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山败类- 第86部分

　　主事殿十八层，高数百丈，直指苍天。

　　金光琉璃顶，苍暗玄铁身，浩然正气中夹杂着一种独属于阴暗的沉重。

　　主事殿为中心，散开方圆数里，便是主事峰地界。

　　清风回转，幻云缭绕，香雾氤氲。

　　黑暗大地托着苍茫殿宇，主事峰宛若一柄绝世之剑，大道造化之神亲手将其深深刺入东洲峰的梦幻间。

　　万阶石梯宛如剑穗，在朱红色古朴大门的缔结下，与这柄绝世神剑，紧密相连。

　　数千外门白衣修士仿佛两道星河，点缀于剑穗之上。

　　数千内门修士分两方阵营，静静立于方圆一里大道上吗，宛如星海图腾。

　　蜀山主事峰的玄奥也许只有登上主事峰，站在其巅向下俯瞰，才能略知一二，心生震撼。

　　此时，主事峰之巅，一道宛如古剑绝世的身影立于云海梦幻间，正在静静地俯瞰着一切。

　　白衣风扬如烟，三千暮发如血雪，目若星光不灭，气势如剑藏锋而不露，静若上善之水，隐隐融于天地。

　　大地之上的数千内门剑修此时宛如棋盘上的棋子，两方分布，而中央大道上，那两道黑色的身影，倒似必死之局的残子。

　　两道苍白流光闪掠如风，数道凌厉的剑光宛如电在黑色大道上纵横披靡，一个黑衣少年宛如雷雨中的小草，任被肆意摧残。

　　而就在此时，两方阵营数道身影从两方阵营中闪掠而出，宛如流星向着大道之上另一个方向奔去。

　　那里是第二个黑衣所在的方向。

　　白衣渐渐倒下，黑衣抽剑而退。

　　“今日必乱啊！”

　　缥缈身影摇头轻叹，数目微凝。

　　剑光纵横，道道致命，胖瘦两修士金丹境的修为可以将蜀山剑道的要诀施展的如此精妙，的确厉害。

　　浪飞行走在漫天剑光之中，眼神死寂，面无表情。

　　长发起舞，黑衣荡漾，残影相随，双手垂在身侧，僵硬般的摆动，宛如被死神提线操纵的木偶。

　　他的身影宛如秋日的落叶，更似曲悲歌，兀自散发着一种沉重的凄凉。

　　“他身上没有半点元气波动，可是先前对秦龙师兄的压制到底怎么回事！”

　　“住手，两位师兄住手，你们要把他杀死吗！！”

　　“我看不下去了，快停手，快停手！”

　　“只是一场迎接仪式，就要弄出人命，不能这样！”

　　男剑修阵营剩下站着不动的人皆是瞪大了眼睛，内心中渐渐生出了恐惧。

　　鲜血挥洒，漫天剑光渐渐染血，透着凄艳。

　　剑光中，他的头发被劈成凌乱，混着鲜血飞溅，然后被剑光斩碎。

　　他闭上了眼睛，剑光扫过，整张脸渐渐血肉模糊。

　　“你们给我住手！住手！”女剑修阵营中，一直静静注视着场中的静轩哭着跑了出来，不顾周围人的阻拦向着剑光阵冲去。

　　“他只是反抗了一下我们这些师兄师姐的戏弄，就要将他置于死地？”

　　“他只是有点性格执拗，你们为什么不能理解！”

　　凌乱的剑光依然在飞舞，一声声惊心动魄，剑光下的他渐渐衣衫破烂，面目全非。

　　噗通一声，他终于轰然倒下。

　　朱天与候地两人收手已经足够快，哪料出手之时太过于全力，收手再快，也阻止不了悲剧。

　　“我们做了什么，我们……我们做错了！是我们错了！”

　　“不，我们怎么能动手能，啊！”

　　剑光泯灭之时，依然有血雾在空中飞舞。

　　两人神色惊恐地冲到血泊中，慌乱出手，将他从血泊中抱了起来。

　　“师尊……师尊，我们去找师尊，啊！怎么会这样！怎么变成这样！”

　　朱天身形踉跄，神色悲痛，一边跑一边自责，低声碎碎念叨着。

　　第一次杀人，而且在蜀山内，对将会是同门师弟的人下了杀手。

　　朱天眼神变得呆滞，一股恐惧与不安浮现，然后被深深的绝望吞噬。

　　“他们将他杀了？”

　　“这都是闹着玩的，怎么会变成这样！”

　　“怎么会这样！”

　　女方阵营剩下的女剑修们一窝蜂跟了上去，神情悲痛，流泪哭泣。

　　另一边数名修士刚到秦龙身旁，几个女修士还没来得及出手将其从地上搀扶起，便是被场上的变故怔住。

　　朱天肥胖奔跑的身影在风中有些狼狈，一身白衣剑剑变成凄艳的血红。

　　他们看见对方抱着的那个血肉模糊的身影，他们顿时明白了什么。

　　“他死了？”

　　“他被你们杀死了？”

　　“怎么会这样！”

　　小男孩手托着长剑，眼神空洞，慢慢跟了上去。

　　他嘴角掀起了一个阴冷的弧度，疯狂大笑起来。

　　“越是不起眼越致命！”

　　“猖狂的人总会受到致命的打击！”

　　“表情会让你暴露情绪！”

　　“眼神出卖了你的灵魂！”

　　“善良这东西在这个世界是禁忌！”

　　“你要一剑刺入他的身体！”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你不需要被原谅，更不需要原谅这个世界！”

　　“古飞浪的道意即是黑暗与杀戮，纵使此时手无寸铁，也要无所畏惧！”

　　“他们不会让你死，也许是斩去你身上的某一部分！不过那不影响生命的存在！”

　　“地狱之中有黑暗之花为曼陀罗，你向它崇愿，它为你盛开！”

　　“以彼身灌溉它成长，此后天下皆以你臣服！”

　　阴冷的声音仿佛还在黑夜中的蜀道上回响，仿佛马蹄清幽，古梦声残。

　　小男孩手中拖着带血的长剑，疯狂狞笑。

　　“我叫古飞浪，诸位师兄师姐，以后多多指教！”

　　小男孩停下了脚步，慢慢转身，稚嫩的脸颊上带着一种狰狞，原本空洞的眼神此时充斥着一种残暴与嗜血。

　　数千修士怔在原地，场上一片死寂。

　　侯地望着朱天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主事殿的大门外，眼神渐渐呆滞，面上浮现浓浓的绝望。

　　第一次杀人，居然杀的是未来的同门师兄弟！

　　“不必自责，师兄若是可以自行斩下一条手臂，我们既往不咎！”

　　小男孩慢慢走了过来，狞笑着望着对方。

　　“我……”侯地神色一狞，缓缓抬起手中长剑，就要自斩。

　　“不要，飞浪师弟，别在闹了！”静轩从远处冲了过来，摇头乞求道。

　　小男孩残暴的眼神扫了众人一眼，面带着邪恶的微笑慢慢转身，渐行渐远！


第一百七十七章　血发铁面

　　蜀山的秋天很美，放眼落叶满山飞舞，云雾缭绕相伴，宛如仙境中天女散花。唯独霜露凄凄，满地苍银，寒风飒飒，给人一种浓浓的悲怆之意。

　　蜀山五大主峰之下是深幽寒谷，传闻中似是直通东洲峰底，若是猛兽落之，尸骨无存，人或修士落之万劫不复，虽不知道真假，但是下去的人都不见归来。

　　此时一道身影在黑暗中缓缓走出，头戴狰狞铁面，长发如血，他手中牵着一根绳索，后面一匹瘦马紧紧跟随。

　　铁面遮住了那张脸，若是不看他那双眼睛，恐怕没人能够认出他是谁！

　　死寂之中透着一种妖异与冰冷，宛如被寒霜冰冻的死水，同时还带着一种沧桑与深沉。

　　与蜀山五峰上的红枫的凄艳相比，这里的黑色竹子透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深沉，谁都不知道这片世界到底是怎么藏在这个封闭空间，美好不被发现，而却是以一种可怕的传闻而被视为禁忌。

　　秋日的日光穿过浓浓的云雾间隙，落到这片世界的时候，已经接近泯灭，这里永远是暗的，白天与黑夜的区别只是在于黑夜之暗比白天之暗更加深沉。

　　此时是白天，这里很暗，他站在山壁边，抬头仰望着天空，对他来说，在这两个月里，能够看到的最美之物，便是蜀山五峰间飘荡的云海，对于黑暗中的他来说此时带着丝丝光明的云海已经不是云海，而是星海，就像外界雨夜后的星海，透着一种带着静美的死寂。

　　距离春天的逝去已经有两个季度，初到这里时，是在那个春天的夜里，他不记得那个黑夜有没有星光，一路照耀着他的尸体在云海中缓缓荡向这个世界。

　　可是这副身体告诉他，在古飞浪正式宣告他的名号之时，古飞浪完成了从弱小到强大的蜕变，在那夜的子时，古飞浪亲自看着朱天与侯地两人自断一臂，而后随其拜入十剑门下，在那之后，古飞浪抱着他的尸体，迎着寒风在万物死寂中将他投到了这片世界。

　　“我不知道你怎么出现在这里的，但是我还是要感激你陪伴我这些日月，一起享受这种暗无天日的枯寂！”他伸手抚摸着瘦马的头颅，话语如秋风带着一种浓浓的伤情：“可是你不该来，因为现在的你就像失去了本质的存在，原本一匹有血有肉的烈马，甘愿变成用血肉献祭侍奉灵魂的不死之物！”

　　瘦马双眼亮起了血红之光，咧了咧嘴，仿佛在对他笑，它很久都没有嘶吼过了，或者说在寻到这片世界，发现他的时候，它就发现自己不再会随便嘶吼，而是以一种诡异的口吻，学着人类说话，就像出生幼儿咿呀学语，唯一的区别便是声音透着一种蛮荒与厚重。

　　它不会在他面前用那种难听生疏的言语表露自己的心声，它选择沉默，然后就是默默地跟随，他是它从棺材里拖出来的死物，胸口通洞没了心脏却依然苏醒过来的存在，它觉得他这种超脱大道跳出规则的存在，需要强大的坐骑，它愿意为他放弃枯老的肉体，献祭灵魂换来永恒，为他征战一生。

　　他看它不语，只是发现它双眼之中有着有着一种坚定与忠诚再次像往常一样浮现，他点了点头，他知道它是被谁领到这里的，因为除了它们，没人知道这里可以安静的生活。

　　“东洲涯壁上的通界之门是他为了方便它们猎食之需弄的，虽然不知道当时它们怎么把你拖上悬崖，不过在那之前，你应该见过他！”那是他的故人，前世入蜀山之时的故人，法巳峰的不灭钟声，未曾让其他人所见过的撞钟人，当然钟也不存在。

　　它点了点头，表示默许，它依然记得当日他和古飞浪进入蜀山之后那个突兀出现在蜀道上秃头老者，老者席地而坐，明明是真实存在的人，却不被那些守在万阶石梯上的蜀山外门剑修所见，老者和它谈了很多，而重复最多的话便是：你和他有缘，他和我有缘！

　　他注视它许久后，一笑道：“我的确和他有缘，而你和我的确也有缘，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

　　身畔的黑色竹子是黑暗中求生欲念疯狂膨胀的产物，合抱数丈，堪比外界参天古树，这种东西他不是第一次见，他的身体告诉他，在通天塔之巅，那场动乱后，这东西曾经装过他。

　　那口棺材貌似还在蜀道上的某个地方，他现在想起来，都还回忆起那种躺在其中的感觉，若是让他选择生与死，那么他宁可再死一次，只要能够躺在那口棺材中，便足以。

　　“这一次多亏来到此处，才得以复活，我不知道是不是每个死去的人只要到这里，都会借着它们的力量死而复生，但是我觉得毫无可能，也怕只有我才能做到这样！”他牵着瘦马漫步在林间，探出双手轻轻抚摸这些让他复活两次之物，除了说不尽的亲切，更多的是感激。

　　“不，只有我们能做到那样，也就是说，在目前看来，只有我们能够无限复活！”他胸前那个此时已经被填满，只是填塞之物是一团黑色的血肉，一颗黑暗的心脏在其中剧烈跳动，它生出一张嘴，可以开口说话。

　　他低头望着它，笑道：“你觉得吞噬了焚魂之烬残烬的你，现在是成了第三个噬魄，还是那个什么魂引？”当年噬魄遗留在寒铁城门上被他融入身体的道纹在通天塔一乱后吞噬了焚魂之烬的残烬后开始进化，在那副幽冥竹炼制的棺材中死寂了一年他复活之后开始接近觉醒，而无为城下一番杀戮汲取苍生血魂之后，在蜀山乱剑下赴死，至此复活，它终于觉醒！

　　“算来我是血影，噬魄，魂引，三者的集合体，你确定不要这两只眼睛？”黑色心脏伸出两只小手，一手握着一只眼睛晃了晃，一只眼睛属于血影，红色彼岸花，一只属于噬魄，黑暗阿修罗！

　　他摇了摇头，道：“那不是我的东西，我不要，送给你了！”血影和噬魄留给他的念想，若是以前的他，他或许会将自己的双眼挖下，然后装上，可是对于现在的他来说，一切都不需要！

　　黑色心脏生出眼睛，居然有三只，三只眼睛转了转，像个孩一样嘟起了嘴，抱起了双手，一声冷哼道：“本少爷有三只，都是我自己的，这两只别人的，我才不稀罕！”

　　他有些愁苦了，不敢再于这小家伙斗嘴，连忙向对方低头道：“行了，我的少爷，就当是我让你帮我暂时保管吧！”小家伙除了拥有彼岸花花之眼，黑暗阿修罗外，居然还有一只紫色的眼睛！无非是魂引的特殊眼瞳！

　　一走便是过了数里之地，漫山黑竹，他来到个洞口之处，停下了脚步！

　　一晃数月，不知外界光景如何，是时候去看看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　悬棺黑剑

　　外界的气息相比那片黑暗世界总归要好上数倍，骑着瘦马走在蜿蜒蜀道上，放眼群峰缥缈，云海梦幻，数月以来在那片黑暗之中郁积的烦躁，顷刻间被迎面而来的清风吹到九霄云外。

　　也许是那片世界的独特气息在数月里对他的潜移默化，此时的他虽然依旧是一身黑衣，但是身躯明显比以前高了许多，尽管依然纤瘦，倍显修长。

　　血发三千，清风不拘束，肆意吹拂，凌乱飞舞，似火骄阳照耀下，宛如熊熊燃烧烈焰，透着霸道与张狂。

　　那张由幽冥黑竹经过鬼斧神工之技镂刻了无数玄奥图腾，整体散发着一种诡异与阴暗的面具将他的脸全部遮掉，只那双如幽冷寒潭平静无波的双眼，独露在外，观望着这个世间。

　　面具不是铁打的，只是掺杂了部分陨铁石，双头幽冥苍狼送到他面前的时候，他就知道这副面具是秃头老者为他亲手打造的，他知道曾经装过他身体的那具棺材便是出自秃头老者之手，很和他的胃口，所以他没有拒绝，而是直接拿起戴在了脸上。

　　他不知道法巳峰那位秃头老者究竟是什么来历，可是他知道秃头老者仿佛幽魂游荡在这个世间，貌似世间没有几人见过他，也许就像对方所说，有缘才见，无缘不见。

　　老头貌似很强大，而且背后也许有很多鲜为人知的秘密，不知道是正义还是邪恶，不过在他此时看来，老头是一个善于改造他人人格，引领他人上路的一个可怕存在，在他看来老头比世间所有的导师还要强大，但又超脱与导师，应该算是后人的先驱。

　　他前世见过老头，是老头一句话，他才走上了不归路，从一个弱小而无能者，变成蜀山千年来的天才，最后成为背负败类骂名十岁魂飞魄散的蜀山禁忌。

　　也许老头知道他还有这一世，所以才选择了他，他知道老头也许是为了某种阴谋，可是现在的他不打算计较那些，因为他找到了自己应该走的路，老头就是领导他的那个人。

　　钟声响，缘相聚，败类出，蜀山忌，不死身，堕落魂，冥棺出，铁面来，入尘世，天下乱！

　　他纵马绕到蜀道上曾经歇过的一处，那具曾经装过他的黑色棺材还在，当他抱起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