全部朝金灵出手。
结果比独角他们两个惨的多。
“嘶!”的一声响,随后铮的一声伴,乍听如蛇儿和琴吐信,细辩才知是剑鸣。
以天绝为首,万万剑齐发!
半点悬念都没有,观战的人甚至都没来得及弄明白怎么回事,参战的人更加莫名其妙,就觉得一大片光点冲到面前,冲进来,冲过去,然后……没有然后。
所有朝天绝出手的妖修就此身亡,众人辛辛苦苦布置的阵法,无数次权衡精心设计的战法,根本毫无意义。
湖呢?
湖在石中。
湖怎么可能在石中?
因为石头吞了那片湖。
小小箱内有玄石,箱子上的塞子已经打开,大片乌光成霞,猛然发现有精纯的水灵之气在眼前,顿时转向。随后人们就看到,那片方圆近百里的大湖顺着乌光灌入箱子里,直到一丁点都没留下。
“啊!啊啊啊啊!啊……”
举湖妖修拼命挣扎,却无法阻止无数年修来的水灵之气被吸尽,其身体也在摇摇晃晃中升空,投向你团乌光,投向那块此前充满诱惑、如今全是恐怖的石。
“救我,救我,蚩虬救……”
哀嚎那样无助,神情那样绝望,听到后蚩虬好不犹豫,返身倒射。
他跑的那么的快,那样的急,显得那般果断,与懦弱。
没什么好讲的,此时的他被吓破肝胆,即便那块石头真的变成一块普普通通的石头,那个人、那把剑全被捆起来摆放在面前,他都不敢去碰,甚至不敢多看一眼。
幸运的是,由于没有来得及施法,那块石、那把剑还有那个人似乎没有留意到他,准确地讲对方要务在身,只要没有人主动出手,本就不会停留。
“给我走啊!”
九名被寄予厚望的精修瞬间死了七个,凶手连看都没看余下的人一眼,反手重新拖住那个箱子,纵剑率领着锐金洪流,浩浩荡荡,艰难行走。
这样做的时候,它们等于在和阵法作对,需抵抗法坛化好的地域规则。
目标在正前方,穿过五灵交汇之地,途中惊呆几个没有参与夺宝的妖修,一头扎入那片汪洋。
黑水之地瞬生变化,如锐金风暴一样开始盘旋,从未有过的吸力骤然加剧,并有洪涛奔流之声发出。
“又来!”
“不好!”
“糟了!”
坛外,九大鬼王人人色变,惨然相望。
“等到五灵全部汇合,我等还能不能活?”
……
时光悠悠且匆匆,人们着急、难熬的时候它总是特别慢,度日如年,反之当人们悠闲、舒适的时候,时光总在不知不觉中跑出好大一截,握之不及。
对鬼王而言,刚刚过去的三十年过的很快,接下来的三十年异常难熬,等到苦尽甘来、法坛重新稳定之后,他们有些惊奇地发现,自己与法坛竟然已经分不开。
吸天地之力,夺天地造化,听着美好、实则等于把自己和天地捆绑,当进行到一定程度,人与世界便成整体,当中就是这个阵,这座坛。
想走?请把世界吸干、摧毁,或者将其补全,恢复到完好。
九大鬼王哪样都做不到,因此只能忍着,并在心内祈祷。
三十年修养,有了经验的九位王驾恢复元气,法坛内部又生一次变化,十三郎带剑拖石、率领水、金两气前行,投身到那片青绿海洋。
金生水,水生木,燃梅之前聚集五行——以相生次序进行。事实上十三郎并不知道这点,但他有天然路标可寻,每当磁母出现暴动彷如要溃散的时候,它的吸力随之转移,只要根据那种力量去走,帮它扛住大阵之力便可。
值得一提的是,此次出关,外面妖修全部联合起来准备再度夺宝,只有一个人例外。
蚩虬躲在土灵之地远远看着,看着人、剑、石轻松地将那些出手之人全部杀灭,面如死灰,目光黯然。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轮到自己,只留意到那个箱子已经裂开,露出一颗渐有彩光释放的石头。
然后,它们一起投身到青木之气当中,看不到了。
三十年,又是三十年,当人、剑、石再度出现,投身火海的时候,法坛之外,原本被用来培养真灵的妖族强者全部身亡,仅剩九大鬼王咬牙支撑,朝不保夕。
坛内蚩虬还活着,且比当初强大不少,但他躲在土灵之地不敢稍动,心无旁念。
他只想看到结果。
这次他留意到,那个箱子完全碎掉,内里石头似乎变小了,光泽更加明亮、真实;那把剑上出现一个人的影子,脚踩剑身,衣袂飘飘,如神仙一样。
至于那个人……蚩虬形容不出自己的感受,因为他根本留不下印象。
他看到了人,但是记不住那个人的样子,至少目光稍有偏移,脑子里那个人便像风一样消失,即便死命地盯着看,那人也想隐身雾气,似有似无,若隐若现。
唉!
蚩虬极其认真地叹了口气,知道这是修为超出自己太多、全力运行时才会有的结果,如此便意味着,那人已经靠近真境。
“真是奇妙啊!”
蚩虬觉得自己在做梦,仅百多年前,那人看上去还与自己相仿,刚破涅关而已。奇妙的是,现在的蚩虬反而不觉得害怕,相反内心有些期待,一心想知道、当那人从火海中走出、投身大地的时候,能否真的破涅成真。
他没有等待太久。
依旧是六十年,只是现象有所不同,火海漩涡并未走来,而是化成一面巨大骄阳!
那是真的太阳!
太阳周围,风吹拂,雷光闪,与大地辉映,法坛世界首次呈现出“类似于生”的感受。
随后的一幕,完全超出蚩虬所能理解的极限,太阳升起,风雷舞动的过程中,土灵大地缓缓升空,区去和太阳汇合。
彷入天地交融。
“这是……”蚩虬控制不住身体,随大地同起。
“这是……”九大鬼王同时惊呼,气息奄奄,仅剩执着难以消除。
疑惑中,震惊中,茫然中,无奈中,与绝望和期待中,太阳与大地汇合的那个瞬间,远处天边,冥都方向传来六声清唱,一句寒音,并有一声张狂大笑,与一道夺目幽魂。
“本尊去也,小友好自为之,若能成功,本尊在魔界等着你!”
下一刻,幽光射入昊阳,冥都为之大亮,象征冥都权威的芙蓉高塔轰然崩塌,天空改了颜色。
梅花五瓣,覆盖整个冥界天空,当中一点芯蕊有缺,黯淡无光。
燃梅到了最关键时候。
什么是梅?
梅就是轮回,轮回就是天,天就在头上,有缺就是当中芯蕊,等待有缘之人来修复。
一股若有若无的力量自轮回中释放,花瓣下,十三郎从昊阳之中走出,身形渐渐清晰。
身边,天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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