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人原本还在看热闹,这时候听到这话,全部都被吓了一大跳,挡在他面前的,都是面色一变,赶紧跳到了旁边,远远避开。
这些人可不傻,越是到了边境,这军队的能量就越大,在雍州江州这种世代承平之地,那些地方文官的地位肯定要远强过驻军的,但在这纷乱的幽州地界,军队就是天,谁不知道幽州是谁的地方?
幽州的许大将军,那可是连朝廷委派的幽州牧都要主动恭迎拜会的存在,军人的地位,在幽州自然也是最高的。
尤其是那些喜欢自称“幽州军”的,定然不会是地方驻军,或者是民兵团,他们既没那个资格,也没那个胆子敢这么自称,这里说的“幽州军”,必然是地位最为显赫的边军,也就是玉阳与虎贲两支帝国铁骑。
这两支军队,哪怕就只是里面最普通的底层士兵,只要出来了,地位也极高,一般人哪儿敢得罪。
所谓是民不与官斗,更何况是这些根本不讲道理的,一个里通外敌,耽误军情的大帽子给你扣下来,直接拔刀杀了你都行。
“哎哟,军爷!”那人小心翼翼地把手头的令牌悄悄一摸,顿时连一身的骨头都软了几分,一边扯着战马的缰绳,赶紧就往里走。
这人在这里做了多年的工,接待的人不知凡几,这些令牌是不是真的,不用看,只是摸一下就知道了,就刚才这一下,他就知道了,这人可不光是虎贲军中人,而且还是一个顶着官身的百户大人,知道这些以后,他顿时更为热切。
陆登云没理会后面的热情呼喊,抬步就往里走,刚跨过了驿站的门槛,里面顿时豁然开朗,其实就是一个四方形的大院子,可占地不小,来往的人也不少,还有些聚在一起,吆喝呼喊的。
陆登云看了几眼,便转过头来,朝着后面一路跟过来的下人沉着脸问道:“你们这驿长是谁?赶紧叫他出来!”
那人一直没敢放下手头的缰绳,跟着进来后,弓着腰,满脸谄媚的笑容,点头哈腰地道:“哎,军爷,您来此是有何贵干呐,不妨跟小的直说,小的在这里待了三年了,一般的事情,也能代为处理。”
陆登云闻言,皱眉看了他一眼,沉声道:“看来你知道的东西不少?”
这人听了,赶紧放下了手头的缰绳,干脆地往地上一跪,朝着陆登云抱拳道:“只要军爷您想知道的,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可是一个巴结幽州军的好机会,他哪儿会轻易放过。
陆登云哪里不知道此人心中的想法,当下冷笑一声,突然伸手抓住了这人的肩膀,直吓得后者浑身一抖,差点没趴下去。
“好,那我且问你,前些日子,这里是不是来了一批从京城发来的物资,还有一份朝廷谕令?”
第九十三章 大闹驿站(二)()
“额,这个,这个。”这人被陆登云一只手抓着肩膀,挣脱不得,只得弓着身子,着急地挠着脑袋,苦着一张脸,结结巴巴地回答道,“军,军爷,哎,您也知道,咱这驿站是大铺子,这里的下人可不止小的一个,若是有朝廷谕令发来咱们这,那必然属于是重要军情,小人不过是一个普通的驿夫,暂时还没资格接手这些,所以只能如实地回答军爷,这个,这个小人还真不知道,或许有,或许没有。”
驴头不对马嘴地说了一大通,却等于一个字都没说。
陆登云心生怒意,一双虎目死死地盯着对方的到处乱瞟的眼睛,沉声喝问道:“不知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在跟俺装不知道?”
这人哪里敢与之对视,被这么一喝,顿时吓得腿脚一软,慌忙跪倒在了陆登云的面前,委屈地哀叫道:“军爷,这小人是真不知道啊,小的总不能对军爷您信口开河吧,不然若是耽搁了重要军情,小人就算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呐。”
“呵,会耍些小聪明。”陆登云见状,冷笑了两声,知道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东西来,也不准备再跟这个油腔滑调的小子啰嗦了,直接松开了他,然后就朝着驿站里面走去。
一直到了整个铺子的正中央,陆登云扶着腰间的虎头刀,运足中气,直接仰天大吼了一声。
“此地驿长何在?”
他中气十足,嗓门极大,这一声突然吼出,直把四周的屋子都给震了一下,就连马厩的马儿都吓得焦躁地嘶鸣了起来,其他往来的人更是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一个个满脸疑惑地看向了他。
等了不大一会儿,一个外面披着黑红两色的绸缎面夹袄,身材肥硕,头顶黑色毡帽的富态中年人,便从来往商客们平时吃饭的大堂里颠颠地跑了出来,一面跑,嘴上还在叫着:“哎,来了来了。”
一眼瞧见了场中扶着刀站着的,一身黑色劲装,不怒自威的陆登云,这个好像普通富家翁一样的中年人明显愣了一下,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朝着对面拱手道:“不知这位壮士是。。。。。。”
话才刚刚说到一半,咋一看到了那个畏畏缩缩地站在陆登云身后的人,他当即皱眉埋怨道:“你这小子,来了客人也不赶紧招呼一下。”
躲在陆登云后面的那个年轻驿夫赶紧就想趁着这个机会,走上前好好地跟上司耳语一番,却被陆登云直接又给一把拉住了肩膀,后者被吓了一大跳,整个人直接就愣在了原地,丝毫不敢再动弹了。
“吾乃虎贲军百户陆登云,今日前来此地,是为了查证一事,还望阁下能够多多配合,不然俺可要上报将军,唯你是问!”
一副富家翁打扮的中年驿长一听,脸色顿时就是一沉,再一看对方那严肃的样子,就知道是来者不善,又是自称虎贲军百户,这更是不好惹,眼珠子使劲转了两圈,马上有了主意,当即一伸手,好言好语地向其邀请道:“好说,好说,不知百户大人想要查证何事?小人一定会全力配合,不过此地人多嘴杂,不如先行移驾书房,百户大人意下如何?”
陆登云仔细地想了想,也是,这种幽州军内部的丑事,总不好叫路过的老百姓们都知道了,没有再继续咄咄逼人地盘问对方,而是神色平静地点了点头,一伸手道:“劳烦阁下带路吧。”
富家翁驿长与后面那个站着的年轻人彼此对了个眼神,一切尽在不言中。
为了怕陆登云动怒,没有再多耽搁,驿长当先走在前方为其开路,迅速地带着陆登云沿着木质的楼梯,一直走到了位于二楼偏南部的一处房间里。
这里就是驿站平日里专门用来存放账本和进行登记的地方,也是本地驿站驿长的办公之处。
来来往往的,不管是人还是物,只要在驿站里过了一次的,就都要进行登记,这是朝廷明文要求的规矩,无人敢不遵从。
富家翁驿长转头先为陆登云恭敬地倒上了一杯茶水,然后才带着一副讨好的笑容,搓着手问道:“不知百户大人想要查证何事?可否告于小人听?”
陆登云从进屋起,就一直扶着刀站在原地,根本没有心思去接那杯茶水,直接朝着对方喝问道:“前些日子,有一份从京城发来的朝廷谕令和一批物资,一齐到了此处,有没有这回事?”
富家翁打扮的驿长一听,脸色顿时就变了,他下意识地低下了头,不想让对面看到自己脸上的表情变化,稍微沉思了一下,这才赶紧又抬起了头,眼睛不敢直视对方,而是心虚地瞥向了别处,嘴上嗫嗫嚅嚅地道:“这,这,嗯,百户大人,这按照规矩来说嘛,如果有朝廷发来的重要谕令或者是物资,应该都是由下面的人先接手签收了,再来此地登记入册之后,最后才由在下根据事情的轻重缓急来安排底下的人手运输传递,所以,所以,嗯,这个,这个这个,据在下所知,应该是,是没有此事的。”
眼看陆登云听得眼睛一瞪,手一扬,深知边军不好惹的驿长赶紧又开口解释道:“哎,百户大人,如果有的话,应该也是刚到不久,小人还没来得及查看,这个事,啊,就是这样的。”
如此模棱两可,明显就是在拖延时间的回答,陆登云又不是傻子,哪里还听不出来,当下猛地一拍桌子,指着对面的驿长就怒斥道:“你是在把俺当猴儿耍么?朝廷可是有明文规定的,只要是重要军情,哪怕只是晚了一炷香,都要杖四十,延误半个时辰就要杖八十,你说你还没来得及查看?那好,那你现在便带俺去库房看看!”
闻听此言,富家翁的面色是变了又变,知道对方必然是有了确切的消息,不然不会如此硬气地找上自己,心知眼前这关可能是过不去了,可还是鼓起勇气拱手问道:“查看库房可以,可百户大人有官府签发的手令么?”
各州的驿站都是全部归属本地官府管辖,可没说是归你边军管的,要是随便来个人都可以查看驿站的库房,这哪里可以?要想查阅这些东西,除非是特殊时期,不然必须要官府的手令才行,这是规矩。
陆登云被其噎得一滞,可毕竟是答应了顾玄的事情,岂能因为这种理由而放弃,当下便怒声喝道:“吾乃是虎贲军百户,若是战时,只要此地没有比俺官位更高的军人,俺便可以接手此地!你还不带俺去库房?”
到了战时,自然要属边军的地位最高最大,为了怕重要军情被不识趣的人给耽搁,边军将领的确有资格暂时行使地官之权,这也是朝廷赋予他们的权利。
富家翁驿长的额头上顿时汗如雨下,他当然是知道一部分内幕的,现在被对方如此逼问,乃至于搬出了战时的规矩,他也知道眼前这位边军的百户大人,显然已经动了真怒。
一位边军百户动怒,说不好就是要见血的,要说他一个普通驿长不怕,那是不可能的。
可他也没有办法,因为给他下了死命令的,是大将军府的人。
屋内的气氛愈加不好,一直弯着腰以示恭敬的他突然摘下了头顶的毡帽,然后用袖子轻轻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顶着对面的压力,低眉垂眼,继续道:“可大人,现在并非是战时。”
陆登云突然从鼻孔里喷出了两道气流,板着一张脸冷声喝道:“若是战时,敢这么跟俺说话,你已经死了!扣押朝廷谕令和物资,乃是死罪,你担得起么?”
这种事情,哪儿能承认,富家翁驿长当即道:“百户大人说的没错,可小的的确不知有此事啊,大人您是不是弄错了?”
陆登云再也按捺不住,一把扯过了对方,寒声道:“是不是弄错了,你带俺前去库房一看便知!”
哪怕是被人给抓在了手里威胁,吓得腿都软了的中年人仍然强撑着一股力气,小声的争辩道:“请百户大人恕罪,库房事关机密,百户大人若没有官服手谕,便无权查看。”
“蹭!”
一柄锋锐的虎头刀已然出鞘,陆登云直接将刀架在了对面驿长的脖子上,而后者已经在瞬间就跪倒在了地上。
“百,百户大人,饶命啊。。。。。。”
陆登云眼神冷漠地看着对方,威胁道:“带俺去库房!”
对方不知道杀过多少人,就这份气势都不是一般人能抵御的,驿长小心翼翼地咽了口唾沫,在心中暗自权衡了起来。
其实如果继续拒绝,对方也未必就会杀他,边军虽然脾气是暴了点,可总是讲规矩的,可若是不拒绝,直接带他去了库房,那事情败露,他一家都别想再活着走出幽州地界。
要知道,就连朝廷亲封的幽州牧去大将军府,都得提前递拜帖,在整个幽州,大将军府是最大的!
“只,只要百,百户大人有官府的,的手谕,小人。。。。。。”
陆登云见他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到了这个时候,竟然还要强撑,知道事情不能耽搁,当下手腕用力,手中的刀顿时微微地下压,对方的脖子已经有血迹渗出。
以他的身份,佩戴的,自然都是削铁如泥的宝刀,轻轻用力便可以割破皮肤。
“你是真当俺不敢杀你?俺可告诉你,就算现在俺一刀剁了你,照样可以找人带俺去库房,可你这一条命就没了,你可想好了再回答俺!”
这个样貌富态的驿长其实在自己脖子一痛的时候,就已经吓得尿了出来,现在双膝酸软地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仍旧在犹豫着。
陆登云手中的刀顿时愈加用力地往下压,被他抓在手中的驿长的心理防线也变得越加脆弱。
就在对方再也坚持不住,抬头想要对其袒露实情的瞬间,门口突然有人大吼道:“刀下留人!”。。
第九十四章 大闹驿站(三)()
高貉,这位乃是幽州大将军府里,这几年才新晋的红人,也是其中极少数可以进到那处屋子里,直面幽州大将军许锦棠的人。
不管是之前在中途突然截取了那道从黄沙县发往京城的招安上奏之书,还是而后带着这封密信前往州城通报大将军府,再到后来得到许锦棠的授令,以秘密手段通知京城的幽州党中人在朝堂之上全力阻止招安一事,最后事情不成,再携带大将军府令,用以一路拖延阻拦那批从京城发来的物资和朝廷谕令的,其实都是此人。
这人站在门口,突然大喝了一声,阻止了陆登云之后,便赶紧迈步走了进来。
陆登云见状,眉头顿时就皱了起来,他虽然性子憨直了些,却不是不谙世事的傻子,在转过头后,一看到此人,还有他后面那个样子瑟缩的年轻驿夫,他就知道此人的来历,定然不简单。。。
毕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这驿夫跑去找来的,必然是他们认为足可以阻拦自己处理这件事情的人。
可要知道,陆登云在先前一进来,就已经对他们主动自报身份了,一个虎贲军的正经百户长,在这幽州地界上,也算的上是很有些分量了,一般人莫说是前来阻拦了,便是面对,也是不敢的。
幽州之地,边军最大!
来的这位高貉,个子中等,样貌也不差,只是天生一副鹰钩鼻,一下就破坏了整张脸的美感,再加上眉眼微斜,给人的印象,并不算好,有一副奸邪之相。
既然有不知来历的外人过来了,陆登云也只得马上收回了手头的刀,毕竟他是朝廷边军出身,可不是那些目无法纪,喜欢滥杀无辜的马匪流寇。
刚才他只是在用自己的手段来威胁对方,正如那富家翁模样的驿长所想的一样,就算对方最后真的还是坚持要向他索要官府手令,陆登云也不可能真的一刀杀了他了事,毕竟他要是这样做了,丢的那也是边军的脸面,是给左将军招惹麻烦,于情于理,他都不会这么莽撞。
不过为了继续给对方一种潜在的威胁,陆登云没有选择立即收刀入鞘,反而是单手握着刀,直接朝着对面沉声喝问道:“你是何人?”
高貉一步迈入了屋中,听到对方发问,先是朝着陆登云神色平静地一拱手,然后语气不卑不亢地回答道:“在下高貉,偶然途经此地,见将军似要对驿站官员动武,所以特来阻拦。”
在各地驿站工作的,虽然都属于最低等级的“吏”,而非是正经的朝廷官员,可那也都是在官府登记在册了的,好歹属于朝廷中人,你要没有个正当理由,便随便就将其给打杀了,不光是寒了其他驿站之人的心,最关键的是从朝廷法令上就讲不过去。
陆登云见他话里用朝廷法度来压自己,当即冷声轻喝道:“幽州军在外办事,闲杂人等须速速退去,这个道理,难道你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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