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只剩黄毛的尸体静静躺在地上，喉部一道大口子，满脸都是鲜血，而身下的衣物却滴血不沾，与前几日死去的那些死者一般无二。
吴征终于明白了，为何那些行凶现场里血液喷溅方向会出现这种诡异的情况了。
斗篷人紧了紧斗篷，回过身来，矮小的身影在月光下透露出几丝诡异的气息，他静静地盯着吴征，没有说话，沉默的局面令吴征感觉有些不妙。
“虽然大人一天只食一个血食，但你若不能说服我，想必大人它也不会介意随手杀掉一只蚂蚁。”
斗篷人清冷的声音传来，不带丝毫感情，其所述说的内容却是与杀人有关，听上去随意无比，仿佛只是在谈论今天出门穿什么衣服。
亲眼见证了黄毛的死亡，吴征知道，自己若是再不做点什么，这个斗篷人必定会对自己这唯一的目击者下杀手，且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可吴征连他姓甚名谁，做什么工作，平时喜欢吃什么食物，看什么电影都不知道，想要打动斗篷人谈何容易。
他一向认为，人与人的交涉是一件极为复杂的事情，其中最有代表性，也最浓缩的一种方式便是“相亲”了。
现在的情况就像相亲，斗篷人作为女方，手里拥有天生的优势，若是吴征拿不出来什么令他看得上眼的优势，想必便会得到一句“你是个好人，但我们不适合”的万金油回复了。
当然，这是相亲。而现在，若是一个说不好，可不是发一张好人卡给他那么简单了。
眼看着面部隐藏在面具之下的吴征不说话，斗篷人等了一会儿，似乎失去耐心了，肩膀一动，看样子要掀开斗篷似的。
吴征立即动了。
他踏前一步，双手沉压在大腿之间，看上去正气凛然，后腿跟上，两只脚的脚后跟并拢在一起，形成一个几近严格的四十五度开口，可见其认真之势。站直身体，其身躯在晚风中默然竖立，宛若一根不屈服的青松，挺拔傲然。
而后，腰部缓缓发力，以求身形与动作相协调，不疾不徐，慢慢弯下，透出一股和谐的美感。
总而言之就是，吴征对着斗篷人……鞠了个躬。
特别标准，特别有诚意。
精准的九十度，用后脑勺对着他，暴露出自己颈部的弱点，显示自己没有任何敌意，同时以实际的行为告诉斗篷人，那封言辞恳切的崇拜信就是自己留下的，而自己就是那个十分崇拜你的人啊！
“初……初次见面，你好……”吴征弯着腰，斗篷人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从他断断续续的声音上判断，这个人似乎很激动的样子。
斗篷人有些诧异，在以往，他还从没有见过这种场面，居然有人会如此崇拜自己。
不，他不是崇拜自己，他是崇拜大人伟大的力量！斗篷人忽然念头一转，心里揣测道，若是给他机会，他一定会不假思索地抢走大人，抢走自己侍奉大人的权利。
没有人能抢走大人！只有我才是大人最忠实的仆人！
想到这里，斗篷人心一冷，看向吴征的目光已是像瞥一具尸体般。他轻轻掀开斗篷一角，锁链从里面慢慢探出头来，若一条观察猎物的毒蛇，其一扑而上的态势昭然若揭。
就在这时，吴征大声说了一句话，却让斗篷人突然不知所措起来。
他说：
“李梦婷，我喜欢你！”
“咔擦”一声，斗篷人脚下传来踩到枯叶的声音，蓄势待发的锁链并没有直奔吴征而去，而后者低着的脸上，透露出一丝笑意，他知道，自己的话起了效果。
“你……你说什么？你怎么知道我是谁？”斗篷人清冷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慌乱。
吴征直起身体，脸上的笑意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副少年人腼腆的红晕飘在脸颊，只听他缓缓说道：
“那么，能不能请你和我交往。”
第二十三章 开展（）
月光如水，河水潺潺，晚风轻轻拂过小树林，稀疏的虫声回荡在两人之间，夏日的野花盛放，就算在深夜，似乎也能嗅到静谧的香气。
深夜约会，少年的表白，暧昧的河边。一切都很浪漫。
当然，如果地上没有黄毛的尸体，以及斗篷人穿着连衣素裙而不是黑斗篷的话，气氛会更加浪漫。
没有人说话，斗篷人被吴征突兀的表白给闹的有点晕，而吴征则是满脸深情的样子，似乎等着斗篷人的回复。
斗篷人吸了吸鼻子，似乎在掩饰自己的尴尬，而后轻轻脱掉兜帽。月光里，一袭长发披下，随风轻轻摆动，少女的肤色很白，五官精致，只是左脸上的一大块赤红胎记，破坏了整体美感。
她数次微张嘴巴，又再次闭上，似乎在斟酌接下来该说什么，看着吴征一脸肉麻的样子，她微微颤抖了一下，脸上的表情似乎在恶心。
“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李梦婷清冷的声音传来。
听到这话，吴征知道，自己的命算是保住了四成，只要她没有对自己的表白不屑一顾，立即动手杀掉自己，那么事情就还有回转之机。
在见识过李梦婷的身手以及那诡异的锁链之后，吴征在十秒之内便已经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自己布下的这些个用树枝、藤蔓制成的简陋陷阱，绝对不可能困住敏捷如兔的李梦婷，既然如此，自己若仍然选择硬钢的话，估计不到一分钟就会跟黄毛一样，被举在空中，像挤冰棒似的挤干。
他微微向前走了一步，发现李梦婷竟然同时向后退了一步，似是戒备未消，要与自己保持距离，但吴征轻笑一下，暗道今晚可是自己一直在后退，如今轮到你了。
“如何看出来的，这不重要。因为当一个人在意另一个人的时候，她在哪里、她做的事都能很轻易地察觉到。”吴征这话说得很哲学，如果对方换做一个大男人，那是说什么也不会信的。
可问题就在于，李梦婷因为脸上的胎记，令她从小就没什么朋友，人人避她如避瘟疫。如今又正在读高中，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连正常与人交往都没什么经验，更不用说突然接到陌生人的表白了。饶是对对方根本没有意思，但听到这些不要脸的情话，少女心仍旧有些荡漾。
吴征慢慢走过去，低头从黄毛的尸体旁捡起一颗紫色水晶。方才，诡异的锁链吮吸灵魂之后，虚影消失，原地之上便落下了这颗紫色水晶，拇指盖大小，却闪着奇异的光华。
他伸出手，递给李梦婷，少女的脖子上，正悬挂着一串紫色水晶项链，如若不是吴征眼尖，一眼瞧见了地上的紫色水晶，还根本无法将斗篷人的身份与李梦婷联想在一起。
少女一把接过，动作很是僵硬，又站得离吴征远远的，伸手在项链上一抹，水晶便若融化了一般，眨眼附着在了项链之上。
“离我远点。”李梦婷声音十分冰冷，两只大眼睛一直盯着吴征，微微转动，似乎在思索着该不该就这么杀了这家伙。
可是，他说他喜欢我……真是麻烦！
她的眼神没来由地变得有了一丝柔和，可随机而来的便是一阵恼怒。斗篷猛然掀开，若蟒蛇一般的锁链飞快刺出，眨眼间划过一道弧线，重重地击在吴征的身上。
吴征只感觉到一股大力从胸口传来，整个人便不受控制地抛飞而起，落在几米外的草地上，翻滚滑动，捂着胸口直感觉到一阵痛苦。
“如果你将关于我的事情向外说，下一次大人就会直接穿过你的胸口，听到了吗？”李梦婷的声音有些急促，似乎是在对自己慌乱的心思恼怒。
吴征好半天才爬起来，一脸悲哀的神情看向少女，仿佛一个少年表白被拒的样子。旋即，微微的点头，脸上满是绝望。
“记住你的话。”李梦婷收回锁链，再次带上斗篷兜帽，整个人又陷入了阴影中，身形一动，飞快地消失在了林间。
吴征看着她的背影，总觉得透露出一股逃跑的意味。临走时，他张口喊道：
“明天我会再带一个人来这里，你不要独自出去冒险了。以后都由我帮你找血食！”
幽暗的林中树叶传来一阵抖动，似乎是穿梭其间的李梦婷脚步不小心被阻的样子。吴征确认她听到了，至于会不会相信自己，明天再次前来，他表示可能性很大。
因为贸然接到一个人的倾慕之意，自己总会想去确认是否是真心的。
原地站了很久，确信李梦婷已经离开，吴征这才摇了摇头，长出了一口气。胸口仍旧传来阵阵疼痛，提醒着他刚刚幸好没有选择和她硬拼，不然现在自己已经变得跟黄毛一样，变成一具尸体了。
他低头看了看尸体，暗自叹了一口气。明天约好再次在这见面，也就是说还要将黄毛搬走，至少不能让警方很快觉察到，第一现场是在这里。
※※※
第二天，吴征一反常态地，早早前往学校上课。在教室里坐了一整个上午，每一节课都认真听讲，俨然一副好学生的样子。
“若是那两名资深者不是白痴的话，想必应该也已经发现了，凶手很有可能便是这所高中里的人。”他这么想着。
时至中午时分，他等的人终于到了。
一个浑身裹着兽皮，精壮若牛般的大汉走进了学校，他的一身奇怪装扮经过梦魇的修饰，落在这个副本的寻常人眼中，只是一个身材壮硕，穿着背心的中年男人，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但落在吴征这个局外者的眼里，他那一身特立独行的牛皮装备如同黑夜里的萤火虫一般，想不注意到都难。
壮汉身边没有另外一个白袍男子，看样子两人已经分头行动，正合了吴征的意。他靠在走廊栏杆上，嘴里啃着奶油面包当做午餐，肆无忌惮地观察着壮汉，根本不用担心再次被觉察到。
只见壮汉二话不说，径直进了办公大楼，远远的，吴征便听到，大楼最高处校长办公室的方向似乎传来了一声微不可查的闷响。
紧接着，五分钟不到，壮汉的身影又从办公楼里出来，旁边跟着本校的校长，朝着壮汉的表情一脸的小心翼翼，看样子刚刚被威胁了一番似的。
看到这一幕，吴征微微笑了，这家伙果然如他粗莽的外貌一般，行事风格也是如此粗犷。
第二十四章 入局（）
壮汉举目四望，身边经过的学生看起来都平凡无奇，根本就没有值得注意的对象。
“流云这家伙只说什么连环杀手很可能是高中生，便打发我来这里调查，自己却不知道跑到哪里快活去了……”
蛮牛在心里抱怨，脸上的表情严肃生硬，有些难看，跟在身后的校长脸色也随即变得难看。
就在刚刚，这个健壮的男子冲到自己的办公室来，二话不说一把提起自己摆在桌上的铜制奖杯，用双手轻易地捏成了一个铜球，然后轻轻一抛，便若一颗炮弹般砸进墙壁里，抠都抠不下来。
“我有点事需要你帮忙。”他这么说着。
校长不是没想过报警，可是据他这么多年的人生阅历来看，这壮汉绝对不是那种杀人还会眨眼的家伙，一个不小心，说不定就会变成那个奖杯，被揉成一团，砸在墙上，抠都抠不下来。
所以，他对这壮汉予取予求，只期望尽快帮他完成找人的事，好送走这位煞神。
可转悠了将近半个小时，仍然没有什么发现。到底要找什么人，校长也不清楚，甚至他觉得，这个壮汉也不太清楚的样子，只是说要找一个熟人家的孩子，叫什么、读哪个班都不知道，只好请校长带着他在学校里随便找找。
蛮牛本人也是越转越火大，就这么漫无目的地找下去那得找到什么时候，要知道，他们能在这个副本呆的时间只有两天，到时候连环杀手找不到，道具得不到，回去被上头怪罪下来，就没那么容易承受了。
忽然，他鼻尖耸了耸，常年在梦境里厮杀的他，对某些味道十分敏感，其中就包括了现在闻到的一股子淡淡的血腥味。
“在这边！”他身形一转，脚步急急向着血腥味传来的方向而去，校长看着他突然变得激动的样子，不知道应该跟上去，还是应该就此离开，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蛮牛速度很快，力道也很大，纵然在人来人往的校园里，也没费什么力气就在人流中推开了一道裂口。随着他走得越来越近，鼻子里闻到的血腥味也越来越浓。
很快，他一转弯，进了教学楼一层，最底部的走廊上，有一个楼梯开间，这是勤杂工堆放卫生工具的地方。门上挂着一块大锁，锁死了杂物间的门。
蛮牛凑近一闻，立刻确认，血腥味就是从这个小房间里流传出来的。他没有任何犹豫，轻退一步，随即大脚一抬，“嘭”的一声揣在了门板上。
“轰！”墙壁似乎都被这大力给震得颤抖，两扇门板带着锁，一下子从墙壁上断裂，飞了出去，破开了一个大口子。
蛮牛扇了扇烟尘，一低头就钻了进去。扭头一看，立即发现了血腥味的根源。
在一堆被刚刚大力震散的拖布、扫把间，正斜靠着一个穿着校服的学生，他身材矮胖，颈部被某种利器划开，衣物上满是鲜血，“滴答滴答”地流淌着。
蛮牛眉头紧皱，走进一看，发现尸体的手上紧紧捏着一个信封，打开一看，豁然发现里面装着几张照片。
照片上是一名身材瘦削的学生，搬动一具尸体的样子，蛮牛在流云的提示下，一天内做了很多调查，只一眼，就把这具尸体认了出来，正是昨天死亡的那个黄毛学生。
照片之下还附着一个纸条，上面写着威胁凶手的话，如果不给他一笔钱，这个家伙就会将照片公布给警方。
蛮牛虽然莽，但也不算笨，不然也不可能在梦境里存活这么久了。将事情在脑子里转了一圈，他便得出了结论，这个倒霉的家伙肯定是机缘巧合拍下了凶手行凶的证据，拿来要挟凶手想要取得钱财时，却被凶手一不做二不休给灭口了。
看照片上的地点，像是一条小河边的小树林里，左下角还有照相机留下的时间——“00：21”。
“哐当。”
忽然，背后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声，但蛮牛是如何的机敏，猛然转过头来，发现外面门口处一个人影一晃而过，随即门外便传来一阵跑动之声。
蛮牛立刻追了出去，却发现偷看的人已经消失在来来往往的学生中，他低头捡起来人掉落的东西，那是一张沾着鲜血的刮胡刀片，看样子应该就是杀死杂物间里那个倒霉蛋的凶器，这么说，刚刚来偷看的想必就是那个不知道为何中途离开，又回来收拾现场的凶手了。
看到自己已经发现了案发现场，这才慌乱之下，扭头逃跑，连凶器也不慎掉落在地。
蛮牛对自己的推理十分满意，一手拿着刀片，一手拿着那张行凶照片，暗道这下子线索就一下齐了，看流云那个自大的家伙以后还说不说自己光会吃饭，不会干事了。
他站在走廊上，身周经过的学生对衣服沾血的他避之不及，指指点点，他却毫不在意，抬起手腕，正要拨通接入手环，通知流云自己找到线索了，可就在这时，蛮牛眼睛一转，按开了的界面又被他自己关闭。
“凭什么要通知那个家伙！”他心想，“本来一直都看不起我，这一次所有的线索都是老子自己发现的，只要顺藤摸瓜想必找到凶手也不是什么难事！”
“对！凭什么要让流云来分老子的功劳！”他越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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