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去,痊愈也是指日可待的,但这喜悦也只持续了两天。直到第四天早上,咏莲起来叫她吃早饭,却怎么也叫不醒。咏莲慌了,便摇晃着她的身子呼喊,但她只是‘嗯’的一声,便再没了言语。咏莲见她脸色酡红,嘴唇干枯,便将手背放在她额上试体温,这一试不打紧,竟吓得她连忙缩回了手。原来玉裹深夜发了高烧,此时已是人事不知,只留说胡话的劲儿了。
“怎么办,怎么办?”咏莲急得直跺脚,寻思着要去找大夫,但又怕此刻走了,玉裹独自一人又生意外。可自己又实在一点儿主意都没有。咏莲想着,若是丁群逸在这儿就好了。但这么早,丁群逸又怎么会来。万般无奈之际,便独自坐在榻上望着玉裹哭了起来。幸好玉裹听到她的哭声,才极微弱的问道:“你哭什么,是我要死了吗?”
咏莲见她醒了,便止住了哭泣忙道:“怎么会呢,你瞎说什么?”
玉裹纳闷的道:“不是吗?可我怎么觉得,自己好像是快要死了。”她眼角流出了眼泪:“其实死是不可怕的,可我只是舍不得你,舍不得他。若我死了,是不是就再也不能见到你们了。”咏莲突然很大声的哭了起来。玉裹悲伤的道:“其实我知道的,群逸的妻子是罗刺史的掌上明珠,罗家视我如哽喉之刺,我嫁给了他,怎么会有好日子过。可让我舍弃他,我又是万般不肯的。与其将来受她凌辱压迫,还不如现在死了的好。”咏莲哭的几乎声噎。
突然门被撞开了,丁群逸与孙梨冲了进来急道:“怎么回事?叫了半天都没人应,只听你在屋子里大哭。”
咏莲哭着站起来道:“我姐说,她要死了!”
丁群逸吓了一跳,却见玉裹脸色酡红,了无生气的半躺在榻上气若游丝的道:“我若死了,请千万记得把我葬在父母亲的身边,生来不能尽孝,死后一定要好好侍奉他们。”
丁群逸不说话,只摸了摸她滚烫的额头道:“姑娘放心,群逸的心思跟你一样,死后咱们就一同葬在他们身边侍奉他们。”
玉裹突然睁大了双眼,孙梨急得大叫‘少爷’,你疯了,咏莲吓得连哭声都没了。丁群逸大声骂道:“你姐姐被病痛折磨,痛楚之至才生此悲伤绝望之念,你怎么也跟着添乱。”又叫道:“还不快去找大夫,真想我们都死了吗?”
咏莲瞬间醒悟,方才疾奔而去。丁群逸心疼的把玉裹抱在怀里,只听她哭道:“群逸,我真不想死,我实在舍不得你。”
丁群逸强忍着悲伤的道:“不会死的,哪就那么容易死了。”
玉裹抬头,望着他极认真的道:“可是我知道,我说不定真的会死的。群逸,你一定要答应我,若我真死了。你千万不要死,一定要好好的活着。”
丁群逸只觉得悲痛莫名:“若你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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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 问情 5()
其实丁群逸也知道玉裹已是命悬一线了,但他更加明白,她一旦经受不了病痛的折磨断了生念,届时就是有再精良的医药也是救不回了。所以就故意说自己要陪她死去,她惦记着他的安慰,真怕他会随她‘死’。所以无论如何都会咬牙撑过去的。这就是希望,就是丁群逸此刻心中唯一的希望。丁群逸尽管安慰着她,但内心却在打颤,便叫孙梨道:“你快去请莫大哥吧,让他想想办法。”孙梨点头去了。
时间过的真慢,终于安大夫来了,他看了玉裹的病情,并没有说什么,而是将带来的药材交给咏莲道:“快煎来给房姑娘服下,或可有救。”咏莲急忙就去煎药。
那大夫就对丁群逸道:“死马当作活马医,我这药或许能救她性命,但或许也不能让她逃过这一劫,公子自己说,我这药用还是不用,全在于你了。”
丁群逸恼怒的道:“你都不知道管不管用,怎么还拿来给病人吃呢,都说医者父母心,安大夫竟视房姑娘的生死如儿戏吗?”
安大夫道:“公子是聪明人,难道看不出房姑娘已经是危在旦夕了吗?若是如此,我也不敢为房姑娘用药了。”说罢就夺回咏莲手里的药转身欲走。
但咏莲却拦住他对丁群逸大喊道:“你疯了吗?吃还有希望,不吃就完全没有希望了。”她夺回安大夫手里的药道:“我知道你是为我姐好,可是现在咱们已经是没得选了。”
安大夫道:“那老夫就先走了。”咏莲连忙道:“大夫怎么这么慌,您在这儿我们心里倒还有底。”那安大夫叹气道:“可丁少爷大概不愿看到我呢。”
咏莲看了看丁群逸道:“他那是着急的,哪就是针对您了。我去煎药,您倒是在这儿守着。”那安大夫见实在走不开,就只好坐在那里看着。
再说孙梨去找莫荣韬时,他正在书房练字。见家丁引荐孙梨进来,就惊讶的道:“你怎么不跟着你们家少爷,来找我有什么事?”
孙梨用衣袖擦着眼泪道:“公子,快救救我们家少爷吧,他就要死了。”
莫荣韬闻言吃了一惊道:“怎么回事?丁群逸怎么会死?”
孙梨道:“房姑娘受了重伤,说是化了脓,本来都快好了,谁知今早上却又发了高烧,看样子是活不成了,我家少爷说,如果房姑娘死了,他就也跟着死。”
莫荣韬只觉得头皮发麻,便皱着眉头道:“到底是你家少爷要死了,还是房姑娘要死了,你说清楚?”
孙梨惊呆了,只觉得脑子瞬间一片空白,原来方才一直想着‘房姑娘要死了,少爷要跟着死了’这些可怕的念头一直来回的在自己脑子里转动,转着转着就把自己给转晕了。此刻莫荣韬一这么问,一时之间竟呆住了,半天才回过神来道:“是房姑娘受了重伤,我叫少爷叫我来寻你。我家少爷还说若房姑娘死了,他就会跟着死的。”
莫荣韬就叫随文道:“快去叫刘大夫。”又对着房门交代道:“阿宏,备马,我要去莲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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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一 问情 5()
却说安大夫正在客厅焦急的等待着咏莲煎药,莫荣韬便带着随文、阿宏以及孙梨走了进来。安大夫不知何故竟站了起来。孙梨就对莫荣韬道:“这是给房姑娘看病的安大夫。”
莫荣韬就问道:“房姑娘现在怎么样了?”
那安大夫不知道莫荣韬是何人,尚来不及说话,丁群逸就从玉裹房里走了出来。如见救星般的道:“莫大哥,你可来了,你再不来,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莫荣韬没理他,丁群逸知道他还在为从前自己辜负玉裹的事生气,就不以为意。那莫荣韬对带来的一个郎中打扮的人使了一个眼色,那郎中就很不客气的对丁群逸道:“先让我看看病人吧。”丁群逸就把他带到了玉裹房里,那郎中看了看玉裹的气色,就对玉裹道:“伸出舌头让我瞧瞧舌苔。”玉裹依言照做了。那大夫看过后,就从随身携带的一个瓷瓶子里倒出一粒赤色药丸让玉裹服下。
丁群逸忍不住的问道:“先生喂的是什么药?”
那郎中不冷不热的道:“当然是治病的药。”
孙梨见他如此不恭,便道:“你这郎中好没道理,我家少爷又没得罪你,干嘛说话那么冲?”
丁群逸忙拦住他,而后对那大夫道:“先生觉得姑娘可还有救吗?”
那大夫半天不言,许久才不疾不徐的道:“不算太晚!”
丁群逸闻言如饮甘露,惊喜的道:“先生竟说不晚,这么说是有把握救回房姑娘了。”他喜得连声音都变了,恭敬作揖道:“如此说,先生就是我的大恩人了。”
那郎中一脸忍无可忍之色,压抑着怒气道:“你这小相公真不懂规矩,我正苦心思索如何给姑娘配药,你絮絮叨叨的罗嗦个没完。你既关心姑娘,何故干扰我的判断,若不是想着你是关心则乱,早叫人打发你出去了。”
随文见丁群逸被抢白,幸灾乐祸的几乎笑出声了。但见莫荣韬瞪他,才赶紧把笑声憋回了肚子里。孙梨见状,只恨不能上前打他一顿,但被丁群逸拦住只好做罢。不经意间,丁群逸与莫荣韬对望一眼,丁群逸微笑,莫荣韬倒是还想装出一副冷冷的面孔,但看着丁群逸关心玉裹的的神态,就没装出来。只木然的看向了刘大夫。
当适时,咏莲就端着药走了进来对玉裹道:“煎好了,你快喝了吧!”玉裹正欲喝下,刘大夫却突然大声的喊道:“别喝!”众人吃了一惊,那刘大夫便将那碗药夺了过来,放在鼻前闻了闻而后慢慢的道:“高良姜藿香,好个庸医,吃不死人不罢休吗,姑娘烧的这么厉害,这些燥热的东西避之唯恐不及,怎么倒还用上了。”
众人俱回头去看那安大夫,却哪里还有他的影子,早已无影无踪了。莫荣韬冷冷的道:“这个安大夫是谁找来的?”
孙梨忙道:“最先是我找来的,但今天却是阿莲去叫的。”
咏莲惊讶道:“他那里生意倒还兴隆,可谁晓得他竟是庸医呀。”
丁群逸沉默片刻道:“他不是庸医,你们可能不知道,我那天看了他原来给房姑娘开的处方,依稀还记得上面有黄芪人参皂刺青皮等药材,怎么今天却用高良姜与藿香了?”
刘大夫冷笑道:“如此说来,倒真不能说是庸医了。”
莫荣韬恶狠狠的道:“身为医者,医术不精固然是不该,可若丧失了医德,那就是罪该万死了。”于是又叫道:“阿宏,你带孙梨去捉这个安大夫,随文,你去家里多叫些人手来。老太爷不是想让本公子走仕途吗?今儿个正好练习审案了。我倒要看看,这个安大夫到底是何方妖孽,竟欲置房姑娘于死地。”
丁群逸默不作声,此刻竟默默盼望道:“阿琴呀阿琴,我真希望不是你,若真是你,咱们的仇恐怕这一辈子都解不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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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二 问情 6()
孙梨带着阿宏骑马到安大夫家里时,那安大夫正欲卷款而逃。阿宏孔武有力,一下子就把他逮了起来。那安大夫怒道:“你是什么人,我到底怎么得罪了你们?”
阿宏冷笑道:“今儿个爷心情好,就让你明白明白。你知道适才在莲房看到的那位是什么人吗?告诉你吧,那就是咱们宝应鼎鼎有名嫉恶如仇的第一才子莫荣韬,你是忘了给祖宗添香还是怎么的?竟去得罪他的朋友。”孙梨忍不住的掩嘴笑了起来。接着那位安大夫便被五花大绑起来,阿宏提着他,就像提着一只小鸡似的往前走了,孙梨心里一直有个疑惑,思索许久才忍不住的问道:“宏大哥,为什么说他得罪莫大哥是忘了给祖宗添香呢?这跟祖宗有什么干系?”
阿宏望着孙梨笑道:“若不是忘了给祖宗添香,怎么就不肯保佑他呢?”
阿梨恍然悟到:“有理,果然有理!”他一向不喜随文瞧不上丁群逸,此刻却觉得这个阿宏倒是比随文有意思的多。
话说此时莫荣韬与丁群逸正在凉亭里喝茶,两旁站着随文叫来的侍从们。丁群逸内心忐忑不安,只是祈祷着:“阿琴呀阿琴,我真希望不是你,若真是你,那咱们的夫妻缘分可就到此为止了。”而莫荣韬正默默的打量着他,并不说话。不多会儿,阿宏与孙梨带着安大夫走了进来。阿宏先想莫荣韬行了个礼,而后喝令姓安的道:“快跪下!”那姓安的倒是听过莫荣韬的“威名”的,只吓得两腿战栗,噗通就跪了下来,嘴里喊道:“莫公子饶命!”
莫荣韬冷笑道:“怎么当初就没想过饶了房姑娘的命呢?还不快说,你到底是受何人指使,若真是情有可原,本公子或许还会饶你一命。”
那姓安的道:“并无人指使,全是小人医术不精,险些害了房姑娘性命。公子,”他磕头不已:“公子若饶了我这次,我保证此生再不行医了!”
莫荣韬冷哼道:“我看安大夫这条命今儿个是不准备让本公子饶了。也罢,来人,将安大夫所做恶行写成诉状交往府衙,依本公子之名,请县太爷做主。”
那安大夫立刻吓得六神无主,暗思:“这还得了,谁惹得起你呀?”就忙磕头道:“公子饶命,公子你若饶我性命,我愿意说。”
莫荣韬大声的道:“那还不快点儿。”
此时丁群逸正低着头吃茶,暗自难过,竟是为了阿琴。此刻他脑子里想的,全是她曾经巧笑嫣然的模样,她在他的心里,曾经或许是那样的纯真,但到底是为什么,现在竟变成这样。是爱自己让她变得不择手段。还是不谙世事的外表下,也许从来都有这些丑陋肮脏的存在,只是自己不知,被表面的华美迷蒙了双眼。我或许真要跟她说永别,此生再不相见。丁群逸只觉得心中好似充斥一大片的雾霾,又实在愤恨玉裹所受的伤害,便什么也不说,只默默的吃着茶。
谁知那姓安的竟指着丁群逸道:“我只跟丁少爷一个人说。”
丁群逸不曾想他会这么说,就抬头惊异的望着他,那姓安便又道:“丁少爷,你跟莫公子是好朋友,好歹替我说说情。”
丁群逸冷笑道:“哦,这倒是怪了,你伤害房姑娘,我恨不能杀了你方解恨,你倒好。反叫我替你说情了!”
那姓安的叹气道:“少爷不替我说情是会后悔的,因为指使我的这个人,是少爷很亲近的人。”
丁群逸不看莫荣韬的脸色便也知道,莫荣韬此刻是准备看自己接下来会怎么做的。便道:“少罗嗦,快说,到底是谁?”
那姓安的便道:“少爷是真会后悔的!”
莫荣韬不说话,丁群逸此时已经是决定与阿琴断绝,想着有莫荣韬在场也好,正好做个见证,不是我丁群逸有负于他罗家,而是她罗琴理亏在先,便道:“快说!”
那姓安的无法,只好道:“是丁老板,是你的父亲丁老板指使我做的。”
“什么?”丁群逸大喊道:“这不可能,不可能,怎么可能是父亲呢?”
姓安的道:“真是丁老板,不信你可以回去问问的!”他默默的道:“前天晚上,丁老板派人给了我一千两,叫我不声不响的结束了房姑娘。。”他扇着自己的耳光跪地祈求道:“我也是一时财迷心窍,莫公子饶我性命吧,我再也不敢了。”他见莫荣韬默不作声,便又转身欲去求丁群逸,但丁群逸竟已如入魔障,只重复不停的喃喃道:“这不可能啊?怎么可能是父亲呢?不可能,绝不可能!”
他飞奔了出去,而后不顾众人的拦阻骑上了快马,却又大声的对莫荣韬道:“先别叫他死了,这厮冤枉我父亲,等我回去禀明了他老人家,再回来将他千刀万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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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三 问情 8()
话说此时丁伯蕴正在房里唉声叹气,他本来因为装病的缘故,生怕罗琴知道后节外生枝,这几天就在庭芳阁呆着,一直闭门谢客。但此时他好像是真的病了,只是这病不在身体发肤而在于内心,且只他一人知道这病的缘由。他的内心正如被烧烫的油烹炸般难受,但他却不能说,即使最亲近的女人也不能说。
陈百灵变着法儿想哄丁伯蕴开心。说实在话,她是很少看到这位老爷如此的愁眉不展,他或许是有诸多的毛病,但她却总能使他烦躁的心舒畅起来,但今天却不一样,陈百灵出尽百宝,使尽浑身解数都没让丁伯蕴轻松起来。
陈百灵撅着嘴不满意道:“老爷莫非是嫌我老了,要不怎么就老是拿这张臭脸对着我?”
丁伯蕴笑道:“我怎么会嫌你老?别瞎想!”
正说话间,丁群逸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