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胡成业的目光是诧异的,眉头是轻轻皱着的。他不是那些年轻的弟子,活了这么多年,他早就深知体内仙种是修仙的根本,一旦受损,而且是如他们这样深度的受损,是绝无生机的。
在十几双满含期待的眼睛下,秦浩轩抿了抿唇,好像有些难以抉择,话几次到嘴边都无法说出,这种犹豫对他而言是十分陌生的。
“是,我想到一个办法。”秦浩轩闭了闭眼睛,壮士扼腕般的开口,“我能让你们再活几十年。”
“什么办法?!”荆河忍不住的问道。
他们伤的真的太重了,体内的仙种攫取他们身体的养分,占据了他们大半的精力,一旦仙种再次恶化,他们的身躯也会随之失去生机。
而且,他们知道,用不了多久,仙种就会恶化,也许会比在矿脉中死去的兄弟慢一些,但,又能慢多少呢?三天还是五天?
谁都想活着,哪怕多活一年、两年呢。
“我可以消去你们的记忆,彻底毁去你们的仙根,让你们成为一个凡人,在凡间渡过余生。”秦浩轩看着他们,“你们会衣食无忧,甚至可以成亲生子,做一个最平凡的凡人,很快乐的渡过下半生。”
“没了记忆,毁去仙根吗……”
荆河等亮起的眼睛又一点点暗淡了下去。
秦浩轩心中一急:“没有了灵法,但你们会有属于凡人的寿命,我会给你们一个健康的身体,你们……”
胡成业叹息一声,缓缓闭上了眼睛。
其他人也都沉默着不说话,秦浩轩有些颓然的低下头。
“秦副掌教,谢谢你……真的,真的谢谢你,但是,要失去我们这些年学过的灵法,还要失去属于自己的记忆……”胡成业摇了摇头,“那我们是谁呢?”
“就算真的成为凡人,真的会快乐,可那又有什么意思?我们有那么多应该记住的人,我们死去的师兄、师弟、师姐、师妹,除了我们,就没人记得他们了……”
“而且这一身的伤,被毁去的仙种也是我不能割舍的……”
秦浩轩张了张嘴,看着眼前倔强而坚定的同门,咬了咬牙:“你们再考虑一下。”
“我们会好好考虑的,谢谢秦副掌教,真的。”荆河看着秦浩轩,认真的说道,而后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秦副掌教您不知道,弟子最佩服的就是您,心中想的就是成为您这样的英雄,可惜,弟子资质愚钝……”
秦浩轩摸了摸他的头,笑了:“傻小子,说什么呢,你比我厉害,你们就是太初的英雄。”
夜,渐渐的深了,偶尔会有一两声虫鸣响起。
……
“秦副掌教,我们都考虑好了。”胡成业面色愈发苍白了,他眼窝深陷,瘦骨嶙峋,只是嘴角还带着笑意,“我们不愿意被毁去仙种,不愿被抹去记忆,不愿去做那什么凡人。”
秦浩轩站在他们身前,看着面前一个个眼角带笑的弟子,有些说不出话来:“你们所有人都这么决定的?”
“对!”荆河扬起笑脸,挑了挑眉,“我们可是太初教的弟子,怎么能忘了自己是谁,又怎么能忘了太初?我们都不怕死,秦副掌教,我们每一个人都不怕死,我们只怕死后无言见战场上战死的同门。”
“你们……”秦浩轩愣愣的看着他们。
胡成业大笑:“秦副掌教,您就别为我们担心了,能够从那矿脉里出来,还遇到了您,我们这些人就知足了,真的,再没有遗憾,就算现在便死了,也没有任何遗憾。”
“是的,秦副掌教,我们宁愿以太初弟子的身份死去,也不愿去做一个什么都忘了的陌生人。”
“秦副掌教,成全我们吧。”
这些弟子,他们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一点点变差,能够感觉到死亡的阴影渐渐将他们笼罩,他们知道自己会死,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
但是他们不怕。
秦浩轩看着他们,任由泪水划过脸庞,重重的点了点头。
第一千三百二十六章 立目标进军道宫【四更】()
三天后,胡成业长老成为了十九个人中第一个死去的,他瘦的不成样子,三天里,断断续续的跟秦浩轩讲了好多他在太初教的事情,讲他的堂主,他的兄弟,他们一起做过的事情……
已经预知了结局,所以胡成业长老的脸上一片祥和,嘴角带着笑,他完成了自己的使命,让西极别院的弟子扛住了一切谩骂,向所有人证明了,他们不是叛徒,永不会背叛太初,绝不!
如果不是秦浩轩去将他们救出,也许这样一批无人知晓的英雄,就这样一个个死在暗无天日的矿脉下,没人知道他们,也不会有人记着他们……
“胡长老告诉我们,我们的坚持、忠心以及绝不屈服,所有的一切都不是做给别人看的,而是让我们脊背能够到死都会挺直的东西,所以,就算没人知道也没关系,等我们死了,魂归太初,我们是能够堂堂正正进入英灵山的……”
荆河等人的泪哗哗的流了下来,他们说了无论谁走都不哭,可是真的忍不住了。
秦浩轩将胡成业用寒息之力冰封起来,小心翼翼的放入龙鳞剑中,他眼眶发红,但是面容坚毅,一字一句的说道:“你是太初的英雄。”
很快,剩下的弟子一天比一天虚弱,死亡来的猝不及防,秦浩轩没想到,他们的身体真的差到了这样的地步,他几乎每天都要冰封起数个太初教弟子的尸体。
“他叫温茂,我们都叫他小毛头,他是我们当中最小的,本来他是最怕疼的。有一次,普光阁的人拿鞭子打他,他背上的肉都要被抽碎了,哭的很厉害,是李扬师兄挡在他身前,替他受了那么多鞭子,李扬师兄当晚就去了,临走去,对小毛头说太初弟子是不能在敌人面前哭的……后来,他真的再没哭过……”
荆河一边帮着温茂整理衣服,一边低声呢喃……
“他是季文广,他很厉害的,灰色仙种,又用功……”
“他是江振成,总是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但是他年纪也不比小毛头大多少,也是前几年刚刚进门的弟子……”
……
等最后一个人闭上眼睛的那晚,才过去了五天不到。
阴沉了一上午的天,随着一道横贯天地的闪电,终于降下了暴雨,雨珠仿佛冰雹一样的砸到地面上,坑坑浅浅的水涡铺满了脚下。
十九个人,秦浩轩亲手冰封了他们,然后一个个放入龙鳞剑中,他才有些脱力的呼出一口气。
“我们想回太初。”
“秦副掌教,等我们死了,你就带我们回太初吧,那个,我,我还没去过太初呢。”
那些话语还萦绕在耳边,秦浩轩眼泪混着雨珠落下,他低低嘶吼一声,好像困兽的吼叫,带着无尽的悲意。
任由暴雨落到身上,秦浩轩离开了坠仙谷,带着二十具太初弟子的尸体,回到了太初。
“站住!你是什么人?”
秦浩轩才刚刚踏入太初周围,前面就传来一声爆喝。
“安长老,我看着……怎么这么像,像那个秦浩轩啊……”
秦浩轩全身湿透,黑发还凝在脸颊上,深邃的五官带着冷冽的寒意,他缓缓抬头,看向前方的十数个普光阁弟子。
安长老与身后的十三个普光阁弟子全都是一惊,不自觉的后退了几步。
那眼神……
真的太可怕了,那根本不是人的眼神,是魔鬼!
“跑……”安长老全身发抖,颤颤巍巍的说出一个字,可是他的双腿发软,连跑的力气都没了。
刷!
秦浩轩骤然拔剑,一道剑光横破天际,带着无尽的杀意与滔天的怒火,锋锐的剑芒割裂天地,撕破虚空,带着毁灭一切的疯狂,刹那而出!
普光阁的弟子双眼惊恐,根本做不出任何的反应,便被那强大的剑意撕裂成碎片!
秦浩轩再次抬起脚步,在一片血雾中,缓缓走过,如同一个真正的杀神。
……
冰寒的太初,与他离开前没有任何区别,漫天大雪,狂风如刀,除此之外生机断绝,一片死寂。
来到英灵山的位置,这里已经被那场大战荡成一片低谷,坟头不再,悲意如海。
秦浩轩呆愣在此许久,才将那二十具尸体,一个个的从龙鳞剑中取出,珍重的放置在这片土地上,他的眼泪还未流出,就被冻结成冰。
这片战场上,埋葬了数不清的太初教弟子的尸体,秦浩轩知道,他们并没有就此消亡,这些战士的骨骼成为了太初新的脊梁,他的血肉融入了太初土地中,他们的灵魂,与太初同在。
鹅毛一样的大雪连绵不绝的落下,将秦浩轩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他的发丝结冰,全身都陷在雪花中,与整座太初融为了一体,风呼号着从他身边而过。
秦浩轩动了动,弯腰朝那些弟子深深一拜,身上的雪花簌簌落下,衣袍上结出的冰块也一点点落下。
“掌教,我亲手冰封了太初,总有一天,我也会亲手将它解封。”直起身子,秦浩轩对着茫茫一片的太初教轻声说道。
……
离开太初后,秦浩轩漫无目的在路上走着,他不御空飞行也不驾剑,像一个凡人一样的爬上一座外表灰突突的小山,然后觉得有些累了,便坐在山顶,眼睛随意的打量着天空与地面,脑袋放空。
“我该往哪边走?”
秦浩轩问自己,他罕见的迷茫了,这样浩大无边的天下,在他的眼中却好像被披上了浓雾,不见方向,不知去向。
太初被冰封,徐羽他们又不知去向,完全无法联系。
“四年了,如果我想,自然也能去找张狂他们,可是现在我被天下人紧盯,若真的去找他们,一不小心就可能暴露太初弟子的行踪,那才是大错,我不能去。”
“我能去哪呢?”
一股大道三千,我独不得出的悲郁之感缭绕秦浩轩心中。
不行,我不能在这个时候无所作为。
深深呼出一口气,秦浩轩打起精神,他问自己,你想做什么?
我要灭掉普光阁,为太初报仇,迎回太初众人,重建太初。
答案毋庸置疑。
这是秦浩轩这么多年来,心中的执念。
你知道你要什么,那你需要做什么?
秦浩轩自问自答:“我要变强。”
眼神逐渐变得暗淡,秦浩轩想起黄龙那一战,胸中一股激荡的怒火几欲涌出,他心中明白,现在的自己与普光阁相比较,真的差太多太多,现在的他,根本没有与整个普光阁抗衡的实力。
“我要变强,变得非常强大。”秦浩轩一字一句的重复,“如果我能是姜子白那样的人物,的如果我能进入道宫境……”
抬头看向天空,秦浩轩背靠着一个巨大的石头,开始思考,怎么才能进一步提升修为:“进入仙婴境之后,每前进一步都非常困难,在坠仙谷中修炼的那一年,除了增加了我体内的寒息之力,对于修为的增长好像没什么帮助。”
“姜子白前辈曾经说过,进入仙婴境之后,只凭每日的打坐修炼是不可能进步,必须去悟。”
秦浩轩偏了偏头想,悟,哪里是适合我悟道的地方呢?
“魔头?!魔头秦浩轩!”
一个大叫的声音打断了秦浩轩的思考,他不耐烦的皱了皱眉,转头看去。
一个刚刚爬上山顶的年轻人,仙树境的修为,穿着不凡,容颜俊俏,带着点初次不谙世事的天真与愚蠢,正双眼放光的看着自己。
牛飞觉得自己这一次真是走了大运了,他也算是出身万载大教的精英,这一次是自己第一次单独的出门历练,于是总挑最偏僻的地方走,觉得自己一定能有奇遇!
没成想,这才刚刚爬上一座貌不惊人的小山,就看到一个身材高大,容貌刚毅的男人坐在这里,气势俨然,虽然一动未动,但是周身却散发出一股令人心惊的压迫感。
越看越觉得熟悉,牛飞眼睛蹭的亮了,他从乾坤袋中取出一张通缉令,前后对照了三次,整个人都激动了,这,这,这不是无上大教全天下通缉的大魔头秦浩轩吗?!
被突如其来的激动冲昏了脑子,牛飞连考虑都没考虑敌我差距便出声大喊。
“大魔头!让我遇到你也算是你倒霉,今天,我极火派弟子牛飞就要替天行……啊!”
牛飞话还没说完,就被一股好似海啸般汹涌的力道猛地掀飞出去,然后一头扎进了山下面的浅溪之中。
胸口剧痛的他,挣扎着从水里爬了上来,感受着那股他完全无法阻挡的力气,牛飞面色刷的一下子就白了,这才知道后怕。
“不行,我不能自己上,对对,我肯定打不过他,我得喊人来,得喊人……”
哆哆嗦嗦的发出去几个信号,一刻钟之后,数道人影从天边呼啸而来,居高临下的问道:“那个魔头呢?”
牛飞也赶紧驾起飞剑冲在前头,大声道:“就在这座小山上。”
才说完话,牛飞就呆住了,因为刚刚他被打下去的山头上空空荡荡的,秦浩轩早已不知所踪。
“哎?我刚刚还看见他在的啊……”
“臭小子你耍我们?”
数个大汉气势汹汹的围了上来。
“不,我没有……”
牛飞的惨叫声传出去数里。
第一千三百二十七章 轮回尸体无踪影【一更】()
秦浩轩其实并没有走远,只是现在的他不想再杀人,他一路走一路想,自己应该去哪里修炼。
“既要安静,不能被人找到;又要符合我的道,能够助我悟道。”想了想,秦浩轩嘴角勾起一个微笑,“其实,还真有这样的地方。”
而且不止一个。
秦浩轩想起了自己曾经误入的轮回仙王的坟墓,以及处于坠仙谷中的轮回魔尊遗体所在。
按照秦浩轩自己的意愿,他还是倾向于轮回仙王那里,但是又想起当初九死一生才能逃出来,便摇了摇头:“轮回仙王那里真的太危险了,别说修炼,悟道,如果真的去了,也许连性命都要丢在那。”
相比较之下,轮回魔尊那里虽然也是危机重重,但好歹自己是真的进入过,熟悉一些,并且最后那是全身而退的,而且现在轮回魔尊的地界上已经没了白骨夫人等守护着,更是少了麻烦。
想起自己修炼的轮回生死印以及封印在身体中,时不时还想兴风作浪的魔种,秦浩轩做了决断:“就先去轮回魔尊那里吧,希望在那里能够得到启发,悟得大道,助我一举进入道宫境。”
避过一路上的修士,秦浩轩轻易的再次来到了坠仙谷中,按照记忆中的路线找到轮回魔尊尸体放置的那个小岛,秦浩轩却愣住了。
“奈河呢?这是怎么回事?”
原本如同匹练般环绕小岛,将其围绕的奈河竟然不见了,徒留下一片并不深的青白色的河沟。
皱紧了眉头,秦浩轩释放出一丝灵力在河沟之上,平平淡淡,没有半点鬼气。
“不会吧,难道有大能来过这里,把这法器给收走了?”然后他转念一想,“不可能啊,就算真的有人进来过,也不可能出去的。”
秦浩轩看了看眼前安静的小岛,绿树掩映,几座破落的宫殿从树梢露出尖尖的宫顶,并没有什么异常。
还是暗暗生出了警戒,秦浩轩取出两具仙婴境巅峰的僵尸,让他们走在前面开道,自己随后。
一直到了那口浓雾缭绕的井旁,也没有发现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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