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这个青年肯定是认错人了,但是听了下去他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切都要从父神教说起。
父神教是奥古斯都联合王国唯一认可的教派,势力遍布整个奥古斯都联合王国,卡德纳斯教会学校就是隶属于父神教,卡德纳斯所有的教堂也都是父神教的,所有的法师都要经过父神教的法师认证才能成为法师,甚至就连奥古斯都联合王国的国王都要经过父神教教宗的加冕才能成为合法的国王,父神教的势力之大,由此可见。
甚至就连诺曼这个在艾什丽村长大的农夫都知道父神教,因为艾什丽村那种偏僻的地方都有父神教的教堂。
而父神教地位最高的有两个人,一位是教宗,那是父神教的最高领袖,还有一位是圣女,那是父神教的精神领袖。
关于教宗和圣女的传说,诺曼已经在每年经过村子的吟游诗人那里听过许多,深切地知道这是两位和国王地位相当的真正大人物。
可是他不知道的是,他竟然掐过其中一位的脸。
那位从天而降的女子,那位一直在他梦境中出现的女子,名叫艾格尼丝,身份是父神教的这一任圣女,和国王并驾齐驱的大人物。
同时每一任的圣女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父神奥墨斯都的妻子,她们必须为奥墨斯都守身如玉,终身不嫁。
而他,曾经掐过这位父神妻子的小脸?……
诺曼一想到这都不免头脑有些恍惚。
国王、教宗、圣女这样对他而言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事物,如今活生生地出现在了他的眼前,实在太不真实了。
“……艾格尼丝派出了尤金先生来观察你,这是她从来没有做过的事,接下来她还会做什么呢?我们不知道,我们也不想知道,我们只知道,那无疑将会是一场灾难,父神教的灾难,整个奥古斯都联合王国的灾难,你则是这场灾难的源头,罪孽的根本。尤其是在现在这样的时刻,我们更加无法承受那一切,所以我们必须把这一切扼杀在摇篮里……”
“我们曾经想过要杀了你,可是父神教导我们,要爱世人如爱自己的亲人,即使对方满身罪孽,所以我们给了你一次机会。我们将教会学校的入学考试规则更改,断绝你进入教会的途径,希望你能够迷途知返,可是你却不懂得感恩,还是固执地妄图接近圣女,动摇教会的根基……”
诺曼现在才知道,原来今年教会学校入学考试规则的突然变更,完全是因为自己的原因。
第三区的动荡,无数家庭希望的破碎,佩姬失去了参加入学考试的机会……这一切都只是因为他们想要阻止自己接近那位圣女,而青年所说的“还是固执地妄图接近圣女”,应该就是他这两天一直蹲守在蓝伯特家门口的事了。
可是还是有一件事诺曼弄不明白。
“我做错了什么?”
诺曼看着青年,很认真地问出了这一个问题。
青年说他不懂得感恩,可是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感恩?自己什么都没有做,只是想要按照往年卡德纳斯的规则规规矩矩地参加入学考试,进入教会学校,一切就和往年的无数学生没两样,他做错了什么?
是他们,是他们臆想了一切:父神教的灾难,奥古斯都联合王国的分裂,无数民众的死亡……但事实是在今天之前,他甚至连那个女人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也是他们改变了一切,剥夺了他参加入学考试的资格,剥夺了无数学生参加入学考试的资格,扼杀了无数家庭的希望和梦想,却还要他感恩,现在更要杀了他。
他实在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他做错了什么?
青年一下子被诺曼的这个问倒了。
他似乎第一次想到这个问题,很认真地思考了好长一阵时间,最后才道:“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就是你的错。”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诺曼的这个问题让青年想到了什么,他突然改变了之前的主意,不打算给诺曼自杀的机会了。
他挥手,起剑,剑尖遥遥指向诺曼。
这也是青年再第一次出剑之后,再次出剑。
诺曼握紧了左拳,紧紧盯着眼前的青年。
如果他能够不死,如果他能够侥幸地打败这个家伙,那么他会把那个问题再问他一次——他做错了什么?
青年刚才的答案太过霸道,蛮不讲理,并无法令他满意。
但是他很可能再没有这个机会了……
而在诺曼刚才和青年说话的时候,他的身体里也有两个声音在交流着。
“对方很显然是那种从小被洗脑长大的人,可以说和机器人没有差别,想要制止对方的决心没有可能。”
这是高文的声音,他原本不在,这紧急情况发生之后立马赶来了。
和高文对话的另一个声音是个普通的男性声音,如果诺曼注意听的话,就会发现这个声音正是上次科林想要和他解约的时候,那个阻止高文向他解释利益关系的男人声音。
“如果从交流层面没有办法,我们也许可以不用钻在牛角尖里,跳出去想一下,从武力层面来考虑。”
“武力层面?对方显然是经过专业的训练,力量速度都超过了正常人类的极限,诺曼根本无法和他对抗。”
“你别忘了,这可是个有着法术这种超自然力量的世界,我们为何不从法术上去想办法呢?”
“你也看过资料,知道法术有三要素,诺曼并不具备。”
“你喜欢走堂堂正正的王者之道,但是在我看来,有的时候剑走偏锋也未尝不可。我有个想法,就像规矩是人定的一样,法术三要素也是人定的,谁又知道这个世界真正的规律是什么呢?”
“你的意思是?”
“我想到了之前看的你们整理的那些资料中的法术咒语,我有一点不成熟的想法。那么简单的祈祷词都能引动法术力量,那么语言更加精炼的古诗词呢?甚至于,它们有没有可能突破法术三要素的桎梏?”
“没有经过实验,不好说。”
“你做事确实稳,但是都这种时候了,还有时间给你实验吗?我们只能拼了,除非你有更好的想法。”
“……好吧。”
两人的交流不单诺曼能听到,其他人也能听到,而这时,他们通过诺曼的眼睛看到青年举起了剑,对准他们。
古诗词古诗词古诗词!
和高文对话的那个家伙提出了唯一的一个办法,不管这个办法看起来有多么不靠谱,他们现在也毫无选择,只能跟着他一起拼了!
而一提到念诗,常年混迹于网上的大家第一反应都会想到这么一句。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赶紧跟着念啊主播!”
“这是救命的禁咒啊!”
……
众法师们整齐的声音久违地袭来,让诺曼的心神都从对面的青年身上分了一点过来,而听到有人说这是救命的东西,他立刻想也不想地跟着迅速念了起来。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第五十七节:汝乃何人()
诺曼有过施法经验,两次。
第一次是他刚成为佩姬的古语老师的那天,佩姬曾经给他看过一条法术咒文。他当时还不认识几个古语,完全是照着他身体里那些法师们的声音来读的,而在他念出了那条咒文之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他第二次的施法经验,则是在第三区的那条小巷子里。
当时他的古语知识增长了不少,对于那条咒文也能看懂一小半了,而在念出那条咒文的时候,他感觉自己身体里有东西流动起来——当时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现在他知道了,那时候流动的应该是他冥想空间里的微薄魔力。
那是他的两次施法经验,这次是第三次……嗯,如果那些法师们说的这句话也是法术咒文的话。
说实话,诺曼到现在认识的古语不少,很多句子也都能看懂了,但是法师们说的这句话他真是一点都看不懂。明明是他认识的古语,可是串联在一起却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而在迅速地念出这句话之后,他也没有感到自己的身上有什么异动,像第二次施法时那样的魔力流动之感并没有产生。
夜风拂来,裹卷花香。
一切都很平静,什么都没有发生……
也不对,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虽然什么都没有发生,但是诺曼对面这位强大无比的青年却是面色剧变。
这个青年从出现到刚才,一直都是一幅稳操胜券的平静模样,即使面对着诺曼出乎他意料的英勇以及把他问倒的问题都没有变色,仿佛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能令他的情绪出现波动。
可是现在他的面色变了。
在听到诺曼的那句话后,他的瞳孔紧缩,像是见到了地狱深渊最底层的魔鬼爬到了他面前,表情肃穆凝重、甚至狰狞起来。
“啊!”
他猛地大喝一声,舌绽春雷,原本指向诺曼的剑倏忽收了回来,狂舞成一团光护住自己。
他的剑舞动得太快,看不清剑身、只能见剑影。
而从诺曼的角度看过去,见到他现在就像是一个被银色的蛋包住的人。
他的剑太快,现场甚至平地起风了。
这剑要是刺过来,诺曼相信自己身上早就出现几十个窟窿了,可是这家伙只是这样原地挥剑干什么?疯了?难道说法师们刚才紧急传授给自己是一条可以让人变成疯子的神奇法术,而自己也发动成功了?……
诺曼有太多不解了。
“咦?”
诺曼突然听到自己身侧有一个女人的声音。
哦,不,准确来说,应该说是一个少女的声音,听音质来辨别,对方应该远未成年,还带着些许奶气。
诺曼猛地转头,朝着自己的右边看去。
声音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那道声音几乎是贴着诺曼的耳边响起,对方距离诺曼最多应该也只有两三步的距离,可是当诺曼转过头看去,却什么都没有发现,只有空荡荡的长街。
见鬼了?
诺曼浑身汗毛倒竖。
而接下来,更让诺曼感到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在他的身前凭空浮现出一个人来!
诺曼看得很清楚,这个人从虚幻中一点点浮现出来,身上泛着虚幻的白光。从背后看,他有一头金色的长发,身着轻薄的白纱长袍,背着一把红色的十字剑。
而最诡异的是,这个人的背后有一对翅膀!
白色的大羽毛,如鹅毛般形状,却比鹅毛要大得多的白色翅膀!
这个突然出现的人是谁?不,这家伙竟然有翅膀,根本不是人!他应该叫……
鸟人!
没错,像鸟一样有翅膀的人,就叫鸟人。
可这个鸟人是谁呢?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难道说自己还真发动了法术,但是效果却不是让那青年变疯、而是召唤出这个奇怪的怪物来?……
诺曼心中有太多的不解。
他的这些疑惑还没有解开,就听到前方那青年的位置传来一声惨叫。
“天國凝視!”
这四个字青年是用古语叫出来的,这个父神教的家伙确实也会古语。而喊这四个字的时候,青年的声音中充满了深深的恐惧。
天国凝视?是这个鸟人的名字吗?
诺曼还没想明白,就听到哐啷一声,有金属的东西掉在了地上。
由于被身前的鸟人挡住了视线,诺曼也看不到前面的景象,只能猜测可能是青年的剑掉在了地上。
这个突然出现的鸟人这么厉害,剑还背在背后没动呢就把那青年的剑打掉了?
诺曼正想着,又听到一声凄厉的惨叫。
是青年的声音,声音都颤抖了,其中的恐惧让诺曼听着都不禁心儿颤:这家伙究竟是见到了多么恐怖的景象?怎么听他声音,竟是怕成了这副模样?这鸟人长得有这么难看吗?……
接着,诺曼就见到一身身影向着空荡的街尾狂奔而去。
是那个青年。
他奔跑的速度非常快,几个跨步就奔出了一大段路,而且身形灵敏:他在快到街尾的时候不知道是太害怕还是什么原因,竟然被自己的脚绊了个跟头,一头栽到了地上跌了个狗吃屎。可他没有半点停顿,直接用脑袋一顶整个人就顺势翻了过去,然后继续向前撒足狂奔,似乎后面有什么恐怖的怪兽要吃了他。
几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青年就消失在了这条街上。
而在青年消失之后,诺曼身前的那个发着白光的鸟人竟然也渐渐化成了光粒,消散在了空中。
诺曼下意识地伸出手去触摸,却是什么都没有触到,那里什么都没有。
青年走了,鸟人化了,这条街重新恢复了平静。
要不是地上的痕迹、血渍,要不是青年的那柄银色的十字剑正静静地躺在诺曼身前六七步远的地方,他真要以为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切都是他的幻觉了。
那发着白光的鸟人究竟是怎么来的?自己的咒语是发动成功了吗?刚才自己听到的那个诡异的声音是怎么回事?……
诺曼现在有着太多的疑问,他迫切地想要找个人来回答,可这么晚的卡德纳斯,显然不可能再有第三个无聊人士跑到这条街上来回答诺曼的问题了。
但可能确实是父神庇佑,诺曼心想事成了。
诺曼面前,空荡荡的街上,突然有一阵风刮来。
这阵风卷过后,一个小姑娘凭空出现在了诺曼面前。
她衣着并不起眼,十二三岁,个子娇小,小手小脚,皮肤白白嫩嫩,有着一双翠绿色的眼睛。
诺曼记得她,尤其是她的眼睛。
这是他洗澡的那天晚上见到过的小姑娘!
这小姑娘看着诺曼,张口说道:
“汝乃何人?”
第五十八节:爹爹()
汝乃何人?
小姑娘说的竟然也是古语,不过诺曼却听不懂。
就像那句“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一样,诺曼听得懂她说的每一个字,但是连起来的意思却是完全不明白。
诺曼听不懂,他身体里的那些法师们却懂。
“竟然是文言文?很亲切,刚才那个天使很可能也是她召唤出来的,或许她可以成为我们强大的盟友。”
这是之前和高文交流的那个人的声音,也就是那个说要念诗的家伙。
“不见得吧?只怕是前拒狼,后有虎。”
这是高文的声音。
“一个这种年纪的小萝莉不仅古语这么好,甚至还会文言文,你觉得这正常吗?这个小姑娘太神秘了,而神秘代表着不被掌握,代表着危险。”
“我知道你想什么,但有的时候畏首畏尾只会错失良机。”
“我不赞同,我认为鲁莽行动才会导致失败。”……
高文和那个说要念诗的家伙,从智商来说无疑要比诺曼高明不知道多少,但是正因为他们想得太多,有的时候反而迟迟不能做下决定。
倒是诺曼,他并没有太纠结于自己是否能听懂对方的话,更不会纠结该如何去回答对方的这个问题,脑子远没有这么多弯弯绕绕的他只是直接问了一个问题。
“你那天晚上,是去和情人幽会还是去洗澡了?”
诺曼迫不及待地问出了这个问题,用的是通用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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