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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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海纪- 第2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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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见在那还未正式开始修建的巨大穹顶的正下方,有一须发皆白,但双目炯炯有神,身形挺拔,不怒自威的老者,正站立于神殿的中央,头顶的阳光毫无阻碍地照射而下,正打在他的身上,美丽的白色光晕将其围绕,顿时衬托得他的身姿愈发的高大,整个人的气势威严,如那护法金刚一般,他仰着头,看着面前这座高达十丈,耗费了不知道多少人力和武力才修建而成的巨大神像,默然无语。

    都已经到了环境最为庄严肃穆的主殿了,他竟然没有去上香,更没有如那些外面的善男信女们一样朝着神像下跪拜倒,虔诚地念诵着京城百姓耳熟能详的教义经文,而是就这样大大方方地负手站于屋子的正中央,甚至毫不掩饰自己脸上的纠结和由衷的厌恶。

    此人不是寻常人,他复姓尉迟,名立德,正是卫国开国大将军尉迟林的后人,卫国第一世家的子弟,也就是现在应该正在大凉的凉州关隘外摩拳擦掌,准备带兵攻城的尉迟惇的本家叔叔,只是不知为何,眼看正是大卫用人之时,他竟然还留在京城之中,并且有闲心跑来此处。

    “啪嗒,啪嗒!”

    正在尉迟立德站在屋子中央,仔细地打量着神像以及神龛布置的时候,从一旁突然传来了一阵沉稳的脚步声,却见有一个穿着款式偏正式的文人长衫,身上的官威非常浓郁的中年男子,从旁边太阳照不到的黑暗之处缓缓地走了出来。

    从端木朔风在京城正式登基,然后移驾祁连城,出兵攻凉之后,此人乃是现今在京城坐镇和主持政务的地官之首,其重要性和自身的能力,那自然是不言而喻了,地位几乎与大凉的尚书令张伯仁等同,当然了,在卫国,他暂领的,却是大司徒一职。

    此人名为谢实,也是豪阀子弟的出身,非常显贵,当然,在卫晋两国的官场里,若不是世家子弟,也根本就走不到这么高的位置来。

    他一边走,一边问道:“尉迟将军在看什么?”

    尉迟立德看着面前这座将雕塑脸上的悲悯表情刻画得栩栩如生,连他也不得不赞叹一声鬼斧神工的巨大神像,冷声道:“在看我大卫的笑话!”

    区区一个虚构仙神,哄骗百姓的民间教会而已,他们聚集的神殿,竟然能与象征着皇权的皇宫并列,这不是笑话,又是什么呢?

    谢实没有附和他的话,反倒是笑道:“尉迟将军似乎对此很是不满?”

    尉迟立德慢慢地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冷不丁地瞥了对方一眼,沉声问道:“难道你就看得顺眼?”

    “我自然是看不顺眼的。”

    谢实闻言,轻轻地摇了摇头,有些意味深长地说道:“不光是我,就连我们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其实也看不顺眼。”

    “但。”

    他突然轻喝了一声,然后又停顿了片刻,接着才压低了声音,解释道:“他们之所以会存在,是因为他们被需要,就好像我谢实之所以侥幸能坐上如今的位置,也是因为陛下现在需要我,这场仗的背后,如果没有黄天教来安抚百姓,国内只怕早就已经大乱了,所以从这一点上来说,起码我就应该感谢他们,如果他们真的有需要,我甚至可以在这段时间里对他们大开方便之门。”

    “胡闹!”

    前面都还好,可说到了这里,尉迟立德气得连胡子都翘起来了,他转头怒斥了起来。

    “难道你堂堂大司徒,就被一个狗屁倒灶的教会,一群神神叨叨的骗子牵着鼻子走?”

    谢实微微一笑,然后朝着对方伸出了一根手指,稍微摆了摆,柔声道:“只不过是暂领大司徒之职罢了,等那位吴先生回来之后,我还是一个小小的郎中令而已。”

    说起吴珩,尉迟立德的脸色很明显地垮了一下,明显是对这个人有些畏惧和反感,哪怕他很快便整理好了面部的表情,但之后给人的感觉,却是僵硬了些许,气势也低落了不少。

    “说吧说吧!”他完全是故意摆出一副很不耐烦的样子,问道,“找我究竟是为了什么事?”

    谢实转过身,抬起头,从下到上,打量着面前这座建筑风格其实与南地传统极其不符合的大殿,脸上的表情完全看不出喜怒,就连他的声音,也听不出丝毫的起伏。

    “有一批凉国的耗子溜进来了。”

    尉迟立德闻言,吃了一惊,而且还忍不住叫出了声。

    “这怎么可能!”

    但转瞬间,他又回过神来,朝着对方伸出手,喝道:“还不赶紧给我他们的行军路线?”

    谢实头也没回,只是将手上那份一直捏着的情报递了过去。

    尉迟立德慌忙接过,直接在阳光底下摊开,眯着眼睛,越看,就越是有些五味杂陈。

    “原来不是从祁连山走,看来祁连山防线他们并无把握突破,应该就只是些杂牌军而已,不足为虑,但从这个方向来看,大漠已经陷落了,是吗?为何我先前一直不知道?”

    谢实闭上眼睛,没有直接回答对方的疑问。

    这位将种世家出身的老人,脾气暴躁,性格刚直,在他得势的那些年,在卫国的主张,一直是以暴力征服大漠,以此才能真正保证卫国侧翼的安全和稳定,其实不得不说这个想法是有几分道理的,毕竟罗刹族嘛,在之前给人的印象就是一群养不熟的狼崽子,是完完全全的那外一个种族,奈何他想法虽好,可进行的却不太顺利,早年造成的损失极大,收益却很小,再加上后来端木朔风一路崛起,坐镇祁连山,对付罗刹族的事,自然就被其所接手了,端木朔风一到祁连城,便一改先前对大漠的强硬风格,变成以怀柔与渗透为主,恩威并济,造成的效果有目共睹,这件事,本是利国利民的好事,但差了一个辈分的两个人,却因为这件事而产生了嫌隙。

    只是这到底还是他母亲的娘家,再加上老人只是与之不对付,而且大多都是因为埋怨自身,最后不愿再在军中待了,可回了京城后也没想过要支持其他几位皇子与端木朔风作对,故而哪怕端木朔风后来以雷霆手段整治卫国,老人也未出事,算是半自愿地留在了京城赋闲养老,不然这次领一路大军的,或许就不是尉迟惇这个晚辈了。

    老人见他不答,也清楚其中的原因,当下忍不住冷哼一声,然后有些烦躁地道:“好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妈的,平时不想着老子,现在又要老子去给你们擦屁股了是吧?”

    端木朔风为了这一战,那是倾尽全力,几乎把整个国家的精壮们都给一起带走了,现在哪儿还能找到可以领兵的将领,这时候能为了家国而出战的,并且够资格的,全卫国不就他一个吗,况且他哪怕是再不喜欢端木朔风这个人,可他毕竟是卫国人,那还能眼睁睁地看着敌人在自己家里面拉屎撒尿,横冲直撞,耀武耀威吗?

    说到这里,谢实才又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道:“我给你一万人,别嫌少,这已经是我最后能拿出来的人手了,就连皇城的禁卫军都算上了,以后若是有人趁机进宫掳走了几位娘娘,也都算在你的头上。”

    尉迟立德闻言,不屑一笑,自信满满地道:“我就在卫河边上堵截他们,有五千人便够了,哪儿需要一万,可笑!”

    尉迟立德也不亏是尉迟家的传人,自小便熟读兵法,并且有丰富的实战经验,一看行军路线,就大概猜到了顾玄等人的真实想法,知道对方想要直取京城,至于顾玄等人为何不会选择绕路到更适合的地方渡河,或者纯粹到处搞破坏,让他们无力招架,疲于奔命的原因,他也能够自圆其说。

    人嘛,只要你真的相信了一件事,哪怕其中很多细节都显示它是错的,你也会通过臆想来主动圆谎,这也是为何很多骗局明明就很简单,很容易看破,但却依然有很多人对其深信不疑,因为只要他们从心底里相信了,哪怕发现了不对,也会主动帮对方找一个合理的说法,最主要的,都是说服自己罢了。

    

    一直失眠就特别严重,完全没有精神,这一章拖了很久,真的不好意思辜负了大家的期望,尤其是送了月票的兄弟们,真的抱歉,我等下一定再更一章。

第十四章 渡河之策() 
卫河,这乃是卫国境内的第一大河,甚至也可以勉强说是唯一一条河,因为它贯穿了全国,延伸出来的支流有数百条之多,尤其是主干河道,在数千年来,奔流不息,养育了两岸的无数百姓,而卫国之所以能以两州之地,便可以生出与凉国这样坐拥六州的大国开战的胆子,不得不说,大半都要仰仗卫河滋养而出的肥沃土壤,正是因为上面种植出了一亩亩根根挺拔,颗粒饱满的稻谷,卫国才能有如今这般深厚的底蕴和强盛的国势。

    至于说卫河到底是因为卫国的发源地卫州而得名,还是卫州因为卫河而得名,因为过于久远,现在已经不可考了,但它母亲河的地位,在卫国却是不可撼动的,不光是朝廷会组织罗天大醮,百姓平常也会自发地奉上牲畜祭祀,就连最近才开始发迹,可是一发不可收拾的黄天教,也编写新的教典,尊卫河之神为“唯一神”的女儿,这一举动,自然是又帮助他们收获了大批的信徒。

    卫河十分绵长,故而水势呈现出区域性的特点,在浅的地方,半大的孩子脱了鞋踩着石头也能轻松地过河,但到了深的地方,河水呈现出可怕的墨绿色,一眼望下去,完全不知道底在哪里,而整个卫河水势最为湍急,风光也最为雄奇的一截,却正巧是坐落于在卫国京城的正前方,至于说先辈们建造这座城池之初,究竟有没有考虑过这个天然形成的险要防线的问题,答案也已经彻底地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之中,只能等待后人们的查证了。

    但不得不说的是,这里就是一个双方都心知肚明,并且默认为最后,同时也是唯一的交战地点。

    双方得出这个结论的原因都有很多,其中最重要的一点是,如果顾玄这边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尽快地赶到卫国京城,那他首先整个行军的路线就会完全不同,而这也正是他被尉迟立德所诟病和轻视的立足前所在。

    尉迟立德自以为,如果是自己来用兵,是绝不可能就这样傻乎乎地将自己的真实意图暴露得如此明显,自己必然会在一开始就选择多线并进,干扰敌人的视线和思考方向,哪怕就是中间随便绕一绕路都好,总之绝不能以一种直愣愣的姿态直奔自己的真实目标,因为一旦真正的路线暴露了,那这路上就会遇到很多本可以避免的麻烦,哪怕可能说卫国现在空虚到根本就没那个能耐给他们提前制造麻烦,但行军打仗,该做的这些工作,是绝对不能少的。

    再加上知道了对方不是从祁连山正面突破,而是借道大漠,从侧翼突袭,所以尉迟立德断定这就是一个由昏庸的将领所率领的一支杂牌军,更别说他都知道了对方的士兵都是罗刹族,也就说,对方连一支正儿八经的军队都算不上,以他一直以来对罗刹族的蔑视态度,这完全就是下意识的判断。

    其实之所以阴差阳错之下,双方又到了同一个地方,是因为尉迟立德或者说顾玄来之前,都不可能预料到,顾苍会派人对他说出那样一句话,这直接改变了他的想法,不然按照顾玄原本的打算,还真想要在敌国腹地大肆破坏的,不可能选择直面敌人最坚固的堡垒,尤其还是走最难走的一条路。

    尉迟立德也未多想,他只当对方是急于立功,解决前线的压力,毕竟前线大捷这种消息肯定是要在国内多多宣传的,他怎么都能知道,再加上对方或许也明白,他们在卫国再怎么破坏,前线的军队已经是骑虎难下,也不可能走这么远的路赶回来救火了,只待攻破了凉州,再想其他,所以没必要再在其他地方浪费时间,不如直取京城再说。

    至于说为何不绕路,选个更好渡河的地方再过来,委实是这一段路太远了,因为这处河流的周围都是崇山峻岭,陆军不好行进,哪怕他们都是骑兵,可要想绕到水浅安全的地方再渡河,这耗费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

    顾玄非常信任顾苍,并且绝对愿意全力完成对方布置的任务,所以才会选择冒兵家忌讳,在这种不利几方的地形迎难而上,直取这最为艰险的一关。

    要说渡河战的凶险,绝对是一般人难以想象的,因为大军若想渡河,首先阵型就会乱,二是因为在湍急的河水之中,站稳都难,更别说形成有效的反击,敌人只需要趁着这个机会来攻,很容易便可以取得胜利,哪怕是以非常劣势的兵力。

    从古至今,渡河战爆发过不少次,高明的将领,往往采取的都是同一种方式,也就是兵法中所谓的“声东击西”,唯有靠着这种方法,牵制住敌人的注意力,再“暗度陈仓”,将一部分兵力神不知鬼不觉地运送过去后,首尾包夹,才能打赢,如果说兵力过于优势,那也就罢了,反正怎么打,都能赢,可顾玄手下暂时去没那个资本去赌。

    但这个作战方式在这里却是行不通的,因为前文便已经说了,这里离浅滩很远,一去就有数日的时间,而真的过了河之后,因为这一次绕的路,他们再想去京城,就要绕更远的路,再加上顾玄等人根本就不熟悉这里的具体情况,双方一旦分别,就只能按照约定的日子起兵,不可能再行交流,若是配合出现失误,无论是算多了时间,还是算少了时间,那动手的那一方,就只能被对方所剿灭,到时候岂不是陷入了更大的劣势了吗?

    所以他们是绝无可能另外分兵的,而这个在渡河战中最为简单有效的战术,也只能被提前否决了,至于究竟该如何作战,则还需要另寻良策。

    只见前方墨绿色的河面上,水流湍急,流速完全是肉眼可见的快,一根浮木漂过来,几个眨眼间便已经漂到了很远的地方,而且河面上有不少地方都打着可怖的漩涡,一些小的树枝被卷进去,几乎是瞬间就没了踪影。

    河流边上的高山,更宛如是一道天然形成的城墙壁垒,而且还正好拦在了他们的前方。

    想一想罗刹族们久居沙漠之中,哪怕居住的地方也有巨大的绿洲湖泊,但那是用来喝的,是全族人的生命之源,怎么可能让人进去游泳,哪怕是权柄仅次于真神的大酋长,都不可能冒天下之大不韪干出那种事来,所以当他们看着眼前这条河流的时候,往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他们,都忍不住在心里发怵,四肢都变得酸软了起来。

    顾玄站在河边,望着对岸山上的密林,更是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其实他也想过这条河到底有多难渡,但他真的没想过会是这样一幅光景,说句不好听的,照这个场景,哪怕没人管他们,可能都保证不了全部人都过去,更别说对岸一定有敌人,因为自己几乎是亲口告诉了对方,自己要打这过,那他们作为此地的主人,哪儿能不来收点“买路财”呢。

    但必须要从这里过,而且得快些过去,因为他不想耽搁了二哥的布置。

    顾玄弯下腰,从河边捡起一块稍微干净一些的鹅卵石,稍微掂量了一下,然后一振臂,猛地朝着对岸丢了过去。

    “嘭!”

    鹅卵石打在对面崎岖的山壁上,瞬间碎成了一堆小石块,四散落在了水面上,溅起了一阵稀里哗啦的水花,而让顾玄感到有些诧异的是,刚才砸到的山壁上,竟然连个印子都没能留下,想来应该是极其坚硬了。

    背后,蓝云轩走上前来,顾玄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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