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佛魔两宗一来一回,斗得天地变色。凉厚真人眼睛一转,趁着在场众人都目不转睛的看着卫行戈大展神帝威风之时,借敛息咒的妙用,暗暗把灰云挪到了供奉阁暗府众人的侧面。五百龙门道的黑甲将士,和五百乌铁机关战偶,从灰云中现身出来,齐齐拉开了手中的战弓与机弩,把银光闪闪的雷符弩箭,对准了暗府修士们。
俞和正看着佛宗金云中,那如一**日般缓缓旋转的大琉璃光曼陀罗阵,他忽然觉得灵台中一冷,似乎有无数的细长冰针,从侧面刺来。心知这是警兆,忙转头一看,远远望见凉厚真人嘴含冷笑,目现凶光的盯着这边,在他身后密密麻麻的站了许多黑色人影,数不清的点点冷光,在那人群中一片片闪烁着。
“小心暗算!”俞和一声大吼脱口而出。可就在他发声示警之时,凉厚真人一挥手,“蓬”的一声,自他身后传来一片密集的铁线震响,灰云中升起了一片黑云,眨眼间扑到了面前。
俞和疾旋三柄飞剑,想去格挡箭矢,可却望见身边的张真人淡然抱着双臂,两眼望着凉厚真人,尽是讥嘲的神色。
“凉厚子,你才是真正的跳梁小丑,上不得台面。”百灵叟在俞和身后嘿嘿直笑,“以无央大师之能,会看你不穿,会算不到你这种阴狠小人的手段?以你那怕死的性子,是万万不敢明刀明枪的与我们作上一场的,所以你只会暗下毒手,你也能想得到暗下毒手这一计!方才我们暗府与魔宗斗法之时,本是你的好机会,可是你却犹豫了,如今大镇国寺与魔宗斗了起来,你以为又一次机会到了?”
百灵叟一边说话,一边连连摇动着手指。他另一只手中,捧着一块刻着易术六十四卦的青铜罗盘,罗盘上的卦象,依着玄奥的次序,不断的变化着。
再看那数不清的雷符弩箭,甫一射到道门众人头顶,竟然似被股怪风吹过,凭空转了个圈子,调头反朝凉厚真人那边飞去。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把自己当成那只黄雀了?可惜你还羽翼未满,远远不够强壮有力。凡有大计者方能成大事,你肚子里的那些阴谋小道,注定了你不过是一只蚍蜉。这里的人,无论魔、佛还是我道门暗府,都不是你能一口吞下的蝉虫,相反的,我们都是捕雀儿的猎人。”百灵叟伸指在阵盘上一点,那些倒飞的箭矢越发快疾,带着刺耳的破风声,落进了龙门道与乌铁机关战偶的阵列中。
而凉厚真人脚下展开的灰云中,竟生出了无数的金丝藤蔓,一瞬间将龙门道的黑甲将士和乌铁机关战偶捆得结结实实。那些龙门道的兵将,除了瞪大眼睛,发出哀嚎之外,手脚身躯尽都不能挪移分毫。
等箭矢上的雷符爆发,凉厚真人终吞下了这枚苦果。就看他身后炸开无穷无尽的雷火光焰,只数息之间,五百龙门道的黑甲将士和五百乌铁机关战偶,就在震天动地的雷鸣声中,死伤了过半。
凉厚真人双目血红,手指着暗府众人嘶吼道:“你们以为我凉厚想落到今天这步田地吗?你们以为我凉厚生性就是个贪财奸邪之人吗?我也曾是个嫉恶如仇,恨不能拔剑斩妖除魔卫道的耿直修士。可苍天就是如此不公,我道统师门因为占了一处七十二小洞天福地,为他山同道中人所嫉恨,拿个莫须有的罪名前来寻隙生事,竟然在我山门外设下一道断生大杀阵,封门斗剑十年!我门中一干师长与掌教师尊尽数惨死,可依旧攻不破那杀阵。最后我临危受命,接了掌门之位,带着一百九十七名弟子叩头三日,拱手让出山门洞天福地,这才苟活了性命。杀师夺门之恨,压得我夜夜噩梦,可一百九十七位师弟师妹不能不顾。问道艰辛,盖因道法财侣地难求,这许多人,日日修炼需要吞吐元炁,行走历练需要法器护身,受伤受创需要丹药调理,这一切都重重的压在我凉厚子一人肩上!我不知道五岳有多重,我只知道一百九十七位师弟师妹已压得我挺不起背脊。但恩师临终呕血所托,我绝不能负!于是我只能想尽一切办法,去聚敛财物,撑得师弟师妹们修炼下去。仇家势大,我早已不再企望能报得血仇,唯盼师弟师妹们将来学有所成,可以为我分忧。我知道我手上沾满了凡俗庶民的血,有数不清的冤魂缠在我身上,但我是我那一百九十七位师弟师妹的掌门大师兄,只要我这罪身能为他们庇得风雨一日,我便义不容辞。无论我凉厚子变成什么样子,哪怕身坠魔道,哪怕被天劫打成飞灰,我也无憾!”
凉厚子这一番话说完,暗府众人尽都满脸戚戚。俞和整个人都呆住了,凉厚子的身影,在他眼中不断的变幻着,一会儿是个血手魔头,一会儿却又是个宽厚坚定的长者。
忽从下面飞起一道青烟,扑到凉厚子身前,化作同轩真人的模样。
“师兄,别说了。”同轩真人对着凉厚子双膝一跪,俯身叩拜三回,跳起来挡在凉厚子身前,对着暗府众人吼道:“你们这些道人,享受着历代帝君赐下的丰厚供奉,分着大雍王朝一统天下的气运,九州龙脉之气也可任由你们摄取炼化,哪里懂得我们这些丧家之犬的苦楚。成魔又如何?鱼肉庶民又如何?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我生在此世,若不为己天诛地灭!我们杀得一些凡俗庶民,便是苍天不容之罪过,那我等一百九十七位门人仙缘难继,郁郁而终之后,又找谁去问这桩罪过?你们暗府都是替天行道的高人,那我山门被人阵封血洗之时,怎不见你们出来主持公道?”
“龙门道中人是我同轩派出去的,毒药也是我同轩亲手炼制的,魔道中人也是我同轩引入京都定阳的,你若要杀,便杀我一人!与我师兄何干?”同轩真人此时发髻披散,满脸青筋浮突,已然形如疯魔,就看他突然劈手一掌,从凉厚真人手中夺过了长剑,手腕一抖,冰冷的剑光在他自己颈前抹过,一注鲜血冲天而起,把那颗头颅激得飞起了三尺来高。
“师弟!”凉厚真人惨呼一声,口鼻喷血。
同轩真人那失了头颅的身子兀自未死,伸手一抓,将自己的头颅提在手中,举向暗府众修士,那张嘴巴犹自能发出声音来:“今日你们终须要人抵命,我就将这命抵给你们,休伤我掌门师兄与师弟师妹,否则同轩化作心魔,纠缠你等一生一世!”
鲜血如瀑,同轩真人的声音渐渐微弱:“师兄,同轩不能再为你分忧,剩下一百九十六位师弟师妹,还望师兄费心照拂。待我向无念师妹道一声别,师弟这便侍奉师尊去了。”
一颗泪水自同轩真人眼眶中滚落,那尸身流尽了血液,可依旧高举着头颅,僵立不倒。
第一百三十四章 各算计,北帝败()
更新时间:2013…05…20
无论是卫行戈等一众魔门修士,还是十二位金身罗汉所率领的大镇国寺众僧,全都止住了争斗,眼神复杂的望着同轩真人渐渐冰冷的尸身。
鲜血流尽,魂飞魄散,同轩真人的身子一坠,就要落下云头。可凉厚真人猛力朝前一扑,上半身竟然挣开了藤蔓桎梏,他伸开双臂,将同轩真人的尸身紧紧抱住。
即便已然身死道消,可同轩真人的手臂,依旧把自己的头颅高高举起,他死不瞑目,双眼怒瞪着对面的暗府众人,俞和分明觉得同轩真人的目光,已然烙在空中不散。
心底全不知道是怎样一番滋味,但俞和恍然觉得,自己似乎做错了点什么。
是不该追查龙门道作恶的真相?可那些死在他们毒手之下的庶民,却又让谁来承担这场孽债?或许凉厚真人和同轩真人,为自己师弟师妹苦谋一条生路并非有错;而龙门道的修士,听从供奉阁遣派,祸害庶民谋财,也只是奉命行事。错就错在凉厚真人被逼无奈,一步踏错,误入了歧途。可把他逼上这条入魔之路的,归根究底,却是夺走了他师门福地,杀死他师门长辈的那些人。
如此来说,凡俗庶民的累累血债,都需算在那些人的身上。可凉厚真人既说过那些人是他山同道,想必也是正道中人。谋夺福地,封门斗剑,这却是正道中人的所作所为?
俞和摇了摇头,他不敢想得太远,无论如何,被钱财迷了双眼,将庶民伸出毒手的,终是凉厚真人自己魔法大陆之主宰。俞和只是不懂,为什么此刻他看着凉厚真人满脸血泪,瑟瑟发抖的样子,却止不住心中翻涌出来的怜悯和不忍。
暗府众人一言不发,只是冷眼看着凉厚真人紧抱着同轩真人僵冷的尸身,泣血恸哭。
忽听纯一大师言道:“凉厚施主,此事之错不尽在你身,只能怪你道门中,多的是表里不一、心如蛇蝎的伪君子。你身负血仇,又要凭一己之力,维护众多师门子弟,一念差池倒也情有可原。凉厚施主敢为他人舍身,乃证我佛门‘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之大慈悲。我观施主与佛有缘,乃愿渡凉厚施主一门上下,弃道礼佛,遁入空门。施主若能从此青灯古佛,虔诚诵经千年,我佛慈悲,自会为施主解脱罪孽,超度冤魂入佛国净土。而施主一门上下,自是我大镇国寺弟子,出家人不打诳语,老衲绝不会厚此薄彼,定然悉心调教。哪怕凉厚施主深受五毒冰心丹之扰,纯一借我佛无上威能,若要消解冰心丹毒,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却不知凉厚施主意下如何?”
供奉阁暗府众人一听纯一大师这话,脸上齐齐变色。凉厚真人抬起了头,眼中闪过了一丝希冀。
“白日做梦!”卫行戈挺剑指着大镇国寺的僧众,“五毒冰心丹?你们自己问问凉厚,我卫某人可曾让他服过这等下作丹药?我看你们这些和尚,才是真正的假仁假义。天天龟缩的庙中,装出一副只懂念经拜佛,不问外事的虚伪样子。可一看到有便宜可捡,有好处可沾,把手伸得比谁人都长!”
“卫法王已经把凉厚施主推入了万劫不复的魔域,竟然还在这里妖言惑众。”十二位金身罗汉齐齐念诵法号,登时便有佛光万丈盈空,把周遭天地尽化作一片西方佛土似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苦海无涯,回头是岸。凉厚施主,你此时还不醒悟,便是要将你一门师弟师妹尽数拖入阿鼻地狱。唯有皈依我佛,从此跳出三界外,方能得大清静、大解脱、大喜乐。”
“你们这些口舌犀利的老和尚,又有哪一个不是欲念缠身?你们既然要大解脱,那卫某人就身代漫天神佛,以掌中这口剑,赐你们解脱了吧!”
卫行戈把眼怒睁,张口深深一吸,俞和登时觉得天地乾坤一暗,虚空似乎骤然缩紧了一瞬,仿佛卫行戈这一口气将日月星辰之光,苍天大地之炁,尽数吞入了胸中。只见他把手中万星万炁衡天剑一抛,这神帝法剑顿时涨大成了通天彻地的一道剑影,带着将乾坤一剑斩碎的气势,朝大镇国寺众僧劈去。
十二金身罗汉各居其位,百名僧侣发震天禅唱。
那大琉璃光曼陀罗阵中央的东方药师琉璃光王如来法身举起左手,无畏印变作“释迦五印”之第一印:说法印,食指与大拇指作拈花状,其余各指舒展,朝着衡天剑剑影点出。
一只千丈金光巨手,从大琉璃光曼陀罗阵中央飞出,说法印的拈花二指,正夹住了万星万炁衡天剑的剑锋。
卫行戈身后有万千仙霞奔涌,十二金身罗汉放出耀眼的佛光,两边这一击,已是动用了全力。
巨剑与佛掌手指相持不动,却并没有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俞和只听见接连不断的清脆裂响,好似铁锥破薄冰的声音。眼见那剑指相交处,有一圈圈的虚空涟漪散开。
五息时间,好像五个时辰一般的漫长,两边拼斗真元,谁也不甘落在下风。卫行戈的脸越来越白,十二金身罗汉的佛光也不若之前明亮,曼陀罗圆阵好似风车疾旋。
忽然无央禅师的身子一晃,那三头六臂的黑佛法身,从他头顶冲出,当空一旋,就扑向了凉厚真人那边。
三颗头颅中,面露喜色那颜面张口一吐,便是一颗圆滚滚莹润润的珠子飞出。射到凉厚真人的头顶,这鹅蛋大小的珠子中,猛绽出一大团九彩仙光。
俞和往那炫华迷离光影之中一望,便知道乃是他曾经闭关疗伤的妙光境小洞天。
彩光罩住了整片灰云,无央禅师仿佛捧着一件千钧之重的无形物事,缓缓举起双掌在胸前一合。就看那幻现出来的一小片妙光境洞天骤然拢起,竟然把凉厚真人、残存的龙门道兵将和乌铁机关战偶尽数摄入了小洞天中,连那一大片灰云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九彩仙光复聚成一颗圆珠,被黑佛法相吞下。法相化成一缕黑烟,沉入了无央禅师的卤门中。
“无央,你好算计!”卫行戈勃然大怒,翻手撤剑,人自黑云云端一跃而起,身化一条金银虬龙,身裹亿万星芒,直朝无央禅师扑来。
那大镇国寺十二金身罗汉亦是惊诧,心中暗暗懊悔,只顾打杀卫行戈,却忘了闲在一边的无央禅师。大琉璃光曼陀罗阵如一轮烈日行空,紧追着卫行戈朝无央禅师飞来。
可无央禅师却依旧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他朝大镇国寺僧众方向合什一拜:“道佛两宗,同气连枝,南帝传人,此魔劫数!”
短短一句话,气势汹汹而来的大琉璃光曼陀罗阵凭空一顿,转了一转,又继冲了过来。
无央禅师微微一笑,纵身而起。他双手在虚空中一捞,十八团明光聚拢,以流星赶月之势,朝卫行戈撞去。
话说卫行戈虽然道行通天,又有中天北极紫微大帝神力加身,可他终究只是一人。先是与无央禅师缠斗了良久,然后独斗十二尊金身罗汉结成的曼陀罗阵。此时外相看起来,虽还是气势滔天,但其实他早已是强弩之末。
卫行戈挥动衡天剑,每劈开一团明光,那四尺剑锋就好像挂上了一道山岳之重。无央禅师以本命法器所施的浮光皓月连环十八击,硬生生打停了卫行戈疾冲而来的势头。身后无边金光有罩下,十二金身罗汉飞来,将他困在了大琉璃光曼陀罗阵中央。
卫行戈仰天长啸,自他身躯之中,射出无穷无尽的日月星辰之光和五行雷火,他抬脚一跺,虚空剧震,十二金身罗汉的身形齐齐一颤,那东方药师琉璃光王如来法身险些崩碎。
无央禅师飞身而来,双掌一分,左掌阴阳两仪演化,右掌金刚宝印镇魔,正按在卫行戈的两肋,十八团明光绕了半圈,连珠撞在卫行戈的背脊之上。
“噗嗤”一声,卫行戈张口喷出数点淡金色的血液。他眼中凶光暴现,咬牙厉喝一声,右手中的万星万炁衡天剑转动,就要朝无央禅师的背心刺下,左手中的星宿经纬玉笏,正对无央禅师的额顶天门砸落。
就看十二金身罗汉各出手掌,对着卫行戈一记佛印拍出。
四尺衡天剑化作一道淡淡的虚影,无力的穿过了无央禅师的身躯,可连衣衫都未能刺破。星宿经纬玉笏也成了一团虚无的光影,只有卫行戈空握的左手,颓然自无央禅师面前扫落。
那紫微大帝的九章法服、珠冠冕旒和绕身金龙,尽都若隐若现,卫行戈身上显出了他本来的一袭青布书生衫。看着这情形,似乎北帝神威附体已然破散。卫行戈扭动身体,呼喝连连,却不能从曼陀罗阵中脱身出来。
“快,以长生白莲去打他的天门!”百灵叟在俞和背后使力一推,俞和整个人倏地飞射出去,直冲向奋力挣扎的卫行戈。
两人还距十丈,俞和聚气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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