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禁军可不是普通的军队,任何一个进入其中的人都是经过层层筛选的。必须祖上三代都是清白之身,自身没有一点劣迹,才可能进入其中。
并且禁军的军法之严亦是天下第一,只要表现得有一丝不对之处,无论什么身份,都可以被立刻处决的。
而且禁军是与外界几乎隔离的,即使能够派人进去,但这样下来,与背后组织没有联系,几年之后,还能够保持忠心的几乎就没有了。
人都是善变的,几年的时间足以改变太多太多。
正是因为这些几乎难以达成的条件,能够在这禁军之中安插人手的势力也只有那些朝堂中大的政派,一般的江湖势力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即使做到了,也不可能取得高位。
而现在这个关头,能够在紫禁城十二分戒备的时候,硬生生把何恒他们弄进来,就可以知道,青龙老大在禁军之中的人肯定是身居高位的,否则普通的禁军是不会有这个能力的。
遥望着天空那轮缓缓升起的明月,何恒几人的目光瞭望向了南书房今夜皇帝就在那里。
……
太和殿的屋檐之上,铺着的是上好的琉璃瓦,光滑无比,在月色下也发散着晶莹的光芒。
夜色渐渐深了,明月在中天之上,十五的月亮依旧是那么圆,那么美。
紫禁城太和殿上云集的人数已经远远超过了三十个,几个侍卫首领的面色刹那白了,果然,还是出了变故吗?
在众人之中,一个五六十岁的老者看着在场的众人,蓦然有些色变,勃然道:“这是怎么回事?那三十条绸缎明明是老夫亲自分发的,怎么会多出这么多?”
被老者眼睛瞪着,正在的人都沉默了,没有说话。
他们虽然也都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高手,此刻却不敢与这位老者说什么。
这个人叫做云峥,乃是铁中棠之后大旗门的门主,武功虽不及他昨天,但也差不了多少。而且,这个人脾气十分暴躁,虽然年纪大了之后有所好转,但也不似铁中棠那种温和的性子,把他惹急了可不好。
云峥瞪了瞪眼,被旁边一人拉住了,那是一个鹰鸷的年轻人,穿着华丽的服饰,显然是富贵之人,但面色却分外憔悴。
他是姬冰雁,雁蝶为双翼,花香满人间!昔年他与楚留香、胡铁花并称,现在香已逝,花也凋,世界只剩下他这头孤独的雁了。
他也是大旗弟子,与云峥还是比较熟络,故而他可以上前拉住他。
云峥也非没有脑子的人,事实上他也早已并非当年那个毛头小子了,几十年过去,他也是变得稳重许多。
稍稍思考片刻,云峥就明白,事已至此,追究那些多余的绸缎是如何而来的已经没有意义,重要的是,这事情背后到底蕴藏着什么阴谋,这才是最为重要的。
姬冰雁拉着云峥,目光看向了那南书房。
如果他没有料错,今天之事必然与那里有关,恐怕当初铁大侠、夜帝前辈还有楚留香、胡铁花也是因此而死。
“等着吧,我会为你们报仇的。”姬冰雁喃喃着。楚留香三人中,就以他最为不突出,比起潇洒的盗帅,豪迈天真的花蝴蝶,他显得太过冷静与内敛,但谁又知道,姬冰雁才是三人之中最为睿智的那个?他只是看得太透了而已。
……
不管有多少条绸缎,叶孤城与西门吹雪的这一战都已经到了最后关头,不得不开始的时刻。
月色朦胧笼罩,晶莹的琉璃瓦上,西门吹雪与叶孤城同时屹立两端,中间隔着十余丈的距离,他们都在冷冷注视着对方。
两个人全都是白衣如雪,一尘不染,脸上全都完全没有表情。
在一刻间,他们的人已变得像他们的剑一样,冷酷锋利,已完全没有人的情感。
两个人却是互相凝视着,眼睛里都在互相发着光。
每个人都距离他们很远,他们的剑虽然还没出鞘,剑气却已令人心惊。——这种凌厉的剑气,本就是他们自己本身发出来的。
可怕的也是他们本身的人,并不是他们手里的剑。
叶孤城忽然问道:“一别多年,别来无恙?”
西门吹雪淡淡道:“多蒙成全,侥幸安好。”
叶孤城道:“往事何必重提,今日之战,你我必当各尽全力。”
西门吹雪道:“是。”
叶孤城道:“很好。”
他们的目光都冰冷中带着热切,充斥着燃烧的战意,只因他们知道,这是一个足以让彼此全力以赴的对手。
叶孤城人如飞仙,剑也如飞仙,他本就是天上的谪仙,自来不惹尘埃。今夜之后,他就可以斩去最后一丝束缚,羽化大成。
而西门吹雪,他生来就是为剑而存的,剑就是他的人。他仿佛是天山之上,盛开的那朵雪莲,永远冰冷孤寂。
他生来就不能算一个人!
但在一年前,他变得成为了一个人,拥有了属于人的感情。
那时,他刚刚败于“白玉京”之手,迷茫着寻找其所说的那份情,完善他的剑。
直到遇到了她,他杀了她的师傅,可是她却愿意冒着天下人悠悠之口,飞蛾扑火一般扑上来。
渐渐地,他也爱上了她,他们成了家,有了自己的孩子!
可是,这不是西门吹雪所要的,他的心中,唯有那把剑。
终于,他拔出它,刺入她的胸膛,鲜血溢出,美轮美奂,他像往常那样吹散了它。
只是这一次,他的心已彻底冷了。
有一种人,已然近神,只因他已无情!
得情而忘情,西门吹雪终究近神。
夜色如水,明月高悬,两柄无情的剑,两个无情的人,彼此对视。
终于,西门吹雪面无表情地扬起手中剑,冷冷道:“此剑乃天下利器,剑锋三尺七寸,净重七斤十三两。”
叶孤城道:“好剑!”
西门吹雪道:“确是好剑!”
叶孤城也扬起手中剑,道:“此剑乃海外寒剑精英,吹毛断发,剑锋三尺三,净重六斤四两。”
西门吹雪道:“好剑!”
叶孤城道:“本是好剑!”
两人的剑虽已扬起,却仍未出鞘——拔剑的动作,这也是剑法中不可缺少的一门,两人显然也要比个高下。
没有人敢在此刻说什么,都目不暇接地看着场中的一切。
而此刻,叶孤城二人也完全忘记了一切,心灵空明,与手中的剑相合,眼里唯有彼此。
这时候,月已淡,淡如星光。
星光淡如梦,那是情人的梦。情人,永远是最可爱的,有时候,仇人虽然比情人还可爱,这种事毕竟很少。
现在,终究到了决战的时候。
真正到了决战的时候,天上地下,已经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够阻止这场决战了。
叶孤城危机一切,西门吹雪也危机一切,甚至包括他们自己,现在,他们眼里,天上地下,唯有彼此的剑。
蓦然间,两柄不朽的剑已经刺出!
星光变得黯淡,月亮已然无光,夜色更浓,但这里的一切却不在重要。
第五十四章 谋国()
叶孤城、西门吹雪紫禁之巅决战之际,皇宫深处,此刻却是分外寂静。
九月十五,深夜,月圆如镜。
年轻的皇帝从梦中醒来时,月光正从窗外照进来,照在床前的碧纱帐上。碧纱帐在月光中看来,如云如雾,云雾中竟仿佛有个人影。
这里是禁宫重地,皇帝还年轻,晚上从来用不着人伺候,是谁敢三更半夜,鬼鬼祟祟的站在皇帝床前窥探?
皇帝一挺腰就已跃起,不但还能保持镇定,身手显然也很矫捷。
“什么人?”
“老奴王安,伺候皇上用茶。”这是皇帝手下一个亲信,他还是东宫太子时,就已将王安当作他的心腹,此人服侍他多年,也是尽心尽力。今夜他虽然并没有传唤茶水,却也不忍心让这忠心的老人难堪,只挥了挥手,道:“现在这里用不着你伺候,退下去。”
王安道:“是。”
皇帝说出来的每句话,都是不容任何人违抗的命令。这天下,皇帝若要一个人退下去,这人就算已被打断了两条腿,爬也得爬出去。
奇怪的是,这次王安居然还没有退下去,事实上他连动都没有动,连一点退下去的意思都没有。
皇帝皱起了眉,道:“你还没有走?”王安道:“奴婢还有事上禀。”皇帝道:“说。”王安道:“老奴想请皇上去见一个人。”
三更半夜,他居然敢惊起龙驾,强勉当今天子去见一个人,难道他已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这已是大逆不道,可以诛灭九族的罪名?
他七岁净身,九岁入宫,一向巴结谨慎,如今活到五六十岁,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这位皇帝虽然冰冷下了脸,却还是很沉得住气,过了很久,才慢慢地问了句:“人在哪里?”
“就在这里。”王安挥手作势,帐外忽然亮起了两盏灯。
灯光下又出现了一个人。一个很英挺的年轻人,身上穿着黄袍,下幅是左右开分的八宝立水裙。灯光虽然比月光明亮,人却还是仿佛站在云雾里。
皇帝看不清,拂开纱帐走出去,脸色骤然变了,变得说不出的可怕。
站在他面前的这年轻人,就像是他自己的影子——同样的身材、同样的容貌,身上穿着的,也正是他的衣服。
“袍色明黄,领袖俱石青片金缘,绣文金龙九,列十二章,间以五色云,领前后正龙各一,左右及交襟处行龙各一,袖端正龙各一,下幅八宝立水裙左右开。”
这是属于皇帝的朝服。
在这个世上,皇帝是独一无二的,乃是天之子,在万物万民之上,绝不容任何人僭越。
这年轻人是谁?怎么会有与皇帝同样的身材和容貌?怎么会有这么样大的胆子?
王安看着面前这两个人,脸上却带着一种无法形容的诡笑,忽然道:“皇上想必不知他是谁?”
年轻的皇帝摇摇头,虽然已气得指尖冰冷,却还是在勉强控制着自己。
他已隐约感觉到,王安的微笑里,一定藏着极可怕的秘密。
王安拍了拍年轻人的肩,道:“这位就是大行皇帝的嫡裔,南王爷的世子,也就是当今天子的嫡亲堂弟。”
皇帝忍不住又打量了这年轻人两眼,沉着脸道:“你是奉诏入京的?”南王世子垂下头,道:“不是。”
皇帝喝道:“既未奉诏,就擅离封地,该是什么罪名,你知不知道?”
南王世子头垂得更低。
皇帝继续冷冷道:“皇子犯法,与民同罪,朕纵然有心相护,只怕也……”
南王世子忽然抬起头,接着道:“只怕也免不了是杀头的罪名。”
皇帝冰冷道:“不错!”
南王世子突然厉声道:“你既然知法,为何还要犯法?”
皇帝怒道:“你……”
南王世子又打断了他的话,厉声道:“知法犯法,罪加一等,朕纵然有心救你一命,怎奈祖宗的家法尚在……”
皇帝大怒道:“你是什么人?怎敢对朕如此无礼?”
南王世子道:“朕受命于天,奉诏于先帝,乃是当今天子。”
皇帝双拳紧握,全身都已冰冷。现在他总算已明白这是件多么可怕的阴谋,但他却还是不敢相信。
南王世子轻声道:“王总管。”
王安立刻躬身道:“老奴在。”
南王世子淡淡道:“先把这人押下去,黎明处决。”
王安道:“是。”
南王世子道:“念在同是先帝血脉,不妨赐他个全尸,再将他的尸骨兼程送回南王府。”
王安道:“是。”他用眼角瞟着皇帝,忽然叹了口气,喃喃道:“我真不懂,放着好好的小王爷不做,却偏偏要上京来送死,这是干什么呢?”
皇帝冷笑。
这个阴谋现在他已完全看明白了,他们是想要李代桃僵,利用这南王世子来冒充他,替他做皇帝,再把他杀了灭口。然后以南王世子的名义,把他的尸骨送回南王府,事后纵然有人能看出破绽,也是死无对证的了。
王安道:“皇子犯法,与民同罪,这道理你既然也知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皇帝冷冷看着他们道:“只有一句话。这种荒谬的事,你们是怎么想得出来的?”
他的语气极端冰冷,仿佛高高在上的苍天,俯瞰着二人:“你们以为这样就可以夺得皇位,得到这大明的江山了吗?可笑,跳梁小丑罢了!”
皇帝的眼中充满了蔑视,随意撇着二人,仿佛在看两只猴子耍戏一般。
南王世子勃然怒道:“事到临头,你以为你还是能高座金銮殿上,一语可定天下生死的天子吗?不,你现在不过是个将死之人罢了,不会有人救你的!”
皇帝的眼中依旧布满了清淡,丝毫没有在意南王世子的言语,以俯瞰的目光冷视着他,让南王世子一阵气急。
这位皇帝不愧为天下的主人,举止雍容,一举一动都平平淡淡,丝毫没有因为外在处境而变色,这点的确是南王世子所比不了的,这是天生的差距。
这就仿佛龙生下来就是龙,蛇永远也只是蛇,所谓的化龙之说,实则荒缪。
即使何恒等几个暗中隐藏的黑手,也不免为这位皇帝的表现而赞叹,他不愧为一位天子!乃是真正龙,非蛇可可比。
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才要干掉他呀!
否则有这样一位皇帝在,他们的理想实现就艰难了,他作为一颗最大的拦路石,死死地挡住了太多人的路了。
蓦然间,皇帝冷冷看着南王世子与王安,轻蔑一笑,挥了挥手。
这里四面木柱里,忽然同时发出“格”的一声响,暗门滑开,闪出四个人来。
这四个人身高不及三尺,身材、容貌、服装、装饰打扮,都完全一模一样。
尤其是他们的脸,小眼睛、大鼻子、凸头瘪嘴,说不出的滑稽可笑。可是他们手里的剑,却一点也不可笑。
一尺七寸长的剑,碧光闪动,寒气逼人,三个人用双剑,一个人用单剑,七柄剑凌空一闪,就像是满天星雨缤纷,亮得人连眼睛都睁不开。
可是,就算你张不开眼睛,也应该认得出这四个人——云门山,七星塘,飞鱼堡的鱼家兄弟。
这兄弟四个人,是一胎所生,虽然长得不高,但是兄弟四人,心意相通,四人联手,施展出他们家传飞鱼七星剑,在普天之下的七大剑阵中,虽然不能名列第一,能破他们这一阵的人,也已不多。
他们不但剑法怪异,性情更孤僻,想不到竟被罗置在大内,作了皇帝的贴身护卫。
剑光闪亮了皇帝的脸。
皇帝道:“斩!”
七柄剑光华流窜,星芒闪动,立刻就笼罩了南王世子和王安。
南王世子面色一变,对着身后的无尽漆黑之中蓦然大叫一声:“还请诸位前辈速速出手。”
黑暗里,青龙老大哼了一声,看了看何恒几人道:“该我们下场了。”
下一刻,青龙老大、何恒、宫九、吴明、原随云、玉罗刹、公子羽等等一同出现在这处书房之中,冷看着这位皇帝。
“对不起了,为了我们大计,麻烦你去死吧!”青龙老大淡淡道。
第五十五章 卿本佳人,奈何为贼?()
皇帝看见青龙老大等,面色一惊,随即厉声喝问道:“尔等是何人?”
青龙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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