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澈……”我不知所措地攀着他的双臂,望着咫尺间雪白的颈项,从肌肤相触的温润中,他的心意传递过来,温柔地溶解了我内心的不安。
上方隐隐传来他的声音,“不管发生什么事,请不要自己一个人承担。”
心中壁垒早在他的轻吻中崩解,我轻轻垂下视线,“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轻柔的吻离开了额心,一片阴影也随之撤离,眼前,绝美的笑颜又落入红霞映染之中,“不想让我担心的话,就不要独自将痛苦藏在心里。”
轻盈如蝶舞的话语,却仿若每个字都重过千钧,在心间划下刻骨铭心的痕迹。
我不禁淡笑颔首,从此以后,多了个可以和我一起分担快乐和忧伤的人。
阳台上,两人并肩靠着身后的落地窗,垂在身侧的手紧紧交握,五指相扣,牵绊着此生的缘,只在这静谧的绮霞中,共赏天际美好时光。
多么希望,这一刻可以持久,没有往后的风风雨雨。
晚饭时,母亲显得格外热情,一个劲地给银澈夹菜,以致我怀疑她到底怎么被银澈收买的,不过难得看到她这么高兴,我也只无奈而笑。
说起来,自从父亲去世后,一直都是我和母亲两人吃饭,今天三人同桌,较平日的冷清,多了份久违的温馨,是以度过了愉快的晚饭时分。
饭后在家小坐了片刻,我即戴上帽子与银澈出门而去,走在送他回家的路上。
本来可以乘车直接回去,但是银澈说想散步,我便陪他绕路行在田野中,此处本便人迹罕至,加之时近九点,方圆千米也只见我们二人。
深秋的夜晚冰凉透骨,在这月映霜染下,路旁的曼珠沙华开得益发妖艳绚烂,稻穗在夜色里波浪般起伏,自然的清香混着泥土的气息扑鼻而来。
行走间我愧疚地低下头,“那个……这几天我没理你,你没生气吧?”
或许根本没有问的必要,像银澈这样的人,有着可以包容世间万物的心,无论如何也不会对人生气,更何况是我,然而事情却大出所料。
他人畜无害地一笑,“嗯,非常生气呢。”
“啊?”我登时反应不过来,觑着他被月光洗礼得分外清柔的俊靥,莫名有股寒意,“那个,能不能别用这种纯真的笑脸生气,很可怕……”
银澈虽看来纯净温柔,实则非一般的从容淡泊,腼腆与怒色从未在他脸上呈现过,他的神情总是淡淡的,若有若无,使得他整个人飘渺而虚幻。
就如现在,他唇边也是如雾气般似有若无的笑,“说不生气是假的哦,我不想欺骗你,或许你觉得我很宽容,从未对人生气过,那是因为别人怎样我都不在乎,甚至这个世界对我而言都是陌生而毫不相干的,惟有对你,我无法无动于衷。当你不理我的时候,我真的有点生气了,有什么不能和我说,非要选择逃避……虽有不解,但更多的还是担心,所以,请以后不要这样了。”
柔淡的声线和着湿软草地的踩响声传来,不敢看他的笑颜,我垂着头脉脉颔首,寻觅着驱散这份沉闷的话题,“对了,你会在这里待多久?”
他始终是要回法国的,想到以后也许会永久分离,我心中便说不出的低落。
他的唇角在月下轻轻勾勒起,带了某种耐人寻味的意思,笑色仍是那般的纯净出尘,羞了桃红,醉了绿蕉,迷了莲池水,秀了花月夜。
对于他的故作神秘,我只得放弃追根究底,突如其来的气息,让我眉间一敛。
惊觉下我一把挽过银澈,一跃而至十米开外,再抬眼时却是一惊,先前立足处的地面,竟被一米径圆的大洞取代,好险,差点就被击中了!
再四处一望,目及处的整片田野竟此起彼伏,不断地扭曲波动着,就如被什么东西拱起一样,一个、两个、三个……不,恐怕有很多个!
纵使银澈并无异能,但见此也知来者不善,那眉心已是蹙得紧了。
我立即化出草薙剑,它们不是被我的气息吸引而来,因为妖怪只会想独吞我,而不会如此协同作战,难道又如上次魔族一样来追杀我们?!
灵识中又觉危险的逼近,我刚要带着银澈跃开,却忽觉双脚无法动弹,这才发现脚踝竟被一只从地下伸出的绿色爪子紧紧攥住,不由微一凝眉,一剑倒刺而下,趁爪子消逝的瞬间一跃而起,落入路旁柔软的稻田中。
然而地面的波动并未止歇,比方才之势越发凶猛,朝着我们的方向疾追而来!
我不得已挽着银澈腾挪闪跃,那些波动就如有意识般,对我们紧追不舍,没有声音,难窥形状,那如死亡逼近的诡谲,却重重而来!
月光下,一望无垠的稻田中,只见那一抹影子上下窜跃,快得难以捕捉痕迹。
不行,这样一味躲下去只会处于下风,必须想办法反击。
掠空落定泥土广道上,我并未如先前一般躲开,反而就地蹲下身来,此时此刻,四面八方的地面,条条波动正以不可思议之速合围而来!
见此我不慌不忙,将全身灵力悉数引于右手中,蓦然一剑刺入地里!
只听得地面接二连三的爆破声响,一道道身影被炸了出来,高高抛入空中,划过此起彼伏的抛物线,连绵乱飞的身影,夜色里壮观至极。
土里面也有空气,只要将它们逼出来。
缓缓提剑站起,我将目色投向了正接连自地上爬起身来,从被抛落的狼狈中重整旗鼓的袭击者,奇形怪状的各路妖魔,约有近百之众。
广阔无垠的田野,零星立满了各色妖魔,两人已被围困在中央。
正自迷茫间,却闻一道声音从上方落下,“晚上好,二位。”
二人闻声一惊,那并非成熟男人或女人的声音,而是清澈如银铃,天真无邪的孩童嗓音,但其中尖冰一般的冷漠与残忍,却让我倒抽一口气。
忐忑地循声望去,前方不远处,一道小小的轻盈身影飘浮在高高的夜空中,斜斜倾照的月华勾勒出13岁的男孩面孔,白瓷般的肌肤上镂雕着绝丽的五官,美得那么不真切,就如一个精美绝伦的瓷娃娃,几可与皓月争辉。
明明是稚嫩的男孩,两鬓为参差细碎的短发,身后的绿发却长及脚踝,以缎带在脑后系成两束马尾,按当今的话说,萌神一词,于他当之无愧。
男孩头顶两侧耸立的两只银色狼耳,与身后延伸出的一条银色狼尾,瞬间令我如梦初醒——他是狼人!与吸血鬼对立的一族!
西方传说中的狼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男孩穿着宽大的天蓝魔法袍,脚着白色中靴,介于虚实之间金光熠熠的透明锁链从右手中延出,如网一般交织环绕在周围,充斥了大片夜空。
一双别样奇特的重瞳,灰色的瞳仁半环着亮蓝色的瞳孔,流转出妖异的瑰丽。
那足以与死亡匹敌的气息,与排山倒海般的压迫气势,远非此前所见的任何人所能相提并论,甚至让我觉得,在他面前自己不过是个蝼蚁。
明朗夜空中,一双若葡萄般硕大的双重眼眸,高高在上地俯视着因惊愕过度而怔愣的我们,如女孩般柔美纯真的面孔,因着眼角的淡紫色妖纹而分外妖冶,“初次见面,先自我介绍一下,天逆盟主将之一,冥音。”
天逆盟?!这个词重重震醒了我,这么小的孩子居然是天逆盟的主将!
作者有话要说:冥音,本来想添上两只狼耳,但因为戴着帽子,没地方添了。
好吧,其实是我对那帽子情有独钟,实在舍不得摘掉
37gleiphir魔链()
我举步护在银澈身前,握紧了草薙剑,手心却已悄然沁出冷汗,与千夏有四柱臣一样,天逆盟也有统领它的三大主将,没想他竟是其一!
天逆盟的人怎么会出现,而且还是主将亲自前来,这阵势未免太大了!
将周围虎视眈眈的妖魔收入眼底,我回望向半空的男孩,“你想干什么?”
狼人男孩化出一抹笑,其中充满的纯粹恶意,却令目睹的人不寒而栗,“不用那么紧张,我没想杀你们,只想从姐姐身上取走一样东西。”
东西?不仅银澈愕然睁大眼,我也云里雾里,实不知身上有何物值得他觊觎。
“姐姐最好不要抵抗哦,不然伤到你我也没办法。”
男孩轻笑着抬起左手,众妖魔得到这手势的命令,当即群起朝我们围扑而来!
四面八方,空中群魔乱舞,杀意重重叠叠而来!
临此千钧一发的危机,我松开银澈的手,飞快回想青枫学园的课程,若将两种不同的力量结合一起,便能释放出远超过其一的力量。
眼见妖魔即将近身,我当下将风力引导于剑上,足下晃动,如飘絮般绕着银澈回旋一周,一大片湛蓝的风刃,从横空划过的剑上飞泻而出!
银灿月光下,环形的巨大风刃迅猛扩散开去,凌厉的锋芒耀亮了整片夜幕。
一片痛吼声中,周围逼近的妖魔俱被横中斩断,一瞬间形灭溃散!
“风宗主的女儿,果然有几分你父亲当年的神采。”
清灵的声音穿透夜幕,我复又立定在银澈身前,愕然望向空中笑得纯真的男孩,连风家都找不到我的下落,他怎么会知道我的身份?!
16年前那场大战,作为主将的他定与父亲有过对峙,虽然看上去年幼,但妖魔素来长命,他既是天逆盟主将,活的时日不知比我多了多少倍。
不予我喘息之机,余下妖魔已围攻而至,我即刻收神,在银澈周围盘旋起来,右手剑气纵横,挥舞间带出道道银芒,骤雨般的风刃狂泻而出。
月牙形的风刃,成千上万,飞扬了整片这一方夜幕!
有了前车之鉴,妖魔早有防备,身体化出了各样坚兵,迎着排山倒海的风刃阵阵格挡,每一记都带出铿锵碰响,全身都笼罩在疾飞的风刃中。
看不清剑舞的轨迹,只有那道道交织的银色残影,仿佛将夜幕都撕裂开来。
田野上风刃飞舞,铮鸣声声,众妖魔徒剩招架之功,防守却不敢上前围攻。
杀气溢满了整个田野,恰如一个漩涡,随时能惊起滔天巨浪。
将风术之力,借神器发挥,其锋芒比普通风刃强了何止十倍!
只是我修为不够,无法像匀桧一边维持防御结界一边攻击,只能如此周旋。
妖魔在风刃中逐渐减少,只有寻得足够的机会,才能带着银澈一举逃脱。
就在僵持不下之际,一道尖锐的破空声穿透夜色,朝我所难顾及的死角袭来!
不及惊讶,仓促间我向侧一个翻转,只闻得“嗖”的一声险险擦过耳际。
只手撑地,我半蹲在稻田中,视线追随着疾速缩回的锁链眺去,夜空中,男孩唇角划上一道浅弧,“看来不能指望他们了,还是我自己来吧。”
蕴含着残忍的天真嗓音落下,男孩右手一抖,那长长的锁链就如有了意识般,如离弦之箭朝我疾射而来,惊人的速度,不逊于流星掣电。
锁链的一端连着尖锐的锥子,加上那袭来的力道,足以贯穿我的身体!
惊异间我忙朝后一翻,然而那锁链非止一条,落下来竟有十数之多,一步步紧追我而来,我接连左右翻转,才堪堪躲过这一轮攻击。
趁此间隙,我仍不忘顾及不远处的银澈,自口袋中掏出四张符纸,扬手掷出,一道四象法阵瞬间罩定他周围两丈,令众妖魔无从近身。
根本不容我消停,条条锁链又追命而至,迫使我毫不喘息地连番腾跃。
透明的金色锁链凌空翻舞,时如千帆竞舞,时似秋日红叶纷落,时若西风呼啸,闪耀的寒光足以埋葬人间一切温柔,过处只余一片荒芜萧瑟。
男孩的手先前藏于天蓝宽袖中无法窥见,此时每一次挥动,都会带出道道闪耀的春绿残影,恰似流星划过夜幕,忙于应对的我却无心留意。
大部分灵力都用于维持法阵上,以致我无余力用来对抗他,而体术又无法远程攻击,只能被动地一味躲避。
力气逐渐流失,速度也减缓下来,如此下去,只会越来越对自己不利。
正如此想着,冷不防一条锁链迫面袭来,我惊觉下一侧身,却还是晚了一步,只见一道金影“嗖”地掠过眼前,噬咬般的疼痛瞬间袭上右臂!
浑身一阵麻痹,纤细的右臂之上,一条黑色的血痕淋漓绽放在洁白肌肤上。
不远处法阵中的银澈目睹这一幕,整副精致的面庞都被淡淡的担忧浸染。
“世上没几个人能挡住我的gleiphir魔链,能做到这样也不错了。”
这个居然是魔链?!北欧神话中著名的神器;众神为了禁锢三魔物之一的魔狼芬里尔,让善制兵器的侏儒用山的根、猫的脚步、鱼的呼吸、女人的胡须、熊的力量及鸟的唾液六种罕见之物锻造而成的一根名为“gleiphir”的无形魔链,传言其剧毒无匹,只要被擦伤一点便会致命,可是……
右臂上原本黑色的血痕竟逐渐化为鲜红,毒性在自动消除,这是怎么回事?
竟能压过魔链的剧毒,我体内有什么东西这么厉害?
对此男孩并无讶色,似乎早对此了然于心,手中又魔链一抖,以比刚才更猛的势头,自四面八方破风蜿蜒而来,袭向我全身各处。
在狂风骤雨般的攻击中,我连连闪避不迭,屡次在生死边缘擦身而过,而男孩却玩兴大发,如同将老鼠折磨至死的猫一样,将我逼入绝路。
当魔链再度袭来,我并未远远逃开,只旋身一避,左手当空“啪”的抓住擦肩而过的魔链,被魔链疾速磨擦的掌心,一片火辣辣的疼痛。
银牙暗咬,我左手猛地一拉,整个人借力腾空而起,朝空中的男孩飞速掠去!
既然远程对我不利,那么只好接近他来获得反击的机会。
男孩似乎明悟了我的意图,细碎刘海下的灰眸一凝,“休想!”
随着话音落下,条条魔链破空呼啸如龙,朝着掠上的我劈头盖脸射来!
此际我身在半空,不及调转身形,左手仍攥着一条魔链,右手长剑连番疾舞,只听得“叮叮叮”几记磐音响过,袭来的魔链竟被一一格挡开去。
我趁机又拽过一条魔链,着力一拉,身形又猛的朝上疾冲了几米。
那些魔链去而复返,又从各个角度朝我袭来,却被挥舞的长剑挡得滴水不漏。
但凭一柄长剑守住周身,将出神入化的剑法舞至极致,接二连三的清脆格挡声中,我逆着凛冽的夜风,迎着翻舞的魔链,朝男孩疾速逼近。
眼见欺近跟前,我并未正面攻击,身姿凌空一翻,从男孩上方倒翻过去,左手刷的当空一夺,那一条光滑银亮的狼尾,已被稳稳控在掌中!
只要是长尾巴的族类,那么尾巴必是他的弱点之一。
左手抓着狼尾,右手长剑倒转半周,璀璨的银芒闪电砍向那条银尾!
“做得不错!”
男孩的轻笑入耳,我略为一怔,只听得耳畔破风声响,抢在剑落之前,迅雷不及掩耳地,那两尾幽绿的长发,如刷子一般从左侧劈来!
来不及抵抗,我只觉犹如迎面一座巨峰压来,左腰受了重重一击,刹那间粉碎了我全部力量,击溃了通体真元,纤巧的身躯被震飞而落!
“凌衣!”焦忧的呼唤声穿夜而来,那是银澈无能为力的悲痛。
恍若整个世界都颠倒过来,失去力度的指间,草薙剑从空中颓然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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