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纳沉默着，丽莎说的一点都没有错，只要抓到机会，他一定会痛下狠手。
“约翰史密斯，凯文贝尔……这些大概都不是你的真名，不过都不重要了，”丽莎缓缓站了起来，“我曾听说，一个真正的骑士，永远不会违背他的诺言，是真的吗？”
“确实有这样的骑士……”唐纳随口答道。
“你是吗？”丽莎问。
“恐怕不是。”唐纳摇了摇头，朝着丽莎看了一眼，不知道她要干什么。
“那真可惜……”丽莎突然喷出一口鲜血。
“你又演什么戏？”唐纳匆忙躲开地上的血迹，厉声喝道。
丽莎嘴角和胸前全是黑色的淤血，脸上的表情却仍然保持着自嘲般的笑容，“这次没演戏……狼群太凶了……答应我一件事情好吗？让我死得安心一点。”
唐纳静静地看着她，脸上满是怀疑的神情。
“你可真残忍……”丽莎轻轻摇了摇头，无奈地坐了下来，然后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
刚刚躺下不久，她就再次喷出一口淤血，这一次，不但是嘴巴里，就连鼻腔中也都有血流了出来。
“一定要逃出去啊……”丽莎最后朝着唐纳看了一眼，缓缓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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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8章 让命运来安排（）
丽莎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稍向一侧偏转的面孔上，眉头微微皱着。
“真的死了？”唐纳像是在问她，又像是自言自语。
过了一会儿，他朝着丽莎挪了挪，伸手去探她的鼻息。
呼吸细若游丝、似有似无，就算还没死，大概也快了。
照理，这女人现在要死了，唐纳应该很高兴才对，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突然升起极为复杂的情绪。
丽莎这个名字，他五年前就从特里莎的日记上知道了，从那时候起，他就隐隐把这个名字和那个恶毒的老巫婆联系在一起。然而这个名字的主人，却像流星一样突然出现，又将突然消失。
她说的那个故事，关于丽莎和维娜这对双胞胎的故事，到底是不是真的呢？唐纳摇了摇头，他应该没有机会去向格兰蒂斯求证了。
丽莎曾经问过他，对格兰蒂斯印象如何。唐纳当时并没有认真回答这个问题，现在想起来稍稍有些遗憾，应该告诉她，她父亲虽然吝啬，却非常有意思，是他来到魔法大陆之后，遇见过的最值得尊敬的人。
想到这里，唐纳不由得又瞥了一眼丽莎有些苍白的脸庞。她活着的时候，总是似笑非笑的样子，现在快要死了，这张脸终于彻底平静，唐纳也得以近距离地端详她。没错，她应该是格兰蒂斯的女儿，五官隐约有那个老头的影子。
将视线从丽莎脸上移开，唐纳缓缓躺了下来，透过半透明的薄膜，看着头顶上微微荡漾的光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然后闭上了眼睛。
他已经有太久没有休息了，可是闭眼之后才发现，竟然睡意全无。
唐纳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虽然他一直在刻意回避，但是脑子里却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向他呐喊：救救这个女人，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没有她，你一个人跑不掉的。
不，或许在更深层的潜意识里，连后面那个理由也没有，他只是本能地想要救活她。
“太危险……”他闭着眼睛自言自语。
没错，太危险了。丽莎亲眼看见他施展十一级魔法，这个消息一旦传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可这样的想法并没有驱散那个呐喊声，他反而更加心烦意乱。
或许，丽莎的故事是真的，她不是丽莎而是维娜，是天性善良的那一个，她继承的是格兰蒂斯的性格，而不是驭龙者山德鲁法师的。一直以来，她并没有要害唐纳，即使在知道他会精神系魔法之后，也是如此。
唐纳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真被你说中了……”他对着丽莎已经变得更加苍白的脸苦笑道：“勇气是怕得要死也得去做，智慧是在迷茫中寻找出路……我没有那样的勇气和智慧，所以，让我们把决定权交给命运吧……”
说完这句话，唐纳像是得到了解脱一般，安心地端坐等待着。
经过之前半个多小时的恢复，他的水火两系神元已经足够施展一次二级神恩术，现在如果直接对着丽莎用，救活她的机会很大。
他所说的交给命运的意思是，从现在开始，他将等待精神力继续恢复，直到足以施展一次六级神恩为止，那大约还需要一个多小时。
届时，如果丽莎已经死透了，那就是命运的决定，反之，假如能救活她，也是一样。
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时间过得无比漫长。
终于，唐纳摇了摇头，自嘲般地骂了一句：“愚蠢的人类……”接着，他根本没有去检查丽莎的状态，便用圣光将她笼罩了起来。
圣洁的光团占据了大半个气泡，像初升的朝阳，让人心情愉悦而坦然。
确认丽莎从头到脚整个都沐浴在神恩光芒中之后，唐纳缓缓躺下，闭上了眼睛。
这一次，睡意如同巨浪般瞬间将他吞没。
……
当唐纳自然醒来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忘了自己身在何处。因为眼前是彻彻底底的黑暗，连一丝最微弱的光也没有。
几秒钟后，他才想起来，这是魔法大陆，神迹平原以南的魔兽群山，自己正在某个不知名的深潭之下，时间想必是深夜。
接着，他听到了水的声音，不是单纯的水流声，而是极微弱的水滴声，从头顶上传来。
是下雨了，怪不得会这么暗。
正这样想着，旁边有女人的声音响起。
“我还活着？”
是丽莎，唐纳心中一动，不知道该不该高兴。
“看来你命很大……”他淡淡回答道。
“这是什么感觉……暖融融的……”丽莎的声音仍然有些虚弱。
唐纳没有说话。
一段沉默后，丽莎缓缓说道：“我知道了……我曾听说过这种感觉……是神恩，对吗？怪不得我没有死……你又被我知道了一个秘密，真是麻烦啊……”她的声音柔柔的，一点也不像她。
“多一个少一个，也没什么差别了。”唐纳在黑暗中摇了摇头。
“为什么要救我？”丽莎问。
“其实我没想救你……你就当这是我们之间合作的一部分吧，”唐纳回答道：“你不是说了嘛，我一个人跑不掉的。”
丽莎笑了笑，笑得有些艰难，接着又问：“你其实不是中土法师吧？”
“是又不是……说了你也不会懂，懂了也不会信……”唐纳道。
“试试看，我应该能听懂的……”丽莎轻声道。
唐纳再度躺了下来，闭上了眼睛，其实这个时候睁眼还是闭眼全无差别，反正什么也看不见。
“……我是光明神转世。”
唐纳缓缓说出这句话，没有得到预料中的反应。
直到过了一会儿，丽莎才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据我所知，声称是光明神转世的人可不少，但都被教廷当做异端扫除了。”
“那他们曾展现过神恩吗？”唐纳问。
从丽莎的方向，传来悉悉索索的动静，大概是她在摇头。
“可你和教廷关系并不好……”丽莎道。
唐纳稍稍犹豫，最终还是选择了撒谎：“你不是已经回答了这个问题吗？我不想被当做异端扫除掉。”
“……你还没有回答我，你是怎么知道自己是光明神转世的。”丽莎提醒道。
“我在光明大教堂，听到了神谕……”唐纳回答。
“他跟你说了什么？”丽莎问。
“可惜，他什么具体的内容都没有说。”唐纳苦笑道。
“我不明白……”
“他给了我一些暗示，从他的暗示里，我看到了一些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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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9章 另寻出路（）
“譬如说呢？”丽莎问。
“譬如说……这个世界为什么是这个样子的，又譬如说，教廷并不完全可信。”唐纳把精卫说成了教廷。自从看出这个星球的来历之后，他对精卫就隐隐有了戒备之心。因为，有太多他自己拼凑出来的东西，明明那么明显，可精卫却没有告诉他。
假如他的猜测没有错，博士的金蝉脱壳之计，更是证明了精卫号的可疑。或许在博士的计划里，他根本就不该来到魔法大陆的。
“这么说，我们共同的敌人又多了一个。”丽莎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开心。
“你相信我说的这些？”唐纳问。
“不信……”丽莎如实回答。
唐纳苦笑着摇摇头，这女人终归是没有变，想要蒙她太难了。
“不过，我有一个提议……”丽莎缓缓说道。
“最好不是之前那个。”唐纳冷冷道。
丽莎又笑了笑，她每次笑都很吃力，可她偏要笑，这要么是她笑点太低忍不住，要么是她太倔强，就算痛苦也要坚持把想笑的情绪表达出来。
“不是之前那个……”她说：“我可以暂时替你保守秘密，而且一定程度上帮助你，让你去中土世界寻找解救之途，但是假如你找不到，就得把这些秘密告诉我，怎么样？”
“……时间期限呢？”唐纳问。
“下一次兽潮来临之时。”丽莎道。
“这就是你临死之前要我答应你的事情？”唐纳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不是……我当时都要死了，还有什么条件可以和你谈的。”丽莎道：“怎么样，同意吗？”
“你能把讨伐骑士联邦的战争，延迟到下次兽潮来临之后吗？”唐纳问。
“我做不到，这不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我只能告诉你，曾祖父他很重视这场战争，假如你要回中土的话，最好小心一点。”丽莎道。
“我凭什么相信你会遵守诺言？”唐纳又问。
“除了相信我，你还能怎么样呢？”丽莎道：“重新再把我杀死一次？”
“假如你改变一下说法的方式，我至少可以舒服一些。”唐纳摇摇头。
丽莎笑了笑：“可现在这样最简单也最直接，不是吗？再说你之前那么残忍，怎么不考虑让我死得舒服一点呢？”
“你不是没死吗？”唐纳道。
“那好吧……”丽莎笑了笑：“谢谢你救了我的命，我一定会遵守诺言，直到下次兽潮来临之前，不向任何人透露你的秘密……这样舒服一点了？”
“算了，你这样说，我反而心里没底。”唐纳道。
“那到底怎么样？”丽莎问。
“你不是说了吗？除了相信你，我还能怎么样？”
丽莎笑了笑，过了一会儿，又问：“你还有别的底牌，对不对？”
“当然。”唐纳回答。
他不算撒谎，假如要弄到鱼死网破的话，他可以控制教廷彻底向契伽山宣战，虽然这是他自己也不愿意看到的。
不过，这不是关键，关键是要威慑住丽莎，让她知难而退，老实遵守她的诺言。
至于唐纳自己这部分的诺言，他觉得有差不多一百年时间，无论如何也能找到一些线索了。
况且，到了那个时候，他绝对不会还像现在这么弱。届时丽莎要他兑现诺言的话，最坏的可能，也无非是互相扯皮，然后交出一部分秘密。
事实上，丽莎不可能想不到这些，她提出这个条件，本身就已经包含了谢意在里面。只不过这女人嘴硬
而且，她也没有故意拿这么一个建议来骗唐纳的道理，因为她本可以什么都不说的。
想到这里，唐纳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别看这女人活了几百岁，实际上和他曾经见识过的正常女人一样，死要面子，就算明明已经妥协，偏偏还要做出一个胜利者的样子来。
关于唐纳的底牌到底是什么，丽莎没有再问，她也知道问不出来。过了一会儿，唐纳才道：“你猜狼群退走了吗？”
“难说。”丽莎道。
“你大概需要多久能恢复？”唐纳问。
“不知道……我以前没接受过神恩。”契伽山与教廷不和，丽莎没接受过神恩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唐纳眉头微皱，假如丽莎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恢复，那他岂不是要干等下去。韦斯利他们现在还不知道情况如何，他不能再耽误了。
想到这里，他便沉吟道：“我等天一亮就走，走之前会给你找点吃的……”
“你在开玩笑吗？单凭你一个人，怎么可能跑得出去？”丽莎的声音有些着急。
“我没时间了……”唐纳轻叹道。
“人要找死，谁也拦不住……”丽莎说完这句，大概是知道劝不住唐纳，索性沉默下来。
……
天刚亮不久，唐纳正想让丽莎解开气泡口子让他出去，突然发现头顶稍稍一暗，水波荡漾。
他抬头去看，隐约能看清是一群褐色巨狼围着水潭在喝水。
“看来，它们把这里当巢穴了……”丽莎仍然直直地躺着，脸上又恢复了似笑非笑的表情。
“你好像挺开心的嘛。”唐纳瞥了她一眼。
“我很想看看，你到底有多想去找死。”丽莎脑袋没有转，眼珠斜斜地看着唐纳。
“它们要多久才会走？”唐纳缓缓坐了下来。
“你恐怕要失望了，它们不会走，就算出去捕食，也不会全部出动。”丽莎道。
“那我们岂不是要被活活饿死？”唐纳惊道。
“它们又不会水，你去偷袭一下，抓一头下来不就好了？”丽莎道：“不过，它们说不定会用石头把这个水潭给填了。”
丽莎的话仿佛提醒了唐纳，他犹豫了一小会儿，最终站了起来，对着丽莎道：“放我出去。”
“你确定要这么做吗？它们发起疯来，真会把这里填了的。”丽莎瞪着他。
“你觉得我像是会做傻事的人吗？”唐纳朝着脚下的薄膜看着：“你不动手，我自己来了？”
丽莎无奈地摇摇头，艰难地向着唐纳站立的地方伸出手去。
噗的一声，唐纳脚下一空，落入冰冷的水中，待他抬头去看时，那层绿色半透明的薄膜又已经合上，丽莎正俯身看着他。
唐纳对他做了个安心的手势，然后沿着气泡下沿的藤蔓，一路摸索过去，最后在它插入石壁的地方，将其切断。
藤蔓切断的一刻，唐纳顿时被气泡浮力牵引着，往上升去。
丽莎一脸惊愕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下一秒，气泡在水中悬停住，接着反而被唐纳拉着，往水下潜去。
随着不断下潜，半透明的绿色气泡被水挤压，体积慢慢缩小，最终成了直径两三米的一个水滴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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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0章 地下（）
漫无边际的黑暗中央，一小团篝火正嗤嗤燃烧。
烤鱼的香味，慢慢盖住弥漫整个地下岩洞的怪味道。
假如不是唐纳曾经屡次实验火药无过的话，他一定不敢在这样的气味中点燃一个火球。结果正如他所料，没有任何爆燃之类的异常发生。
此时，他正坐在那团篝火前，脚下是布满苔藓的岩石，身侧是一条不知道有多宽的地下河——即使借着篝火的光芒，也看不到河对岸的岩石或者石壁。
在过去的两天（唐纳自己并不清楚过了多久）里，他一直在这个四通八达的地下水系中，牵引着包裹丽莎的气泡顺流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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