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石记- 第61部分

　　　　她露出来的肌肤，只有伸出来的双手，掌心的黑洞扭曲，只能隐约看见一些，指头硕大粗糙，青筋爆出，弯弯曲曲，竟然不像是人类的手。

　　　　难道，她隐藏起来的脸，也是这般狰狞可怖？

　　　　又或者，她不是人类，是一个还未完全化为人形的妖修？

　　　　那日在山洞中，林目吹叶说过，她是饲养血魔的魔头。

　　　　巫曦叫了起来：“小心，那个人的修为，是化神期！”

　　　　凤影心中一惊，但是既然跳了出来，在跳回去也是枉然，只能硬着头皮，道：“前辈，晚辈的妹妹一时糊涂，还望前辈饶她性命！”

　　　　黄离儿的身子往后仰，看到了凤影，表情扭曲着，牙关咯咯作响。

　　　　灰袍老妪森然道：“什么时候老身的住所成了菜园子了，什么阿猫阿狗的，都能够进来？”

　　　　凤影只得再次行礼，歉然道：“晚辈和妹子从山崖出掉落，不慎闯入，请前辈海涵！”

　　　　老妪的声音尖利起来：“不慎？哈哈哈，小娃儿以为老身也和这等血魔一般神志不清？这个地方如此隐蔽，是不慎就能够闯得进来的？”

　　　　凤影不意这个老婆婆如此善辩，自知理亏，忙道：“晚辈知罪！晚辈一时好奇，绝没有藐视前辈之意，还请前辈原谅！”

　　　　老妪冷冷道：“年轻人，一时好傲气也是有的，老身当年也年轻过。可是，好奇心会害死人的，老身当年就受了恶当，以至于终身受苦，你们又凭什么能够幸免？”

　　　　凤影心道，终身受苦，指的是她现在的情形？难道她当年是因为一时好奇，才最终当上了这个魔头的？此刻却不及细想，再次求道：“求前辈怜悯！”

　　　　“怜悯？”老妪哈哈大笑起来，她功力高深，声音又尖利，这一阵笑，只把凤影笑得头昏脑涨，忙召出泪石结界，这才定下神来。

　　　　黄离儿被这一笑，早就震得晕了过去。如此一来，那黑色魔气便进不去了。老妪手一抬，飞向黄离儿之口的黑线便又回到了她的手中。

　　　　凤影忙将黄离儿挽住，匆忙一行礼，便欲离开。

　　　　只听老妪尖利的声音叫道：“站住！”

　　　　凤影哪里敢停下，发足狂奔。过了一会，才发现，她仍旧在原地。

　　　　原来灰袍老妪早就催动一丝灵力，将她身子缚住。

三十一章　魔头是圣女（）　
凤影心中暗暗叫苦，泪石结界虽然万坚不破，可是对方要是禁锢她，却是在容易不过。

　　　　她只得回转身子，将黄离儿放在地上，看样子，一时半会，她们是走不了了。

　　　　灰袍老妪冷冷道：“再跑啊！怎么不跑了？”

　　　　凤影心中叫苦，脸上却嘻嘻笑道：“前辈一人怪闷的，晚辈陪前辈说说话，也是好的。”

　　　　灰袍老妪道：“我老婆子孤寂惯了，不需要人陪伴。何况你不过是想求我饶你一命罢了。”

　　　　老妪说话不留情，凤影却一点也不尴尬，仍旧嬉笑道：“前辈真是好眼力，什么都知道。”

　　　　灰袍老妪道：“想求我饶你，好啊，你跪下来求我。”

　　　　她满心以为对方会为难，岂知凤影迅速跪下，道：“请前辈高抬贵手，饶晚辈们性命。”

　　　　灰袍老妪冷笑道：“真是奇闻怪谈，泪石圣女，居然是这么一个油腔滑调、没有骨气的女人！”

　　　　凤影早就猜到，老妪定然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也不惊讶，笑道：“晚辈也是奇怪得很，晚辈贪生怕死，毫无节操，和圣女可是半点边都沾不上啊。”

　　　　凤影此话却是一语双关，名义上说是配不上泪石，实则却暗指她不愿意当圣女。知道老妪两百多年不曾出去，必然不知道泪石失踪之事。

　　　　不料灰袍老妪却听懂了，说：“你不愿意做圣女，那怎么不小心一些？跑到这里来，不是送给目连家抓么？”

　　　　此言一出，凤影倒是怔住了。难道这个老妪，不是和目连氏一路的？她这番话虽然语气严厉，却透露着关心，好似不希望她被目连逮到一般。

　　　　何况，那日在山洞里，明明老妪对近两百年的事情都不知晓，何以知道自己不是皇室的圣女？

　　　　老妪果然问道：“你是不是想说，老身两百年没有出去了，为何知道泪石失踪的事情？”

　　　　凤影喃喃道：“那日，前辈果然知道晚辈躲在那里。”

　　　　老妪问道：“你是不是很奇怪，老身为何会知道？”

　　　　凤影不敢问，却是看向老妪深藏的脸。

　　　　老妪将头转向一边，抬头看着某个地方出神。

　　　　良久，她长长地叹了一声，轻声道：“过去的事情了，还想它做甚？”

　　　　这一声叹息婉转怅然，似是有无穷的往事，纷沓其中。

　　　　这个老妇，一定有无数无数的故事。她既然有两百多年未曾出去，这个时间，正是试炼场关闭的时间，难道她终生便是呆在这个神秘的山谷之中？

　　　　良久，老妪道：“老身虽然不曾出去，可是，整个试炼地却在老身的掌握之中。这些日子，老身不知道抹去了多少元神的神识，这些元神生前所想，老身更是一清二楚。”

　　　　凤影恍然，老妪是由此途径，知道了自己的存在。

　　　　老妪又道：“泪石失踪了两百多年，突然认主，重现于世，老身原本以为，它舍弃目连皇室，一定会选一个了不起的人物为主，哪知一见到你，呵呵。”

　　　　老妪虽然没有明言，但其中的含义却是不言而喻。好在凤影不是第一次面对这种质疑，早就习惯了厚着脸皮了。

　　　　况且，凤影心道，我有脸皮吗？

　　　　老妪神情突然一凛，将四位血魔修士甩开。原来，她已经将血魔之气吸收完毕了。

　　　　凤影心下也是紧张，不知道这老妪最终会如何处置自己，虽然她言语之中颇有善意，焉知不是缓兵之计？

　　　　只恨自己修为低下，无力反抗。

　　　　老妪径自俯下身子，也不见有什么动作，地上四个瘫软在地的血魔修士纷纷朝一旁滚去。凤影见状，忙抱起黄离儿，远远放在一旁。

　　　　老妪静静看着，也不阻止，待得凤影将这一切做完，道：“你可有什么灵兽？”

　　　　凤影心知这一战不可避免，阿莎也帮不了什么忙，便摇了摇头，将泪石结界召唤出来。

　　　　老妪见到凤影身上朦胧发光的结界，犹如一件闪亮的大衣，将她身子裹住，眼中光芒大盛，盯着看了好一会，道：“想不到老身还有机会看到泪石结界。”

　　　　她的语气，又是那般低回怅惘，像是和泪石十分的熟悉。

　　　　凤影心中凛然，若是她对泪石十分的熟悉，定然知晓泪石结界万坚不破的道理，又怎么非摆出一副非要和自己打斗的模样？

　　　　论实力，她不过是一个炼气弟子，又怎么会是一个化神修士的对手？

　　　　可是，她有泪石结界，当年像天极那样的问鼎高手都要饮恨，她又何来的自信，要和自己动手？

　　　　可是看老妪凝神严肃的模样，凤影心中没来由地又是觉得一阵不安。

　　　　她心中问道：“巫曦，这个老妇人是什么意思？”

　　　　巫曦传来的声音有些迟疑：“你小心一点，这个老妪只怕当真有些古怪。不过我也是想不出，难道她会有什么办法破得了泪石的结界？”

　　　　凤影一阵不满，若是老妪当真破了泪石结界，她一个炼气弟子，又怎么个小心法？

　　　　老妪全身骨节爆出一阵阵声响，她瘦弱得像空架子一般的身躯陡然鼓胀起来。宽松的灰袍撑得像是一个圆鼓鼓的气球，不知道是她袍子底下的身子变形长粗了，还是全身灵气灌满，将灰袍撑了起来。

　　　　她的手、脸仍旧是隐藏在灰袍底下，被鼓胀的袍子遮掩得更加完好。可是黑暗之中，却见她的眸子越发的闪亮，竟像是两颗黑色却耀眼的明星。

　　　　老妪磔磔怪笑，道：“泪石圣女，老身今天让你长个见识，让你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泪石并不是无敌的！”

　　　　凤影闻言，寒毛都竖了起来，这个老妪果然是要破她的结界！

　　　　不等她有任何反应，老妪的灰袍竟像是可以无限延伸一般，陡然张开起来，末端的一部分霎时之间便涨到了凤影跟前！

　　　　化神修士的速度何等快捷！凤影根本来不及后退，便觉得身子被什么紧紧攫住，双脚很快离开了地面。

　　　　她被老妪灰袍底下隐藏的手给提了起来。

　　　　凤影被人提起不是第一次，却从没有这一次这般慌张。

　　　　老妪哼道：“丫头，不要以为有了泪石结界，老身就奈何不了你。你且等着！”

　　　　话音未落，老妪另一只手伸了出来，停在了凤影的头顶。

　　　　隔着透明的结界，凤影看清了老妪的那一只手，足足比寻常人的大了三倍有余，肉质粗糙，甚至布满了可怕的疙瘩，颜色又全部漆黑，从肌肉中鼓出的血管扭曲着，突突跳动，像是有小生物在里面跑来跑去。

　　　　这一只手如此恐怖，她身上其他地方可想而知。无怪乎老妪全身上下都深藏在灰袍底下，从不露出真容。

　　　　那手将凤影提起之后，倏地将她拉至跟前，只是她的袍子很深，凤影看不见她的脸，只见两颗闪闪的眼睛，向漆黑的深潭一样，透着刻骨的寒气，让凤影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

　　　　只听得呵呵几声低笑，老妪的周身冒出无数只触手，纷纷朝凤影的结界上抓来。

　　　　凤影动弹不得，片刻之间，结界周围几乎被这种黑色触手爬满。

　　　　细看之下，哪里是什么触手，分明是方才所见的那种黑色魔气！

　　　　不过，从血魔修士嘴里流向老妪的黑气如烟似雾，虽然被老妪逼成黑线状，但是凤影可以肯定，那个时候，黑气绝对没有这样浓郁、纯粹！

　　　　此刻的黑气，就像是有了重感和质感，不像是雾气，倒像是肉质的，流动着不知名的光泽，竟像是有弹性的，甚至让人相信，割伤一刀，会有鲜血从里面流出来！

　　　　从前，黑气像是死的，而现在，从老妪身躯里释放出来，竟然像是有了生命！

　　　　只是，这生命没有实体，依附在老妪体内，凤影毫不怀疑，这黑色生物只有一个意识，那就是杀戮！

　　　　却见黑色触手一根根吸附在泪石结界之上，过了十数息，有一些竟然伸进了结界！

　　　　虽然只是深入了一毫米左右，可是，凤影的身体已经颤抖了起来。

　　　　她颤抖，是因为她感觉到了元神额上泪石的颤抖！

　　　　她颤抖，也是因为她知道，黑色触手将整个结界洞穿，是迟早的事情！

　　　　只是，黑色触手的进展很慢，洞穿的时间不知道有多长而已。

　　　　她闭上了眼睛，想起从前听过的一句话，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等死的过程！

　　　　只要黑色触手侵入，她的性命就只在顷刻之间了。

　　　　可是，偏偏它们的速度很慢，很慢，凤影就只有眼睁睁地看着，它们慢慢地入侵。

　　　　她不是轻言放弃的人，可是，这个时候，她却没有任何办法可想。

　　　　在化神修士面前，任何心计，都是枉然。

　　　　她颓然，从密密麻麻的触手间隙之中，朝外看去。黄离儿仍旧远远躺在一边，显然还没有清醒过来。

　　　　灰袍老妪的眼神愈来愈亮，紧盯着凤影，眼神中又是欢喜，又是惆怅，又是愤怒，又是伤心。

　　　　突然，凤影脑中灵光一闪，叫道：“我知道了，老婆婆，你也曾经是圣女！”

三十二章　小四出关（）　
凤影叫道：“原来婆婆也是圣女！”

　　　　她的声音不高，却犹如一道春雷，将灰袍老妪的身子惊得一阵颤抖。她仿佛不能理解这句话含义似的，问道：“你说什么？”

　　　　见此，凤影更无怀疑，道：“前辈，那日你在大殿中发现我的行藏，是因为你也曾经是泪石的主人，熟悉泪石的气息，不然的话，您是绝对发现不了的。”

　　　　灰袍老妪哼了一声，不答话。

　　　　凤影道：“老婆婆，您既然也是圣女，为什么会到这里来？又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我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老妪突然仰起头，哈哈大笑起来。

　　　　她这一仰头，袍子上的帽子便从她头上滑落。

　　　　只见她的脸部肿大，像是皮下到处注满了毒素一般，肿胀，不规则地鼓起许多瘤子。鼻子上更是肿得看不出原貌。连薄薄的嘴唇，也放大了三四倍，像是两根弯弯的黑色香肠。

　　　　嘴唇是皮肤最薄的地方，可竟然也是黑色，可以想见，这个老妪，连鲜血，都成了黑色。

　　　　这样肿胀的脸，论理眼睛应该会被挤成一条线。可是恰恰相反呢，她的眼睛很大，大到超出了常理。这双眼睛中倒不是像目连红玉吸食血魔之气之后全然成了黑色，而是黑白分明，可是并不让人觉得正常，相反，到是这一双眼，才让人觉得是整个脸上最反常的地方。

　　　　因为这双眼中的黑色眼球，细看之下，才发现，竟然不是晶状体，而是由无数黑气组成的！

　　　　那黑气，已然活了，成了有生命的生物，在眼球中微微蠕动着。

　　　　那情形，像是黑色生物吞食了老妪的眼球，取而代之！

　　　　老妪继续笑着，声音却无比悲愤，犹如夜枭鬼哭一般。她脸上的肌肉扭曲着，更加显得狰狞可怖，黑眼球蠕动得更加厉害，却是没有眼泪从中流出。

　　　　老妪的笑声中定是蕴含了恐怖的灵力，只见四个血魔修士翻滚着，各自有鲜血从嘴角涔涔流下。

　　　　黄离儿却因为隔得更加远些，凤影又特意将她放在老妪的茶桌底下，竟然得以幸免。

　　　　当时凤影早就看出，这个屋子之中，只有这个茶桌，最带有人间的气息，便推断一定是老妪最为珍惜之物，果然不错。

　　　　这个血魔的魔头居然也是圣女，实在是匪夷所思，可正是这样，才能够解释这个出现在皇家地盘的陌生人却对她有着一丝莫名的善意。

　　　　老妪笑毕，森然道：“老身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你放心，老身这就让你永远不会有机会知道！”

　　　　她的话里充满了悲愤，刚一说完，她的眼睛陡然一亮，黑色眼珠几乎要凸出来，脸上的黑气大盛，便有更多的触手楔进了泪石结界之中，从外头看去，犹如一个黑茧，将泪石结界牢牢包在其中。

　　　　只听卡擦一声，结界竟然被撕开了一条裂缝！

　　　　无数黑色触手伸了进来，眼看就要触摸要凤影的肌肤！

　　　　巫曦冷哼一声，打出一道灵力，将裂缝的缺口给暂时堵住。

　　　　却听她随即惊呼了一声，只见巫曦的灵气瞬间被黑色触手给吸食干净，巫曦只得又打出一道，旋即被触手吸食。

　　　　此刻，触手倒不急于插入凤影身上了，只在缺口兴奋地抖动着，仿佛在等着巫曦再次打入灵力。

　　　　老妪磔磔笑道：“泪石果然待你不一样，你还没有进入圣女殿，就有了这么纯正的圣女气息。就是不知道你还有多少？全都使出来罢，嘿嘿，这些魔气，可是想吃得很哪！”

　　　　凤影骇然，不及细想为何魔气要吃巫曦的灵力，叫道：“婆婆，您既然也是圣女，又被人害成这个样子，为何不留下晚辈一条性命，好让晚辈替您报仇？”

　　　　“报仇？哼，就凭你？”

　　　　凤影急道：“婆婆，您不是也说，泪石待晚辈不同吗？晚辈修为虽然低下，但是身份尚未泄露，只要假以时日，何以知道晚辈不能成长得足够强大，替婆婆您报仇雪恨？泪石的主人何等圣洁，岂能让人如此欺侮？”

　　　　老妪声音缓和了，道：“小娃儿倒是聪明得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