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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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山河- 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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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市政系统还有多少人?召集起来,重新登记身份,从明天开始,凡登记者,一人领一分食物,觉醒者双倍。”

    谢怀衣这句话没有避着任何人,音量不大,却覆盖全场。

    几位被薛自雪拦下的觉醒者,立刻喜不自禁。

    “凭什么他们是双倍?”有人不平。

    谢怀衣道:“普通人,如果有志加入申城临时巡逻队,也可以拿双倍食物!不论年龄,不论男女,能者多得。”

    这句话几乎立竿见影,觉醒者自然沾沾自喜地离开。没有觉醒的人,也打起小主意,试图混进巡逻队多弄一点口粮。众人心思一散,自然闹不下去。

    这时,有人又叫到——

    “要是你们明天拿不出粮食呢?”

    “谁能保证,你们明天就能拿出粮食?”

    谢怀衣唇边浮起一点笑意:“你想要看粮食在哪里,可以,出了掩蔽区,你就能看见。”

    看到那样的笑意,高叫的人立刻心底一凉,再也不敢出声。哪怕是觉醒者,没有足够保命的本事,谁敢离开掩蔽区,众人只得将信将疑地离开。到底有没有粮食,明天就能知道。

    待众人走尽,谢怀衣这才正眼看向姚兴国——

    这个副市长身量不高,举止还残留着官僚们典型的风格。能看出,他原本有一张丰满油腻的圆脸,此刻却像被骤然抽去脂肪的暴病之人,松弛的皮肤无力地垂挂在两颊边。无色的汗珠一粒粒滚落在高档羊毛衣领上。而此刻却是隆冬时节。

    看着谢怀衣认真得打量着他,姚兴国不自然地笑了笑,微微弯下腰,示意自己的亲近之意。很可惜,谢怀衣从不理会这一套,径自问:“这个仓库里有什么?”

    姚兴国神色变了变,讪笑着回答:“也没什么。”

    “说实话。”谢怀衣顿住脚步,居高临下地审视着眼前的中年男人。

    姚兴国心里咯噔一下,嘴唇一抖,只好硬着头皮道:“也就是,一点东西,唉……你,呵呵……这个么……你也能理解啊。干到我这个份上,手里都有点小东西,就是什么烟啊酒啊。现在留着也没什么用,我都送给你。”

    说道最后,他犹豫的脸色立刻变得决绝,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

    谢怀衣神色丝毫不动:“我不抽烟,也不喝酒。”

    “哦……”姚兴国笑了笑,一派热忱,已经完全看不出心底的想法:“我理解,我理解。”

    “申城掩蔽区里,还有多少粮食?”

    谢怀衣拉开车门,指了指右手下令道:“上车。”

    姚兴国一见谢怀衣亲自给他开车,顿觉不妥,抢先走到驾驶座门前,点头笑道:“我来开,我来开。”

    谢怀衣一皱眉,尚未发话。只听车门骤然响起警报声,显然是这辆车的识别系统,认出了开门者不是谢怀衣本人。

    姚兴国拉着门把的手,尴尬地一顿,迅速走到另一边,带谢怀衣打开车门,才敢上车。

    “我们这是……去哪?”他觑着谢怀衣冷肃的脸,踌躇了几分,这才询问。

    “海边。”

    姚兴国立刻变了脸色,那一瞬间的煞白,自然难逃谢怀衣的眼睛。

    “怎么了?”谢怀衣开着车,自如地绕过横亘街道的巨树根须。

    “大海……大海……”姚兴国猛地晃了晃脑袋,却依然目光涣散,神色不安。

    “怎么了?”

    姚兴国深深吸了口气,不自然地笑了一笑,方道:“我活了五十多年,第一次见到这种事情,在以前都不敢想象!”

    谢怀衣皱着眉,似乎是不满他的啰嗦。

    姚兴国一直在小心揣摩着这个年轻人的脸色,此刻自然画风一转:“大海边,升起了一道水墙。”

    “水墙?多高?多长?”谢怀衣依然不动声色,叫姚兴国一时怔了怔。

    “看不到边际,也看不到高度,那天上的云,就像倒水一样,盖在水墙上面,我也就是听说过,现在,谁敢到外面去哟。”

    话音一落,谢怀衣停下车。

    “哎……这是……”中年人一阵张望,发现已经到了自家门口。

    “下车。”

    “那……您去哪儿?”

    “申城最高的地方。”

    “我和你一起去……一起去吧,怎么说,我也该过问过问。”

    谢怀衣也不点破他想跟着自己,以免遭遇危险的心思,只道:“环球中心的电梯应该早就停了,将近五百米高,你能爬上去?”

    “咳咳……好,好。”姚兴国又摆出一副亲切笑容,来掩饰尴尬,旋即干净利索地下了车。

    目送姚兴国走回小楼,谢怀衣这才打开通讯仪。

    “薛自雪。”

    “到。”

    “你陪同薛博士,留在这里。协助姚兴国。”

    “是。”

    申城,掩蔽区。

    木仰之坐在高悬于半空之中的树顶雪原,忽然神色一动。

    举目望去,无尽苍青白雪之上,居然有一道身影,锐箭般直拔而起,贴着高耸与黄浦江畔的申城第一高楼光洁的墙壁,一气掠上楼顶!

    速度之迅捷,身形之流畅,实在少见。

    木仰之顺手放开卷来的长藤,无声没入摇动的的树枝,向前方飘去。

    这座号称申城最高之楼,刚刚落成不久。虽然这些天飞雪连连,天气不佳。可由于高楼独特的结构和光滑的墙壁,楼顶积雪并不算多。楼基虽是方形,楼顶却收束成一线,大雪堆砌,稍稍一震,便有大片雪花,倏然划落,未及砸下,便跌碎成片片琼玉,散做飞烟,煞是壮观。

    谢怀衣一身纵上,两侧风刀如劈,冷烈森然。天际铅云低垂,几乎触手可及,雪花大片打落在身上,未及融化,便又被狂风吹去,入耳一片轰鸣,竟不辨身在何方。

    他悄然凝住身影,还未站定,便看见远天边一道云山当顶压下,东方一线黄浊铺排开整个视野。仿佛整个天地,被千重云山,万顷黄流兜转而过。整个申城,就像是重云漏斗下渺小的一点孤岛,脚下层层苍碧,亦只是钢铁孤岛上一点夺目的点缀!

    什么样的力量,能翻江倒海,卷起浩浩云岚、茫茫水幕?

    谢怀衣熟知修行次第。世间法不过出神入化,这是世间铁律。只要身在红尘,修行人最高只能施展等同于丹道五五阳神显化的力量!姚兴国不懂,所以只是惊骇,此刻他左思右想竟不得解,一时凝然不语,陷入沉思。

第88章 卜算() 
“谁?”谢怀衣正凝神思索;猛然转身。

    此处天阔云低,广厦巅峰;空旷无人。长风中却有细微呼吸之声;被谢怀衣敏锐地辨识出来。

    “咦?你居然能听到?”风里传来木仰之平静的声音。

    “是你?难道,发现你的踪迹很难?”谢怀衣并不意外。他穿越重林;直奔这栋高楼时,并未掩饰身形。木仰之不发现,才是件奇怪的事情。

    “是我。”木仰之静静浮在半空;好似五百米的高空,宛如一片平地。

    “这种情况;什么时候出现的?”谢怀衣问。

    木仰之辽远的目光落向天边狂澜倒卷一般的云山;仿佛天地间横亘了一面镜子;大海的尽头成了一切云水汇聚之处;地上的海水直冲而上;天上的云翼飞卷而下;交错成道道云岚水雾,封闭了视野的尽头。

    “大概——两三天前吧。”木仰之淡淡道;神色中氤氲着一层说不出来的灰色——这又是一个非常逼真的人类表情。

    “知道原因吗?”谢怀衣问。

    木仰之收回目光;看向谢怀衣:“你不知道?”

    “我为何会知道?”谢怀衣总觉得木仰之看他神色有些奇特。那双翠碧的瞳子;宛如深山幽谷中宁静的潭水,忽然倒影出自己的影子,令人一瞬失神。

    “这是战争的号角。”木仰之如是回答,与人类迥异的眸子里一片静寂。

    “什么战争?”谢怀衣对他的解释很感兴趣。

    “一场……持续了很多年的战争。”木仰之微微喟叹,一手带住被狂风卷起的发丝。

    谢怀衣神色一顿,以这个才成立了几十年的新政权,想要收集几百年,几千年之前的情报,实在有点力不从心。

    “谁与谁的战争?”但他问得非常严肃。

    木仰之却没有回答,看向天际的目光,深切而虚无,倏然如隔千重云山,渺然难测——或许,那才是一棵树的神态。

    谢怀衣见他不愿说,自然不再提,凝神远眺时,却听木仰之忽然道。

    “看看你的脚下。这样的景象,出现在人世间,难道不是战争么?”

    谢怀衣垂首——

    万顷绿涛中,片片白雪堆砌出一道宽阔而平静的江水。沉淀而厚重的黄,被晶莹纯净的白色束缚在脚下森青错织的钢铁城市之下,却流淌地缓慢有力,从容不迫,仿佛大地永不停歇的脉搏。

    可是——

    苍黄的江水里,有点点异样浮动。

    “那是……”谢怀衣一愕,目光陡然凝肃:“尸体!”

    木仰之叹了口气:“是的,尸体,它们从整个长江流域而来,将要流向那道云山。”

    高楼顶上的狂风忽忽大作,衣袂飘飘欲舞,带起透骨的阴寒。

    “云山海壑下,到底是什么?”谢怀衣问。

    “云山下是归墟,一个永远也没有尽头的地方。”木仰之喃喃道:“至于云山上面……是活人永远也无法到达的地方。

    “大海的另一边,有人在播撒死亡的‘种子’。我能闻到空中腐朽的气息。小心城里的觉醒者,谢怀衣。很有可能,种子已经在他们心中发芽。我在此立下森罗万象之阵,只能阻止尸毒传播,却无法真正遏制人心生出的恶念。而这,应该是你的责任。”

    谢怀衣眉峰一折,他已经察觉出木仰之语气的异样:“‘种子’对人有什么影响?”

    木仰之的脸庞,居然透出一点少见的疲惫:“蛊惑人心,激起更大的杀戮罢了。有时候,我在森罗阵中,能听到人心光暗交锋的声音,那是你们人类独有的声音。种子滋生恶念,恶念催生杀戮,杀戮造就血河……虽然,这些小伎俩对破妄大成之人不管用。可对于觉醒者就两说了。”木仰之略有深意地看了眼谢怀衣,唇边浮起一点笑意:“当然,你应该不成问题。”

    “就算没有这些种子,人心就不会被蛊惑么?”谢怀衣轻笑了一声,颔首:“我会注意。想要解决这个问题,得找出云山背后的敌人。那是你们的敌人,当然也是我们的敌人。”

    “可能……那只是我们的敌人,和你的敌人。”木仰之眨了眨眼睛,笑容有一点神秘。

    “哦?”谢怀衣坦然一笑,眼中是不信的,他伸出一只手,在风中轻轻一捻,道:“有人来了。”

    木仰之自然察觉到,又有人进去森罗阵中。他没有回望天际,反而被谢怀衣的的手引去了注意力:“摄风尾?你……怎么会这一招?”

    这个问题,叶观止也曾问过谢怀衣。

    “自悟,不可以么?”谢怀衣笑了笑,眉眼霎时锋利。

    “真的是自悟……”木仰之怔怔然看着那修长而略带苍白的手指,思绪又不知滑落到何方。

    只见天际一道霞光瞬息而至,破开漏斗般低垂的云翼,似乎看见了高楼上的人影,居然翩然一折,违反物理定律般直落而下!

    谢怀衣双瞳微缩。

    木仰之已长袖鼓荡开去,霎时长风飞雪浩荡卷起,直奔天际霞光。

    “楼上可是……木仰之,木先生?”云层上有人高喝,透过茫茫风雪,居然准确传达至两人耳畔。

    “是!我就是木仰之,你又是谁?”木仰之在卷曲的风里扯开嗓子,狂烈的风鼓起一片粉白。

    “在下,萧皓渊。”

    一声苍老的话语,在低垂的云曾与大地间叠宕,发出阵阵回声!

    木仰之不明所以。

    谢怀衣却低语道:“帝之下都的人?”

    “老朽从帝之下都而来。”霞光瞬息转至眼前,光影离合间,一道高瘦身影,落入两人眼中——鹤发童颜,眉目高远,一支拂尘随风而动,半截剑刃奕奕生寒,竟是一副世外高人的相貌。比之玩世不恭的韩子和,忧怀天下的张屯溪,更显出尘之态。

    谢怀衣第一个皱眉,他不喜欢被人俯视的滋味。

    “萧皓渊……萧先生。”木仰之见此人以先生称呼自己,便也如此称呼别人。

    萧皓渊辈分甚高,不论走到哪里,都是一片前辈,老前辈的尊称。此刻听木仰之一声称呼,不由一笑,道:“我正要往东海一行,也为后来人探路,木先生可有指教?”

    “指教,不敢当。”木仰之的表情一直不变,“只是,你现在不能出海。”

    “为何?”

    “你出不去。”木仰之打量了他片刻,道:“只是阳神显化,尚未修证圆满,你抗不过归墟的力量。跌下天梯,便如苦海未渡,只能重入轮回。”

    此刻,不止萧皓渊一人动容。木仰之只是一个照面,便看透自家根脚,哪怕是行走人间百来年的萧皓渊,也僵住了表情。

    谢怀衣挑眉看了一眼木仰之,眼里有微弱的笑意。

    “木先生好眼力。”萧皓渊赞了句,道:“既然此刻不便往云山一探,也不能强求。贫道此来第二个目的,就是将卜算子的卦象告知诸位同道。”他顿了顿,颜色一沉:“木先生可知,叶观止现在何处?”

    “你找他?”木仰之在长风中卷了一卷衣袖,向谢怀衣与萧皓渊颔首道:“随我来。”

    申城,蓬莱驻地。

    韩子和早已引陌寒一行人前来蓬莱驻地。说是驻地,不如说是一处公园。江南大地上常见的城市园林——一方婉转的池塘,几株婆娑的垂杨,缀以四时之花,长青之木,隐蔽在高楼大厦中,本来并不起眼。

    可自木仰之立阵以来。草木得地气之利,疯狂生长!

    柳树虽然没有雪杉一般高耸入云的姿态,却铺散千丝万缕,披覆满池。再被人以法术编织成毯,便形成这一处凌驾于冰冻湖面之上的小屋。上下两层绿茵交织成幕,垂以翠碧枝条勉为隔断,分开数个空间,方便饮食起居。

    花费如此心思布置的人,自然是蓬莱仅存的女弟子,何思远。

    此刻她正侍立一旁,为座中诸位长辈,复述十三天前东海惊变的始末——

    “那日,我正与董师兄、随方长老在岛外寻药。长老惊觉地气有异,正要回岛中大阵躲避。却见东海之上,风暴骤起。我们本以为,那只是海上常见的飓风。虽然不是夏天,但这几年气候反常,冬天也会掀起风浪。

    “那云斗大得好像天空破开了窟窿,天上的云气一霎倾泻到海中。海面顷刻下陷,风浪将我们的船劈翻,又卷到天上,如果不是方长老全力施法,我们可能要随着整个东海,一起陷入深渊。”

    何思远一身白孝,形容单薄,略有几分窈窕。她隐忍而哀痛的神色,令在场众人垂目叹息,心生不忍。

    萧皓渊本是尊长,又素有高名,出言宽慰了一番,才让她止住悲音。

    “贫道临行前,曾托卜算子为东海之事起卦,卜算子学究天人,推演之道,宇内皆知,可卦象却……”萧皓渊特意介绍了一番卜算子,只因谢怀衣并非道门众人。

    “如何?”叶观止曾与卜算子比邻而居,此刻问地甚急。

    “一无所有。”萧皓渊合目长叹道:“什么都没推算出来。”

    惊闻如此消息,众人无不变了颜色。

    木仰之凝住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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