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随着追击敌人四个小时的骑士团回营,北石要塞防守战的第一天过去了。暮西骑士团损失了7位骑士,49名军士和132名战兵,还有伤兵251人,这其中就包括了要塞的指挥官哈金斯。而蛮族和银环联军的战损人数,则无法给出一个具体的数字,死在战场上的士兵将近千人,但还有更多的人逃离了这片死地,最后返回营寨的战士不足两千人。
骑士团和联军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攻防角色数次进行了互换,战争进入僵持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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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为大地上的旅行者们,提供着最后一点来自白日的温暖。
落星山脉的山脚下,有这样一条蜿蜒曲折的小道,它没有出现在任何的地图之中,但却被无数采药的修士和放羊的农夫,亲切的称为『白霜之路』。
布伦希尔德骑在战马上,看着远方峻岭间的皑皑白雪,听着雄鹰盘旋于峰顶的鸣叫,心旷神怡的伸了个懒腰。
瞥见正在和导游交谈的坎伯兰,女武神夹了夹马腹,小跑了几步,来到老骑士的身边。
“我们还有多久才能到?”
坎伯兰停下交谈,看向布伦希尔德,笑了起来。
他明白,这位女子天性如此,再加上长期与世俗隔离的缘故,说话做事向来直来直去。
坎伯兰看着前方越来越宽广的道路,对她说道:“翻过前面那座山,顺着河流再走上半天,就能看见银环城了。今晚我们可能会在山上宿营,让北岛骑士团做好准备。”
布伦希尔德点点头,策马离开了老骑士。
当天夜晚,北岛骑士团在一片背风的山壁下,升起了篝火。
金黄冒油的野猪被串在木棍上,放在火堆上,滋滋作响。
泛着泡沫的劣质麦酒,传递在北岛战士的手中,大笑声和吹嘘声不绝于耳。
角力、扳手腕、投斧,北岛人的种种游戏,为这个寒冷的夜晚增加了不少火热的气氛。
坐在大石上的坎伯兰,静静的擦拭着手中的盔甲,笑吟吟的看着北岛人的一切。
但是他的下属,那些暮西骑士团的骑士,就没有这么好的脾气了。他们跪在圣经之前,手握着十字架,小声默念着祷词,时不时还对这些『吵杂』的家伙,投去厌恶的目光。
手拎着酒杯,布伦希尔德走到坎伯兰的面前,将一杯酒放到了老骑士的面前,对他说道:“我们欢迎你们的加入。”
坎伯兰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下,接着微笑拒绝了女武神的好意:“感谢邀请,不过今天是『将临期』的斋日,他们有事情要做。”
布伦希尔德微微皱起眉头:“看起来,你们的那位神灵,无论是说话甚至是呼吸,都对信徒有着极高的要求。而我所侍奉的诸神,更加看重的是结果。”
隐隐能够听出对方话语中的些许讽刺,坎伯兰没有反驳,而是换了个话题:“我听他们称呼你为布伦希尔德,据我所知,这个名字与北岛神话中那位诸神之女是一样的。这究竟是重名?还是有着更加深刻的含义?”
布伦希尔德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将头顶的羽冠摘下放在腿上,静静说道:“名字是一个精神符号,也代表着一份责任。在我的村庄里,一旦成为了女武神的首领,在『冬火仪式』之后,原本的名字将会被舍弃,布伦希尔德这个名字将由上一任首领授予给新的领袖。”
“这就好像父辈将自己的名字,赐给自己的子孙。”坎伯兰摸了摸胡子,若有所思的说道。
布伦希尔德用手抓住一片羽毛,轻轻揉搓:“不,不仅仅是这么简单,作为神圣之名的继承者,人们会认为女武神的灵魂也进入了我的体内。”
坎伯兰愣了下,稍后苦笑着说道:“那样……会很累……”
布伦希尔德放弃谈论这些事情,向坎伯兰问道:“暮西骑士团的战团长,我也有事情要问你。”
老人坐直了身体,示意自己洗耳恭听。
“在北岛人的心目中,英勇善战和无穷力量才是评判英雄和首领的标准。但是在我看来,托德并不符合这些要求……”布伦希尔德歪着脑袋,一边思索一边说道。
坎伯兰打断了他的话:“请称呼他为陛下,再不济国王托德也行。毕竟你的骑士爵位是他亲手授予,北岛骑士团的称号也是一样。”
看着布伦希尔德一脸的迷惑,老骑士叹了口气,知道这位北岛女子根本不明白骑士含义的他,无奈的继续说道:“算了,别在意我说的,请继续你刚才的问题。”
布伦希尔德点点头:“我看过暮西骑士团的战士们,无论是您,还是阿方索抑或是哈金斯,你们的力量都要更加强大,为什么……”
坎伯兰第二次打断了她:“女武神的首领,请您别再说下去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嗯……『圣经』中的以马内利,目睹了这世界充斥着犯罪与堕落,因自己不能脱离罪的刑罚与辖制,便带领着门徒走上救赎的道路……”
布伦希尔德越来越疑惑的表情,让老骑士颇感无奈的用右手拍了拍额头。
“我正在和一位北岛人,讲述『圣经』的故事,我究竟在想些什么。”坎伯兰沉吟了一会儿,接着对布伦希尔德说道:“让我换个方式来说吧,我这大半辈子见过的国王和领主,加在一起比我身上锁甲的孔眼还多。所有人,大多都有着共同的特性——崇拜力量、迷恋权欲、贪婪无度。但是,我无法责怪他们,这是上帝赋予人类的原罪。”
“从第一眼见到国王托德开始,我认为他很奇怪。他知晓着凡人所不知的事物,却怀揣着我们无法理解的宏伟愿景。他坚信着众生平等,致力于打造一个更好的世界。或许他就是人们传闻中的那位圣子,为了终结这黑暗的一切,从光明中甘愿落入凡间。即便不是,我认为他也是一位千载难逢的君主,极有可能开辟一个崭新的世界,一个不再有战乱和饥饿的世界。”坎伯兰握住胸前的挂饰,慢慢说道:“我有一个蠢儿子,他忠诚、勇敢、武艺高强,身为一位骑士,无疑他是合格的。但在遇到国王之后,我才明白一个道理,我的儿子他选错了盟誓的对象。”
话说完了,坎伯兰和布伦希尔德同时陷入了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布伦希尔德轻轻说道:“托德……我是说陛下,他的确不一样。”
坎伯兰用手拍拍身上的尘土,对着布伦希尔德说道:“北岛骑士团的布伦希尔德,睡吧,好好睡一觉,明天我们就能赶到银环城。”
第201章 老朋友()
第二天清早,北岛骑士团浇灭了火塘,收拾了营地,重新踏上前往银环城的路途。
经过六个多小时的路程,一座城市的轮廓,逐渐显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坎伯兰怔怔的看向远方,面色阴郁,也不知想起了些什么。
一行人顺着小路,再向前行进了两公里,来到一个废弃的磨坊。
坎伯兰推开磨坊仓库的大门。
数个农夫打扮的壮汉从草垛上站起身来,看清楚来人的模样后,微微屈身行了一礼。
制止了北岛人打算开战的举动,老骑士走到等待者的中间,朝着他们的头领问道:“东西都准备好了?”
后者木讷的点点头。
布伦希尔德飞快的在坎伯兰和农夫中看了一眼,举起长枪指向后者,大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被质问者张开了嘴巴,人们借着亮光看见,他的舌头已被连根拔出,只剩下一团模糊的肉块依稀可见。
“他们不是敌人。”坎伯兰慢慢压下布伦希尔德的长枪,稍后又说道:“但也称不上是盟友。”
农夫们无视着北岛人的刀斧,从稻草堆中拉出一个又一个的木箱,熟练的用撬棍打开,抱出一套套陈旧而又散发着霉味的皮甲。
布伦希尔德蹲下身,仔细翻看过皮甲,指着胸口处的鹿头纹章对坎伯兰问道:“为什么这里会出现北方康诺特王国的盔甲?”
坎伯兰微笑着说道:“你该不会真的以为,就凭着我们这点人冲进城里吧?”
布伦希尔德将手中的皮甲重重扔回了木箱,没有反驳对方的话。
坎伯兰继续说道:“你们在这里等待并休息一段时间,我今晚要进城去见一个人。”
布伦希尔德向着老骑士走近了一步,眼神咄咄逼人:“为什么要我们留在这里?一段时间又是多久?!我为什么觉得这越来越像是一个圈套?而你正在消耗我的耐心!”
坎伯兰苦着脸看向女武神:“人们都说北岛人是急性子,这话看起来一点不假。布伦希尔德,如果不放心我这个老家伙,你可以跟我一起来,让你的人留守在这里等待信号。”
眼见她点头同意,老骑士摇头叹道:“别忘了告诉他们,如果三天之内没回来,就不用再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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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深夜,换上北方军盔甲的坎伯兰和布伦希尔德,带着各自的侍从,跟随引路者走向银环城的城门。
靠近城市,女武神看着夜幕中那高大坚固的城墙,发出了低声的惊叹。
坎伯兰顺着对方的视线向前看去,说出的话倒让人颇感奇怪:“城墙或许是人类历史上最矛盾的发明,它对外抵挡野兽和外敌的攻击,对内却也禁锢了人们的勇气和灵魂。”
坎伯兰看着身边众人不明所以的表情,只是笑着又说了一句:“历史上,那些拥有着高墙和深池的王国,无一例外都将走向灭亡;那些放弃固守、居无定所的势力,反而会缓慢崛起为帝国。”
“守卫!”
布伦希尔德一边小声警示,一边把手伸向背后的长矛。
坎伯兰朝她摇摇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引路人走向城门的守卫,递过去一小包钱币,又露出了一块徽章。
很快,城门官下令打开一扇侧门,给了这些拜访者通行的许可。
“银环早已变黑了。”
说完这句话,坎伯兰双腿夹着马腹,进入了阔别已久的城市。
银环城中再也没有过去的繁华,夜深之后的灯火通明被一片死寂所取代,一路走过来,建筑破旧不堪,杂物四散可见。
布伦希尔德骑着马,小心的避开臭水沟中一具腐败的尸体,皱眉说道:“传说中海姆冥界的惨状也不过如此。”
一行人继续向前,慢慢靠近了圣科大教堂。
原本教堂广场中央那尊巨大的圣十字架,已被推倒,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堆砌而成的长方形石台。在那上面,用来捆绑手脚的凹槽,石台四周发黑的血迹,还有用木头搭建而成的古神符号,不用更多的细节,众人已能想象北方人进入这里之后,都干了些什么。
“那个是什么?”布伦希尔德的发问,让坎伯兰转过头去。
一具明显经过防腐处理的干瘪尸体,双手撑在地面,双膝跪倒在地。五枚巨大的铁钉,将它手脚和头颅牢牢固定在地面上,尸体头顶的方向正是古神的木像。
坎伯兰叹了口气:“法比安主教,在蛮族入城之际,选择与大教堂共存亡。他用生命捍卫了信仰,愿天父庇佑他的灵魂。”
绕过千疮百孔的教堂,走过被竖立木桩穿体而过的尸林,坎伯兰最终停在了距离教堂五百米远的墓区门口。
他翻身下马,将武器解下来交由侍从保管,举着火把,踏着脚下泥泞的台阶缓步前行。
布伦希尔德见状,考虑片刻,也跟上了他的脚步。
偌大的墓地现在看上去拥挤无比,太多的墓碑造成土地完全不够用。有些墓碑,干脆像木柴一样,随手堆置在一起;有些墓碑,巴掌大小的石面上,甚至写着数十个名字。
走过外围的那些坟墓,坎伯兰越向里走,环境越幽暗。
墓地最里方有一片不超过十平米的小空间,这里的土地上生长着小花,常青藤郁郁葱葱。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背对着老骑士,跪在墓碑之前,双手合十静静祈祷。
坎伯兰看向墓碑,上面没有任何文字,甚至连花纹和徽章都没有雕刻。
“来了吗?”跪着的老人睁开眼,转过头来。
坎伯兰看向面前这位似乎衰老了十岁的朋友,俯下身去,将怀中备好的一束花放在墓碑之前,轻轻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王后离开之后,盖伊六世用酒精和狂欢来麻醉自己。今年年初,他在一次宴会上突然倒地,送回王宫后昏迷了整整一天。醒来之后的第一件事,要求侍从们将他抬到王后的画廊之中,并最终死在了那里。”
坎伯兰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看着墓碑又问道:“为什么将银环国王安葬在这里?连碑文都没有?”
“对于现在的银环王国来说,一个活着的国王要比死去的国王更有价值。所有知情的人,都已经被处置了。”
坎伯兰点点头,停顿了片刻,对着面前的老朋友说道:“埃摩森,虽然我们在信里已经沟通过了,但我还是要再问一遍,你确定吗?”
老人闻言用手摸了摸墓碑,发出的声音仿佛被风沙侵袭万年的荒漠:“我已经想好了,万物有起终有灭,就让这样的王国……崩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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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章 银环挽歌(上)()
孤独的宅院,枯萎的花园。埃摩森的府邸位于银环城的东北方,修建在一处偏僻的树林之中。
伯爵领着众人步入了自己的家中,偌大的前厅中空旷无边,看不见一个人影,就连走路都因为回声,被放大到吵闹的程度。
“你的家人呢?”布伦希尔德前前后后看了一遍,向伯爵问道。
“走了。”埃摩森看向空荡荡的房间,平静的说道:“我让他们走了。”
一位年近古稀的老管家,从大厅的一头向着众人走来,他走路时颤颤巍巍,但礼数却一丝不苟。
埃摩森拂了拂额头:“老坎普,我怎么把你给忘了。诸位,这位老人是我家族中的管家,他的年纪比我的父亲还大。当初我让家人离开银环城,只有他坚持要留下来。”
老坎普微微弯下腰来,向着坎伯兰恭敬的行了一礼,温和的说道:“男爵大人,许久不见,少爷常常会念叨起您。”
许久没有被人用『男爵』二字称呼过的坎伯兰,愣了片刻,接着对这位从儿时起就熟悉亲近的老人微笑道:“老坎普,很高兴见到你。”
老管家看了看落在后面的布伦希尔德,侧过身体,将手指向前方:“远道而来的客人们,请到客厅里来,我亲手泡了热茶,做了茶点。”
埃摩森朝老管家挥了挥手:“不,恐怕我们没有时间喝茶闲聊了,我有重要的事情和这些人要谈。坎伯兰,我们的计划需要谈论和完善,把你答应的东西带上,我们老地方见。”
坎伯兰点了点头,从侍从的行囊中,取出了一个三十公分见方的木盒,跟上了埃摩森的脚步,朝着书房走去。
没走两步,伯爵回头看见跟在二人身后的布伦希尔德,皱起眉头对坎伯兰说道:“我记得说过,只有我们二人。”
老骑士对着朋友耸了耸肩:“她是我请来的帮手,也是我们计划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埃摩森又看了一眼布伦希尔德,继续前行,没再言语。
三人来到书房,伯爵按下书柜中的暗格,书架缓缓移开,露出背后的暗门。
相较于布伦希尔德的一脸讶异,司空见惯的坎伯兰则显得淡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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