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如此。朱雀神君似乎很满意他的回答。于是他便安排了杀手去做这件事,但除了对付真赵构之外,朝中尚有一些人,知道曾有偷梁换柱一事——这些人虽也以为回来的是真的,但他却担心有朝一日行迹败露。但又不合适立刻对这些为官为爵之人动手,因此这便成了假赵构一块心病。可巧后来他受朝廷之派领队去打了一场小仗,倒是大获全胜,他便在那夺下的城池之地。不肯回禁城,一来也是想避开至亲以防纰漏,二来也想那些知情之人眼不见为净,毕竟他并非太子,那时谁又想得到最后皇位会与他有关,他身份的真假,关心的人也没那么多。你说的他不会都城,是这一次,并非先前被擒便未回。只是——金人大举攻城,将我们的二帝及皇子尽皆掳走之后。假赵构孤身在外,便成了唯一的“血脉”。顺理成章地便成了皇帝,更逃到了江南。此时他权力大了,想起了那些个“心病”,自然想把他们也“料理”了以绝后患。他甚至在与金人签订盟约之后,利用金人一起对付这些人。
朱雀神君又停顿了一下。我会流落至西域,也有一些原因是为此了。
众人听到这里,才大致猜得了他的身份与立场在这故事之中所处。
其实,若非他做得太过,我们原本不曾怀疑有假。他如此一来,大家思前想后,又兼买通了一些宫中之人,知晓了此事。皇室血脉被旁人取代,此事非同小可,只是此人已贵为天子,实在无从下手——因此便有人开始寻访那已失踪数年的真正的皇子赵构。其时实也不知他是否已遭毒手,又兼自己要保命,最终也未曾找见他本人,但有一日一名同僚却接到一封来历不明的书信,似乎他已发现我们在寻他,特特写信说不必再寻,他已无心再回皇宫。那名同僚立时向送信之人打听了他的所在赶去,却人去楼空,他只能留了一封书信在屋内,痛陈血脉之痛与家仇国恨,希望他一定以大局为重,我们定必揭穿那假天子的真面目,佐他登帝云云,只可惜那个地方似乎始终无人回去,他后来寻了其他同僚同去,那封信原封未动,只是放在那里。
邱广寒听到这里,心下道,那么莫非你建这朱雀山庄是为了寻到赵构,光复正统?但为什么你要卓燕找的是姓慕容的人?慕容荇与找赵构又有什么关系?慕容荇现在也不过二十几岁,你那件事发生时,不知他出生没有,至多也是个小孩子,又能有何干系?
只听朱雀神君又道,我们唯一的线索,便是那间空屋中所住之人,邻人说他自称复姓“慕容”。
此言方毕,众人的目光瞬间已集去慕容荇脸上。不会罢。邱广寒心道。难道他会是赵家的遗孤?是宋皇子的血脉?
只见慕容荇的脸孔苍白苍白,并无血色,也并无表情,更不说话。但朱雀神君话已至此,他为什么坐在上首——此事中人也已心中明白——朱雀神君原来并不是找他来做手下的,竟是找他来做主子的!俞瑞首先站起,躬身道,未知公子是万金之身,放肆了。
血脉么。邱广寒心中道。皇室正统——这血脉果然是人人敬仰,便算他其实早是个平民,与皇室八竿子打不着,甚至作为普通人也不算什么好人,都无所谓么?
她望着慕容荇。这一刻她突然觉得这个人匪夷所思地遥远。而自己先前还曾担心他会对朱雀说穿自己这“青龙教教主妹妹”的身份——这种“小事”相比慕容荇的身份,在这朱雀山庄里,大概早是排不上号的话题了。
卓燕也在望着慕容荇。他只好苦笑——他又能以什么样的复杂的心情来接受这样一件事?
所以——卓燕!朱雀神君忽地叫他的名字。你今天终于替本君找到了他,我很高兴。若你要什么赏赐,尽管提。
邱广寒看了卓燕一眼。赏赐。她在心里笑着。这个卓燕常常挂在嘴边,却似乎总是落空的东西,今天倒好像可以得偿所愿了,只是这真相会不会太过叫人透不过气?——所以,我们其实被卷进的是一场与家国有关的斗争里?我们——我们原来争的竟不是这小小江湖上的小小面子么?
朱雀神君待众人看起来表情平复些,又续道,只可惜一些有所关联的长辈均丧命在那假天子派来的追杀之徒手中——俞瑞,你可知本君为何要与你们黑竹会联手?只因当年动手的暗杀之徒,均是淮南会之人。淮南不灭,哼,如何对得起丧命的同僚!
难怪淮南会二十年前突然声名鹊起——恐怕正是朝廷当时一手扶植了它!俞瑞应道。
那么青龙教呢?邱广寒忍不住问道。朱雀山庄似乎也一直在针对青龙教,是否这其中也有仇怨?
青龙教?我与青龙教,倒当真没有什么仇怨,要怪只怪它与夏家庄结了亲。
与夏家庄又有隙?
你既在临安居过,难道不知夏家为何能在皇帝眼皮底下安然坐大?
邱广寒一怔。难道
夏廷乃是朝廷武官。虽说他似乎也无意居官,早早请过辞,但要在临安过得好,皇帝若招招手,他们总也得办点事才不至于混不下去,换言之,始终都是那伪天子的走狗。(。。)
二六二()
邱广寒仍是狐疑,道,但也没见朱雀山庄当真去对付夏家庄,反而处处针对青龙教?是否因为夏家庄离皇帝太近,不好动手?
也不完全是——对付青龙教的做法,真正要对付的敌人还有另外一个,便是明月山庄。最近在武林各派中造青龙教的谣虽说给青龙教带了不少麻烦,但各派不是傻子,最终也会明白并非青龙教所为——但此次事情却令明月山庄在江湖中的地位大跌,此事岂非快哉!
明月山庄——明月山庄难道也与朝廷有瓜葛?
明月山庄地处洛阳,邵家在朝廷若无靠山,岂能坐得稳?假赵构尚未南渡称帝时,就令明月山庄暗地里搜寻过真皇子的踪迹,后来我们一干知情同僚被杀,亦有明月山庄的份。只是他登基之后,始终重文轻武,邵家渐觉不满,也便不愿再随之南渡,借着与金人有盟,仍然留在洛阳。三年前洛阳和都城附近,俞瑞,你该还记得你黑竹的新人连杀多名高手之事?——明月山庄当家邵准也在其中。
我自是记得。俞瑞道。原来那是
不错,那些被买了命的所谓“大侠”,与我们一干同僚之死或多或少都有些关联,当年买凶杀人,回头自己也被杀手所杀,可说公平得很。也算他们运气,多活了这些年。
原来邵大哥的父亲是死于他的授意。邱广寒心道。那些仇杀来去,委实也太过纠缠不休,谁对谁错,怎么都说不清的了。
我在朝中也已安插了人手。朱雀神君又道。我作这许多准备,便是等着——有朝一日能找见慕容公子——或者该称——赵公子——这样,一切心血也便不算白费。
但——我们只是这一些人,如何与已成气候的当朝天子相抗?卓燕道。
说到当朝天子,倒也颇是个笑话。朱雀神君道。天意,这假赵构大概是整日阶太过提心吊胆。竟至不能房事,虽嫔妃无数,竟也就此绝后,现今太子乃是他从别处过继来的养子,虽说也是赵家嫡后,可也有过争议。若有正统血脉皇子出现,我在宫中之人自会有所安排。
但又如何证明慕容公子的身份?卓燕道。若当年知晓此事之人已尽数被杀。又有谁可佐证?
有昔年九皇子的印鉴和遗书。朱雀神君道。皇子之印虽比不上皇帝玉玺,但此物是赵构随身之物,据我所知,假皇帝几十年来始终在派人寻找。他虽有了天子之玺,不再需要九皇子之印,但这终是他未能弥补之漏。另外。我们手上亦有赵构亲笔书信,宫中尚有些识得赵构原先笔迹的元老在,一对便知。
朱雀神君说着,看了慕容荇一眼。慕容荇方才缓缓地点了点头,道,小生是后生晚辈,自小为人收养。这般往事,神君与我单独谈起之前,竟是不知。但幼年细节,这几日一一印证,竟是丝丝吻合,这才敢信自己身份竟不一般。神君为恢复赵氏江山忍辱负重多年,如此恩情实无以为报,小生决意与众位一起。力将列祖列宗留下的这大好河山,自异姓之徒手中夺回,届时诸位皆是小生再造父母。
再造父母么?邱广寒心下却暗道。你连自己的师父都杀,信你就有鬼了!
邱姑娘。只听慕容荇突然喊了一声。邱广寒一颗心一提,抬头看他。慕容荇却故意一副笑吟吟的样子正看着自己。
你似乎在想什么?他笑道。
没有,没什么,只是想——赵公子你说得很好。很对,我一定也追随神君和赵公子一起,将那假天子拉下皇帝宝座来。
叫我赵公子——倒委实不太习惯。慕容荇道。不弱仍是沿用以前的吧。
听公子口气,二位似乎以往相熟?朱雀神君饶有兴致地问了一句。
慕容荇淡淡一笑。蒙卓四使介绍。曾有数面之缘。
朱雀神君也淡淡一笑。不知慕容公子是否知晓这位邱姑娘的秘密。
邱广寒心下一凛,已觉一股大力将自己吸了过去,身体竟不由自主地向朱雀神君移去,啪的一声,手腕被他一把握住。
滑腻轻软,温凉可人。朱雀神君道。她原是星使送予我的绝世之宝纯阴之女,只是我尚未及享用。慕容公子是至尊之躯,既然与邱姑娘如此有缘,本君便借献佛,还请公子笑纳。
神君邱广寒一时竟说不出话来,甚至有些哭笑不得。
卓燕显见也是犹豫了一下,欲开口说句什么,却见朱雀神君已转向邱广寒。
你莫以为本君不知晓你的身份,轸使。只听他冷冷地道。我之所以不追究,只不过是因为我懒得对付青龙教,况且你留在这里,还算赏心悦目。
卓燕要开口说的话尽数哑住——他还能替她说什么?若她的来历朱雀神君早已知晓,他又能说什么?
邱广寒整颗心也沉了下去,耳中只听得慕容荇轻轻地笑着道,神君当真是爱说笑,贵为山庄轸使,岂是可以随意赠予的。
她可比区区一个“轸使”贵得多了!朱雀神君似乎急于想证明这一点。他手稍稍向上一动,邱广寒莫说来不及阻挡,甚至来不及反应——衣帛撕裂,她莹白的肩膀和胸膛已裸露出来。
只这一瞬间,有哪一个男人还能控制自己不血脉贲张——这叫人神魂颠倒的躯体,如此轻易地展示了出来。慕容荇、卓燕、俞瑞、朱雀神君——无一不明显地感觉到了自己身体一紧。而邱广寒呢?她已浑身冰冷,冰冷得从脸到心,苍白而透明。这一瞬间她的脑子空白了,无法去想任何事——她这从来没在任何人面前裸露过的身体,此时此刻竟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众目睽睽之中——她真的没想过这样一种情景,这如同叫千万人一起蹂躏的感觉,这些目光,这些上下滚动的喉结,已让她觉得自己永远永远也不再干净。
原来,竟是这样的。可是——我在受辱,你又在哪里。你为什么迟迟不来?若你在这里,你不会像他们一样的吧?你会保护我的吧?只是——你甚至都不在!
是的,他不在。说什么不让任何人伤害了她,可她需要他的时候,他总是不在。
一瞬间之后,先咬住自己嘴唇的是卓燕。他略略冷静一下,脱下自己外袍。上前欲掩住邱广寒身体。
星使。
朱雀神君只说了这两个字,一双冷目居高临下,威胁之意已十分明显。
卓燕额上一下就冒出了冷汗。他拿着袍子的双手离邱广寒不过尺许之距,但这一掩,又怎敢掩得下去。
慕容荇也在看着他。以他对卓燕的了解,这等拂逆朱雀神君的事情。他决计不会做。可他也乐于见卓燕的为难之境,心下微微一冷笑,正要说什么却见卓燕竟是双手向前一抢,衣袍已裹住了邱广寒。
卓燕!朱雀神君再说了两个字,但显见已怒气满溢。他自不是因为贪看邱广寒,只是卓燕会公然拂他面子,这等举动已是罪大恶极。
卓燕心知自己实已犯了他大忌。只硬着头皮道,神君当日不是已将他赐给了属下么,为何今日又转送他人?
好了好了。慕容荇颇是局外人般又颇似幸灾乐祸地道。也不必吵,反正这件礼,我也不收。
慕容公子
慕容荇摇摇手。其实我瞧神君对邱姑娘似是很满意,本想说这件礼物给神君最好不过,却不知原来卓四使已捷足先登了啊
卓燕抬头冷冷看了他一眼。他心知慕容荇恨自己昔日未曾给他好脸色,如今想借机挑拨令朱雀神君对付自己。他只哂然一笑。不再回应,只道,神君,广寒看来不甚舒服,若无旁的事,我先送她回去了。
朱雀神君一双眼睛盯着他,握紧的指节微微发出声响。似乎是告诉他——他已极怒了。卓燕看得见,却也只能苦笑。他知道他那一只手掌今天固然不会击向自己,但或许也终有一天要落在自己头上的吧?
可他还是扶起邱广寒来。她身体和表情都已僵硬了,似木偶一般。不会哭也不会笑。他扶着她,慢慢地向外走,慢到,他觉得自己是在沉迷于这不知是否还能生离此地的悬念的自虐之中。
他终于走出去了。
邱姑娘,你还好么?他才悄声地问怀里的人。
邱广寒只是不说话。卓燕看她,微光下只见她面如白纸,双目垂泪,却已无神。
他也知她是受了极大的侮辱,心道你先前一副天地不怕的样子,真到出事了,全然不知所措。当下也只得叹了口气,避重就轻地道,我也没料到神君早知你身份不过眼下看来,这个似乎也无关紧要了。
他将这个木木然的邱广寒送到了屋门口,想了一想道,你自己先去换身衣服,我回去那里看看。
你邱广寒抬起头,终于说出个字来。
你倒还会吱声。卓燕笑笑道。我怎么?
你别回去朱雀神君放不过你的
他看到她张大一双眼睛,定定地看着自己。这淡淡的月色下,她愁怨而迷离的眼色,竟也美到了极点。
你倒还会替我着想。卓燕挪开目光。不过我若不回去,麻烦更大。
有什么不同么?反正你你在这里是完了。慕容荇若成了此间之主,你的日子更不好过——不若——想个办法离开朱雀山庄吧趁他们还没动手
你这是在策反?卓燕呵呵笑了起来。
我是说真的——你不听便算了。邱广寒转身进了屋。
卓燕略一犹豫,仍是返身往来路而回。
……
邱广寒在屋里坐着,只是不点灯。一切的一切,从一开始就注定要失败的。我什么都不懂。我太天真了。我自己以为可以做些什么。但事实上,他们从没把我放在眼里。
不,事实上,是我太看不开。是我,在意得太多,顾虑得太多,犹豫得太多。
门轻轻一响,她下意识地笼起长袍,以为卓燕又来。门口传来的却是一个女子声音。
邱姑娘。你在里面么?
她一怔。林芷么?
原来卓燕却去找了林芷来陪她。
…
卓燕自己还是回去了——便算再是失宠和惹人厌,他还是要回去。
朱雀神君似乎已把要说的话都说完了,见他进来,只冷冷然道,正好,星使,这件事你也消知晓。
卓燕道了声是。很是恭谨地走近。
适才我已与他们说了。朱雀神君道。我建此朱雀山庄,并不为与青龙教之流争一席之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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