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同学忍不住伸手往自个儿额头摸了摸,没烧,还好还好。
当他抬起眼光时候,却见冯家妹子正拿着极大困惑和担忧的眼神看着他。
梦同学感觉有点尴尬,干笑两声,道:“哎,那个,那个,你说,霍夫人要回家么?”
冯家妹子道:“是。我也感觉这个时候,霍夫人不宜回关外,毕竟,现在外面很多人在找她,极之危险。”梦同学沉吟了一下,缓缓道:“回家,是一件神圣的事情。我们可以杀人,却没有剥夺任何人回家的权利。准了。”
冯家妹子身子微微一震,眼里异彩闪现,道:“可是。。。。。。”
梦同学正色道:“这数月以来,你们兄妹也很是辛苦了,明天你们也回家罢。霍夫人那儿,我另外安排人手护送她回家。”
冯家妹子低头似乎想了想某些东西,然后抬起头,凝视梦同学,坚定不移道:“三少,这个任务,还是让我们兄妹跟进罢。”
梦同学看着她,忽然轻轻叹息:“好吧。记得,任务完成之后,先回一次家。如果老大有意见,你说是我的命令。”
冯家妹子究竟年轻,于此年纪,他们更加向往的是摆脱父母的唠叨父母的庇护,出外闯荡一番,证明他们的成长。
不过,念亲之恩情,乃华夏民族根深蒂固深入骨髓的传统情怀,哪怕是最叛逆最年轻的心,遥远的思念,总是千丝万缕,割不离,剪不断。
冯家妹子深深凝视了他一眼,然后,默默地,对他深深一躬。
一三一章 我要抱着你睡
看着杯里的酒,于谦宝痴痴的,好像可以把里面的酒液看一个神仙跳将出来,然后满足他三个愿望:一,梦中游那个杀千刀的江洋大盗死出来;二,那个人见人恨天怒人怨的梦中游立马出现于面前;三,那个天下间最可恶最无耻的大流氓梦中游瘫痪在床,生活不能自理。
如果梦中游同学知道,他最爱的基友——额,不知是不是基本朋友的缩称,如此在简短的一刻之内那么咀咒了他三遍,是否会非常无辜而痛苦的问他个明白,究竟有什么仇有什么恨捏?
或许,巫师的理解是对的,人类的语言,在天地之间,各种语言词汇的振荡,跟宇宙空间之频率同步的时候,引起的磁场共振,将会产生一种无视距离和障碍、穿透力和破坏力极为可怕的力量。
刚刚目送冯家妹子离去的梦中游同学一连打了三个喷嚏,抹了抹鼻子,喃喃自语道:“莫非有谁在咒骂我呢?”
仿佛冥冥之中,自有一双隐形的大手,在宇宙深处搞风搞雨。
轰隆隆——
一声雷鸣滚过苍穹,跟着瓦面传来了雨点砸打的声音。
一股裹挟着初夏热浪的风儿肆无忌惮地闯了进来,扑灭了寂寞的烛火。
屋子一片黑暗。黑暗之中,梦同学从袖管里滑出一片半巴掌大的树叶。
树叶已经干枯,原本在上面使用指甲刻画的那行字儿已经彻底的消失,但梦同学还是记得的:方如诗在望月楼。
梦同学轻轻叹息一声,拿起靠在屋角的油伞,轻轻的撑开,慢慢的走进了雨夜。
下雨的时候,于谦宝仿佛跟谁较劲似的,狠狠地把酒倒进了口中。
吧嗒吧嗒的一阵仓促的脚步声,一个朴实无华却神情阳光的灰衣少年出现在灯光之下。
康有梦。
一个有梦想的少年。
他的梦想,曾经是行走江湖,在繁华江湖,闯出一番不悔人生。
然而,当他稀里糊涂的走进了江湖,他还是弄之不懂,何为江湖?
难道,好像老大那样,明明自己可以帮他杀了重伤他的方如诗,却拦着不让,非的留下她给梦三少,说什么交给他一个贡献爱的机会——这就是江湖吗?
难道,好像梦三少那样,明明已经找到方如诗,明明有将之格杀的大好机会,却甩手扔弃了——这也是江湖?
江湖,不都是大碗喝酒大块子吃肉,击节高歌,一路快意恩仇一路快活人生么?
怎么到了老大和梦三少他们这里,却变得有爱不能爱有恨不能恨,莫非,江湖的规则已经彻底地被更换了吗?
还好,当康有梦情绪纠结的时候,想起了自己跟“封记”千金封依依的有缘无分,又为之释然了,或许,江湖,就是由爱恨之缠绵之碰撞,迸发着一片接一片的璀璨火花,正是这一片一片此起披伏历经不衰的璀璨,照亮了江湖的美丽,使得人们对于江湖的倾慕与神往。
想通此中关节之后,康有梦的孩子脸又弥漫上了愉快的阳光色彩。
于谦宝撂下杯子,拿眼一瞪,极是不满,道:“死去哪里了,也不陪老大喝酒,胆子肥了,翅膀硬了是吧,哼。”
“额——”
康有梦张口结舌,道:“可是,我好像还是记得的,一个时辰之前,你说你想静静,所以我走开了,如果不是下雨,我还不会回到客栈依旧在外头溜达呢?”
“还狡辩,我怎么会想静静呢,我跟静静又不熟。”
于谦宝狠狠刮了他一眼,雪白的手腕一挥,极是不耐,“别给我说些没用的,快快交代,他往下会怎么做?”
康有梦一竖大拇指,赞叹道:“老大就是老大,我一举一动都逃不出你五指那么随意的一掐。。。。。。”
看见老大一副要揍人的表情,他急忙扔掉了后半截的歌功颂德阿谀捧承语言词汇,直取正题,正儿八经道:“梦三少他自己怎么做我不知道,我只是知道,霍夫人要求回家,冯燕子进城向梦三少禀报去了。”
于谦宝道:“你没有跟着冯燕子去?”
康有梦摇摇头,道:“我不敢。”
于谦宝道:“你不是做过了,还非常的成功么,这次却是为何不敢了。”
康有梦叹了口气,摇头道:“那一夜,梦三少刚刚布置完毕冯家兄妹如何渗入常无命、沈梦龙他们之中待机行事,然后沉思着如何往下走的布局。
当时,梦三少心身疲倦,却依然掌灯全神贯注研究摆在桌子上面一张地图,手上的笔尖随着眼光的游移在一个个地儿画圈,不难猜想,倘若上面所有的画圈地儿一旦被他完成,都不知道还要死多少人,流多少血。。。。。。”
“嘿嘿,”于谦宝一阵冷笑,道:“于是,大发菩萨仁慈心肠,给他报信了?啊哈,倒是没有瞧之出来,原来,我们的康有梦大侠也是有一颗菩萨仁慈的嘛。”
康有梦正色道:“老大,人人都有父有母的,也是有妻子儿女的,梦三少此举虽然为了你,把方如诗揪出来报仇,意志坚强态度诚恳,但是,手段之霸道和毒辣,未免是过了,恐有伤天和,反而不美。”
于谦宝想了想,眼里也不由露出一丝心悸,虽然他也是一名手染无数血腥的杀手,但是,念及于此,梦三少这种激荡整个武林,引发轻则伤亡重则门派覆灭的大手笔大手段,即使是他铁石心肠,也被深深震撼。
康有梦缓缓道:“可以肯定,当时,梦三少是完全沉醉于他的布局设置之中的,此当为千载难逢机会,我怀着史无前例的伟大仁慈和爱心,取下一片叶子,‘摘叶飞花’送了进去。倘若,我今晚还是那么贴近,我不以为我还是会一个人回来。。。。。。怎么了,老大?”
他的老大没有回应,只是呆呆的看着他,眼神极之复杂,嗯,或许掺和着许许多多的心境因素,或恨或爱或纠结或无奈或喜欢或惊讶或意外或。。。。。。
康有梦从来没有想过,一个人的眼睛就那么点儿的小地方,怎么可以容纳的下如此多、如此混乱的感情在同一刹那出现而偏偏没有爆裂开来呢?
于谦宝怔怔的,仿佛有些痴了。
康有梦有点不好意思扭扭捏捏的样子,道:“老大,虽然,我也是知道我玉树临风气质不凡,但是,你这样看人家,人家多多少少会不好意思的。。。。。。”
于谦宝淡淡道:“你确定你是一个人回来的?”
康有梦微微一愕,然后,才发现了,老大的视线焦点并不是他,而是他的后背。他忍不住向背后转脸看去——
“妈呀!——”
他几乎要跳了起来。
吓的。
原来,就在小康那句“我不以为我会一个人回来”刚刚出口之际,原本空荡荡的客栈走道、他的背后,就忽然鬼魅般凭空站着一个人了。
一袭青衣,手上还握着一把收拢好的油伞,伞骨尖处开始滴滴答答的滴落着水珠。
他的眼眶有些憔悴了,虽然脸上依然保持了阳光的笑意,但是,那一抹浓的几乎化之不开的心痛,却是如何都掩饰不去的。
小康好像见鬼似的,以他深厚的“太乙真气”气功,气场之盛,百步内蛇虫之呼吸、十步内蚊子苍蝇之展翅波动,休得妄想逃掉他磁场的感应。
可是,这个青衣男子,却轻而易举的瞒过了他强大的磁场布防,出现在他五步之内,倘若不是他老大的眼神异样,倘若青衣人是要他命的敌人,他焉有小命继续期待明天的精彩?!
幸好,这个世上,能够在他身后做到如此无声无息的人并不多。
幸好,梦同学也不会要他的小命。
康有梦忍不住吸了口冷气,吃吃道:“三少,你怎么来了啊?”
“用脚。”梦同学简短的二字,近似有些冷幽默,但是,他的表情很严肃,半点也寻找不到幽默的痕迹。甚至,他的步伐有些凝重,好像一座大山,缓缓地一步一步移进屋里。
随着他凝重的步伐,似乎连空气都让人感受到了实质的沉甸甸,一丝丝无形的压抑之力,直透心头。
空气刹那几乎窒息。
功力深厚如康有梦,还是忍不住后退半步,卸去压力。
于谦宝眼里闪掠过一丝动容。
他知道,梦同学是过于关心他,失去了素时的控制,真气不慎溢流了出来。
别人不知道,他可是知道的,梦同学意志坚强、头脑冷静、杀伐果断,绝非一般事情可以让他心慌意乱真气失控。
他站了起来,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轻轻道:“好久不见了,还好么?”
梦同学随手把伞扔在地上,凝视着他,然后慢慢的道:“不好,你看,这段时间,睡眠不足,眼圈都成国宝了。哎——”
随着他一声叹息,凝重的空气随之消散,整间房间犹如春回大地百花盛开,有让人如沐春风的清爽和舒适。
于谦宝道:“怎么就不好好睡呢?你以为你还小,还要你妈妈哼着摇篮曲哄着你抱着你睡觉么?”
梦同学摇摇头,道:“我只想你抱着我睡,或我抱着你也行。”
于谦宝白嫩的几乎可以揉出水来的脸红晕一片,嘴巴却还是硬着,道:“我给过你机会,而你都是自己放弃了啊,现在你跟我说这个,也忒迟了。”
一旁的康有梦插嘴道:“就是,我老大抱我睡也不抱你。。。。。。”
没想到,他话未完结,于谦宝和梦同学异口同声的对他说一个字:“滚!”
于是,在两人要吃人的凌厉目光之下,小康只好抱头鼠窜落荒而逃了。
一三二章 一把伞 一生情
随着康有梦的离去,房间里面出现了冷场。
但是,却决计没有那种台上表演热闹台下座无一人的尴尬。
两人的目光很自然的对视了一会儿,仿佛,哪怕沉默之中,一个简单的眼神,就可以完成所有的交流。
于谦宝忽然慢慢拾起地上的伞,抖了抖水,道:“好久没出去走走了,可以陪陪我么?”
梦同学没有回答,也没有点头,而他的身子,已经转向门口,开始缓缓的移动步子。
走在后头的于谦宝深深凝视了他的背影一眼,掠过一丝柔情,跟了上去。
或许是夜渐深,又或许受到突然而来的暴雨影响,街上行人稀少,两旁的商铺大半都打烊了。
顶着滂沱大雨,两个大男人,一把伞,漫步在逐渐寂寥的街道之中,如果让狗仔队发现,当上次日头条的。
在这个封建意识还相当严重而完整保留着的时代,两个人一把伞原本应该是情侣之间的罗曼蒂克浪漫事儿,却在两个男人不羞不躁的使用着,那不仅有毁三观,更是挑衅道德之底线,败坏社会的良好环境秩序,是为社会的残渣余孽,不可饶恕,应该装以猪笼,投以大江,以正风气!
问题是,首先得有人敢对梦同学那么干再说。
世界,宛如一个盛大的游戏平台。所有的人,都只是这个游戏里面的玩家。
这个游戏怎么玩,有什么规则,决定权不在于大多数的普通玩家手上,而是拿捏在少数的强者手中。
世界,所有的行为规范和道德规则,就是由这部分的强者制定的。
虽然,就算梦同学深知他和于谦宝的感情恐怕真陷入了前世那种另类的情感之中,而且中毒太深,连他都不能不承认,已经病入膏肓,无可救药了。
还好,梦同学是个意向随心的人,虽然曾经纠结过,甚至有通过梦家的广泛渠道去寻找一个资深的心理医生试图解决“病灶”的想法,但是,当他获悉了于谦宝遭遇了巨大的伤害,他瞬间扔掉了所有的纠结,全力以赴,展开了一场血腥江湖的复仇布局。
既然,都如同癌症晚期不可救药了,那么,又何必在乎什么呢?
雨,还是很大。
伞,充其量也就适合一个人的遮挡,或许在最佳的角度时候可以勉强罩住两人的脑袋,但是,两人外边的肩膊,还是要被淋雨的。
长街很长,大雨很大——呀,好诗好诗!
梦同学心里生出这么一句,不由大是佩服自己,不过,无论如何,却是不可以吟将出来的,料想小宝平生最为擅长的事儿,也就是打打杀杀了,吟诗作对这些那么高深的学问,谅想他也不懂,如果在他面前显摆,想必他会自卑自怜,严重的打击了他的自尊,不显也罢。
咦,没下雨了吗,怎么外边的胳膊没雨淋呢?
他转脸看去,却见原本位于中间的伞骨偏移的位置,大半遮住他这边,而旁边的于谦宝,那边脸蛋已经湿透了。
梦同学心一紧,伸出一只手,握住了伞把,默默的向身旁的人移过去,完全将他的身子遮住。
旁边的人没有说话,但是,梦同学感觉到伞把又生起了一缕力道。
一支伞把,两只手握住,如果再加上两种反方向的力道作用之下,脆弱的伞把是承受不住的。
为了避免伞把折断,梦同学松开握伞把的手,然后握住上面的那只手,轻轻的温柔的道:“你身体不好,不可以淋雨。”
于谦宝的手一凝,没有坚持,眼神露出一丝柔情,眼睛望向远处的街巷,轻轻道:“人真是一种奇怪的东西。”
“额。。。。。。”
人是东西?
梦同学汗颜,怎么会有人把人类黑的如斯彻底,不惜血本的把自己都带了进去了呢?
于谦宝眼神出现几许迷离与大惑不解,自顾自的道:“去年那个月圆之夜,你这个流氓抢走了我的衣服,害的我在山中昼潜夜走,艰难熬过了数日,如非遇上一位神秘女人,借我与衣服,我都不知道要如何走出来的。。。。。。”
“神秘女子?”梦同学脑海里面不由想起了那个蒙着脸身姿姣好的女子,好心的陪她一夜陪她观看日出,不愿出劳务费也就算了,却不曾想到,还被倒打一耙,落下了欠她一条腿的债务,不说了,说多都是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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