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会把衍善跟勾陈联系在一起,更没有人会去惊扰潜修的佛子,就这样,浮云寺成了最显眼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
龙州历1785年八月初一
朝昌已经封城半个月了,整座城中民怨四起,因为百姓已经没有粮食可吃了。
作为龙州顶级的商业城市,朝昌寸土寸金,自然没有人会在城内种粮,所以朝昌的粮食,大部分都是从堰苍、沐台采买呢,因为这两州就在陵江平原边上,粮价低廉,若是大宗采买要比自己种植更低。
可如今朝昌封城,让滞留在朝昌的人数越来越多,商贾不能出门,自然也没有粮食进城,以致朝昌粮价越来越贵,很多世家为了应付这种情况,更是断了所有粮食供给,屯粮自重。
若是再不将封城令解了,朝昌很快便会陷入一片混乱,虽然项氏很愿意配合督天王巡与仲裁所,但眼下这种情况,显然是坚持不下去了。
“两位大人,如今朝昌民怨四起,怨声载道,这城若是再封下去,只怕会出问题啊!”
。
三百五十四章:开禁()
如朝昌这样的超级大城一旦动乱,便是惊动整个龙州的大事件,即便是拥有圣地与圣王的授权,步九与安元希还是不敢承担这样的因果。
因为一个人而让龙州最大的城市陷入动乱,这是任何圣地都无法接受的结果。
何况督天王巡还是各大圣地联合推出用以监视天下的情报组织,其目的便是抚镇平乱,而不是制造混乱。
仲裁所更是为了维护昆吾郡秩序而建立的组织,即便是大鹏宗师步九,也无法做出继续封城的决定。
可徐卿月下落不明,勾陈也不知所踪,两件事汇在一起却没有任何一件能够解决,这让他们如何放下颜面?
“风过留痕,雁过留声,本宗就不相偌大个朝昌,竟没有人见过勾陈踪迹,最后三日!”步九联合两位大仲裁官与督天王巡一道做出了决定:“若是还找不到勾陈踪迹,便说明朝昌有人协助勾陈,且必然是阵法造诣不凡的世家,不然无法屏蔽神符感应。”
“宗师言之有理,城外的荒野仲裁所的仲裁官们也都搜得差不多了,以那些乡民的能力,即便看到了勾陈也无法挽救,要么勾陈乃是不死之身,逃之夭夭,只要他伤势未愈,必然还留在朝昌地界。”一旁的安元希附和道:“三日之后,开放城禁,由项氏带领佥事和仲裁官们突袭朝昌上城区各个豪族,或许会有收获!”
听到安元希与步九决议的项楼兰脸色一变,但在两人的目光下却也只能顺从的应和下来。
出了议事厅的项氏少族长连忙找到了父亲项庵歌,将仲裁所和督天王巡的决议匆忙道出。
正在批复奏报的项氏族长听完此事后,阅卷的节奏丝毫不乱,直到将桌上的案卷处理完让下人捧走后,才朝被晾了半天的项楼兰淡淡道:“此事大善,吾儿何故惊慌失措?”
“爹,这怎么能是好事!”项楼兰一看其父老神在在的模样,便急道:“这朝昌上城区的豪族,大多都是受过云氏恩惠的世家,自我族入主朝昌以来,便一直与我们不对付。。。”
“住口!”刚刚还老神在在的项庵歌听到项楼兰的话,严厉道:“朝昌城主乃是云祖嫡系血脉,大小姐云秀,我族只是作为亲族来协助云秀城主管理朝昌,真正做主的还是云氏长老们组建的云端会议!听懂了吗?”
“爹,眼下只有我们父子俩,这种话放在嘴边还有意思么!”
项楼兰皱着眉,看着空空如也的管事房,觉得父亲项庵歌的严谨很是过头:“如今谁不知道朝昌是我们项氏做主,就连龙州青年武道大会的请柬都是发给项氏,云氏已经过去了,不如我们便找个由头,将云端会议废了,反正那群云氏的旁系如今也都是些混吃等死的废人而已!”
“愚蠢!”项庵歌听到儿子的蠢话,大怒道:“如今我族治理朝昌之所以如此顺利,便是占了大义的名头。若是没有云氏这层虎皮,你可知道天下有多少曾经蒙受云氏大恩的商贾巨富,各洲豪强会对我们动武么!?远的不说,就说雨霖斋的斋主,他会坐视不理么!?切莫被眼前的顺利蒙蔽了双眼,这朝昌城内,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们,但凡我们露出一点儿破绽,他们便会如饿狼一样扑上来!”
十几年如一日,项庵歌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打造项氏在朝昌的口碑,便是为了不落人口实。
但年轻人却对老人家的谨慎不以为意,项楼兰叹道:“父亲也未免太过小心谨慎了!我们得了云氏密藏,如今已有两位宗师强者,再过十几年,完成灵质化肉身的宗师至少一掌之数,其中若能有任何一位祖宗破入王境,我项氏至少在几百年内稳如泰山。难道真得等到那时候,才将云端会议废了吗?”
项楼兰真的忍不住了,自幼便是项氏天骄般的人物,却在武圣山上受尽了屈辱,而这一切的一切在他看来,都是因为云氏的关系。
只有将云端会议废了,并把云秀的城主之位夺了,项氏才算是名正言顺的朝昌之主,不然,一日是附庸,终生无法抬头。
项氏永远都是云氏的狗,哪怕换了主人,他们也不能名正言顺的挺直脊梁。
但项楼兰只是少族长,项氏真正做主的人,还是项庵歌,即便他心中有千万个不乐意,也只能将这话题结束,询问关于步九和安元希的决议。
“父亲,您还没说,为何王巡与仲裁官要强搜世家是件好事呢,这些豪族本就与我们不对付,即便不敢和王巡、仲裁所叫板,事后也一定会找我族麻烦,这该如何是好啊?”
朝昌商贾巨富遍地,站在上城区的街边随手抛把碎石,十有**都会砸到某个商行的掌柜或是世家的亲眷。
而这些人占据朝昌最中心的位置,做着贯通四海八方的生意,要钱有人要人有人,很多甚至有着宗派的背景。
要闯入这样的世家府邸进行翻查,又怎么会什么代价都没有呢。
年轻人看待问题,总是喜欢将利益和风险分开,恨不得把把都是稳赚不赔的生意才好。
可正当你有了一定阅历后便会发现,世上所有利益,都伴随着风险,而越是丰厚的利益,风险便是越大。
反过来也是一样,这件具有严重风险的搜查背后,也藏着对项氏的利好!
“吾儿可知,这上城区中,哪些人在与我们虚以为蛇,哪些人是诚心想要投靠,又有哪些人暗中使坏么?”
项庵歌幽幽叹道:“本族入城十几年,为父发现一个道理,即便本族做得再好,胜过云氏百倍千倍,也无法取代云氏在朝昌人心中的位置。”
商人们最擅长的便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特别是朝昌的商人更是奸猾无比,这样一群人逐利而来,驱利而往,莫说忠诚,就连友谊都是假的。
你以为与他是朋友,他只把你当客户,掏心掏肺全是因为你与她有利,可一旦分向变化,他们翻脸的速度要比翻书还快。
三百五十五章:我执()
这十几年来,项庵歌不知舍了多少利益想要收买人心,可他最终却发现,朝昌商人的心就像是那填不满的无底深渊。
都说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可朝昌这群人,吃干抹净后除了几声不值钱的奉承,之后该怎么做事还是怎么做。
有时候项庵歌真是想不明白,云氏究竟有什么魔力,为什么能让这些恶狼表现的那样温顺。
他已经劲力做到最好,可是朝昌的上城区对项氏来说,还是一片雾障,让人无法看清楚里头的情况。
既然怀柔的方式毫无效果,那便只能用力量进行试探了,而要说力量,此时朝昌还有什么比督天王巡和仲裁所更好用的吗。
“封锁一切消息,让所有守备队长做好准备,到时带人突入府邸,只需要一次试探,我们不光能知道这些豪族的常备武力,更能知道他们对我族究竟是个什么态度。这还不算好事么!”
项楼兰早就想对上城区那些阴奉阳违的世家开刀,难得项庵歌如此果决,更是当即领命道“父亲便瞧好吧,儿子定将此事办得妥妥当当!”
言罢,项楼兰便急冲冲的想要离开,却被项庵歌叫住“等等!”
不明所以的项楼兰回过头,只听见项庵歌淡淡道“开放城禁突袭世家之前,让云端议会贴出告示,所有不尊王巡敕令拒绝搜查者,皆为逆贼,天下共诛之,并将城主印盖上!”
一直温温吞吞的项庵歌突然变得这样杀伐果断,让项楼兰一时难以理解,忍不住问道“父亲,这是为何?”
“因为云家的大公子,可能还没死!”
项庵歌抛出一个惊天大料,吓得项楼兰脸色煞白“上古时期,朝昌地底曾有一方固化的小灵界,云祖便是因为这方小灵界才将家族安置在朝昌,那时候的龙州人族隔三差五便被妖族清洗,云祖便是凭着这方小灵界才保得族人周全。后来人族大昌,龙州妖王尽殁,云祖便将这小灵界的做成了朝昌独一无二的“给排水”系统,正是这系统,才让朝昌成为真正的千万级大城。”
“但为父今日翻阅古籍却发现,这套系统其实只用了小灵界的一半,还有另一半却是被改造成了四通八达的暗道,只是这一半灵界的钥匙,却是云氏的顶级秘辛,传嫡不传庶,传男不传女!”
“这半月来,王巡风部佥事与仲裁所资深的仲裁官将城内城外翻了个遍,却连一点儿痕迹都无法找到,能够封闭神符感应,并将人无声无息运出朝昌外头的,便只有这条灵界密道!”
“这些年突然出现在城中的那个鬼魅刺客,你有没有联想到什么?”
吞了口唾沫,项楼兰颤声道“父亲的意思是,那刺客就是云冀?但怎么可能呢,他不是已经死了吗!?整个云氏祠堂都被炸上了天,怎么有人能活?”
“凡是,皆有例外。”项庵歌淡淡道“此事你不要声张,我已让风歌前去处理,等拿了刺客,自然可以顺藤摸瓜查到其他的云氏余孽。你先去安排搜查豪族的事情吧!”
……
龙州西境、陵江下游
截江城中
那晚剧烈的地震惊动了整个武堂,唐氏的强者们第一时间在首座府上空汇聚,想要看看究竟是何人撒野。
但他们看到的就只有一个凹陷的地洞和里头的金岩牢笼,不管对方是谁,都死定了。
所有人心中都那么想,毕竟整个西陵都知道,若是被唐森靠近,即便是拥有神兽血脉的荒兽也只得束手就擒。
觉得已经没有热闹可看的武堂强者们在得到首座夫人的示意后迅速收队,又过半天,从首座府里抬出一个不成人形的和尚。
“安排一支小队,将此人送到朝昌城外浮云寺中。”
首座的命令从来都是那样言简意赅,也不说来历也不说因由,只是把人交到武堂中便撒手不管。
所以任务堂也没对这重伤的和尚太伤心,随便安排了一支凡境小队,便启程走了。
毕竟相较于拓城战斗任务,这种送个和尚去朝昌的活计,还是比较轻松的。
正好龙西有艘商船前往朝昌地界,几人一合计,干脆便乘了顺风船,一路向南。
风向对,舵手对,路线对,不过半月商船便进入朝昌地界,而那被运送的和尚则跟死了一样,十几日一动不动。
几个宗族战士都怕对方人没到庙里就先归天了,所以一路紧赶慢赶,扛着担架便在荒原中狂奔,一路来到了朝昌城外浮云寺的山门。
还未等他们道明来意,庙门便自顾自的打开,走出一个肌肤透明若琉璃,五官俊美如天人的和尚。
仿佛已经知道几人来意,和尚朝几人道谢后留下一封手心便将重伤的和尚抱走。
将重伤的衍善安置在一间僻静的厢房中,这十几日都如死人一般的衍空突然幽幽开口道“师兄,我败了。”
在一旁准备药材的衍善面色如常,淡淡道“天下事,皆有因缘。其事之成与否,皆其因缘所使。虽有令成令坏之人,其实际之权力,乃在我之前因,而不在彼之现缘也。”
“若知前后因果,则困窘、顺利、获得、丧失,都是自作自受,纵遇逆境,不怨不尤。只惭愧自己无有德行,不怨人、天会有什么过失。”
“贪嗔痴乃人间三毒,胜败不过空相,师弟又何须在意?”
这些道理,禅修多年的衍空又何尝不明白呢,但他只要一闭上眼,金岩囚笼的闭合还有状若疯虎的强者,都会莫名的浮现在眼前。
他不是害怕,而是懊恼,懊恼自己的自大,更懊恼自己的弱小,最不甘的,便是他连动咒的机会都没有。
若是时光能够重来,他能颂念出无苦寂灭心经的神咒,也许结果便会不一样了。
败的这样莫名其妙,他是不愿意接受的,即便是衍善的开解,也并没有让他舒缓。
“痴儿,痴儿。”感受到衍空心中所想的衍善摇头叹道“师弟便在此好好养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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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五十六章:姓名()
修佛修的是什么,说穿了,不过道理二字。
只是不论任何流派的道理,都只是片面的道理,而非全面的道理。
衍空也是通读经藏的佛子,贪、嗔、痴、慢、疑这五毒之害他还能不明白吗。
只是道理这个事情,最艰难的部分便是你能不能真的践行它。
因为学习道理的成本,实在太低了,先贤将智慧和道理刻在石上,录在书上,写于纸上。
人们只要看看或听听,便以为自己掌握了道理,其实,这连皮毛都算不上。
就好像一些巧言善辩之徒满口都是冠冕堂皇的道理,做出来的事却猪狗不如。
所以真正决定一个人是不是懂得道理,不是看他读过多少书,追随哪位先生学习,亦或是出生如何,而是看他究竟如何做事待人的。
衍空在对待别人的胜败时,自然能做到衍善这样的心如止水,可在面对自己的胜败,却无法处之泰然。
禅宗无上大神咒,无苦寂灭心经的隔世传人,穷尽上下五百年最年轻的禅门金刚萨埵,却败在了龙西一个连姓名都没有的男人手上。
自以为是稳坐云端俯瞰众生的佛子,却被一个泥腿子按进土里,连挣扎都做不到。
这样的心魔,又哪是简简单单一句放下便能安慰的。
而对方明明知道自己的来历,在击败自己后却那般轻描淡写的交给武堂,还派了三个连凶境都不是蜕凡武者押送。
这在衍空看来,就更像是一种羞辱。
这龙西一败,竟让衍空产生了心魔,这是任谁都始料未及的。
而距离衍空静室的不远处,便是唐罗的静室。
虽然因为灵力的流失让唐罗的肉身虚弱到前所未有的地步,但不灭战体开发的无服神藏还是保留了下来,那些对五感的强化虽然削弱,但比之一般人还是敏锐太多。
所以衍善与衍空的对话,被他一字不落的听在耳中,心中直呼要命!
真是冤家路窄,纸短情长。
天晓得这个煞星怎么又回来了,还一副吃了苦头的模样,若是被对方发现自己也在,按照目前的身体情况绝对走脱不得。
毕竟观想法凝练的神魂最大的好处是,只要道心坚定,便能无数次的重铸。
而不似拟灵或是寻真法,走得神魂合一的路子,一旦神魂受创,精神便会萎靡不振。
衍空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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