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黄子仁气乐了,“几家小商小贩的也敢给咱们镇原县脸色看?小县城不卖,那咱们就上平凉,上长安府去买。有钱还能买不着粮了?”
“只是这样一来,购粮成本怕是要增加不少。”罗百贯说道。
许梁看着他们,诧意地说道:“咱们现在要钱有钱,要人有人,还买粮做什么?人家不卖给我们,我们就不能自己开粮店了?缺了他郑屠夫,难不成就得吃带毛猪了?”
众属下听了,沉思一阵,恍然大悟。罗百贯抚掌笑道:“大人说得在理,镇原城里没人卖粮,那正好方便咱们粮店开张。”
“只是,”万文山提醒道:“陕西境内连年大旱,粮食多从外省调入,购粮路途遥远,且陕西境内流贼作乱频繁,商人半道被劫被抢的事情屡见不鲜,从外省运粮一路都风险太大,弄不好就得血本无归。”
许梁听了,用手指头点着万把总的额头骂道:“你真是猪脑子!巡检司上千号人是干什么吃的?护送粮草总会吧?上千士兵一路护送粮队,我倒要看看哪拨不开眼的流贼敢来抢!”
万文山被骂得头一缩,嘿嘿地挠头傻笑。众人围在许梁身边又将一些细节的东西讨论确定了,便各自回去歇息。
许梁单独留下了黄子仁,斟酌着用词,说道:“方才冯敏儿说的话我都听见了。”其实黄子仁与冯敏儿说话的地方离着正厅有些路程,只是最后冯敏儿大叫的时候声音传到了厅内,旁人只听得一声大叫,许梁却因为修练大般若功的缘故,将整句话听得一清二楚。
“是不是冯敏儿对我有意见?”
黄子仁脸色微红,连连摇头道:“敏儿他小孩子心性,胡言乱语,胡说八道,大哥不必跟她一般见识。”
许梁盯着黄子仁,道:“真心话?”
黄子仁猛拍着胸,大声道:“绝对真心话!”
说完又放低声音,放缓语气,看着许梁郑重说道:“许梁,咱哥俩有幸一块来到这个时代,我是真心希望咱俩之间不要有任何芥蒂,轰轰烈烈地干一番大事业。我知道论能力论威望,我都不如你,而你又曾救过我的命,所以我是真心实意地认你当大哥。”
“好。”许梁能看得出来黄子仁说的是实话,当下也甚为感动,伸出右手道:“那就让咱俩同心协力,做一番大事业!”
黄子仁见状,也伸出右手,两只手紧紧地握到一起。
有那么一瞬间,两人都有些激动,直到手心里隐隐有冒汗的感觉了,两人才不约而同地抽出手来。
尴尬了一会,两人落座,许梁说道:“刚才人多,有些话我不便讲。现在就你我二人,有些事得定下来。”
“大哥,你说。”
“若是按咱们在建昌和镇原先前做的那样,即便是拉起了上万人的队伍,也不能保证军队会听我们的。”许梁眼光灼灼,幽幽地说道:“如果我们一直在军中,实在地掌控着军队那也许不会出事,可一旦你或者我因故离开军队,难保军队会被官府或其他人掌控。到那时,咱们兄弟辛苦一场,凭白便宜了外人。”
“那怎么行!”黄子仁叫道,“这种给人做嫁衣的事打死也不干。”
“所以,我们得有自己的控制措施。”许梁道。
“啊,大哥你肯定已经想到了好法子,快说来听听。”黄子仁惊喜地道。
许梁点点头,道:“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要想牢牢地掌控一支军队,无非就是在人,财,物上加以控制。我想到了三点,说来你听听。其一,新招的军队自成一军,制成正副帅印各一枚,我拿正印,你拿副印,把总以上将领任免必须有帅印签发才有效,军队的调动,必须见帅印才能调动。其二,军中定岗定编,将领和士兵都有既定的编号对映,编号制成胸标,扣于军服胸前,若有战死或离任,则由新人顶替该编号。其三,军中的军饷粮草一律由军中拨放,绝不能交由官府发放,军中将领,除了你我二人,其他人一律不得接受朝庭的官职封赏。呃,我暂时就想到这些,你觉得怎么样?”
“妙啊。”黄子仁抚掌赞成,他虽然对制军管军不在行,但前世到底是混过公司的人,多少也能看出许梁这三点的利害,自然是拍手称赞。其实许梁说的这三条,多少也有借鉴前世在生产车间里管事的时候的做法。以前在生产车间,那个车间主任老方,就是这般牢牢地抓住了车间的人事权和财权,搞得在他手底下讨生活的技术员许梁一点脾气都没有,就是想搞鬼都折腾不起浪花来。
黄子仁随即想到一个问题,问道:“大哥,你刚说新招的人手自成一军,那这军队总得有个番号吧?就像戚继光的军队叫戚家军一样,咱们的军队应当叫什么?许家军?黄家军?”
许梁掩嘴轻笑,道:“什么家军听起来太俗了。我想就像梁记皂膏一样命名为梁军,当然叫你的名字,子军或仁军也成。”
黄子仁听了,默念两遍,皱眉道:“还是叫梁军吧,子军,仁军都太难听了些。”
许梁这边将招兵工开店的事情进行得红红火火,镇原县衙里县丞黄道周却为粮食的事情愁得头发一根根地往下掉。
镇原城里十几家粮店关门歇业已经半个多月了,多数百姓先前从粮店里抢购来的粮食已经吃得七七八八了,少部分吃光了粮食的人家已经在打算重新搬出镇原城。
上午户房主事毛玉洁又向黄县丞报告个坏消息,县衙里也快没钱了,不出五天,在县衙里办差的衙役书吏就要吃不上饭了。
黄县丞没办法,拉上典史贺诚两人又跑了趟平凉府,想向知府洪承畴诉苦,先借点粮食过来。
然而洪知府正为朝中大肆检举揭发阉党余党的事情犯愁呢,因为他也被人告了。天启二年,洪知府在京城的时候想外放个差事,但苦于家中不富裕,没钱,无奈将祖上传下来的一付水晶棋子送给了魏公公。其实在当时,只要是在京城当官的,基本上都给魏公公送过礼,洪知府当时还没直接送钱,送的是付不起眼的水晶棋子。在当时,洪知府送盒棋子那根本就不叫事儿。
奈何现在形势不对,朝中有些心态不好的官员为了撇清自己与阉党,与魏公公的瓜葛就如疯狗般胡乱攀咬,一个工部给事中居然连洪知府这么隐秘的事都给捅了出来。
镇原县丞黄道周与典史贺诚到来的时候,洪知府正在后院面壁反省呢。洪知府自己头上的乌纱说不定什么时候都要被摘了,哪还有心思管你小小镇原县的事情,打着哈哈便将黄贺两人稀里糊涂地打发了回来。
黄道周和贺诚两人垂头丧气地回到镇原县城,贺诚看见城门口站岗的巡检司士兵,便想到解职在家的前知县许梁,眼前一亮,对黄道周提议去找找许梁想想办法。
黄道周一想,反正眼下自己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虽然找许梁也未必管用,但权当死马当活马医吧。两人便来到城东头的许府。
两人进了府之后,却没见着许梁,询问之下才知道许梁前两天就去了平原镇边上的鸡头山军营。负责接待的许梁的夫人冯素琴问明了两人的来意之后,掩嘴轻笑着安慰道:“二位大人不必着急,再过几日,我们梁记米店也要开张了,到时准能接上趟,不至于让镇原城饿死人。”
黄道周,贺诚两人听得吓了一跳,半信半疑地看着冯素琴,待冯素琴将许梁打算自己开米店的前后缘由说了,两人对许梁的大手笔大为叹服。
回县衙的路上,贺诚走着走着忽然醒悟过来,原先听说许大人在韩王别院找到了宝藏的事情,如今看来十有**是真的,不然,他哪来的钱在镇原又买宅子又开米店的?想到许府那典雅别致的小花园,贺诚暗吞了口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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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 梁记粮店()
镇原城里楼记粮店的掌柜也姓楼,单名一个止字,在家里排行老五,故人称楼五爷。自半个月前城里所有的粮店都关门歇业后,楼五爷也就安心地回到他在镇原城里的宅子里,在楼家大公子楼船新的指令未到来之前,楼五爷只有耐心地等。然而他也没空等,楼五爷人虽然长得又黑又瘦,偏生**贪杯,五十多岁的人了,居然在去年连娶了两房如花似玉的小妾。趁着这半个来月粮店不开门做生意,楼五爷成天呆在那两房小妾房里,翻云覆雨,很是过了一段舒心的快活日子。
这天楼五爷在小妾屋里过夜,大清早地被一阵急促的扣门声惊醒。楼五爷烦燥地朝门外叫道:“谁呀?”
屋外边楼记粮店的二掌柜伍思德在门外小声说道:“五爷,出事了。”
“天塌了?”楼五爷喝道。
“不是。”伍思德道:“镇原城里有家粮店开张营业了。”
楼五爷顿时就清醒了,拨开如八爪鱼似地趴在他身上的那名光溜溜着身子的小妾,胡乱套了件外套,走到门前推开门,瞪眼看着二掌柜伍思德惊道:“哪家粮店这么不开眼?连楼家堡的面子都不给?”
话说自楼家大公子楼船决定给镇原县衙一点教训,向镇原城的粮店打了招呼之后,慑于楼家堡的威名,所有的粮店都不得不关门歇业,以免得罪楼家。现在楼五爷居然听说有粮店开张,不由得他不惊。
“五爷,不是原来城里的粮店,”二掌柜伍思德解释道:“是家新开的,叫什么梁记粮店。”
“店门在哪?带老夫去看看。”楼五爷撸了撸袖子,气势汹汹地喝道。
“就在咱们楼记粮店对面。”伍思德道。
“什么?!”楼五爷听得更加恼火,不听楼家的招呼,私自开张也就算了,居然还就开到了楼记粮店的对门,这不存心不把楼家堡放在眼里,与楼大公子对着干吗?
楼五爷一甩长袍,就要往外走。
“五爷?”伍思德叫住道:“您不换身衣裳?”
楼五爷闻言上下瞅自己一眼,见自己身上只套了件长外套,外套里面几乎是真空的,长满腿毛的大腿露在外边,一股凉风正顺着衣角往里面灌,就这形象要是走了出去,可真就丢人丢到大街上了。
楼五爷一阵胸闷气短,黑着脸又回了屋内,砰地关了房门,在屋里更换衣服。
楼五爷重新穿戴整齐,与二掌柜伍思德气势汹汹地来到那家新开张的梁记粮店前面,见店门口已排起了买米的长队,街上站不下的买主已经站到了对面楼记粮店的店门下。梁记粮店的牌匾下又立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新店开张,有买有送。所有大米,一律四文一斤。”
楼五爷记得全城歇业的最后一天,米价已经提高到了十二文钱一斤,现在这新开张的梁记粮店居然直接压到了四文,这不是存心打其他粮店的脸面吗?
楼五爷与伍思德挤进店内,欲找这梁记粮店的店家问个清楚,进了店内,报上名号,梁记的伙计倒很客气,亲自领着两人穿过后门进了后院,伙计走到一名宫装丽人面前小声地说两句,那宫装丽人转过身来,却是许梁的夫人,冯素琴。她迎着楼五爷二人过来,徐徐站定,朱唇轻启,声音婉转:“原来是楼记粮店的楼五爷,幸会,幸会。”
楼五爷被眼前的女子的动人风采惊住了,讶异地拱手问道:“你是这家店的掌柜?”
冯素琴轻笑道:“算不上掌柜,掌柜的另有其人,本人算是半个东家。想不到敝店刚开张,楼五爷和伍掌柜就这么执情地上门道贺,实在是意外之至。两位贵客,快里面讲!”
“不必了!”楼五爷尽管心里有火气,但也不好直接对这么位娇滴滴的美妇人施展,压着怒气,语气生硬的道:“今日老夫前来,只是想弄清楚谁开的这家粮店。既然是你呃,还未曾请教小姐贵姓芳名?”
说了半天,楼五爷才想起来,人家压根就没说自己的名号。
冯素琴仪态万方地福了一礼,道:“妾身姓冯。”
“原来是冯夫人。”楼五爷道。
“妾身本姓冯,但我家相公却不姓冯,而姓许。”冯素琴纠正道。
“呃,许夫人。”楼五爷感到自己满腔怒火无处发泄,生生忍了好一会,才正色道:“许夫人店面刚开张,有些情况举许并不了解。早在半个月前我家大公子就已向城里所有粮店掌柜打个招呼,未得我们大公子的指令,任何人不得在镇原城里开业售粮。”
“哦?”冯素琴惊得后退两步,一脸害怕之色,问道:“你家大公子是哪个?”
楼五爷傲然道:“我家大公子乃是楼家堡的大公子楼船。楼家的威名手段想必夫人也该听说过,楼大公子说的话,夫人还是遵从的好。”
冯素琴迷茫地眨着眼睛,一脸无辜:“原来你们楼家大公子这么有名气,可惜我和我相公却从未听人提起过。唉,我和我家相公为生活所迫,原本想开家粮店谋个生计,想不到不小心犯了你们大公子的忌讳。这可如何是好?”
冯素琴一脸无辜加可怜的模样,看得楼五爷也心生怜惜。楼五爷十分大度的摆手安慰道:“夫人也不必担心,念在夫人也是无心之过,你就赶紧将这店门关了,届时老夫向大公子说明缘由,想来大公子为人大度,必不会怪罪。”
“唉呀,楼五爷说得轻巧,”冯素琴道:“我要是将这店门关了,家里上百口人,以后难不成喝西北风去?”
“夫人可以做些别的营生嘛,布店,酒楼,茶馆都可以啊。”楼五爷好心地建议道。
“啊,楼五爷想得真周到。”冯素琴惊喜地道:“我家相公也是这般想法,是以,我让人在这镇原城里又开了两家布店,一家铁匠铺子,一家酒楼,啊,还开了家当铺。唉,原本靠这些店面维持生计是不成问题的,只是我家相公见偌大个镇原城居然没人卖粮食,便想着开家粮店生意必定会很好,果真如此,楼五爷你们也看到了,这刚开张呢,前来买粮的人就有这么多。呵呵,可真是让人惊喜呢。”
楼五爷暗骂要不是别人家都关门了你这刚开张的新店哪还有什么生意,便黑了脸色,道:“夫人,我们楼家在整个西北地界也是赫赫有名的家族。我们大公子一生气,整个陕西地面都要抖三抖。老夫奉劝夫人一句,立即关门歇业的好,免得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冯素琴听了,顿是一脸后怕,一脸为难。捏着手帕犹豫了好一会,才迟疑着对楼五爷抱歉地道:“既然楼五爷说得这般郑重,那今晚我就与相公商量,若是相公也同意,明儿个我便依言将这粮店关了。”
“如此甚好。”楼五爷满意地点头道,“那老夫就明日再来。告辞。”
“楼五爷慢走。”冯素琴欠身送着楼五爷和伍思德两人出去,再起身,回到屋内,一个黄衣丫环跳将出来,掩嘴轻笑道:“少夫人,你演得太好了。”
冯素琴扑哧笑将出来,甩起手帕打着丫环春儿,得意地笑道:“两个老不死的,还想在本小姐面前摆架子,玩不死他们。”
楼五爷与二掌柜出了梁记粮店,走在大街上,眼见陆续有百姓提了袋子上梁记粮店去排队买粮,想着姓冯的老板娘悄生生娇滴滴的可人模样,大为感慨地对一旁的伍思德说道:“想不到镇原城内居然有如此惊尘绝艳的女子,也不知道是哪个混蛋有如此福气,能娶到这样的女子为妻,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份哪。”
一旁的二掌柜伍思德皱着眉头回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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