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我无关的事,我为什么要动手?”
眺着少年心安理得的样子,我面上犹淡如水,胸腔却大起大伏,若不消灭影怪,这些被吞噬了影子的人便会永远成为植物人,再也醒不过来。
指望他根本就是无稽之谈,求人不如求己,还是我自己来吧。
再次抑下汹涌的情绪,我转身不再看炎枫溪,一把扯下头上的帽子饰物,将柔柔垂泻的秀发在脑后一盘,以一个发夹夹住,焕然一头清爽。
见我如此豪放的举动,银澈不解地蹙眉,“凌衣?”
“你在结界里别出来,我去收拾影怪。”
说着我便要步出结界,却被银澈从身后陡然攥住了右手,回眸映入少年忧虑的俊颜,“那怎么行,万一你也被它吞噬了影子该怎么办?”
我望向在地上墙上滑动寻觅的黑影,心中着实不稳,它的速度太快,我不确定能否快过它,虽然它必须贴着实物滑动,无法凭空而动,但自己的影子却是无处不在,只要被它触到就会成为植物人,九死一生的赌局。
但若此时不除掉它,日后要想再找到几无可能,因此根本没有选择。
瞥了眼不远处仍顾自用餐的炎枫溪,我回眸正视身畔的少年,且以一笑带过,“现在别无选择,我会小心的,如果我没能成功,你就带着这把剑走,它能保护你安全离开这里,然后去郊区的巫月神社找赤羽匀桧。”
这种交代遗言般的口吻,却让少年的眉心蹙得更深,“凌衣……”
不再犹豫,我从少年手中抽出自己的手,转而眺向炎枫溪,任由颊边几绺发丝轻扬,“炎枫溪,我只求你一件事,若我没能成功,在赤羽匀桧赶来之前,你可否将这里封住,不要让影怪逃掉,这么多人的安危全靠你了!”
影怪比上次的画魅还厉害,我只能勉强一试,若匀桧姐在则能收拾它,但匀桧姐平时嫌烦,连手机都不肯备一个,刻下根本无法联系她。
虽然炎枫溪的力量可以对付影怪,但他不想动手,我也只能退而求其次。
此般恳求终让他卸下了玩世不恭之态,抬眸似笑非笑地觑定我,“你求我?”
轻描淡写的反问,令我暗下攥紧十指,锥刺般的微痛一分分卷入掌心的肌理,没多想的余地,我淡然直视他火红的双眸,“对,我求你。”
纵使多么不愿向他低头,可眼下所能托付的只有他了。
他索性弃了手中餐具,双肘撑在餐桌上,修长的十指彼此对起,层层火影之中,凝定我的红眸似有流火涌动,“求我做事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什么代价都行,只要我能付的起。”我毫不犹豫,还有什么比人命更重要。
身畔的银澈欲言又止,紫眸中涟漪浅漾,犹若美玉上点点柔暖的润泽,瞧来水静波柔,实则明珠暗藏,不着痕迹地归入窗外撩人的月华之中。
他知道无法插手我的决定,所能做的,惟有听从我的决定。
炎枫溪唇角满意地勾起,“好,我等着,别忘了你的承诺。”
得到他的承诺,我微松了口气,从斜跨的装饰小包中取出三张符纸并纸人,暗暗侥幸于出门时随身携带了这些,而影子是无法脱离实物,与实物成双的存在,因此它的命数属性是二,用于对付它的便是比二进一层的三才阵。
对付低级精怪,可以用比它命数低的阵法,只要灵力足够便行,但对付高级精怪则只能用比它命数高的阵法,而且不能过高,否则过犹不及。
钢琴声仍在厅内潆洄,早先舒适的气氛却已荡然无存,徒留一片不化的凝重。
万事俱备,我朝银澈微微一笑,转身便要踏出结界,然而刚走出一步,又退了回来,在少年不解的目光中,将紫色高跟鞋脱在了原地。
穿着高跟鞋连走路都困难,更别谈跟影怪抢速度了。
座上的炎枫溪也没了进餐的兴头,就此双手支住下颌,好整以暇地旁观。
深吸一口气,我赤脚运足劲力,如风烟般一冲而至东南角,那漫无目的游动的影子瞬间如嗅到了方向,当下电掣般朝我贴地滑来,逼人的速度!
将一张符纸迅猛拍在地上,在影怪企及之前,我倾尽全身之力又纵身而起,一个侧空翻落在正北方,黑影当即掉头掠来,几乎是步步紧追!
又将一张符纸如法炮制,连气都不敢换一下,我又咬牙竭力纵起,迅猛后翻至西南角,将最后一张符纸贴在地上,而黑影已从前方疾来!
丝毫不敢耽搁,我当下又纵入半空,淡紫的衣裙在空中飞舞,灯光下飘然如仙,右手三张纸人唰地甩出,三个式神已立定三才方位!
生死一线,毫无喘息之机,结界中的银澈眉蹙焦忧,火中的炎枫溪惬意舒暇。
灯光将半空中我的影子投落在地,而影怪正向地上的影子疾追而来!
那三个式神甫一落定,足下即蔓延出两道彩光,在地板上首尾相接,转瞬已成一道遍及整个大厅的三角形法阵,绚丽的彩光自法阵三边拔地而起,直升至天花板上,形成三匹透明的彩色幕布,将法阵中的大厅牢牢围住!
而此时此刻,影怪已离我地上的影子不过一米,眼见着便要席地追上!
银澈见状骇白了脸色,“凌衣——”
千钧一发,在法阵边缘的我微一咬牙,蓦然从阵中翻了出来,单膝跪落在地!
而那紧追的影怪冷不防撞上彩幕,竟贴着彩幕往上游去,在顶上又陡然折转,贴着天花板四下滑动,已被封在了三菱柱里面的空间里!
刚刚整个过程不过四秒,我将身法发挥到极致,中途连气都没敢换一个,此时瞬间虚脱下来,不由大口喘着粗气,颊边已渗出了密密细汗。
19大战影怪()
虽然阵法已成,但对这高级的影怪却不能持久,当即双手拇食二指张开,扩展于胸前,旋即运足通身灵力,竭力将双手两指徐徐向中合拢。
立体法阵也随之而动,三面气墙同时向中收缩,不断缩小影怪的活动空间。
那影怪犹不甘示弱,沿着五个平面不住游动,却已寻不出丝毫空隙可逃。
眼见那三菱柱随着我双手的合拢越缩越小,逐渐只剩两米方圆之地,而此际我却忽而觉着不对劲,按银澈的性格,我从法阵中逃出来的时候,他应会迫不及待地来我身边以确定我无恙,然而半天都没动静,究竟是……
心中的不安登时扩大,我蓦然转头望去,却见银澈竟被炎枫溪提在手中!
我瞬时惊住,原来他之所以不吭声,是因为怕我分心!
不待我从惊愕中回神,炎枫溪冷冷一笑,如甩包袱似的将手中的银澈掷出。
“不要——”
我失声大呼,眼睁睁地见那抹白影穿透了彩幕,重重摔落在法阵内!
这一刻,我惊骇若死,根本来不及思考,骤然起身就朝结界疾奔而去!
惊骇到极点的人是混乱的,混乱到根本无法理性思考,此际的我没去想只要消灭了影怪银澈还能回来,没去想若自己出事了便没人能救他了,只是不顾一切地奔向他,叠叠的惊慌与无措撞击在脑中,让我几乎不能呼吸!
“不要过来,危险!”
法阵中的银澈撑坐起身子,朝我骇然大呼,而那四处乱爬的影怪,就如濒死的困兽见到被丢进陷阱的羊羔,狠狠掉头就朝银澈游去!
心头如被巨石狠狠一撞,我越发没命地奔去,却忽觉右腕一紧,顿时被一顾强势的力道扯住了身形,近乎发狠地回头,正是炎枫溪那混蛋!
“你干什么,放开我,混蛋!”
我竭尽全力地挣扎,已顾不得不慎隐约露出的春光,怎奈却被他钳制得死紧,眼见法阵中的少年被黑影一圈圈卷住,心中就如被千万把利刃绞住。
炎枫溪将我的右手高高提起,冷眼望着岌岌可危的少年,蓝眸中锋芒外溢,“那弱不禁风的小子究竟有什么好,居然能让你慌成这样?!”
我死死咬住下唇,心揪得就似破了洞的气球,悲痛地垂下双眸,掩住那从不轻易泄露的神色,“他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面对我悲愤的控诉,他不屑挑眉,“他在学校里比我受欢迎,我看他不爽。”
往日的淡漠撕得粉碎,平生第一次,素淡的容颜怒得嚼齿穿龈,“就为了这么无聊的理由?你真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全未将我的悲愤放在眼底,他冷笑着转视向结界中的少年,面孔却陡然僵住!
觉察到他表情的陡转,我也随之望了过去,却在下一瞬如出一辙地怔住!
只见绚亮的法阵中,银澈虽被黑影缠身,却并未被其吞噬影子,而那黑影就似被某种无形之手撕扯一样,被从银澈身上生生扒了开来,在半空被疯狂地扯成奇形怪状,随即如碎布般瞬间崩裂,一阵扭曲下已消逝化无。
蓦然惊醒的我,从犹自怔忡的炎枫溪钳制中挣脱出来,忙不迭奔至银澈身边,亟不可待地查看他周身状况,“银澈,你怎样了?”
银澈也是一阵恍惚,旋即朝我摇首淡笑,“我没事,抱歉呢,让你担心了。”
阵外的炎枫溪怔然望着少年,半霎才俊眉一敛,“你不是人,你到底是谁?”
这一问倒让我惊觉,不可思议地觑着盈尺间少年柔美的侧颜,若是寻常人早被影怪吞噬了影子,连我也不例外,为何偏偏他没事?
而且,影怪竟被莫名其妙消灭了,却又完全未见有谁动手。
但见银澈浅笑着迎视那犀利的蓝眸,“我不知道炎少爷在说什么。”
蓝眸中利芒一盛,旋又敛住,炎枫溪觑定少年,逼视的锋芒,辗转着雪亮的冰刃,“哼,我们走着瞧,总有一天我要弄清你的底细!”
掷下这句,完全不管仍昏厥在沙发雅座上的女友,拢着手顾自沿廊而去。
眼见厅中的人陆续苏醒,我惊觉下忙双手合扣于胸,“解。”
三才法阵瞬息消逝,角落中的符纸与纸人自行离地飞起,一片片跃入手中。
转醒的众人茫然不知发生何事,我望着少年的深蓝眼罩,只觉那被遮住的左眼似有一种异样的气息,与他自身气息迥然不同,却又难以言状。
银澈径自站起身,转睇向仍蹲在地上的我,“凌衣,我们回去吧?”
“哦,好。”
我恍然回神下,也立起身,沁人的丝丝凉意从脚底直窜而入,方见自己仍赤着莹然如玉的玲珑双足,遂回原处穿鞋收剑,方与银澈离开。
银澈将我送至家门前,我下车后正要回家,却被一声唤住——“凌衣……”
回眸却见银澈从车中走出,雪白的燕尾服划过夜色,立足于我面前,迎着我的迷惘笑开,“凌衣,今天看到你这么紧张我,我很开心。”
我怔住,望着那如素英花开的笑靥,情愫在隽永的月色里暗涌,付了一笑的韶华,“我答应过要保护你的,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月下对眸,两人的眼中只有彼此,只这一刻,不愿与他人分享。
虽然相识不久,但这一次的惊心动魄,已将两人的心拉得很近。
他轻轻拾起我的纤手,缓缓俯下身来,举手投足间高雅温润,柔嫩的薄唇轻吻在我的手背上,那片冰凉有如触电一般,令我愕然抚上双唇。
那一份眷恋的温度,浸入肌肤,沁着微微律动的心,在月色中定格成永恒。
风过,拂起院门外两人的衣角,素白燕尾清雅,淡紫雁翅明丽,相映成画。
悸动一瞬,静谧代替了言语,无声更胜有声。
他缓缓直起身子,看入我眸底如水的月凉中,若清波一样剔透莹润的冰紫瞳美不胜收,“今天很晚了,我就不打扰了,改天再来拜会伯母。”
“什么?”这句来无半点预兆,顿将我从怔忡中惊醒,抬首回视,却被他紫眸里的柔光消去了底气,“你要见我母亲?这……不太好吧。”
我不知所措地避开眼神,未料他会突发此言,我向来与男生毫无往来,若真让他和我妈见面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介绍,不误会才怪。
“你放心,我会好好介绍我自己的,不会让你为难,我想让伯母认识我。”
面对他至真至纯的笑颜,我已全无抵抗之力,只得灰心丧气地点点头。
但望着那夜色中伴一阵风烟疾驰远去的轿车,我却又追悔莫及,没想到就这么答应他了,可在那样的少年面前,任何人也不会忍心拒绝。
回到家中,母亲见我一身华装,免不了询问一番,我便将今日下午的事托盘告知,母亲向来开明和蔼,也未过多追究,只是提醒我多加小心。
回房倒在床上,没想开灯,任由月光从落地窗中泻入,左手将小灵抱在胸前,右手从怀中摸出霜月棱晶,无意识地望着里面幻龙化凤的紫雾。
那团紫雾不住幻变,缓缓地凝成雪白的一团,又逐渐有了分明的轮廓,眉眼鼻口一点点浮现出来,凝眸细看之下,赫然是一个人的面孔!
待那人脸逐渐成型,我顿时倒吸一口气,好美的一张脸!
纤长的柳叶眉,将一双微阖的狭长凤眼恰恰好好地盖住,玫瑰花瓣一般艳丽优美的薄唇,就似随时能凝出丹脂来,整副面孔无一处不是美到极致,如完璧一样无半点瑕疵,眉眼间透着一股邪魅之气,直直地逼人心肺。
虽然这张脸绝美无双,但细观其轮廓,却分明是个男子的脸!
怀中的小灵抬头瞅了眼棱晶,似乎没发觉什么乐趣,便又盘在我胸前入睡。
正失神地端详着那张脸,沉浸在那不可思议的美貌中,却见那张脸瞬间如有了生气,一双凤眸在月光下缓缓睁开,径直逼视着棱晶外的我!
那一对魅动至极的凤眸,简直夺尽了日月的光辉,端的勾魂摄魄!
只是对着那双眼,便觉一股极强的压迫逼面而来,几乎让人透不过气来。
随即只见那柔润的薄唇微动,竟一分分挽开一线浅弧,诡谲邪魅,触目惊心!
那张脸,居然笑了!
我禁不住一颤,扯下霜月棱晶便慌忙丢了开去,一阵惊悚滚滚卷席全身。
太诡异了,那里面怎么会有人脸,而且还对我笑?!
虚脱地躺在床上,我平缓着急促紊乱的气息,覆手探额,竟盈了满手冷汗。
这几天究竟是怎么了,之前在镜子中看到另一个自己,今天又看到个人脸。
待终于平定气息,我坐起身来,望着那被扔在墙角的棱晶,犹豫了半天,才走去拾了起来,再凝神看时,里面紫雾变幻,哪有什么人脸?
看来今天真是太累了,都产生幻觉了。
信手将棱晶挂回颈间,我倒回床上,阵阵疲惫涌袭而上,恍惚间已酣然入梦。
20妖娆男子()
“你的气息对妖魔来说确实太诱人了。”晨光中,倚坐廊下的女子淡淡道。
我蹲在花圃中拔除杂草,听言沉下眼眸,“我已经尽量隐藏气息了。”
匀桧转了转手中的长烟杆,左腕盘绕着绿色管狐,正调皮地用头蹭着她指尖,“这不能怪你,越高级的妖魔越容易察觉你的气息,想躲也躲不掉。不过说来也怪,你继承了一半你母亲驱魔族的血,应会让妖魔畏惧才是,可你的血中带有非凡纯净的灵力,有助于增长妖魔的力量,所以才会吸引它们。”
此言又唤起一身的迷茫,甩头抛开这无解的问题,我道出心中另一重疑窦,“话说一般人被影怪袭击便会变成植物人,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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