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仲惊讶道:“张天师助少司命渡劫,没有结束便出来了,她想要做什么?”
离夫人并不知少司命是谁,更不知张道陵和少司命的关系,见方仲知之甚详,忙问端的。方仲便把张道陵乃是张顺再世之身,而张顺又和巫鬼道的少司命有牵连之事说了一遍。张道陵崛起之快,而巫鬼道消亡之奇,本就是一桩悬案,听了方仲解释之后,离夫人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她点头道:“当年我随师父醍醐老母学艺时,她便曾说过天师道的许多人是巫鬼道的弟子改投而来,原来还有这样一件奇事。”
少司命的身影悬浮空中,面带微笑,圣洁无比,她低头看了一眼脚下,带着恋恋不舍的神情越升越高。
穿透云层的绚丽光芒照耀着少司命的身形,突然之间,光芒由大变小,直至消失不见,只剩下少司命的倩影悬浮在猎猎狂风之中。乌云翻滚,本已消失的云洞再次出现,用极快的速度扩散开了。
电蛇游走,一道粗壮的雷龙扑击而下。
面对如此犀利的雷劫,少司命没有实施任何的抵御之法,却展开双臂,坦然受之。
在方仲不能置信的目光之中,少司命的身形被雷龙打了个正着,她那倩丽的身影逐渐模糊消散,如同一朵巨大的白云,被风吹得逐渐消散,在她身形消散的同时,一道绚丽的彩光从她崩溃的身形之中幻化而出,投往远方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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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四章 身陨心不灭(四)()
众人看得清清楚楚,少司命在渡过八道累劫之后,自己飞出来被惊雷打了个烟消云散。她离着成功只有一步之遥,却如此不智的走出古墓,不依仗任何手段,孤独的迎接消亡。
方仲脱口而出道:“不可能”
可是事实便在眼前,那离夫人虽然也被此事震惊,但她修为最高,又曾是转生堂堂主,离教主独女,所涉猎的东西十分之广,见到这一幕之后叹道:“这少司命不可能无缘无故就这么出来的,定也有牵挂不下之事这才如此。如我所料不差,那最后一道流光,便是她魂魄所系,投往别处去了。”
方仲道:“你是说少司命没有魂飞魄散?”
离夫人道:“没有,定是她施展了什么手段,抛弃了一身修为保得神魂不灭,不过她连形体俱都消散,所留的也不过是最根本的东西,这和投胎转世没有什么两样,就算她再生,连往昔的记忆也不复存在。”
方仲心道这岂不和张道陵差不多,只不过少司命更要惨烈一些,被彻底打回原形。方仲喃喃道:“她为何要这么做?”
离夫人道:“以刚才的情形来看,少司命本就渡的十分勉强,只靠神魂之力渡劫比有真身之人去渡,要困难数倍,她能挨过八道累劫,已经是极不简单。我想她可能也觉得再渡这最后一道没有把握,与其形神俱灭,不如趁着这第九道累劫力量未聚,先一步保留一丝魂魄不灭。你说张道陵在地下为她守护,或许二人都到了难以维系的地步,她若是坚持下去,成功了还好,若是不成功,只怕连那张道陵都会大遭其害。”
方仲道:“假如真是如此,少司命的确会这么做。不过我想不只是因为怕渡劫失败的缘故,我想起来少司命渡劫前所说的话,她对张道陵说的最后一个愿望,便是若有来世,她希望和他在一起。”方仲神情有些落寞,少司命到底是因为渡不过累劫才不得已这么做,还是因为割舍不下往日之情,自己选择了最惨烈的方式来逼张道陵实现当初诺言,恐怕只有见到张道陵本人才可以知道。
离夫人看着鹤鸣山上空逐渐消散的乌云,目露钦佩之色道:“她若只是为一介初心而舍弃百年道行,尤其让人钦佩。”其他人听了二人对话,都是一阵唏嘘。
空中的乌云来得快,消失的也快,不久便雨停风歇,云层消散,投下彩虹,让这雨后的鹤鸣山分外美丽。阴暗的天空也变得明亮起来。
方仲心系离金玉之事,重新走进帐篷,他一掀帐帘,却见离金玉就站在门口,且双目注视着天空。原来她就躲在帐篷后面,不但把方仲和离夫人所说的话听了进去,连空中那少司命身消道散,只留得一丝魂魄投向远方,都看得清清楚楚。
见到方仲进来,离金玉目露一丝惊慌之色,迅速转回头去。
方仲道:“金玉,离夫人已和两位坛主说好,转生堂大部分人都会背大法师而去。”
离金玉背着方仲淡淡道:“我本就没指望他们继续留在我身边,走便走了,还望他们有个好一些的归宿。”
见离金玉对手下之人随着离夫人而走并不生气,方仲喜道:“既然如此,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转生堂人马分崩离析,大法师岂不怪罪于你?”
离金玉冷笑道:“我接手转生堂才多少时候,他们见到旧主而心思离去,就算大法师生气,也责怪不到我的头上。大不了再重新招人便是,反正转生堂的旧人,大法师也不会重用。方仲,你不用再劝了,今日我不会随你离去。”
方仲恼道:“看你自甘沉沦让我痛心,你到底有和难处可以告知我,定当替你办到,你再拖延不决,我只好……”方仲手中符法一凝,一道风字诀出现在掌心。
离金玉霍然回头,双目瞪视着方仲道:“你想怎样?想动手么,这周围都是大法师的人,就算转生堂的人重新听离夫人吩咐,又岂能杀得过化鬼王和大法师的人。我说现在不走,又没说以后也不走,你这么着急干什么?”
方仲听离金玉口气转软,忙一挥手撤去了符法,温言道:“只要双方人马一到,肯定还有一番大战,你不趁这个时候离开,还想等到什么时候。”
离金玉一步步走上前来,直至离着方仲数尺,这才停下脚步,仰头看着方仲道:“大法师来得匆忙,他的人没有这么快便到。今晚我想单独见你,你可敢来?”
方仲愕然道:“当然可以。还是在这里么?”
离金玉摇头道:“不是,我想寻一个地方安葬我母,然后在佛前超度她一番,你可有什么地方能祈愿拜佛的?”
方仲略微一想,便想到了一处地方,说道:“离此不远有座德济寺,原本是天师道送给慈航静斋的产物,平时清净没有人来。”
离金玉微微一笑道:“好,晚间时候,我在德济寺等你,到那时你自然便知道我愿不愿意离开大法师了。”
虽然离金玉没有当场答应说离开此地,但她突然之间态度大改,愿意相约在德济寺见面,这已是一件大有转机之事了,方仲温言道:“既然如此,那就在德济寺相见。”
离金玉道:“只准你一人前来,若我得知还有第二人,我马上便走,绝不回头,你以后都休想再见我一面。”离金玉说得十分决绝,而方仲本来确实想和姜文冼、离夫人等一起去见她,听她如此一说,只得道:“只我一人前往。”
“你走吧。”离金玉语声转柔道。
方仲缓缓退到帐篷门口,见离金玉居然冲着他笑了一笑。
看着方仲重新走出去,离金玉缓缓坐在地上,双目紧闭,一动不动,直至红烛熄灭都没有说任何话。
不知过了多久,帐篷外有人道:“小姐,吃点东西吧。”接着帐帘一掀,灵慧坛主走了进来,手中端着一只托盘,盘中放着两碟菜肴。
离金玉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你还没走?”
“我等若是现在就走,只怕小姐在大法师面前无法交待,离夫人为了小姐安危,劝我等不要急于一时,等大战初起时一走了之更能收奇效,且让大法师来不及报复,更安全一些。”
离金玉点头道:“也说的是,你把托盘放下吧。”
“是。”灵慧坛坛主把托盘放在离金玉身前。
离金玉道:“我再求你一事。”
“小姐尽管说,万万用不着说一个求字,离夫人说小姐只要跟着她走,便还是我等小姐,自然还要听小姐吩咐的。”
离金玉淡淡一笑道:“以后的事谁能知道。你先去帮我备一份菜肴,放在食盒之中,要丰盛一些的,另外,一定要有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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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慧坛坛主奇道:“小姐滴酒不沾,为何要喝酒?”
离金玉道:“是祭奠我娘亲的。”
“原来如此,卑职失礼了。”她放下托盘,重新走出帐篷。
离金玉根本就未动口,却从胸前取出一只折叠好的小小纸包,放在眼前细细打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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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五章 身陨心不灭(五)()
方仲和姜文冼、离夫人重新回到天师殿时,殿内一人也无,向守在殿外的天师道弟子询问,才知众人都在殿后一处静室,那里本是张道陵居住之所,平时无人前去。方仲问道:“为何都去静室?”
那弟子面露焦虑之色道:“我家天师已经回来了,却昏迷不醒,在静室修养。”
方仲道:“我去看看。”心忖少司命渡劫结束,张道陵自然要出古墓出来,如果昏迷不醒,只怕在渡劫之时也受了不小的伤势。三人问明了静室所在,匆匆赶了过去。
天师殿后面有一处景致优雅的小院,院中青松古柏,凉亭阁楼,便是张道陵居住的静室。里面房、剑房、卧室一应俱全,平时只有他一人居住,显得冷冷清清。
方仲一进院门,便见王长和赵升二人守在门外,俱都有些心不守舍。方仲道:“王兄、赵兄,张天师如今怎样?”
赵升道:“方公子,钱道兄正要找你,家师也在屋内。”赵升轻轻推开房门,方仲和姜文冼、离夫人走了进去,房内早已有许多人,马武、钱文义、何盈等都在。
房内有一软榻,榻上此刻盘坐着二人,一个是张道陵,另一个却是那潮音。张道陵头发散乱,面色惨白,双目紧闭,身上道袍破破烂烂,一副狼狈不堪模样,好似受了重伤。潮音坐在其身后,双手前伸,浑身气息氤氲,一股柔和之力缓缓的包裹住张道陵全身。二人功法同源,也只有潮音能够助张道陵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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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仲虽然心有疑窦,但张道陵正在疗伤,众人俱都一言不发,只得耐心等候。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潮音把双手一收,张道陵缓缓躺了下来,看他面色已红润了许多,呼吸均匀,似在梦乡之中。潮音站起身来,她的额头微微见汗,反而更添娇艳之色,说道:“张天师气血大亏,给他喂服些大补元气的丹药,便无大碍了。”
大祭酒马武长松了一口气道:“多谢潮音姑娘相助。”
潮音道:“这是该做之事,不用谢我,倒是那少司命有些可惜了,明明已成功在即,却又功亏一篑。以我观察,若是她躲在地下不出,不顾张天师结果如何,硬扛下这最后一道雷劫也不是没有成功指望的。”
马武面露悲戚道:“娘娘是性情中人,牺牲旁人成全自己的事她是做不出来的。”王长和赵升一个取水,一个拿药,给昏睡过去的张道陵喂服了下去。
方仲向钱文义道:“师父,你去了古墓,当时情形到底怎样?”
钱文义道:“古墓一片狼藉,墓顶消失不见,少司命突然现身而出,飞至空中,我和金姑娘都以为她大功告成,即将飞升九天,谁知一转眼就消失在了雷劫之中,真是让人唏嘘不已。其后不久,张天师便从墓中走了出来,他浑浑噩噩,嘴里胡言乱语,冲着空中嚷了几声之后便栽倒在地,昏迷不醒了,我和金姑娘便把他抬了回来。另外……”
方仲见钱文义吞吞吐吐,奇道:“张天师还有何事?”
钱文义道:“不关张天师的事,而是……而是我等在古墓旁又发现了一件怪事。我和金姑娘在旁边树林之中,发现了妙夫人和她四位婢女的尸身。”
方仲吃了一惊,隐隐觉得此事不妙之极,“妙夫人怎么会在哪里,又有谁能杀得了她?”不止是方仲吃惊,连姜文冼和离夫人都露出惊讶之色。
钱文义道:“这便不知道了,我和金姑娘发现她时已气绝身亡,且死相凄惨,不但胸口要害中刀,连双目都被刺瞎,只在她手中却拿到一件东西,也不知是否凶手所留,乃是男子腰带上的青铜扣兽。”钱文义说完,从袖中取出一物。这是一个虎头扣兽,并非是什么稀罕之物,却被摩挲的发亮。钱文义接着道:“此物也不像是与人打斗时扯下来的,似乎妙夫人原本就拥有此物,死前却抓在了手中。”
方仲道:“妙夫人被杀的确有些奇怪。”他刚说完这句话,突然变色道:“普玄道长和仙儿不是也在古墓旁边么,他们人在那里?”
钱文义苦笑道:“正是此事为难,我和金姑娘在古墓周围转了一圈,都未发现普玄道长和仙儿的踪影,张天师又昏迷不醒,只好先带着他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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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听此言,方仲就觉得不妙,他转身便走,钱文义唤道:“方仲,道长或许带着仙儿到远处避雨,过不多时便自己回来了。”姜文冼和离夫人互看一眼,这刚见了一面的女儿说没有便没有了,岂不着急,连忙跟着走出。潮音原本在闭目打坐,此刻也睁开眼来,向着何盈道:“你去看一看。”何盈答应一声,闪身跟了出去。
当方仲重新来到这后山古墓时,周围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音,只留下狂风暴雨肆虐过的痕迹,无数碎枝落叶散落在地,就算原本有些脚印,也被雨水冲刷的不见踪影。姜文冼和离夫人等人在周围散开寻找,把古墓数里之地全都转了一圈,都未发现普玄和仙儿等人,最终来到了妙夫人的尸身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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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这位曾经统领鉴花堂威风八面的妙夫人横尸在地,方仲心中没有欢喜,反而有一股悲凉,虽然妙夫人作恶多端、心狠手辣,但她若不这么做,只怕也活不到今天,所以不是她不想做个好人,而是在乱世之中容不得她这么做。可讽刺的是,正是妙夫人没有那么狠心绝情,想去看一看小兰伤得怎样,才被偷袭得手。
姜文冼道:“妙夫人罪有应得,死不足惜,只是仙儿到底去了哪里,若是妙夫人派人捉去,她又怎么会死在这里,若是和妙夫人作对之人所为,岂非和大法师不是一路,仙儿和三位道长应该无性命之忧才对。”
方仲皱眉道:“对方若有善意,杀了妙夫人之后早已现身,又怎么会消失不见,只怕仙儿和道长都已落在对方手中。”
姜文冼和离夫人面色难看,离夫人道:“只希望不是大法师的人,否则不妙之极。”
姜文冼道:“现在担心也是无用,还是回去再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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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六章 身陨心不灭(六)()
离夫人和方仲二人都是面色严肃,对仙儿之事在意非常,反倒让姜文冼感到奇怪。 其实也不能怪他,只因为血婴之事他虽有耳闻,但到如今方仲也没跟他说央宗和仙儿俱是血婴之身,且是离夫人所生,当年离开无量山后的变故,姜文冼根本就一无所知。
离夫人轻叹了一声道:“姜郎,我有些话要和你说,仲儿也许已经知道了,却没有告诉你。”
姜文冼看了一眼方仲,除了离金玉不是自己亲女之外,方仲又有何事会瞒着自己,再说当初方仲不肯直言,也是自己先误会了离金玉是自己女儿,而离金玉也以自己为父,误会铸成,方仲怕二人难过伤心,这才不忍说出口来。姜文冼道:“是关于仙儿的吗?”
离夫人道:“不止是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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