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站一旁的陈铁花,两眼一红,颤声开口道:“老爷子没有女儿,你把我的名字写上吧。”
摆上了笔墨,现在得开始写通知了,这时代的通知说白了就是地府的通行证,上面记载着死者的生辰八字以及儿女等情况。
既然有老太爷镇着,那么小鬼应该不敢拿王老汉怎样。
“嗯,选好了,打算放在老太爷的墓边,坐黄土面朝大海。”
王富贵点头,他已经看到老汉嘴里的红包了,态度又发生了转变,农村人就是这般淳朴,你怎么对他,他怎么对你。
“阴宅选址了么?”
在场的皆掩面痛哭,有了头纸后,烧纸钱的开始络绎不绝。
王富贵点头,鼻涕眼泪一大把,大呼,“爹啊,都拿去用吧,生时贫穷,没有享清福,孩儿给您多烧纸钱,都拿去用吧。”
“去给老人烧头纸吧。”
王富贵已经穿上孝服了,门角摆放着一口铁锅,用于烧纸钱。
老汉一家人丁还算兴旺,三个儿子都娶了老婆,大儿子王富贵生了三个儿子,二儿子王仲贵生了一男一女,举家生活在省城,小儿子王叔贵刚喜结连理不久,仅有一个女儿。
老汉是村里老太爷的三儿子,老太爷膝下有五个儿子,现在仅剩小儿子还在世了。
这时候该报丧的报丧去了,村长也送来了族谱。
但谷寒现在还有其他重要的事要做,老汉的棺材已经托人准备了,既然有问题,遗体最好在入夜前入棺,否则恐有异变。
天大亮,一顿面食后,老汉的小儿子王叔贵才带着刚刚喜结连理的老婆以及小女儿,匆匆赶来。
死者脸部血色已经全部褪下了,谷寒忍不住看起了他的面相,双耳肥厚,该是长寿相,真不该这时辰撒手人寰。
谷寒手捏道指,走到了遗体前,觉得直接放上去不太好,又随意划了几道平安符,而后把红包放在了死者的嘴里,让他衔着。
“好,大发财。活人的准备了,接下来该准备纸钱。”王富贵点头出去安排了。
这时候,王富贵才将一个圆鼓鼓的红包塞在了谷寒手里。
从古至今,只有被认可的道士才能在乡镇被称为先生,这称呼姑奶奶我喜欢,把嘴一翘,肚子空荡感却瞬间传来。
“先生说什么就是什么。”在场几人点头。
“在场的切记,这香火不能断,要及时续上。”
一遍往生咒后,谷寒才把手里捏着的香插在香炉里。
谷寒虽然没有明说,但瞬间感受到了王富贵态度的变化,她懒得解释。
“啊?”王富贵还没反应过来,转念一想准是大半夜去叫小道姑,小道姑不高兴了,偏偏这个时候讨要红包。
“准备个红包。”
半个小时后,遗体套上一件黑底红花纹的棉袄寿衣以及一顶古代官郎帽,被抬到了大堂的木板上。
003 惊头夜()
第二更,求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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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可以进去吗?”
“我可以进去吗?”
话音未落,一眨眼功夫,门口的白影越聚越多了。
“让大婶服下吧。”
而后谷寒提笔,在空黄符上画下一道安魂符,用火纳成了灰,飘到了碗里。
“天圆地方,律令九章,吾今提笔,万鬼伏藏。敕!”
谷寒右手捏起道指,在细毛笔上凭空画下一道开光符。
“取个碗来里面装清水!”
王富贵这才反应过来,给谷寒搭了把手,把他媳妇架过石坎,抱进屋来。
“快拉大婶进来。”
这一拍直接将一白衣女鬼拍滚在门外,大儿媳双腿一软,就要跪下,被谷寒从腋下截住。
“好大胆子!”
谷寒直接握起了木桌上的五雷木,当即朝着大儿媳的额头拍下。
看着先生出来,众人总算没刚才那么歇斯底里了,但悬着的一颗心,依然没有落下。
富贵老泪纵横,“先生你可得救救我媳妇呀!”
“别去!”谷寒跨步向前,拉住了王富贵,“大婶已经被鬼上身了,你看好三清铃,这个我来!”
屋内的人缩在了一起。王富贵当即就要去拉他的媳妇。
“我,可以进去吗?”
只见老汉的大儿媳,面无血色,浑身僵硬的堵在了门口那块石坎前,发出嘶哑的声响。
不好!大堂出事了,谷寒当即跑出去,此时天已经全黑了。
“滚出去!活人的家你也敢进?!”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王富贵点头接过,此时外屋突然传来了嘈杂声。
“这三清铃你拿着,等等扣在灵柩前,千万别打翻。”
“尘归尘,土归土,人鬼殊途,莫要纠缠。”谷寒手捏三清指,招引着老汉的一魄进入三清铃内,等到三清铃不做响了,她才取出一张黄符,将老汉的一魄封印起来。
谷寒当即取出三清铃,她看出头发内藏着老汉的一魄。
王富贵这才一拍脑门开口道:“这是很久以前,家里做了一场法事,请来已故的老道仙,老道仙说爹他将来不得好死,才用我母亲的头发绑在床板下,说是将来能保他个周全。”
果不其然!老汉床板下用红绳绑着一束长头发。
从前有一对很要好的兄弟,但某天某个人突然消失了,另外一人夜里经常梦到了他,见他唱着歌,“好兄弟,背对背……”那人起初还没觉的什么,但基本每夜都能梦见消失的那个兄弟。终于有一天,他翻开了自己的床板,发现他的兄弟钉死在了床板下。
“赶紧把床翻过来!”谷寒心里一紧,她突然想起了一个鬼故事,鬼故事名字叫做‘好兄弟,背对背’。
几只蟑螂迅速蹿开,哪里不对劲呢!
谷寒俯身,将柴油灯伸进了床底。
“把灯给我。”
但昏暗的灯光只能照出个大概。
屋内的摆设依旧,进门一侧摆了个红木大衣柜,正对着一张木板床,床侧放着一张破皮大椅,朝向对面的一堆杂物。
王富贵自然看出了自己媳妇的不正常,他当即点了一盏柴油灯,陪同谷寒进屋。
“王大叔,你陪我进里屋看看。”
难不成床下是有不干净的东西?谷寒心里一惊,怎么错过这么重要的细节。
大儿媳自打坐了下来后,脸色惨白,浑身抖个不停。
老汉一家子轮流守铺(守灵),今晚是王富贵一家以及老汉二哥的几个孩子。
稻草人正反面写着老汉的生辰八字,此时的稻草头如同烧焦般漆黑。
大儿媳从里屋内跑了出来,双手颤抖地将一个稻草人交到了谷寒手上。
“先生你快看看,我们在整理遗物的时候,从床下发现的这个。”
“啊!”里屋突然传来了大儿媳妇的惊呼声。
这会儿,公鸡终于送来了,谷寒又让王富贵往坡下多撒一些纸钱。希望他们只是来凑热闹,拿了纸钱麻溜的滚。
此时虽说坡下一片漆黑,谷寒心里总觉的慎得慌。
村子下面有一个泥坡,通向底下的一条盘山公路。
夜里,阴气更重,乡里人容易撞邪遇见鬼。但为了不放过每个细节,确保万无一失,谷寒又抽了两片柚子叶擦了擦眼睛。
等到谷寒回到灵堂上,这心纠的更紧了,在场每个人的面堂都发黑,尸气缠绕,一副将死之相。
而后谷寒从乾坤袋里抽出了五雷木,这五雷木用百年桃木制成,四方底,上半圆,象征着天圆地方,四方雕刻着四大天王,有驱邪的作用。
王富贵点头下去准备了。
“总之快去准备吧,切记,灵柩前的香不能断,然后等等在门口角落撒一些纸钱。”
当然不是你爹,你爹怎么会不干净,唉,乱了乱了,谷寒晃了晃脑袋,每次思考事情的时候,她总是喜欢做这个动作。
王富贵愣了半晌,大惊道:“这房子里有不干净的东西?不会是我爹吧?”
“给我准备一只公鸡和生糯米。”
“先生有何吩咐?”
王富贵手捧香走了过来,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才一会儿功夫他的面堂发黑,分明是将死之相。
“王大叔,”谷寒起身了,看来得先准备一下。
癸酉时,老汉头朝里脚朝外,正式入了棺。此时离天黑已经不远了,谷寒的心更紧了。
人怕鬼,但其实鬼更怕人,也怕狗吠。人生在世,化作千古,总有些怨气未消,未能还愿,久久不下地府。而那些没有怨气还飘荡在阳间的好鬼统称为魅,兴许是八字不和,兴许是地府不收,总之投胎无门才在人间游荡。
因为怕吓着王老汉的魂魄,村里的狗都被驱赶走,谷寒皱眉,这倒给石坎外的野鬼提供了方便。
剩下的事自然有王富贵三兄弟应付,谷寒缩在了一侧,直接打坐休息,然而危机感自灵符自燃后就一直缠绕在谷寒心头。
谷寒尴尬的摇摇铃,算是结束了这场法事,神经绷了这么久,突然有了些倦意,今晚还要守夜呢。
“爹呀,孩儿们念的阿弥陀佛,你要收去,千万要跟着佛主走,要到西方去听经。”
老汉一家笃行佛教,几个人坐在尸体前,大念‘阿弥陀佛’。
“是呀!”另外几人点头称是。
王富贵等人却不明所以,反而大赞道:“先生好本事,果然有些道行呀。”
法事意外突生,灵符无火自燃,这什么情况?谷寒瞪大了眼睛,呆呆地望着脚下那几片黑灰。
004 黑煞鬼()
进?当然不让进!
若是没有家宅主人的同意,野鬼是不敢破门而入的,但这些都是魅,恶鬼哪管你家宅不家宅的。
但一窝蜂的野鬼堵在门口,实在是慎得慌。
乡下人虽然撞鬼,而且就算是零距离接触过,也不可能看到的。而谷寒打开了阴阳眼就不同了,昨晚临近天亮的鬼堵门又出现了!
侧屋的人听到了动静,也全部挤到了灵堂来,小小灵堂顿时显得特别拥挤。
王叔贵的小女儿嚎嚎大哭,不时让人心更加的焦躁。
但这会儿异变再起,门口的白魅逐渐退后,一个黑衣秃顶的老头表情狰狞的站在门前。
谷寒心里一紧,眼神丝毫不闪躲地对上了他,看来来了个硬家伙。
“呀!”黑煞鬼顿时张开血盆大口,就朝屋内冲来。
只道是一场白事,哪料想瞬间转变成了捉鬼法事。
谷寒咬咬牙,一菜刀砍了大公鸡的头,眼瞅着鸡头就要落地,谷寒脚快,即刻抬起右脚朝门口踢去。
“给我接碗公鸡血!”
右手端着五雷木,左手即刻放下菜刀,抓起了一把生糯米朝门口撒去。
生糯米接触到了黑煞鬼身后的白魅,白魅即刻鬼哭狼嚎的退散,但黑煞鬼只将黑衣拉起,避开了公鸡头,却不曾退让半分。
屋内大念‘阿弥陀佛’的声音盖过了小女儿的惊哭声。
谷寒当即拉了把椅子端坐在正门口。
“哪里来的孽障!还不退下!”
黑煞鬼没回答,反而发出了邪邪的笑声。
身后传来王富贵的颤抖的声音:“公鸡血接,接好了。”他连滚带爬地跪在铁锅前,抓起把纸钱就朝门外扔去。
“过路的,拿了就走。爹!你可得保佑我们呀。”
谷寒冷笑,你爹的魂魄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呢!
“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拿了纸钱赶紧滚,免叫姑奶奶我拿公鸡血伺候你!”
案桌上的三清铃突然无风自响,惊得谷寒就要回头。
“快压住三清铃!”离案桌最近的陈铁花虽表情古怪,但立马照做。
好半饷,黑煞鬼才幽幽开口道:“我是周婆的鬼仆,奉命来请王老爷。”他指了指张谷寒身后的三清铃。
周婆?又是什么鬼?
谷寒继续怒目而视,粗声吼道:“还不滚!”
黑煞鬼的语气终于开始令谷寒不安了,“嘿嘿,周婆是陈铁花的生母。”
啥?不好!这事情愈发的古怪。
‘叮——’三清铃落地,发出一声尖锐的悦耳声,这会儿哪管回不回头,谷寒翻身,手里残留的生糯米就朝陈铁花撒去。
所幸封印符虽然松动,但三清铃还是扣在地上,王老汉的一魄还压在里头,谷寒不免松了一口气。
“快按住她!”不用说谁,王富贵几人自然懂,几个汉子顿时架住了陈铁花,陈铁花的眼里已经没有了神采,她仰着头,口吐白沫,死死地盯着天花板。
再回头,黑煞鬼已经消失了,屋外漆黑如旧,今晚安全了。谷寒知道,他还会再回来的。
但出于安全考虑,谷寒还是在石坎外撒上一圈生糯米,又在生糯米内淋上一碗公鸡血。
她转身走到了陈铁花面前。
“找把椅子,让她坐下。”几人照做。
陈铁花中的邪可不轻,颇有些傀儡术的味道,所幸她的三魂七魄没丢,不然就麻烦大了。
谷寒双手结着不动明王印,口里吐着驱邪咒,两分钟后咒语才念完,双手朝陈铁花头顶压下,再用五雷木轰顶。
陈铁花猛地一阵抖动,半刻就昏死过去了。
谷寒不放心,又给在场每个人结了一遍不动明王印以及驱邪咒,拍了同样多次的五雷轰,才安心地瘫软在木椅上,喘着粗气。驱邪咒讲究不能停顿,一气呵成才能达到效果。
王富贵带头,满屋子的活人忽然全部跪下。
“张天师,张先生您可得救救我们啊。”
谷寒撇过半身,算是接了半礼。
“嘿,你们谢我倒不必,现在煮些好菜让我填饱肚子吧。”
几个儿媳即刻起身,又朝老汉拜了拜,才点了几盏柴油灯,前往偏堂,半晌,她们不放心又把王叔贵拉走了。
“我且问你们,”谷寒恢复了些力气这才问道,“周婆是什么人?”
“周婆?”王富贵接过了话茬,“周婆是我们村的神婆,也就是陈铁花的生母,她下嫁给了我大伯的二儿子,他辈分排第三,我管他叫声三伯,管周婆叫声三婶,后来三伯被过继到了老道陈家,也就改姓陈。”
“老道陈家?”
“对,也就是这一代以前的老道仙,也是他算出爹他将来会有大难的,三伯跟着他学了些本事,也像模像样地做起了端公。只是……”
“只是后来他们都死了对吧?”谷寒眼睛里的深邃让王富贵一愣。
“不错,陈老道去年这个时候就仙逝了,之后才是今年年初,三伯得了失心疯,也走了,不过一周,三婶伤心过度,也陪着三伯同游地府去了,留着陈铁花孤苦伶仃一个人,回归了本族,被我爹收养了。”
“不对呀,”谷寒弯腰顶着下巴,“这失心疯不致死吧?”
“三伯他得了失心疯,当天夜里跳海死的。”
谷寒沉默了,这还真是悲惨的一家子,但那周婆能是真死了么?她居然还有黑煞鬼仆,这道行可得多强大呀!
“周婆和你家老爷子是有什么过节么?”
“过节?”王富贵拉着一张脸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中。
“这过节吧,谈不上,”久不说话的老妇,流着眼泪,突然开口说道,“周姐当初死活都要嫁给王阿哥,后来还被老太爷训斥了一顿。之后便嫁给了三哥。”
“噗—还有这一茬。”谷寒沉默了,这周婆该不会觉着与王老汉情缘未了,生不能在一起,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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