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石记- 第23部分

　　　　天极帝君转头，叹息似的说道：“这种心魔，境界越高，心魔也会越加厉害。老夫当年，虽然杀人无数，可是做事，一向做到有理有据，直面本心，因此，本君修炼之途，虽然也曾经遇到过心魔，但是从未因此造成过大的困扰。”

　　　　天极说着，停住了，似乎在思索着。凤影憋住了气，只盼他思考久一些，最好忘记了自己的存在。

　　　　但是没多一会，天极帝君自顾笑了起来，说：“可是，就在本君冲击问鼎的时候，本君经历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心魔。就是这个心魔，让本君心中骇然，把持不住，以至于灵气崩溃，毁坏了**。虽然本君随即清醒了过来，但是为时已晚，本君的**已然断绝了生机，空留下这付元神。”

　　　　凤影也是心中一凛，虽然早就猜到了天极帝君是因为心魔而死，但是由他亲口说出来，还是让人震撼。

　　　　天极帝君道：“本君自打得到天极剑，习得了其中功法，就称雄一方，连皇室也忌惮本君三分。不想到头来，却被一个心魔给惊散了修为，虽不至于当即魂飞魄散，却也落得个肉身毁灭的下场。当时，本君若是寻常人，自是可以将元神寄托在周围哪个妖兽身上，然后设法出去，找人夺舍。可是，偏偏本君却不能寄托在这里任何一个妖兽身上！”

　　　　天极帝君绞着手指，痛苦地低骂了一声，显然多年以后，心中仍旧不能平静。

　　　　良久，天极续道：“山前都是本宗子弟，老夫几次尝试，都不忍夺舍，只好以大能重新布置了这后山的禁制，我既然已经无法重生，就只有选择宗门后辈中合适的人选，留下我的传承，老夫也算是了无遗憾了。”

　　　　天极帝君的说法，和冲凌元君等人的说法很是像是，听起来，他们似乎没有猜错这位前辈的想法，可是，所谓的传承，和天极眼下做的事情有什么联系呢？

　　　　凤影紧紧吊在上空，继续警惕着。

　　　　说完这些，天极帝君看了凤影一眼，见她神色不动，阴测测地一笑，道：“小女娃，不如你下来吧。你以为，你吊在上面，老夫就奈何你不得？老夫可不是那只笨豹子！老夫弄你下去，只消轻轻一挥手――”

　　　　凤影忙道：“前辈神威，岂是晚辈可以推测。晚辈吊在这里，只是想听完前辈的故事。”

　　　　天极帝君闻言，这才想起自己的事情还没有说完，于是又是一笑，道：“也罢，你不听个明白，想必也不死心。我就说与你听。小女娃，你可知道，让老夫走火入魔的心魔，是什么？”

　　　　凤影只得配合问道：“请前辈明言。”

　　　　天极帝君道：“就在本君冲击将近成功的时候，本君看到了自己的身世――”

　　　　他站在那里，良久，叹息道：“你可知道，本君，居然是人类女子和妖兽结合所生下来的？”

　　　　凤影吃了一惊，手上一滑，差点摔下来。

　　　　天极似乎很满意自己造成的效果，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透露出无比的凄凉和悲伤：“我的母亲，我的师父，一直教导我，人类和妖兽势不两立，老夫这一辈子，杀过无数次妖兽。却没想到，自己居然身上有妖兽的血脉。哈哈哈――”天极狂笑着，似乎忘记了凤影的存在，完全沁入自己的故事当中去了。

　　　　“我二十岁筑基，九十岁结丹，取号天极，两百零七岁结婴，七百三十二岁进入化神，在真定大陆，风头一时无两，我原以为，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的资质聪颖，修炼勤奋所致。哪知道，当年我进入巫曦神藏，那指引我得到天极剑的，竟然是一个一妖兽！后来，有那么一天，在我重伤昏迷的时候，那个妖兽又找到我，喂我吃了一棵息心草。我醒来后，发现身边有妖兽，立即举剑，将其击杀――”

　　　　天极狂笑着，笑声中隐隐带着嘶哑的哭腔，说：“你可知道，那个妖兽是谁？你知道他是谁吗？”

　　　　天极狂笑着，脸上扭曲得有些狰狞，凤影隐隐猜到了答案，却还是不由自主地问了一声：“是谁？”

　　　　天极恨道：“他是我的父亲！我身上那肮脏血液的来源！”

　　　　凤影一阵沉默。

　　　　天极道：“他竟然是我的父亲。我一直不知道，是他指引我得到了天极剑，剑里的功法，是专门针对想我这样半人半妖的修士学习的功法。所以我才能够这么顺利地结婴，化神――我娘，一直让我杀妖兽，我杀的越多，她就越开心，最后，她也死在妖兽的手中，可是，我的父亲，我一直不知道――”

　　　　天极哽咽着，说道：“我在极度震惊中清醒过来的时候，就发现我的身体里的经脉，一寸寸地折断，连心脏，也化成了齑粉。这个时候，我突然意识到，人和妖，不过是种族不同罢了，形体不一样，可是一样的修炼，一样的结婚生子，一样的爱护后代，人类社会，也是强者欺负弱者，和丛林的妖兽又有什么分别？人类残害同类，有时候比直接吃掉同类更甚，人和妖，都是差不多罢了在这个顿悟中，我的元神踏入了问鼎境界，可是肉身，却断绝了生机。”

　　　　“也许因为我是半人半妖的缘故，我的元神不能寄养在妖兽身上，我又对本宗弟子下不了手，所以只能选择封印自己的元神，等待有缘人，留下传承一条路了。”

　　　　凤影心道，这个天极帝君说对本宗弟子下不了手，这话谁会相信呢，恐怕他是试过，只是半人半妖的元神也无法夺舍人类的身体，才放弃的吧。所谓下不了手，不忍下手是假，不能下手才是真吧。

　　　　不过天极既然扯了谎，凤影也没必要揭穿。姑且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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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章　天极的目的（）　
凤影吊在木屋横梁上，听天极元神继续说下去。

　　　　天极说道：“我的身体里，既然流着人类的妖兽的血液，那继承我衣钵的，一定也要和我同样的体质才行，这样才能够继承我的功法。所以，小女娃，你只要帮我生下一个这样的孩子，留下给老夫，老夫愿意满足你三个愿望。”

　　　　凤影沉吟着，天极又道：“小女娃，你不要想岔了，以为老夫求着你。老夫虽然只是一个元神，可是，你修炼了这么久，也应该知道，一个上级元神也不是你能够对抗的了的，何况老夫已然问鼎。这事，你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老夫是志在必行。只是，你若是乖乖照办，生下的孩子可能会更加聪明健康不是？”

　　　　巫曦大怒，道：“一个小辈，居然敢打我弟子的主意，做出这等龌蹉事！凤影，让我出去，老娘一掌拍死他！”

　　　　凤影道：“说实话，他也是问鼎，你也是问鼎，你的胜算有几分？”

　　　　巫曦怒道：“他一个刚刚问鼎的小辈能奈我何？没有肉身，所谓的问鼎，也是不稳定状态，时隔两千年，即使有异宝，元神也应流失不少。”

　　　　凤影不耐道：“说重点巫曦，胜算几分？”

　　　　巫曦想了想，道：“五分肯定是有的。”

　　　　凤影奇道：“只有五分？”

　　　　巫曦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呐呐道：“我只是割裂下来的一小段元神，他可是全部的元神。我动用全力，只有一击之力。若是一击不中，后续就难了。不过，我的修为远高于他，一击之下，他溃灭的可能性极大。”

　　　　凤影沉吟了一下，道：“不可，你留在空间，不能出来。”

　　　　说着，不顾巫曦反对，她切断了和巫曦的联系，心道，幸好现在巫曦出入得经过自己，否则她愣是要出来，情况还不好收拾。

　　　　她刚才和巫曦交流的时候，就是低头装出一副沉思的样子，这时天极不耐烦，催道：“小女娃，你想好了没有？”

　　　　凤影抬起头，忽然冲天极帝君笑了一笑，道：“前辈，晚辈要是不同意呢？”

　　　　天极帝君愣了一愣，没有想到凤影居然这么大胆，随即他冷哼一声，一股青光闪过，要给凤影一个教训。

　　　　凤影没有闪避，青光正击中她的胸口。

　　　　天极大惊，他攻击的速度并不是很快，以眼前这个小女娃的身手，虽是不能完全躲避，但是保护自己要害却是没有问题的。却不料想她连躲避都不肯。

　　　　难道她宁可自尽？

　　　　错过了这一个，天知道下次有个人来是什么时候？

　　　　青光闪过，凤影却好端端地站在远处。

　　　　天极又是一惊，这小女娃还有什么厉害的防御法宝不成？也是，没有两把刷子，怎闯得过这满山的禁制？

　　　　天极细看，惊叫起来：“泪石结界？你，你居然是圣女？”

　　　　凤影笑吟吟地松开手，悠然地从吊在屋顶的绳子上跳下来。那个雪豹急忙朝凤影扑过去，却愣生生停在凤影身前。那豹子不甘心，一而再再而三地尝试着，总是在离凤影结界外停了下来。

　　　　凤影慢悠悠地走着，结界随着变化形状，像是她身上穿的一件蓬松的、发光的衣服。

　　　　她在小木屋唯一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翘着腿，一手支颐，看着天极帝君。

　　　　天极目光闪烁，惊疑不定，道：“你是大曦国的圣女？”

　　　　凤影保持微笑，心道我可没有这样说，你怎么认为是你的事情。

　　　　在天极看来，她笃定的微笑显然是代表承认了。

　　　　天极犹疑道：“大曦国的圣女，怎么会跑到流云宗来？”

　　　　凤影手一摊，不说话。

　　　　天极厉声说：“说，你到本宗来做什么？是不是目连氏派你来打探老夫的消息――”

　　　　凤影讽刺道：“前辈，您既然已经作古，操这些闲心做什么？”

　　　　天极森然道：“流云宗是老夫一生的心血，虽然这个宗派不是我所创，可是有今天的地位，可以说是老夫一手扶持出来的。老夫怎么能够看着你在这里作恶？”

　　　　这是一个很护短的老头啊。凤影笑笑，说：“前辈太看得起自己了。皇室以下第一宗门，是清英宗不是流云宗。我要去卧底，也是去那里。再说了，前辈认为，流云宗的宗主是一个笨蛋，派一个小小炼气弟子来穿越您设下的禁制吗？”

　　　　凤影这话起到了预期的效果。虽说核心禁制适宜修为低下的修士进来，可是外围禁制可是霸道得很，以凤影的修为，怎么能够进来？自然是因为她有泪石结界的缘故。所以凤影的身份，宗门是知道的。

　　　　一个堂而皇之以圣女身份出现在宗门的小女子，能够有什么阴谋？有的，也不过是明明白白的交易罢了。

　　　　这样一来，天极的脸色缓和了下来，他沉吟片刻，道：“想不到，老夫等来的，居然是一个圣女。看你的修为，是新任不久吧，小女娃，你为什么到本宗来，老夫不关心。可是，老夫的要求，你还是要答应。”

　　　　凤影听着这胁迫意味颇浓的话，轻笑了出来，道：“哦，晚辈要是不答应呢？”

　　　　天极帝君怒道：“本君可是问鼎境界，小女娃，你自认你的结界能够挡得住老夫全力一击？”

　　　　凤影嗤笑一声，这个死老头，以为她是新手，会怯场害怕吗？

　　　　她手一翻，从空间中拿出森林中摘的一把坚果，一颗颗剥开来嚼着，故意咋着嘴：“真香，还带着甜脆味儿。”

　　　　她吃着，把坚果的壳收集了一把，随手往天极身上一扔。没有用任何灵力，自然不算是攻击，可是以天极之尊，自然不能让这些坚果壳落到自己身上。他怒吼一声闪开，一把坚果壳又扔过来，他只得闪避，怒道：“丫头，你找死！”

　　　　凤影嘴里含着坚果渣，含糊道：“前辈太小心眼了，您见过那个女孩子不爱吃零嘴的？我今年才十八岁呢，正是爱吃的年纪。哦，您可是怪我不该乱扔垃圾？要不您告诉我，这个屋子里那个地方可以扔垃圾？”

　　　　天极气得眉毛抖动起来，却终究忍住没有出手。

　　　　原因很简单，一个问鼎帝君固然是高手，可是，元神不能修炼，不能直接吸取外界的灵气，所以，天极帝君元神的灵力是无法补充的，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当年尝试夺舍就消耗掉一些，重新布置后山禁制消耗了更多，两千多年来，他虽然封印自己，陷入沉睡，可是毕竟时日过久，沉睡中还是流失了不少灵力。

　　　　巫曦的情况比之天极就好得多，因为巫曦是在泪石空间里，被泪石滋养着元神，虽然她也不能直接吸取灵力，但是在这种滋养中，却不会逐渐虚弱。何况，现在有了凤影，泪石守护凤影修炼时，同时也会传给巫曦一部分灵气。

　　　　天极身边自然也带有滋养元神的法宝，否则也不可能有闲心设下如此广大的禁制。只是他的法宝又如何能够比得上泪石呢。只是巫曦毕竟是残魂，一击之后恐怕要伤元气，凤影不到最后关头，不会让巫曦出来拼命。

　　　　至于她是泪石主人的身份，凤影认为显露出来问题并不是很大。天极毕竟是两千年的人物，并不知道泪石脱离皇室的事情，只不过认为自己是圣女罢了。

　　　　她一边吃坚果，一边思考着，事情果然和她预料的差不多。这时，巫曦传念道：“其实，凤影你身边就有一个半妖。”

　　　　凤影一怔：“是谁？”

　　　　“莫？。”

　　　　凤影大惊，嘴里的坚果都掉下来：“莫？是半妖？”

　　　　巫曦道：“你可记得当年刚来到凤影身体里时的情景？你情绪激动，元神崩溃，昏迷了过去。泪石护住了你，我出手帮你稳固元神，莫？那个小子，估计是看到了我，以为我是泪石的器灵，就说，他是目连氏后裔，还甩了一滴精血给我查验。”

　　　　这件事情凤影头一次听说。

　　　　巫曦道：“那个小子，以为是目连氏才是泪石的主人。哼，真是不知所谓。我原本打算杀了他，可是，他的血液里――”

　　　　巫曦顿了一下，说道：“你可记得，当年我沉睡五万年，因何醒来的？”

　　　　凤影回忆道：“嗯，你说，一个女孩子的血液唤醒了你。”

　　　　修士的记忆力很好，这点真的不错。

　　　　巫曦道：“确实如此。唤醒我的女孩子，便是妖族，而且身上流有神兽的血。虽然不是很纯正，但确实是神兽，正是这种血液，才令我醒来。”

　　　　凤影心道，为何需要神兽的血才能将巫曦唤醒？不过眼下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

　　　　最后，巫曦说：“莫？，就是那个女子的儿子。当年她娘唤醒了我，我没有来得及救她的性命，既然遇见了她的孩子，自然不能下毒手。将天极的传承给那个小子，也算是报答了他娘。”

　　　　凤影点点头。

　　　　巫曦又道：“不过，这个天极是全魂，恐怕他心存不良，你还是要设法消耗掉他的魂力才是。让他攻击你，我来察看他魂力的强度。让他不能夺舍，乖乖把传承交出去。”

四十三章　一个半妖（）　
凤影心中暗暗点头，盘算着。那边天极脸色也是阴晴不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良久，凤影吃完了手中的小坚果，拍拍手，站了起来，道：“前辈好生歇息，晚辈告辞了。”

　　　　说着，她起身做出离开的动作。天极喝道：“慢着！”

　　　　凤影心中暗笑，转身故作恭敬姿态：“请问前辈有何吩咐？”

　　　　天极道：“你，你还没有给我生一个孩子呢，你不能走！”

　　　　这种有歧义的话惹得凤影笑了起来，她有恃无恐地大肆笑完，才说：“前辈可有良策逼我就范？”

　　　　天极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