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萨闻言道:“这厮本是西海敖闰之子。他为纵火烧了殿上明珠,他父告他忤逆,天庭上犯了死罪,是我亲见玉帝,讨他下来,教他与唐僧做个脚力。他怎么反吃了唐僧的马?”
菩萨说到此处,又问道:“如何是你来请我,怎不见孙悟空前来?”
金头揭谛道:“唐僧在孙悟空跟前懦弱怕事,私下强硬多谋,小神特借此机会来禀告。另有一事,今日唐僧可以支开我等,让孙悟空独自面孽龙,似乎可以在隐瞒些什么。”
菩萨沉吟一会,屈指推算,道:“此事我已知晓,先去收复西海龙子要紧,等我去来。”
那菩萨降莲台,径离仙洞,与金头揭谛驾着祥光,过了南海而来。
观世音菩萨与金头揭谛,不多时到了蛇盘山。却在那半空里留住祥云,低头观看。只见孙行者正在涧边叫骂。
观世音菩萨着金头揭谛唤他来。
那金头揭谛按落云头,不经由金蝉子,直至涧边,对孙悟空道:“菩萨来也。”
孙悟空闻得,急纵云跳到空中,对他大叫道:“你这个七佛之师,慈悲的教主!你怎么生方法儿害我!”
观世音菩萨道:“我把你这个大胆的马流,村愚的赤尻!我倒再三尽意,度得个取经人来,叮咛教他救你性命。你怎么不来谢我活命之恩,反来与我嚷闹?”
孙悟空道:“你弄得我好哩!你既放我出来,让我逍遥自在耍子便了,你前日在海上迎着我,伤了我几句,教我来尽心竭力,伏侍唐僧便罢了。你怎么送他一顶花帽,哄我戴在头上受苦?把这个箍子长在老孙头上,又教他念一卷什么紧箍儿咒,着那老和尚念了又念,教我这头上疼了又疼,这不是你害我也?”
菩萨笑道:“你这猴子!你不遵教令,不受正果,若不如此拘系你,你又诳上欺天,知甚好歹!再似从前撞出祸来,有谁收管?须是得这个魔头,你才肯入我瑜伽之门路哩!”
孙悟空道:“这桩事,作做是我的魔头罢,你怎么又把那有罪的孽龙,送在此处成精,教他吃了我师父的马匹?此又是纵放歹人为恶,太不善也!”
菩萨道:“那条龙,是我亲奏玉帝,讨他在此,专为求经人做个脚力。你想那东土来的凡马,怎历得这万水千山?怎到得那灵山佛地?须是得这个龙马,方才去得。”
孙悟空闻言,眼珠子一转道:“西海龙子,地位尊贵,我观他实力不凡,品行也不差,如何不让师父收做弟子,偏偏做个脚力?”
菩萨道:“此龙不在西行众之列,当日我从此过,瞧他可怜,思念求经人需要个脚力,便亲奏玉帝,救下他性命,让他再次等候。何”
孙悟空道:“只是这般简单?”
菩萨道:“你这顽猴,不是此理由,还有何缘法?”心中默默加了一句,我为金蝉子寻来的取经人,除去你师父太上老君,天蓬元帅、卷帘大将背后师父都是了不得的人物,他们如何愿意和一个西海龙子互称师兄弟?
龙,纵然再高贵,也不过一种食物。
龙,纵然统管水族,也上不了蟠桃宴。
孙悟空乐道:“老孙却是不信,你自灵山而来,心中必然有脚力之选,如果不遇这神龙,你预备选谁?”
菩萨见孙悟空点明,也不伪装,道:“此人你也知晓的,便是那大唐边境的刘伯钦,与你有过书面之缘。”
孙悟空道:“菩萨却是糊弄我,刘伯钦已化作人形,其家族固守边疆数百年,统摄大唐境内群兽,如何甘做取经人的坐骑?驮那个肉体凡胎的和尚上西天。”嘴上这般说,心中却是信了菩萨之言,刘伯钦原形为驳,形象与白马所差无几,到免去许多周折。
菩萨笑道:“其父母人妖相恋,此事如若让天庭知晓,必然天诛地灭,刘伯钦又是孝子,必然会替父母赎罪,佛门慈悲,愿意给他一个赎罪的机会,成全其父母不渝之恋。”
第148章明珠
孙悟空闻言,思及自身的事情,仔细一回味,心中一阵骇然,莫不是自己也被佛门慈悲了?一切皆在如来算计?
孙悟空抬头,见菩萨微笑瞧着自己,心中没来由的一慌,嘿嘿一笑道:“西海龙子这般惧怕老孙,潜躲不出,如之奈何?”
菩萨也不追究,叫金头揭谛道:“你去涧边叫一声‘敖闰龙王玉龙三太子,你出来,有南海菩萨在此。’他就出来了。”
那金头揭谛果去涧边叫了两遍。那小龙翻波跳浪,跳出水来,变作一个人像,踏了云头,到空中对菩萨礼拜道:“向蒙菩萨解脱活命之恩,在此久等,更不闻取经人的音信。”
菩萨指着孙悟空道:“这不是取经人的大徒弟?”
小龙见了道:“菩萨,这是我的对头。我昨日腹中饥馁,果然吃了他的马匹。他倚着有些力量,将我斗得力怯而回,又骂得我闭门不敢出来,他更不曾提着一个取经的字样。”
孙悟空道:“你又不曾问我姓甚名谁,我怎么就说?”
小龙道:“我不曾问你是那里来的泼魔?你嚷道:‘管什么那里不那里,只还我马来!’何曾说出半个唐字!”
菩萨道:“那猴头,专倚自强,那肯称赞别人?今番前去,还有归顺的哩,若问时,先提起取经的字来,却也不用劳心,自然拱伏。”
孙悟空欢喜领教。
菩萨上前,手伸向小龙的项下明珠。
小白龙见观世音菩萨来取项下明珠,正要避过,那料菩萨将杨柳枝蘸出甘露,往他身上拂了一拂,吹口仙气,喝声叫:“变!”那龙即变做他原来的马匹毛片,明珠离身,小白龙法力骤减。
小白龙暴怒,当初只说让我做取经人的脚力,并未说要取走我的明珠。
菩萨瞧见小白龙欲说话,在其口中塞入一根横骨,叫他说不出话来。
菩萨见小白龙口不能言,眼中暴怒尚在,又将言语吩咐道:“你须用心了还业障,功成后,超越凡龙,还你个金身正果。你可明白?”
那小龙口衔着横骨,听得此言,稍显平静,心心领诺。
菩萨教悟空领他去见金蝉子,道:“我回海上去也。”
孙悟空扯住菩萨不放道:“我不去了,我不去了!西方路这等崎岖,保这个凡僧,几时得到?似这等多磨多折,老孙的性命也难全,如何成得什么功果!我不去了,我不去了!”
菩萨道:“你当年未成人道,且肯尽心修悟;你今日脱了天灾,怎么倒生懒惰?我门中以寂灭成真,须是要信心正果。假若到了那伤身苦磨之处,我许你叫天天应,叫地地灵。”
孙悟空道:“我师父西行取经,佛祖尚且给了他两件宝物,如何老孙就没有了?”
菩萨闻言,晓得孙悟空此举的含义,再一细想,金蝉子之所以支开六丁六甲等人,就是有意折磨一下孙悟空让他知道难处,好在我这里讨些好处,道:“十分再到那难脱之际,我也亲来救你。你过来,我再赠你一般本事。”
菩萨将杨柳叶儿摘下三个,放在行者的脑后,喝声:“变!”即变做三根救命的毫毛,教他:“若到那无济无主的时节,可以随机应变,救得你急苦之灾。”
孙悟空闻了这许多好言,才谢了大慈大悲的菩萨。那菩萨香风绕绕,彩雾飘飘,径转普陀而去。
这孙悟空才按落云头,揪着那龙马的顶鬃,来见金蝉子道:“师父,马有了也。”
金蝉子一见,道:“徒弟,这马怎么比前反肥盛了些?在何处寻着的?”
孙悟空道:“师父,你还做梦哩!却才是金头揭谛请了菩萨来,把那涧里龙化作我们的白马。其毛片相同,只是少了鞍辔,着老孙揪将来也。”
金蝉子瞧那龙马一眼,大惊道:“菩萨何在?待我去拜谢他。”
孙悟空道:“菩萨此时已到南海,不耐烦矣。”
那白马见了金蝉子,突然前蹄下跪,山神土地、揭谛功曹只当认了唐僧,并未多想。
而金蝉子的元神却听到了小白龙的嘶鸣,道:“师父,救我。那夺命的明珠,被菩萨强行夺了去。”
金蝉子闻言,眉头一蹙,他不是不耐烦,是得好了好处不敢相见,直接拿了明珠跑路了,望南看了看,此时即使阳神出窍去追,也是来不及了,只说要拈香拜上一拜,暗中对白龙马道:“此时要讨回已是不及,只能等其他时候了。”
小白龙闻言,道:“还请师父垂怜。那明珠之内,汲取的西海龙族龙力,如果被菩萨利用,只怕西海龙族就此覆灭。”
金蝉子暗暗许诺道:“明珠你已经炼制五百年,上面有我设下的禁制,观世音想破解开来,也不会容易,你却好生将养,潜灵养性,早日恢复龙力,取回明珠之事,我自会相帮。”
小白龙连忙称谢,道:“不曾想,五百年欠下的恩情未尝,五百年后刚一相见,又欠下一场恩情。”
金蝉子示意他莫在意,道:“莫言恩情,你本可悄悄毁灭那颗明珠,保护西海龙族,为了寻个理由西行取经,闹得众叛亲离,倒是为师的不是。”
小白龙道:“父王母后来日自会谅解。”金蝉子颔首。
金蝉子与小白龙言毕,起身即与孙悟空收拾前进。
孙悟空元神在五指山遭释迦牟尼而已分离,阳神尚且完好,阴神受损,故而未曾听到小白龙与金蝉子对话。
孙悟空喝退了山神土地,吩咐了揭谛功曹,却请师父上马。
金蝉子道:“那无鞍辔的马,怎生骑得?且待寻船渡过涧去,再作区处。”
小白龙在一侧闻言,对金蝉子道:“我知师父怜惜我刚失明珠实力未复,但是,这般下去,恐怕引来怀疑,我虽然龙力涣散,但是驮你日行千里不在话下。至于渡涧,我与鹰愁涧水神颇为熟捻,我与他传个信,他自会来渡我们。”
金蝉子尚未答话,孙悟空闻言,不由得恼怒,道:“这个师父好不知时务!这个旷野山中,船从何来?这匹马,他在此久住,必知水势,就骑着他做个船儿过去罢。”
金蝉子故作无言状,跨了刬马,道:“等到了涧边,你就知道有船没船。”
孙悟空不理金蝉子,挑着行囊,到了涧边。
只见那上流头,有一个渔翁,撑着一个枯木的筏子,顺流而下。
孙悟空瞄了师父一眼,用手招呼道:“那老渔,你来,你来。我是东土取经去的,我师父到此难过,你来渡他一渡。”
渔翁闻言,即忙撑拢。
孙悟空请师父下了马,扶持左右。金蝉子上了筏子,揪上马匹,安了行李。
那老渔撑开筏子,如风似箭,不觉的过了鹰愁陡涧,上了西岸。
金蝉子教行者解开包袱,取出大唐的几文钱钞,送与渔翁。渔翁把筏子一篙撑开道:“不要钱,不要钱。”向中流渺渺茫茫而去。金蝉子甚不过意,只管合掌称谢。
孙悟空道:“师父休致意了。你不认得他?他是此涧里的水神。不曾来接得我老孙,老孙还要打他哩。只如今免打就彀了他的,怎敢要钱!”
那师父也似信不信,只得又跨着刬马,随着行者,径投大路,奔西而去。
小白龙见此,颇为不解,道:“师父,你如何在孙悟空面前处处藏拙?”
金蝉子笑道:“孙悟空自来好强,如果晓得一路西行有他无他并无不可,一身本领无处施展,只怕他会郁闷。”
小白龙闻言,道:“师父良苦用心,只怕他不明白。”
金蝉子笑了笑,并不答话。
一僧一猴一马前进,不觉的红日沉西,天光渐晚,淡云撩乱,山月昏蒙。满天霜色生寒,四面风声透体。孤鸟去时苍渚阔,落霞明处远山低。疏林千树吼,空岭独猿啼。长途不见行人迹,万里归舟入夜时。
第149章落伽山神
一路之上,金蝉子与小白龙相谈甚欢,与孙悟空却未说上几句。
正行间,金蝉子在马上遥观,忽见路旁一座庄院从天而降,虽然隐秘,却也难逃双目。
金蝉子思及,应是神佛来人,道:“悟空,前面人家,可以借宿,明早再行。”
孙悟空抬头看见道:“师父,不是人家庄院。”
金蝉子道:“如何不是?”
孙悟空道:“人家庄院,却没飞鱼稳兽之脊,这断是个庙宇庵院。”
师徒们说着话,早已到了门首。
金蝉子下了马,只见那门上有三个大字,乃“里社祠”,遂入门里。那里边有一个老者,顶挂着数珠儿,合掌来迎,似乎早料到金蝉子会来,叫声:“师父请坐。”
金蝉子瞧了一眼殿上圣像,并未参拜,只将白马立在院中,那老者瞧见,也未多言,即呼童子献茶。
茶罢,金蝉子问老者道:“此庙何为‘里社’?”
老者道:“敝处乃西番哈飞国界。这庙后有一庄人家,共发虔心,立此庙宇。里者,乃一乡里地;社者,乃一社土神。每遇春耕、夏耘、秋收、冬藏之日,各办三牲花果,来此祭社,以保四时清吉、五谷丰登、六畜茂盛故也。”
金蝉子闻言,点头夸赞:“正是离家三里远,别是一乡风。我那里人家,更无此善。我家乡里社却有故乡之意,故有‘讲学诗书义,论交里社情’之说。”
老者闻言微微愣神,未接话,却问:“师父仙乡是何处?”
金蝉子道:“小僧是东土大唐国奉旨意上西天拜佛求经的。路过宝坊,天色将晚,特投圣祠,告宿一宵,天光即行。”
那老者十分欢喜,道了几声失迎,又叫童子办饭。
金蝉子观那童子面相,眉如小月,眼似双星。玉面天生喜,朱唇一点红,心中闪过一丝疑惑,也未多想,吃毕谢了老者,随后眼睛看向窗外,却是一条搭衣的绳子。
孙悟空的随金蝉子目光看过去,思及白马无缰绳,走将去,一把扯断,将马脚系住。
那老者笑道:“这马是那里偷来的?”
孙悟空怒道:“你那老头子,说话不知高低!我们是拜佛的圣僧,又会偷马?”
老儿笑道:“不是偷的,如何没有鞍辔缰绳,却来扯断我晒衣的索子?”
金蝉子陪礼道:“这个顽皮,只是性燥。你要拴马,好生问老人家讨条绳子,如何就扯断他的衣索?老先生休怪,休怪。我这马,实不瞒你说,不是偷的。昨日东来,至鹰愁陡涧,原有骑的一匹白马,鞍辔俱全。不期那涧里有条孽龙,在彼成精,他把我的马连鞍辔一口吞之。幸亏我徒弟有些本事,又感得观音菩萨来涧边擒住那龙,教他就变做我原骑的白马,毛片俱同,驮我上西天拜佛。今此过涧,未经一日,却到了老先的圣祠,还不曾置得鞍辔哩。”
那老者道:“师父休怪,我老汉作笑耍子,谁知你高徒认真。我小时也有几个村钱,也好骑匹骏马,只因累岁屯屮,遭丧失火,到此后半生没了着落,故充为庙祝,侍奉香火。幸亏这后庄施主家募化度日。我那里倒还有一副鞍辔,是我平日心爱之物,就是这等贫穷,也不曾舍得卖了。才听老师父之言,菩萨尚且救护,神龙教他化马驮你,我老汉却不能少有周济,明日将那鞍辔取来,愿送老师父,扣背前去,乞为笑纳。”
金蝉子闻言,称谢不尽。早又见童子拿出晚斋。斋罢,掌上灯,安了铺,各各寝歇。
金蝉子却未安睡,他与孙悟空说要看卷经书,持书等下,一看就是一宿。
白马立在窗下,却也未睡,正在凝神练气,恢复龙力,说是金蝉子看经书一宿,实乃为小白龙护法一宿。
至次早,天欲放晓,金蝉子才打了个瞌睡,孙悟空起来,叫道:“师父,那庙祝老儿,昨晚许我们鞍辔,问他要,不要饶他。”
说未了,只见那老儿,果擎着一副鞍辔、衬屉缰笼之类,凡马上一切用的,无不全备,放在廊下道:“师父,鞍辔奉上。”
金蝉子见了,欢喜领受,老者欲为白马上鞍辔,忙道:“不敢劳烦老人家,孙悟空拿了,背上马看,可相称否。”
孙悟空道了声是,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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