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剑幕- 第125部分

　　　　“只是——”说到这儿，她刻意地微微顿了一顿，似乎是在为难着要不要告诉对方，某件他所不知道的事情。

　　　　“你知不知道。。。。。。”

　　　　“犹豫”许久之后，她神秘兮兮地开了口，在诸人的耳边低语：“复制品们有着与本体同样的过去，但是他们却其实已经是新的生命，可以选择与本体截然不同的未来。虽然他们的寿命只有那么短短的三天，但只要他们能杀死自己的本体，那么他便能取代本体在这世间的身份，得到本体所有的寿命。”

　　　　“什么？”

　　　　营地之中响起一片喧哗。

　　　　“哦，真是抱歉！”仿佛是觉得自己做了一件极为多余的事情一般，女巫发出开了一声夸张无比的惊呼：“我居然忘了！”

　　　　“人类是何其‘自以为是’的生灵，永远都相信着自己是绝对的真理，怎么可能会觉得自己是被复制出来的那个呢？”

　　　　“好吧、好吧。。。。。。”忽而她又压低了语调，在诸人的耳畔“善意”地提醒道：“如果你们真的是如此坚信着自己的真实，那么就请忘了我刚刚说的话吧。”（。）

第二十三章　真正的意图（）　
整片营地于刹那间陷入了一片寂静，在那女巫沙哑的低语声下，无数人都感到自己的心头蒙上了一层坚冰，沉重无比而且渗人至极。他们彼此凝视着另一个自己，眼中满是挣扎与彷徨的痕迹。

　　　　“不要相信她的鬼话！”

　　　　奥丽薇雅上前一步，大喊出声：“我从没有听说过‘双生魔镜’有这样的作用，被复制出来的存在即便真的杀死了自己的本体，他也不一定能得到本体的寿命！”

　　　　她焦急地环视起四周，不断地向周围的人们劝说，希望人们不要受到女巫的蒙蔽，但是回应她的却无不是茫然、沉默、质疑的目光，即便是原本淡然自若的两位哈瑞斯都渐渐收敛了嘴角的笑意。

　　　　女巫诡异的嗤笑声自诸人的耳边响起，因为无论少女做出何等的努力，依旧没有一个人敢轻易相信她所说出的“真理”。

　　　　“为什么？”徒劳之后，她嗔怒地质问起来：“为什么你们宁愿相信女巫所说的话，也不愿意相信我？”

　　　　“因为哪怕你所说的是真的，他们也‘无法’去相信。”

　　　　“什么？”

　　　　商人小姐回过头来，无助地望向身后面色阴沉的少年。

　　　　“如果我陷入了同样的处境，我或许也会更愿意相信她所说的话语。”伊恩走到了她的身边来，沉着脸说道：“这种状况下，没有人敢心怀侥幸。当他们把自己定位在‘复制品’的立场上时，在必定的死亡与可能的死亡之间，人们更愿意去选择后者。我们没有处在与他们同样的立场，作为‘外人’，我们所说的话语对他们真的没有多少说服力。”

　　　　一切记忆、人格都相同的情况下，没有人敢肯定的说自己就是一定是真的。

　　　　在这样的前提下，谁会愿意接受自己可能只有三天生命了的现实？

　　　　如果没有其他的选项，只是等着时间过去，他们或许会被迫地保持沉默。但是，一但有人告知他们，只要牺牲另一个“自己”，他们就不必面对这种未知的恐惧，那么即便说出这句话的是个谎话连篇的女巫，面对这救命稻草、唯一希望，又有谁会不在心底埋下一粒“种子”。

　　　　这些“种子”一旦埋下，即便是用强大的武力镇压下去，也会弯曲着在别处长出幼芽来。而作为场中唯二没有受到“双生魔镜”影响的存在之一，哪怕奥丽薇雅所说的是绝对的真理，在各自处境的差异与生死的命题面前，又有谁会愿意相信她的推断，否定“魔镜”主人所说的话呢？

　　　　“不错、不错，年轻人，看来你比这个小姑娘更明白一些。”女巫用夸张的语调称赞了一声，而后又对着奥丽薇雅，以只有她才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讥笑了起来：“明明你说出了真相，但是却没有人愿意相信，这样的感觉有趣儿吗，小姑娘？”

　　　　“现在你该明白了吧”她低语道：“你的‘真理’于他们而言太过残忍。有时候，人类其实更愿意相信谎言，也不愿去直面所谓的真实。”

　　　　商人小姐的身子止不住地发起抖来，并非是因为惧怕女巫的诡异，而是愤怒于她竟如此玩弄人性，践踏人心。

　　　　“不要以为这样你就得逞了，瑟西。”她望向天穹，忍不住含怒出声：“我知道你们是为了‘深红’而来，但就算你们知道祂在这商队里，就算你们能够让我们都陷入内斗，你也注定找不到祂，除了玛蒂娜之外，即便是我也不知道祂究竟被藏在哪里？”

　　　　这句话如一颗火球般炸裂开来，所有人在这一刻悚然而惊，营地之内一片哗然。

　　　　倒在地上的守卫们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他们接到的任务只是保护商队，跟随红莲圣殿的两位小姐将一件极为重要的东西运往神谕之岛，而后再从东域将这件东西运回来。他们无论如何都无法想象得到，他们所真正运送的居然会是红莲圣殿的主人——“深红”，一时间几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哈瑞斯心中的惊诧简直无以加复，他实在料不到自己的运气居然会如此之好，随便选了一支商队，居然就遇到了于东域而言犹如主宰般的存在。事实上，早在知晓玛蒂娜身份的时候他的确隐隐有所怀疑，只是“深红”久居东域，从未听说过祂会出来走动，奥丽薇雅小姐看去不过一介凡人，数次交流试探之下全然没有半点破绽，这才让他打消了怀疑的念头。

　　　　至于要说整个营地里谁受到的冲击最小，那么无疑就是伊恩。早在狼祸之前，通过卡洛斯所透露出来的话语，他就已经猜到这支商队里恐怕藏着一位“沉睡”的至强者，而联想到玛蒂娜，这位至强者的身份便只可能会是“深红”。

　　　　只是，正如商人小姐所说的那样，他也同样没有找到对方究竟被藏在哪里。除了想要观摩他人的心象外，这也是他没有选择直接动手的原因之一。因为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孤陋寡闻”的小子，心知现在的自己还远不够成熟。在不敢肯定“深红”何时会醒来的状况下，不到万不得已，他并不想要暴露自己的存在。

　　　　帝国人与罪民之间终究有所隔阂，他虽然无意与帝国为敌，但鬼知道人家对自己会是个什么态度？

　　　　惊诧过后，所有人都不自觉地四下张望了起来，想要找出一道看上去像是“深红”的身影，而正当他们一无所获之际，诸人的耳畔，女巫却又发出了“咯咯”的诡笑。

　　　　“真是遗憾呢，我已经找到了。”

　　　　“什么？”

　　　　诸人一片哗然。

　　　　“你们该不会以为，我使用‘双生魔镜’只是为了玩个游戏吧？”

　　　　这一刻，女巫的诡笑中透着前所未有的愉悦。

　　　　“只有两种存在无法被双生魔镜复制出来，一种是‘圣贤’，而另一种就是至强者。”她说：“本来有两个人不受影响还让我头疼了一阵，但是后来，我却想起来自己看到过这小子的情报。伊恩，北域传闻的守夜人，黑之剑圣阁下唯一的弟子，当世的第三位剑圣。”

　　　　人群之中又是一片哗然。一支小小的商队里不但藏着深红，竟还有着黑之剑圣的弟子，这简直就是匪夷所思。只是当一部分人震惊于这个消息时，另一部分更聪明的人却已经将目光转向了呆立着的商人小姐。

　　　　她的脸上，此刻正一片苍白。

　　　　“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如同受到了莫大的冲击一般，不自觉地询问出声。

　　　　“还没有意识到么，小姑娘？”

　　　　女巫得意地嗤笑了起来。

　　　　“你就是陷入‘沉睡’的深红啊。”（。）

第二十四章　深红（）　
“我是。。。。。。深红？”

　　　　奥丽薇雅喃喃出声，只觉得恢弘的钟声自耳边响起，心中一缕晦暗的火苗骤然跃动。幽深黑暗的意识深处，无数的枷锁之后一双冷漠的眼睛缓缓裂开了缝隙。

　　　　无数的目光在这一刻集中在了她的身上，那其中蕴含着的俱是惊骇与惶恐。东域暗中的主宰，红莲圣殿的主人，那双永远隐藏在火幕后的眼睛，其真身居然是这样的一个柔弱女孩儿，他们如何敢相信这样的事实？

　　　　哈瑞斯与伊恩面面相觑，他们都曾猜测过奥丽薇雅的身份，只是这位商人小姐怎么看都只是一介凡人，所以心中一开始就否定了她是“深红”的可能。却没想到绕了一圈之后最终又回到了原点。

　　　　这位商人小姐似乎真的就是“沉睡”着的“深红之主”。

　　　　“不，我不是深红，我不可能是深红！”

　　　　奥丽薇雅眼瞳微缩，连声地摇头否认，宛如倔强的小姑娘在否定自己不愿承认的事实，眼中满是挣扎与抗拒。只是她说出的话语虽然坚决，但是在她的心中却一直有个声音在不停地回荡，穿过重重锁链的缝隙，蜿蜒着涌入她的脑海。

　　　　“你骗我！”

　　　　她抬头望向天空，仿佛看到了女巫的身影。

　　　　“我明明见到过祂，我明明那么害怕祂。。。。。。还有、还有玛蒂娜是不会说谎的，她从来都没有说过我是深红，我又怎么可能会是深红呢？”

　　　　“真是可怜。”

　　　　女巫嗤笑着发问道。

　　　　“你说你见过祂，那么你能想起她的样子吗？”

　　　　“你说你害怕祂，那么你能说出你为什么害怕祂吗？”

　　　　“你说你的小闺友从来没说过你是深红，那么她有和你说过，你不是深红吗？”

　　　　“什。。。。。。”

　　　　商人小姐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来。她抱住脑袋跪坐在地，忽然发现女巫说的都是真的。

　　　　她真的想不起来深红究竟长什么模样，她真的想不起来自己畏惧她的真正原因。玛蒂娜在自己面前一直称“深红”为“祂”，但确实从来都明确地说过自己不是深红。

　　　　再往深处想去，她忽然发现自己对过去的记忆似乎并不完整，有很多很多她自以为记着的事物，细想过去却根本没有半点痕迹，空空如也，宛若虚无。

　　　　我真的是“深红”？

　　　　少女在茫然之中喃喃自问，无数锁链碎裂的声音仿佛正自心中响起。锁链背后的一双眼睛越睁越大，猩红的双瞳中一缕火苗骤然升起。

　　　　巨大的危机感在这一刻涌上心头，奥丽薇雅只觉得有一只恐怖的怪物正自体内苏醒，似乎是想要将她整个侵吞下去。

　　　　我害怕祂，是因为祂想要吃了我？

　　　　莫名的感悟忽然自脑海中浮现，如坠冰窟般的恐惧令少女止不住地战栗起来。

　　　　“救救我。”

　　　　“玛蒂娜，救救我。”

　　　　“祂要来吃我了，玛蒂娜救救我！”

　　　　微小的声音渐渐变得凄厉了起来，令所有听到这一声悲鸣的人止不住在心中升起一丝悸动。

　　　　“奥丽薇雅！”

　　　　女骑士听到了这一声求救，转瞬间面色变作一片苍白。

　　　　“封印松动了？怎么会这么快！？”

　　　　她不可思议地喃喃出声，再顾不得与巨狼继续纠缠，急促地一剑斩在巨狼挥来的利爪上，呕血间借着被击飞的冲力，向着营地直奔而来。

　　　　“没人能救你了！”

　　　　女巫发出刺耳的尖鸣。巨大的镜面再度浮现于地上，无数黑色的魔手自镜中探出，抓向埋头跪坐在地上的少女，想要将之拖入到镜中的世界里去。

　　　　少女的悲鸣令她的心中升起了不安，仿佛告知少女“深红”的身份是个极大的错误。女巫对于这种冥冥之中的预感极为相信，因而她一出手便急切无比，力求在那变故发生之前解决一切。

　　　　然而，有些人又怎么可能会让她如愿。

　　　　无数的蔓藤在这一刻升起，与那些黑色的魔爪缠绕了起来，阻挠起它们的动作。极致的剑光在刹那间闪过，将所有围在少女身侧的魔爪切成了两半。

　　　　“你们。。。。。。”

　　　　女巫的惊疑声自半空响起。剑圣的阻挠她早有预料，但是令她没想到的是，本该彼此戒备的两人竟然亲密无间地合作了起来。

　　　　“自己是最能了解自己的想法的，虽然我不知道我们最后会怎么选择。。。。。。”哈瑞斯捏着手中的一朵玫瑰，站到了商人小姐的身前，而另一位哈瑞斯则同时出现在了他的右侧，狠狠地说道：“但至少现在，我们唯一的想法就是，绝不能让你这个老巫婆得逞。”

　　　　“小子。”他们两齐齐地侧过脸来，异口同声地问道：“别告诉你到现在都没找到她在哪儿？”

　　　　“找到了。”

　　　　伊恩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他还真有些不适应眼前有两个哈瑞斯。

　　　　“有点远。”

　　　　如果是在白昼伊恩或许找不到对方的踪迹，但是夜晚是属于他的领域。虽然他还不能熟练地去使用这些权柄，可如此长的时间过去，他又怎么可能找不到对方身处何地。

　　　　无法被找到的敌人将立于不败之地，可若是一旦被人找出来了，那么也就并没有那么可怕了。

　　　　淡淡的涟漪荡起，一支黑色的剑柄自伊恩眼前浮现了出来。伊恩一手握住剑柄，将整柄剑自虚空中抽出来，平举在了身前。他自菲儿身上得到了划开虚空，瞬间挪移的能力，只要将手中的剑往虚无处轻轻一划，他便能自空间裂隙的另一面看到鲁斯贝尔的光景。

　　　　轻轻一步，他就能回转过去，自最近的地点赶过去干掉那个“得瑟”了半天的女巫。

　　　　只是正当他转动手腕想要划动长剑之际，他的眼瞳却猛然紧缩了起来，感到自己的身后仿佛睁开了一双冷漠的眼睛。

　　　　前所未有的剧烈危机感涌上心头，他不及细想，提起身前两个哈瑞斯的后领，一个跨步间就踏出了上百码的距离。

　　　　“小子，你做什么？”

　　　　哈瑞斯们异口同声的质问出声，然而还不待伊恩做出解答，他们便发现身周的大地上，无数如萤火虫般的星点火光正在原野之上萦绕，晃晃悠悠地向着空中升腾而起。

　　　　火焰的碎片。。。。。。

　　　　两个哈瑞斯同时感到汗毛乍起，猛然间转过头去与伊恩一同望向身后。

　　　　不知何时，霜雪已经停息，冰原融化凝出了水滴，如同碎片般的星点火焰自大地上飘荡而起，一眼望去，简直就像是自地上降往空中的赤红之雪。

　　　　奥丽薇雅跪坐着的草地上，色彩正从这个世间消失。

　　　　不，应该是说，除了“深红”之外，其余的色彩正自她的身周缓缓消失。

　　　　最先消散的是雪的莹白，融化后凝结的水滴都变得如同鲜血一般。而后消散的是草地的翠绿，它们被披上了红色的衣裙，长出了火焰般的利齿。褐色的土壤渐渐变作了地狱的砂粒，商队的驮马在不安的惊嘶中化身成了梦魇，守卫们眼睁睁地看着这抹深红蔓延过来，将自己变成一个猩红色的魔鬼。

　　　　伊恩的眼前，这深红如同吞噬万物的火焰般扩散了开来，即便是那召来英灵的天国之光都在它的浸染中泛起了红芒。

　　　　女巫在虚空中发出刺耳的尖鸣，赶到近前的女骑士脸上充斥着焦虑，她身后的巨狼急急止住了追击的脚步，止不住地想要向后退去。

　　　　三位临神的存在几乎在同一时间或懊恼、或焦虑、或惊恐地高呼出声。

　　　　“深红！”（。）

第二十五章　火焰（）　
“真吵。”

　　　　一个带着嗔怒的声音响起，清晰无比地传入到了所有人的耳中。那片深红之中，跪坐于地的少女在这一刻抬起了头来。诸人敬畏地望去，发现她正不悦地皱着眉头，半睁半闭的眼睛里隐隐透着“午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