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在宛州,活在神朝,活在三千界,活在仙界,活在二部神界的他,只是虚幻。
……
但无论怎样,这种呼唤,都是最为真诚、亲切和毫无隔阂、毫无敌意的。
虽说呼唤听上去很远,很模糊……
却因为这种真诚和亲切,让邪天的意识忽视了正在被渐近的虚无黑暗不断湮灭的无之气息……
似乎这里,连无之气息这种代表瀚宇希望的东西,都无法存在。
而一旦无之气息被湮灭殆尽……
那邪天仅剩的,探寻岁月最小单位的可怜生命,将彻底终止。
此刻的他,浑然忘了这一点。
仿佛正在虚无的黑暗中呼唤自己的,可以让他无视自己的生命。
然而随着下坠的继续,呼唤中蕴含的模糊并未清晰,听上去,依旧很远……
下意识地,邪天甚至开始主动加速,朝虚无的黑暗坠下。
而就在这个时候……
未知之地。
被无尽的道之锁链禁锢的一个中年人,其痛苦的脸上,紧闭的眼皮又颤了一下。
之所以是又……
只因其在数百年前,也颤了一下。
他似乎很想睁开眸子……
但锁住他全身的道之锁链,却因为他眼皮的轻微颤抖,就迸发出了撕天裂地的动静,似欲将他分尸,将他身躯内的一切都撕碎。
这种力量,是他无法承受的——
尽管这种力量,就来自他本身。
终于……
主动下坠的邪天,渡过了璀璨和虚无黑暗的渐变区域,进入了真正的虚无黑暗。
这一瞬……
嗡。
纵然无之气息尚存……
但岁月,似乎在这里完全失去了作用。
这一瞬……
噗。
纵然依旧没有睁眼……
但中年人,却在道之锁链疯狂的扭曲、旋转、撕扯以及颤抖下,喷出了一口鲜血。
鲜血有灵。
尚未落地……
便按照中年人的意志欲挣脱这片自禁的天地,去往中年人想去却去不了的地方。
但鲜血也仅仅是刚刚化身为一柄虚幻的金色长刀……
哐啷啷。
长刀落地。
似乎失去了目标。
与此同时,邪天所听到的模糊的呼唤,戛然而止。
他还活着。
活在这片不再属于岁月长河管控,甚至连岁月都从未涉足过的,诡异的虚无黑暗之中。
“我在哪里?”
“呼唤我的,是谁?”
“我又要到,哪里去……”
……
邪天依旧没有意识到,属于他的无之气息,还在虚无黑暗的湮灭中减少。
他一切念头,都用在了思考这三个问题之上。
就在此时……
“呵,命运?”
如眸一般的帝器倏然一转,面向草屋所在的方向。
同时,淡淡的帝音响起。
“你确定,他还有这东西么?”
说完。
帝器消失。
草屋主人,表情陡然一沉。
就在此时……
满脸愁苦的邪月,忍不住叹了口气。
“怎么了?”
思考中的邪刃,分心问了一句……
然后,他听到了自剑冢苏醒之后,最为毛骨悚然的一句话。
“之前没告诉你,我,我曾试图将邪天从岁月长河中捞出,但……但没成功,他的命运,也被人斩断了。”
本章完
第2709 命运论 惧万一()
命运,是一个很玄奥的东西。
诸般修者,走过无比坎坷的修途,历经无数的生死,终于在某时破道而出,心身直抵彼岸,成就大帝之尊……
然而就在他们认为自己已经妥妥地掌控了自己的命运时,却发现事情并非他们所想的那样。
他们依旧会被诸如邪帝那般强大的同类杀死。
他们依旧有着不敢涉足的禁地。
他们依旧有着来于宇外的,和他们一般强大,甚至更强大的对手。
……
往往认识到这一点后,他们以为的已经终止的修途,又会被他们的主观能动性给续上一截。
这一截,通往更高一层的自由——
掌控命运。
先天第一大帝邪刃,可谓是九天寰宇中,最早走在这一截修途上的存在。
所以他对命运的认识,以及因此而来的对命运的敬畏,是超过任何人的。
他走过许多路。
也看过旁人的许多路。
有些路他走错了。
有些路,他看着旁人走错了。
但说穿了,他们都是有路走的。
可刚刚,他听到了让他浑身冰凉的话。
命运是什么,这种连大帝都还在追索的疑惑尚且不提……
命运被斩断,又是什么?或者说,又意味着什么?
通体冰凉的邪刃,几乎陷入了无法思考的境地。
第一个在他脑海中跳出的,便是邪天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与大帝都再无缘。
第二个跳出来的,则让他感受到了莫大的痛苦。
因为活在九州界的,活在他身旁的,活在他心中的实打实的邪天,突然间就变成了一个虚影。
虚影,便是没有命运的人。
无论这个虚影如何力争上游,如何挣扎求生,如何勇往直前……
一切的一切,都是泡影,都成了最为可笑的笑话。
是以,当第二个念头滋生的时候,成不成得了大帝,已不再是关键的问题了。
连活着都是虚妄的,还有什么希望可言?
“怎,怎会如此……怎会如,如此……”
邪刃的意识似乎被抽空,暗喃的声音无比空洞。
这是邪月从未听过的邪刃之颤。
“若我没猜错,是邪天的敌人干的。”
顿了顿,邪月又轻轻道:“但我不确定,他的敌人究竟要请动多少大帝,集结多少力量,付出多大代价,才能斩断命运。”
说完,邪月也陷入了沉默。
但没多久,他又自嘲道:“或许,我该问他的敌人究竟和他有什么仇,才会不惜这些代价斩断命运吧……”
帝器走了。
自律慎独到变态的草屋主人,表情非但没有恢复到如旧的温和平静,反倒越发阴沉。
他可以针对陆飞扬。
他可以以陆飞扬为敌。
他可以在陆飞扬遭遇人生最大挫折后落井下石。
他甚至可以用无数纪元来等待消失了的废人陆飞扬成长起来,然后顶着陆家的威名,继续对陆飞扬做些什么。
……
在某个层面来说,他是万能的。
但这并不表明有些事,他可以做,更不能说明有些事即使他做了,能够被外人得知。
所有事,都是有限度的。
用人们常说的一句话来形容,便是所有人做所有事,都要讲规矩。
而斩断命运这种事,即使他有能力去做,即使他真做到了,也绝对不能被外人得知。
但有人知道了。
呵,命运?
你确定,他还有这东西么?
简简单单的两句话,不仅拒绝了他的请求,还化为一把利剑,径直戳入了他防备最深的地方。
在心头巨颤的瞬间,顺着本能他就开始思索,此事,对方如何得知?
但正如同他做这件事一样,想要泄露此事,同样异常困难。
因为不仅是他这个主导者,但凡是参与那件事的存在,也和他怀着一样的态度——做得,说不得,更泄露不得。
所以这个疑惑,他无从思考。
所以剩下的,便是揣摩对方为何会在此时,点破此事的用意了。
一旦开始思考这个问题,他就觉得很庆幸。
庆幸对方会在这个无关紧要的时刻,暴露此事。
否则他无法想象,此事一旦暴露在对他而言无比重要的时刻之时,会引发多大的震荡和冲击,又会对他产生多大的危机。
他相信,人做事,都是有目的的。
对不轻动的大帝,尤其如是。
“所以,你一定有所求……”
当思考蔓延到他十分擅长的范畴中时,事情就变得很简单了。
无非就是喂饱对方。
但有个前提——在自己力所能及的情况之下。
一旦超出了自己的能力,那事情就会衍变成鱼死网破。
而且,双方都对鱼死网破的行事非常顾忌……
在需求和满足需求的不断深入下,双方也会不断试探对方鱼死网破的底线。
直到此时,这件事才会真正落幕。
草屋主人不知道在这种需求和满足需求的延续中,自己究竟会付出多少代价……
但聪明人,往往会适可而止的。
而一位非常擅于窥测天机的大帝,聪不聪明呢?
答案显而易见。
思考到这里,他下意识地就认为请对方前来,自己着实下了一步臭棋。
大帝是不轻动的。
即便对方欠自己一个人情……
但真正说起来,普天之下除了陆家家主陆压,哪个不成帝者真敢让大帝还自己的人情?
“你如是,他们三位如是,怕是妙帝,亦如是啊……”
既然被大帝阴了,接下来行事十分苛求的草屋主人,便开始了自我反省。
但反省没进行多久,他渐渐好转的脸色,陡然又是一阴。
他突然发现……
自己对这位大帝用意的揣摩,完全出自对自己最有利的角度。
“只是想敲诈我……”
“而且知道我有底限……”
万一不是呢?
万一对方因为此事实在太过群情公愤,而没有底限的索取呢?
万一对方自认拿捏到了自己的死穴,从而肆无忌惮呢?
……
当然,以上所有的万一,都还不是最要命的万一。
当草屋主人脸色瞬间死沉如水的时候……
他脑海中出现了最后一个万一——
“万一对方点破此事,根本,不是为了敲诈我呢……”
本章完
第2710 暗行 真相大白()
两位大帝,都用一句话让听者产生了或许是一辈子最大的为难。
但最为难的,不是邪刃或者草屋主人
而是身处虚无黑暗中的邪天。
此时的他,产生了和邪刃相同的感受——
他忽然发现,自己找不到自己了。
或者说,他发现不到自己了。
他想努力地看清自己,但用尽全力后,他看到的自己,是比黑暗还虚无的虚无。
猛然间,他想到了身处佛魔二途夹击中的自己。
那是的自己,因为失去了真字而迷茫
但此刻,情况比那时更荒谬亿万倍。
连自己都找不到自己了,还有什么能比这更让自己为难?
他不仅为难,还更茫然。
这个地方,似乎是一个很神妙的地方。
他能让任何生灵都能在这里感受到自己,让任何生灵都能到这里来找到自己。
在真正进入虚无黑暗前,他确定自己是这样的一种感受。
但进来之后,他找不到自己,他认为自己是虚无的。
之前的感受不是虚妄的,如今的虚无也是真实的——
所以出错的,不是这个地方,而是自己。
“可为何,我会如此呢”
虚无的黑暗,是无垠的。
但在邪天的莫名感应中,却很小,小到无法转身的地步。
他能在虚无黑暗中感应到许多有着生命气息的线条,但没有一条属于他。
这不是深入与否的问题了。
而是这里,根本没有他容身之处的问题。
似乎这个可以容纳九天寰宇所有生灵的地方,唯独没有容纳他。
即使他亲自来到了这里,也找不到自己是真实存在的,反倒清楚地认识到,自己是虚无的。
“怎,怎会如此”
当邪天所具有的无之气息,完全被虚无的黑暗所湮灭时
他的思绪,进入到了下一个环节。
他没有死。
这片连岁月都无法存在的黑暗,也将他残存的,微小到完全不可计数的生命,定格在了某个连大帝都无法探知的岁月单位上。
若是他想,他完全可以在这片黑暗中,永远地存在下去。
他会活得比大帝还永恒。
他会活得比九天还自在。
但他知道,自己也会活得比神风还孤独、无助、凄凉。
所以,继为难和茫然后,邪天做出了决定——
深入虚无的黑暗。
这是一个很鼠目寸光的决定。
却也是他唯一能做的决定。
因为他知道自己深入虚无的黑暗,也无法找到自己,但
“总得做点儿什么”
起身。
迈步。
当邪天在虚无的黑暗中越走越远,看到的带着生命气息的线条越来越多时
黑暗之外的岁月,正在无情地流逝着。
五十六年的岁月,一晃而逝。
紧接着又是二十三年过去。
七十九年的岁月,陆风还在追索浩女,妙帝还在追索前二者。
浩女渐渐摆脱了,邪刃所言的后悔二字带来的胡思乱想。
邪刃却因为邪月的深度告密,变得比任何时候都更沉默。
邪月也因为邪刃的沉默,悲伤地抹去了他内心一直存在的一丝侥幸——他本以为以先天第一大帝诛天的无耻,能帮邪天想出什么办法的。
七十九年的岁月,草屋又一次地消失于渐渐被黑暗遮掩的小山中。
仿佛对草屋主人最不利的那个万一会引发的爆炸,是值得他暂时抛开最在乎的事,并行未雨绸缪之举的。
哪怕凭借他缜密的思维,聪颖的智慧以及变态的冷静,得出这位大帝如此行事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但他的世界,并没有几乎二字——
就如同上古时没有死掉的陆飞扬,即便在今世变得如此可怜,他依旧要亲眼看到对方被自己弄死一般。
七十九年的岁月,从先鸿山内冲天的长刀,离弒帝谱越来越近。
没有任何大战发生
但九重天的气氛,却因此愈发凝峻。
仿佛有一朵厚厚的云彩,压在了九天所有生灵的头上。
但陆家带来的无形压力之下,却也有诸多暗流涌动。
这些暗流,最初来自各种各样的流言蜚语。
但当三清道门的众弟子,以一种未对陆家心怀恭敬的方式抵达先鸿山后,经过七十九年酝酿的流言蜚语,仿佛便具有了实质般的攻击性。
这一次,身为陆家村的前任门客,并没有做出职业化的笑脸。
他就站在九州界前方,俯视离先鸿山山脚尚距万里的那群生灵。
他的眸子里,从未有此刻般精彩。
漠然。
无视。
嘲讽。
不屑。
邪魅。
可笑。
即使他不言语,一双会说话、会讥讽的眼睛,也足以点燃这群刚刚感受到先鸿山之雄伟,而欲半途而废的废材们的怒火。
“交,交出陆,陆飞扬”
“杀我三清道体,此,此仇不,不共戴,戴天”
“血,血债血,血偿”
怒火来得快,也去得快。
众人的豪言壮语并未持续多久,便在他们越来越弱的语气下戛然而止。
但陆小小并未让这尴尬的时刻持续太久。
“说完了?”
没人回答他。
他也没心思去等蝼蚁们的回答。
自喃般地说完三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