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喜原本的初衷,就是为了甘夫人换换房子,当然对此异常上心。
他得了命令,第一件事,就是说服甘夫人搬到方家外院,跟他一块住。他说,李炎进了仙门,还不定什么时候回来,他娘就是我娘,娘您若不搬来,那喜伢子只有搬到弄里,跟您同住了。
甘夫人热泪盈眶,说娘知道喜伢子是为我好,咱不能不识抬举。
她因此搬来,并积极奔走,说服方家东墙外居住的村民,“共襄盛举”。
雷喜则只召会过一次这帮人,简短地陈述过此事,当时他说的那些话,简直让甘夫人都瞠目结舌、无言以对了。
因为他是在骂人。
“你们这帮**猪的呆叉,拖拖拉拉的做什么鸟事?不想搬就呆这儿,看方家会不会来强拆!他妈的,老子苦苦地求了徐娘娘,才弄出这般好事,你们倒好,一个个不领情,还矫情起来了!让老子发了狠,你们也都别搬了,围墙也不拆了,护河还得挖,工还得上,房子没了,工钱也别拿了!什么塘一律不填,我看你们的房子在水里能泡多久!**猪的,你们都拿自己糊里糊涂的脑子算算,是我雷喜说话算话,还是他方家说话算话!把方老爷惹恼了,你们认为有好果子吃?”
说罢,拂袖而去,还将甘夫人等都拖走了。
甘夫人不免责怪他说话尖刻,不该骂人等等。
但也奇怪,这天不到晚上,就有人回报说东墙外的村民都排着队、流着泪、下着跪,死活过来都签了协议、按了手印,大家准备齐心协力、建设家园了。
甘夫人那时的表情,就是一派错愕的样子。
雷喜则憨厚地笑着离开,做事去了。
他先指挥有勘探经验的村民,确定了泉眼大致位置,随后大家协力扒掉围墙——当然墙不能强扒,得细拆,因为有部分砖石是要再利用的,这玩意攸关村民自身利益,他们一个个的都清楚得很,小心翼翼就像撬宝一般。
随后就是避开泉眼,按事先以石灰标好的地段,分段开掘,在围墙外拉出一条长长的护河。
这边挖着,那边方家院里的几处池塘开始抽干放水,鱼苗且转运到临河各弄的水池里将养着,计点好数量——毕竟徐夫人不管,她丈夫还是会派人监工的。
方大鬼的吝啬程度已臻极至。
要知道他家也并非只有东边有大池塘,可他偏偏不许将鱼苗并在那些塘里。按照他的思路,如果鱼放多了,塘里原先的鱼就有饿死之虞,而捞出来也很麻烦,怎么分得清这条鱼原先是哪个塘的呢?
因此坚决不许!
雷喜当然必须细心加耐心地解决好这个问题了,不管怎么说,方家是牺牲了一定利益的,地盘小了,家里塘子填了,变成外面的“护城河”了。围墙矮了,还得修村民的房屋……
若不是方永转述的那句,“东见水吉,有活水更吉,主招财进宝”,方大鬼哪怕再怎么畏徐氏,也不会批准这项工程的!
雷喜只在工地闲转了几圈,两日后便任命了十几个分段的工段长。
他对他们讲,你们啊,带着各自的人好好干,工钱是没有了,但以后可以优先考虑进方家做杂役或家丁,而且楼宇建成,优先选房。
可以想见,这一招正点在他们的死穴上!
从此以后,努力干活的人越来越多,偷懒耍猾的越来越少,工程进度明显加速。
雷喜则可以抽身而退,享受跟以前一样从容悠闲的生活了,不过他觉得当务之急,还是赶紧理解那种与他曾经固有理念冲突的仙家阵式。
穿越有穿越的优势,也有弊端。
不管如何修真,有一点必须确认,那就是修真完全建立在唯心的基础上。
他们的方法论中,心即是道源,源根深种,开枝散叶,故有威能。没有心,即无道源,更无威能,修真便不能进行下去。
某些大能手一挥,便可翻江倒海,与其说他在做法,不如说他的执念正在改变世界。若不信这一切,说不定法术就得失败。
同理,看某些大能随手一翻,便有宝物取出,这是无中生有。
如果唯物论者在此,他们会认为那是在变魔术,这东西必须身上藏得住,才能取得出。
但有人一取,便是山岳河川,身上却哪里又藏得住呢?
仙家还可以用符箓、文字、甚至一些似无必然关系的小道具,变出真正可以使用的力量。例如著名的“撒豆成兵”,在唯物论者的认知中,这更不能算魔术了,要算迷信的障眼法。
如果不提那些“外物”,光是对内家导引术的理解,就会使穿越者们产生迷惑。
引气,养气,壮大至真气盈满,随后可导引入窍穴,伐脉洗髓。
也许地球上泛滥的内功秘籍上都这么写,可是大家都有了定论,那就是“这不可能”!
没有唯心的概念,也许一辈子都不可能感觉到有“天地灵气”,也不可能将之化为己用。
雷喜知道,自己不但没有建立好新的世界观,而且还没有师门的引领。强行修真,资质又不够,实在是处在危机的边缘。
但不管怎么说,只有他自己信念坚定,才能修成正果,这句话对于唯物或唯心者来说,都是一样的。
成功,来自于99%的努力,以及1%的灵感。
十几年来,雷喜脑中的芯片就一直在试图解析阵式的奥秘。不过最近几年,他的世界观有了新的变化,也立刻及时进行了芯片指令的修改,毕竟程序是死的,而这些阵纹反倒像是活的。
他再也不要求程序以其固有的方式进行繁复的计算与解析,建立在唯物基础之上的芯片,是无论如何搞不懂为什么这些阵纹能“无中生有”的。
他于是动用了不太常用的“拟人脑模糊计算”模式,推翻前面数年的心血,重新开始。
人脑基于各种记忆中的模糊数据来比较准确地推断出各种“程序”的大致结论,反应之灵敏,论断之精确,其实并不比计算机差。
人脑的神经元有10亿个,每个神经元有10000个突触,也就是说,这台计算机至少有10万亿个晶体管!
雷喜植入的芯片很先进了,代表曾经地球上最尖端的科技,才只有不到十亿的晶体管。
可运算并非人脑所长,人脑的长处在于判断。
人脑接收各种信息的能力,是任何计算机无法负荷的,不过人脑并不像计算机那样分门别类地处理信息,相反,它会主动舍弃绝大部分不重要的信息,即它对于信息的处理范围和处理深度有自己的判断和取舍,从而把处理资源集中在最重要的方向和合理的深度上。
人在遇到紧急事情时,之所以往往能在最短时间内作出准确的判断和反应,就得赖于此。也许再精密的计算机,在人的这种行为面前,也会表现得行动迟缓,宛如树獭。
当已经判断出较为精准的结论之后,人脑则开始进行事后的补充加工工作,它的思维系统运转起来,将这种结论进行反复而严密地论证,得出更正确的最终结果,并储存起来。下一次遇到同样或类似的问题,即可立即调出使用,或根据具体情况稍作修改,提高了反应的正确率。
雷喜认识到在这个世界,人脑显然比计算机更适合进行修真类课题的研究工作。
并不是因为计算机不行,而是它基于的传统科学,与眼前的情况并不契合,甚至有些违背。
故而,必须由人的大脑进行初步判断解析,得出基础结论后,再交由计算机来开始运算性的服务。
生物芯片的特性,就在于它能够更好地契入人体大脑,两者结合,相辅相成,互相弥补、加强,必要时候,芯片甚至能够动用部分的人脑神经元。
当然,不管它动用多少,雷喜都感觉不到。
人的大脑浩瀚如海,而人本身需要用它来计算的数量,简直微小得可以忽略不计。
就仿佛雷喜总是在想,今天吃什么呀,今天做什么呀,而从来不会去想,圆周率小数点后面30位分别是多少,哥德巴赫猜想是通过哪些公式、哪些步骤被论证的……
在改变思路之后,果然他的研究工作迅速取得了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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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浑星阵()
现在,他已经判断出来,浑星阵外那部分阵纹的作用了,那些构成宛如花边般的阵纹,其实是一个个最基础的法阵,这些法阵用于增强其附近地域灵气的密度,也许单一使用,还达不到浑星阵的供给要求,不过大规模集约化地使用,却能轻易地解决好这一问题。趣*
这些阵纹,在雷喜看来,就是一节节的电池。
这些电池更以串联的方式,向浑星阵提供能量。
之所以是串联,而不是并联,是因为浑星阵所需要的能量级数,远远大于单个基础法阵——雷喜将之命名为“聚灵阵”——执行后所取得的标准,经过计算,几乎100个聚灵阵,才能够得上浑星阵运行所需的基本标准。
按照芯片的扫描,这座仙庙的浑星阵边沿,一共有聚灵阵339个,其中阵纹缺损或无法使用的有17个。
使用了如此大量的聚灵阵,所造成的结果就是其工作效率很低,因为浑星阵释放的能量级数是恒定的。虽然雷喜认为凡事放宽,这是很好的习惯,但放几倍的宽度,绝无必要。
雷喜一岁时就扫描过仙庙,此后每隔几年都得扫描对比一次,按照最近的一次扫描结果看,那些聚灵阵仍是跟十几年前一模一样,也许那17个损毁的是在建造时就没造好……或者跟仙门诸教间的战争有关?很难判断!
按照芯片扫描的最后结论,这座仙庙是新盖的,但十年后仍是这个结论,就让雷喜无语了。
雷喜测过大方村的各种建筑,真是准得很,方家最老的一幢木建筑,已经163年了,最老的一幢石制建筑,已经20年了,甚至大狗家的窝棚也测过,平均寿命13-15年。
这样看,芯片没坏,而是它没有跟上时代。
雷喜一边腹诽着芯片的低能,一边翻看着那些阵图。他这几年没有白费功夫,随着他对这些阵图的越发熟悉,他似乎感觉到了每道阵纹、每副阵核的灵力波动,那种喑喑如海潮般的汹涌起伏,激越处又好似万马奔腾、风高草掠,着实难以笔墨形容。
雷喜现在在做的,就是让自己加倍稔熟各种阵纹的走势,他不断实践,用笔画,用泥沙在地上画,用石子堆,总之让自己无所不用其极地练习和熟悉这些基础的东西。
就像那篇著名的《卖油翁》,其主角对“神射”陈尧咨所说的那句话,无他,唯手熟尔!
这句话其实骚包得很,而且一直在雷喜**的心中回荡,做程序如此,做事如此,做人,亦如此。
此际他正自翘脚看图,嘴里乱哼着邪恶的小调,忽地门口砰地一声响,有人跌跌冲冲地奔了进来,扭头一看,却是方厨娘。
她还从未有过如此失态,连声道:“大事,大事了!”
雷喜放下书,缓缓搁脚,起身正了正衣服,微揖道:“方妈妈,什么事情,让您如此慌乱?”
方厨娘却是嘴唇颤抖,眼中充满了震惊的喜悦,“小少爷请恕婆子嘴贱!”自掌了一下,这才眉飞色舞地笑道:“是好事咧,真还是小少爷算得准!今日挖的渠中,已见泉眼,更有他物,地下启出了好几箱的金银财宝哪!小少爷怎么就知道东见活水大吉呢?”
“有这等事?”雷喜抓了抓头,“这是什么时候的东西,是方家,还是别人家的?”
“管他是谁的,方家挖出的,当然是方家的!”方厨娘理直气壮地叫道。
雷喜微微一笑,“去看看。”不容置疑的样子。
方厨娘当然知道雷喜这娃在想什么,不过他今年快十五岁了,虽然个子长得矮,其貌又不扬,但却有种莫名的气质,总有人在背后说这娃的威严比方大鬼还重。
方厨娘毕竟带了他多年,知道他的脾性,自己不晓得怎地,一向都会听他的,要不然,徐夫人又怎会以她为辅呢?
最根本的,就是在工程的这件事上,她没有丝毫主见。桩桩件件,都是雷喜拿总,她顶多从旁吆喝,打打边鼓罢了!
说是辅佐,还不如说是监督,徐夫人当然也是紧着方家,紧着她独子方永的,可不会令雷喜胡来。
不过,即使这位大方村中权势无两的夫人再孤陋寡闻,也不会没听说过雷喜的事情,这伢子从小到大,甚至跟方永结伴交游的几年,她都是一清二楚。
这从她顶住了方大鬼的压力,将工程摔给雷喜,任他自由发挥,就可猜出她的大致用意。
弄得好皆大欢喜,徐夫人还能借此在大方村一改方家跋扈、缺少人情味的坏印象,同时也事实增强了方家的防御能力。
弄得不好,她则可通过方厨娘,随时予以停工,甚至可以将一切罪过推到雷喜的头上。若是那样,最多是返工将围墙重建起来罢了,其他损失都可忽略不计。
雷喜对徐氏的心思当然是门清的。
不过他对自己的信心更足,别看这世界环境变了,本质也变了,甚至还有仙人了,但人还是人……只要是人就好办,就仍然得遵循人类社会必然的规律。
再说了,别看他前辈子只是个技术马虎、专业粗浅的程序员,但他还不是一样能组织大型程序的撰写工作吗?技术只是一方面,那些技术好的比比皆是,还不一样在他手下,老老实实做活吗?
驾驭人,尤其是驾驭有本事的人,本来就是一种非凡的本事!
因此,他才能如此轻松惬意地指挥,才能如此精妙地统筹安排各项工作,还竟能有大量的闲暇干自己的事情!
这边雷喜还没到沟渠边上,那儿的人群就轰然作响,乱纷纷地嚷嚷,“雷少爷来了,都快让开,让雷少爷来评判评判!”
雷喜走过来,先看了看工程进度,不错。那些挖渠的都赤膊赤脚,严格按照标准掘进,土方工工整整的,两壁还有专门的人员负责用木锤夯实,如果石料有多,即可用来修筑堤防,这叫做提前施工、完善准备。
再看众人围住的地方,渠深几米,底下已经积了许多浑水。
看样子这泉眼还真不小,难怪它时不时涌出,将方家院墙都泡塌了一段。
几只破旧的箱子,主要由铁片和皮革构成,现在已经朽烂得不像样了,被摆放在渠旁的干地上。
众人虎视眈眈的,目光都停留在箱体内翻出的各种财物上面。
白花花,亮闪闪的,倒是很有些看头。不过金银却都氧化得没什么光泽了,那些亮亮的,无非是宝石、珍珠之类。
雷喜慢腾腾地走过去,皱着眉用脚轻轻踢了几下,却将一只箱子踢坏了,里外看了看,随后道:“这在地下埋了有多久?”
“可能有几千年了吧。”有人猜测说。
雷喜嗤之以鼻,“几千年?珍珠这东西,100年就得化了!你见过传家的有黄金、宝玉,有见过珍珠传家的吗?”
众人默然,有点经验的,已经频频点头了。
“看来也就是几十年的功夫,瞧瞧,铁片还在,皮面子也在,虽然锈烂了,箱体结构也坏了,可这都说明时间还不太长,太长了,这箱子就没了。”
“雷少爷说得是啊!”众人纷纷附议。
“那问题来了,几十年前,这里是什么地方?都住过谁?方家大院似乎早就圈过这里了吧,是不是方家的物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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