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狄虎摇头一笑,“也罢,你都敢自承死罪了,还怕什么?”
三千桐听出弦外之音,却装糊涂,不语。
狄虎又道,“江湖人江湖事,玉琴公子,你是料定此案结果了,对么?”
三千桐闻言一讶,即又道,“狄大人此言差矣,常言道人心难测,谁能料定呢?天下人不信晚辈会杀人,是晚辈的福分。”
狄虎不言,将三千桐送到宫门外,嘱道,“皇后差人送来衣裳,还捎了一句话,便是要本官不说衣裳从何处来,只待你穿上,问一句合不合身。我想皇后亲自为你挑选衣裳,不论合身与否,都想听你肯定一语。”
三千桐谢过狄虎提醒,便由彩虹带着,直入中宫。
似离人,
隔出山水,
一望怅然千载。
三千桐夜阑往会孟嘉鱼,一路且忧且喜,心中翻涌千言万语,待相见,双双痴望,果真不似等闲君臣。彩虹只道这般若被撞见,岂不糟糕?悄悄走到孟嘉鱼身后,轻轻一推。孟嘉鱼猛然惊神,扭头看了看彩虹,不以为忤,又招三千桐,“你随我来。”
三千桐随孟嘉鱼步入后花园。
彩虹依着吩咐,守在后花园入口。
孟嘉鱼将人带进后花园,放开束缚,微笑道,“衣服可有合身?”
三千桐道,“合身。”
孟嘉鱼会心一笑,说道,“自与你一别,我无时不在练习,但颇感有心无力,不能弹出满意的境界。”
三千桐来到琴前,弹奏《大羽中宫》。
这曲《大羽中宫》,本无哀弦,此时三千桐变调,露出悲绪,孟嘉鱼听后颇感意外,待三千桐罢弦,便道,“你的琴声更好了,其中却有了悲伤的情绪,与上次大不相同,难道你认为现在的我是个悲哀的人么?”
三千桐急起身道,“不是这样!”
“嘘。”孟嘉鱼示意莫嚷,又问道,“那是为何?”
三千桐不敢提到公子霜钟,只道,“我的琴声更好,是因故友开导,如今故友不在,抚弦怀念,悲伤之绪难抑,让你误会,抱歉。”孟嘉鱼闻言低眉微叹,望着三千桐道,“我触到你的伤心处,才该说抱歉。”
三千桐摇摇头,“不说伤心事。来呀,你弹,我听。”
孟嘉鱼喜道,“好。”
三千桐虽说来听,却是在一旁指点,孟嘉鱼弹罢数曲,眼看天色越亮,离愁别绪袭来,忽地倒入三千桐怀里。三千桐微微一晃,低头看着,动情之处,也不管什么身份,抬头闭目,右手轻轻一搂,只当孟嘉鱼是红颜知己。
人声不起,有草虫低鸣。
良久。
孟嘉鱼起身道,“陛下都已安排好了,如此这般。”
三千桐只点点头。
孟嘉鱼不知道要说什么。
“此去,此去……阿秀,你唤我一声真真吧。”
…………
“真真。”
三千桐转身欲走。
“阿秀!”三千桐被这声唤住,正想回头,却又听到,“不要回头!”
…………
“我……”
…………
“我爱你。自从初见,我便爱你。”
…………
·
早朝。
郗道遇批断百岁案,“三千桐自承杀人,罪证确凿,按律当斩。然太平之世,岂闻圣君诛杀国士耶?况乃其助大将军退敌有功,功过并行,今特饶三千桐死罪,逐出京师,并传圣谕:凡衔仇者击之,不治罪,若无仇隙而击之者,严治罪。”
郗道遇制命之下,无有异议者。
等闲启奏不提,却说散朝,王文君返回相府,前脚才踏进相府大院,后脚便有王彪、东方聪、雷奔三人跟着进来。
(本章完)
正文 第207章 五十二:夜出行
王彪叫住王文君,开门见山道,“二哥,三千桐所言属实否?”
王文君回身道,“不论属实与否,圣上已经发落。”
王彪闻言一讶,“如何发落?”
王文君道,“免死罪,逐出京城。”
“啊!怎会如此草率?”
“彪弟!”
王彪难以置信,是以失言,被王文君一警,有些尴尬,顿了一下。
雷奔可不管那许多,紧跟着问道,“那玉琴公子人呢?”
王文君道,“早已出城了。”
王彪一急,“哪个方向?”
王文君道,“西门。”
王彪闻言转身便欲离开,忽又想起李孤冰之语,便又转过身来,想问个明白,看到王文君那张脸,却又忍住了,只一抱拳道,“二哥,我先走了。”
雷奔和东方聪也都跟着抱了抱拳,与王彪走出几步,却听王文君喊了声“彪弟”,便都停步,转回身来。
王彪道,“二哥,还有何事?”
王文君沉吟片刻,道,“彪弟,若真是他,我无权插嘴。但若不是他,彪弟此去,又能问出什么来?”
王彪即道,“我只要他说一个是或不是,若说不是,我便问他为何欺瞒天下;若说是,无论如何,我会杀他!”
雷奔闻言愕然道,“王兄!”
王彪闷道,“此事本乃我一人之事,两位兄弟不必为我为难。”
东方聪却道,“王兄,莫说这话。”
王文君也道,“彪弟,你这是何苦?”
王彪悲愤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各有所执。
王文君叹道,“是愚兄无能。”
王彪定睛看去,心里不是滋味,忽尔朗声道,“二哥,你身系天下,日理万机,弟弟心中绝无怨懑。但我要多嘴一句,二哥心里有话,切莫全都掖着。小郎不善揣摸,怕是对二哥有些误会,二哥当去解释解释。”
王文君似是而非地应了一个“嗯”字,即又道,“你保重。”
王彪三人辞去,赶回百岁门稍作打点,即直奔西门,追赶三千桐。
·
三千桐别过孟嘉鱼,赶到风烟阁,敲响牡丹亭闺门。鸟风阕连夜浅睡,为的便是待这个时候到来,听到敲门声,即起身更衣,一并叫醒洛出水,只道该走了。
洛出水一边穿衣,一边问道,“是妙音在外面吗?”
鸟风阕道,“是。”
洛出水没有鸟风阕那么讲究,穿好衣物,便去开门,却不见人影,即道,“风阕姐姐,我下去看看。”
鸟风阕急道,“你等我一等!”
洛出水却已纵身飞出,直来到牡丹亭下,看见三千桐,激动不已,欢道,“妙音,你出来啦?”
三千桐道,“是。”
洛出水忽觉不对,又上前一步,惑道,“怎么了?”
三千桐道,“出了些差错,我要即刻离京,往西而去。小水,你不必跟着我吃苦,快回杭州去吧。”
洛出水闻言一愕,随即心伤不已,却犹嬉笑,“吃什么苦?小病童是怕吃苦的人?玉琴公子,你真会说笑啊!”
三千桐苦笑,“路上会有危险。”洛出水即道,“那你还带着风阕姐姐?”
三千桐一愕,又道,“她不会胡来。”
“哟!我就会?”洛出水满心不服。
三千桐不语。
洛出水低哼一声,忽地举手发誓道,“我会保护好风阕姐姐!我发誓,我若胡来,就让我一剑刺死你,让我遗恨终生!”
三千桐闻言一动,伸了伸手,又收了回去,怜道,“罢了,我说不过你,你赢了。但我有言在先,你真若胡来,我会赶你走!”洛出水虽知三千桐此言是为她着想,但仍忍不住含泪莹莹,许久才翘首质道,“你敢?”
鸟风阕听到一句“你敢”,又见洛出水满脸委屈之色,心疼道,“出水妹妹,玉琴公子绝不敢的。”
洛出水忽见鸟风阕走来,忙收拾情绪,笑道,“风阕姐姐,你收拾好了?”
鸟风阕点点头,递了一物过来,“还有你的包袱。”
“噢!”洛出水接过包袱,又嘻嘻笑道,“我差点忘了。多亏姐姐,不然里面好多银子都要白白浪费。”
三千桐奇道,“你要那么多银子做甚?”
洛出水哼道,“有钱能使鬼推磨,你没听说过?现在不用为你打点,倒是在路上,还有可用之处。”
鸟风阕忽道,“我要不要去跟乱春道个别?”
洛出水即道,“还是不去的好。”
鸟风阕不解,“为何?”
洛出水笑道,“风阕姐姐,我们现在是逃亡,不是去玩哎。你跟春姑娘道别,便是让她知情,届时什么阿猫阿狗寻来,春姑娘岂不是难为?”
“啊,是了!”鸟风阕恍道,“果如妹妹所言,是我疏忽了。”说完这句,鸟风阕欲言又止,微微张了张嘴。
洛出水看见,问道,“姐姐,你还有什么事?”
鸟风阕犹豫许久,才幽幽道,“我答应过霜钟,会一直等他,等他痊愈回来,今日却……却匆匆离去。霜钟回来,若寻我……”“风阕姐姐!”洛出水打断鸟风阕的话,不无悲伤道,“公子公子他……”“风阕,”三千桐连忙又打断洛出水的话,“霜钟回来,定能找到我们,不必忧心。”洛出水扭头看了三千桐一眼,低下眼眉,不再说话。
三千桐心知此行须隐蔽,早已换下僧衣,佛珠也收了起来,三人从后门离开。鸟风阕已备好车马,三千桐自为马夫,先行跳上,将鸟风阕牵上车,又伸手来拉洛出水。
洛出水却拨开三千桐伸来的手,轻轻一跳,与三千桐挤在一处,忽地一奇,直到此时,她才发觉方才闻到的牡丹清香,不止是鸟风阕身上才有!洛出水顿生醋意,又不敢太直白地表示,“哎,你身上怎么也有香味啊?你从那里出来,怎么不是臭的?”
三千桐闻言微微一笑,回道,“出来之时,狄大人让我洗了个澡。”
洛出水哪里肯信,讥刺道,“哟,天牢还是你家。”
三千桐笑道,“家徒四壁。”
洛出水不纠缠,钻入车厢,便跟鸟风阕道,“风阕姐姐,刚才烂木桐占你便宜!”
(本章完)
正文 第208章 五十三:楼无楼
鸟风阕闻言脸一红,道,“你又胡说!”
洛出水认真道,“那他身上怎会有牡丹花香?”
鸟风阕慌不择言,“是在牡丹亭沾惹的罢?”
洛出水哼道,“现在哪有牡丹花?”
鸟风阕硬是道,“便没有花,也有香气袭人。”
洛出水不信,“你还帮他说话!”
鸟风阕尴尬不已,“我哪里有?”
洛出水不知三千桐身上的花香是如何来的,又回想刚刚过去的时间,也没看见三千桐和鸟风阕有什么异状,便信了鸟风阕之言,笑道,“姐姐,我开玩笑呢,你怎么当真了?咱们从此刻开始便要亡命天涯,如此命苦,总得开些玩笑逗趣嘛,不然天愁地愁人愁,日惨月惨星惨,三才凋零,三光黯淡,无不戚戚啦,那多无趣?”
鸟风阕为洛出水此语感染,也放松下来,又想洛出水不知真相,倒也好。三千桐在外头赶着马车,听见洛出水胡言,但笑不语。
赶到西门,把守的兵卫将马车拦下,洛出水正欲起身,却被鸟风阕拉住道,“交给玉琴公子处理罢。”洛出水惦记着三千桐“她不会胡来”之语,暗暗较劲,作罢。
兵卫拦车,三千桐早有准备,从怀里掏出一块金色令牌道,“急令,速速放行!”守城兵卫见着令牌,一个个脸色瞬变,急急打开城门放行。
三千桐驾车疾驶出城,直到天色放白,清晨薄雾环绕,才勒马停歇,叫鸟风阕和洛出水下车洗漱。
马车停在秋野山中,时值深秋,草树多黄,旷然之景,三千桐却并无心思观赏。洛出水倒是难得蹦蹦跳跳,在这里摘一片树叶,那里又拔一株小草,闻闻嗅嗅,神色轻松,把此番奔逃当是玩乐,见三千桐闷头思索,便跳到三千桐跟前一吓,也不管三千桐反应如何,自顾拍手大笑,“哈哈,好玩,好玩。”
三千桐忍不住也笑了,即揶揄道,“花妖,你改名叫阿呆吧。”洛出水闻言,笑声戛然而止,反唇相讥道,“那你要改名秋翁!”
三千桐是看见洛出水自顾拍手傻笑的痴状才不由自主道出“阿呆”二字,洛出水“秋翁”二字,却令人费解,又觉“秋翁”二字雅意十足,便问道,“为何要改名秋翁?这里头有什么典故吗?”
洛出水闻言笑道,“有啊,当然有啦!古云男人悲秋,风阕姐姐伤春,你这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活似个在秋天里哀叹衰老的老头儿,不叫秋翁叫甚?哦,不对,叫秋翁太文雅了,要叫秋老头儿,哈哈!”
三千桐思忖赶马车无论如何也没有王彪快马加鞭疾速,纵然自己提早一二个时辰离开,王彪也要花些时间查清方向,也难免被追上,是以发愁。
洛出水见三千桐不语,又道,“秋老头儿,你是怕自己走得慢,被追兵赶上吗?那还不容易,我们花大价钱备一架穆王八骏,谁还追得上?”
三千桐闻言一奇,心道小水机敏,原来早已看穿了一切,笑道,“好主意。”
洛出水哼了一声,不语。
鸟风阕却带着一丝浅笑道,“出水妹妹,你方才说秋翁太文雅,姐姐依稀记得有花名唤秋牡丹,俗称白头翁,牡丹伴秋翁,不正是雅景?”
洛出水一愣,忽又一慌,暗道,“可你是牡丹,他是白头翁,这如何了得?”心思一句,转头看着三千桐道,“哎,秋老头儿,你有春月秋花,别皱眉头了。”
三千桐道,“你我作伴而行,我有春月秋花,你不也有么?”
继续赶路,临近花城,乌云密布,三千桐停车道,“这场雨来势汹汹,不宜继续赶车,此地乃是孤落山,咱们到山上去,对面渺孤峰有古亭一座,可避风雨。”
数月前,三千桐和洛出水曾与白玉楼、冉红裳结伴造访此地,彼时一切只为找寻,今日却是支离。
孤落山古木幽森,视野不开,直走到平落处下山路口,洛出水才惊呼一声,三千桐闻声快走几步跟到洛出水身旁,正要开口询问,却也一脸愕然,就差没有跟着惊呼了。
鸟风阕爬了许久,累得够呛,只在看见三千桐连抢几步跟上洛出水时,才忽地起劲快走几步,跟着站在三千桐身旁,但见入眼景物,着实并无过于奇特之处,只是因为三千桐和洛出水吃惊情状,才让她眼中也有几分讶异,“玉琴公子,此地有甚么奇特之处啊?”
三千桐对所见难以置信,闻言只是微微摇头,不知从何说起。洛出水稍稍回神,扭头跟三千桐道,“妙音,这回是真的看到鬼啦?”
三千桐不答这话,却跟鸟风阕道,“风阕,你看前面有什么?”
鸟风阕被问得莫名其妙,如实答道,“一座倚山壁而立的古楼。”又惑道,“此楼奇绝宏伟,却有何古怪之处吗?”
三千桐道,“此楼巧夺天工,并无古怪之处。”
鸟风阕奇道,“但你跟出水妹妹似乎很奇怪。”
洛出水即道,“风阕姐姐,古怪的是有这座楼!我和妙音曾来过这里,那时是没有前面那座楼的!”
鸟风阕闻言倒抽一口冷气,“这,这怎么可能?你们是什么时候来这里的?”
洛出水自知解释不清,便又跟三千桐道,“妙音,这可是第二次了。上一次是大将军凭空没了。”
三千桐闻言一笑,微微责道,“不可胡说。上次极有可能是晃神,这次无法解释。”
洛出水眼珠子骨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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