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剑幕- 第119部分

　　　　“我想和你进行一场剑术比试。”

　　　　“为什么？”

　　　　伊恩依稀猜到了女骑士的来意，但是对于这个简明直接的提议，他却依旧问出了声来。事实上，对于他们这两个“不安定因素”，对方居然能够忍耐到现在。这已经是出乎了他的意料。而在这其中，他也已经判断出了那位长者的身份似乎并不寻常，否则，一支明显戒备森严的队伍，又怎么可能容忍自己两人随行至今。

　　　　由于出行前做过一些准备，伊恩当然知道自鲁斯贝尔到圣白之城必定是要穿过暮兰松林。这是帝国境内少有的，栖息这魔化野兽的区域，虽然那些魔兽对这支队伍而言算不上危险，但是如果真有人想要对这支商队出手，那么那片林地无疑就是最好的地点。

　　　　无论是谁，在进入这片区域之前，对于已经暴露了的“不安定因素”都不会有丝毫的姑息，即便是伊恩来做也不会有任何的例外。

　　　　“奥丽薇亚刻意拖延了告诉你‘那句话’的时间。为此，我像你道歉。”女骑士直白无比地说道。“但是请恕我必须要为她的安全考虑，所以——”

　　　　“所以——”伊恩的眉毛微微一跳，他已经有些明白这位骑士小姐的“单纯”想法了：“你想用这种方式确认我们是否对你们怀有恶意？”

　　　　事实上，说出这句话来，伊恩多少有些不快。

　　　　最初如果不是出于哈瑞斯的故意安排，他从一开始就并不打算跟着商队走。而后，如果不是想知道那句某位长者要传达给他的话，他也未必会在被拆穿之后，还留在这商队里。

　　　　只是，他们先前毕竟欺骗了对方，处于一个理亏的状态，而且站在对方的角度来考虑，自己两人的行径确实可以说是“心怀不轨”。所以对方这样的做法，倒却也情有可原，并没有真让他生出多少怒意来。

　　　　只不过，通过剑术比试来判断一个人的善恶品性？

　　　　伊恩听过这样的说法，却从没想过自己会遇到这样的事情。这让他着实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剑术大师自身所创的剑术确实多多少少会透露一些其本身的性情，但是这种比试却是另一回事情。面对这样特殊的状况，只要他们愿意，那么就有着太多手段来隐藏自己，故意去展现另外的一种样子。

　　　　因而，在那些微的不快过去后，他忽然感到这位骑士小姐傻得有些可爱。而与之同时，他同样意识到，或许正是这份“可爱”，才让她拥有了“真诚”这一珍贵无比的心象。

　　　　“你真的认为，你可以通过这种方式看清我吗？”他忍不住问出了声来。而听到他的质疑，骑士小姐却自信地抬起了头来，眼中仿佛闪烁着星辰一般的微光。

　　　　“人的谎言无法欺骗于我，而剑的谎言也同样如此。”

　　　　这句话当即便让伊恩眯起了眼睛。

　　　　他忽然发现，通过剑术比试确认一个人善恶品行，这听起来虽有些天方夜谈。然而对于眼前的这位女士而言，她却未必不能做到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

　　　　“真诚”，这个让哈瑞斯摆了个大乌龙的心象，恐怕并非就只有那位商人小姐所说的能力而已。

　　　　这么想着，伊恩倒是忽然感到自己生出了些许的兴趣。一时之间，居然还隐隐看到了在剑术上更进一步的方向。

　　　　“那么，我们去找个安静些的地方吧。”

　　　　他点了点头，嘴角难得地划起了一个微小的弧度。（。）

第九章　绅士与商人（）　
“这可真是。。。。。。为什么就没有可爱的小姐来找我呢？难道我真的已经老了吗？”

　　　　哈瑞斯先生面带复杂地长叹出声。

　　　　事实上，在他看来，伊恩所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有“歧义”的。眼见着已经看不到两人离去的背影，这位中年绅士一脸“悲泣”，极不甘心地撇了撇嘴，一时竟带着酸溜溜的语气，抱怨了起来。

　　　　而就在他“自哀自怨”之际，“扑哧”的一声轻笑却忽的自他身后响了起来。

　　　　“难道哈瑞斯先生觉得我不够可爱吗？”

　　　　“嗯？”

　　　　出乎意料的声音令中年人微微一怔，他回过身来，当即便发现一位深红色的小姐正俏生生地站在自己身后。那调皮的模样看上去不像是二十来岁的淑女，倒反像是十来岁的小丫头。

　　　　“奥丽薇亚小姐！”

　　　　这一发现让刚刚还郁郁寡欢的中年人，忽地绽放出了灿烂无比的笑容。如果不是这位可爱女士身后还站着两个五大三粗且面带不善的彪悍护卫，这位“心存不良”的中年绅士几乎都要单膝跪地，趁机亲吻对方的小手了。

　　　　“没想到您还记得我这个渺小的存在，这可真是太令我感到荣幸了。我就知道您必然是一位善良的小姐，想必您一定是感受到了我那无法言喻的孤单与寂寞，所以自天上来到了我的面前，用您那如太阳般的温暖，抚慰我这颗饱受创伤的心灵。。。。。。”

　　　　他一开口，极尽夸张且连绵不绝的话语便蜂拥而出，俨然摆出了想要将身前这位女士说得晕头转向的架势。事实上，他当然知道对方是为谁而来，但是如果直接挑明白了的话，那他作为一位绅士岂不是太过失败？

　　　　只可惜，他的失败早已注定，奥丽薇亚小姐可不是什么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怎么会被这样苍白且毫无诚意的花言巧语所说动？

　　　　这位精明的商人小姐眯着眼睛，就这么站在原地，笑嘻嘻地看着他那夸张的表演，半句话也不做出回应。直到哈瑞斯先生说得口干舌燥、无以为继，这才乘着他喘口气的间隙，“无巧不巧”地道出了自己的来意。

　　　　“哈瑞斯先生，可以请问下玛蒂娜现在在哪儿吗？”

　　　　“她到现在还没有回马车上来，我想她应该是来找你们了吧？”

　　　　她露出来一个极为标准的微笑（请参考服务员的微笑），令得我们的哈瑞斯先生直感到阵阵的无力。他不甘心地顽强“挣扎”了片刻，但终究还是竖起了白旗，不得不坦白了出来。

　　　　“如果您问的是骑士小姐和我的那位小学徒，他们到丛林里‘幽会’去了。”

　　　　“幽会？”

　　　　商人小姐微微一怔，而后便反应了过来。她毕竟与玛蒂娜一同长大，自然知道，对于自己的这位闺友而言，“幽会”这个词是可以翻译成“决斗”的。。。。。。

　　　　“唔。。。。。。”

　　　　这样的发现，令她不由地就感到有些头痛了起来。在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后，这才勉强地接受了这个现实。随后，她挤出来了一个尴尬的笑容，对着眼前的中年绅士问道：“哈瑞斯先生，有兴趣同我一起去看一场剑斗吗？”

　　　　“当然！”

　　　　中年男子顿时眼中一亮。一位自诩为绅士的男人，怎么可能会拒绝一位女士的邀请？更何况，若说他对这样的一场剑斗毫无兴趣，那自然是假的。虽说他可以通过丛林中的眼睛看到一切，但是“摄像”和实景终究还是有些区别。

　　　　而事实上，他早就做好了悄悄跟上去的准备，不过是特地在这儿等一位同行者的出现罢了。。。。。。

　　　　现在同行的淑女到了，那么他自然也就该出发了。

　　　　。。。。。。

　　　　借由那丛林中的无数双眼睛，伊恩两人所在的位置当然瞒不过哈瑞斯。他领着商人小姐以及她的两位护卫犹如逛后花园般一路前行，没走出去多远距离，前方便传来了双剑交击的声音。

　　　　“那是。。。。。。”

　　　　听到这样的声响，商人小姐就知道自己错过了“前戏”，急忙加快了脚步，提起裙子，寻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路小跑了过去。

　　　　她很清楚自己那位闺友的实力，心知即便是在东域，于武技上能够与玛蒂娜一较高下的也不过是一掌之数。虽然其曾声称那位罪民少年的剑术极高，但是她依旧担心骑士小姐会一不小心伤了对方。

　　　　然而，当她急冲冲地赶到交战之处的边沿时，却惊讶地发现这场剑斗竟并不是自己所预想中的那样。

　　　　在那略显得昏暗的光线下，被黑松所环绕的一处平地上，两位高明的剑手，正演绎着一场精彩绝伦的对决。他们的剑术于表面上看起来极为相似，都不过是一些平平无奇的基础招数。然而就是这样平常的剑术，到了这两位的手上却骤然间变得高明至极，展现出了截然不同的精彩。于那攻守之间，仿佛融入了某些超越凡俗的力量。

　　　　一者名为“正直”，一者名为“均衡”。

　　　　奥丽薇雅并不懂得剑术，她只是本能感到交战双方都是极为高明的剑手，而这两位剑手此刻俨然是处在一个势均力敌的局面。

　　　　但是，这怎么可能？

　　　　玛蒂娜可是红莲圣殿的首席骑士，一个看上去只有十七八岁的年轻人，其居然可以在战技上与之势均力敌？

　　　　哪怕明知他是教皇陛下看重的人，哪怕明知他身上有着与“深红”相似的气质，但是，一直以来，她也只是觉得，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这个年轻人会成为一个举足轻重的存在。怎么都想象不到，眼下对方竟就已经有了这样的成就。

　　　　一时之间，奥丽薇雅不自觉地就微微长大了嘴，全然忘了顾及自己的淑女形象。只是相较于这位商人小姐，其实某个中年绅士心中的惊叹却更在她之上。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是他又怎么会不清楚，伊恩看上去虽尚显稚嫩，但是这小子却是一位货真价实的剑圣！一年来的相处中，对于伊恩有着怎么样的实力，他早已是再清楚不过，如何会看不出来，仅就剑术而言，伊恩已经是动用了全力。

　　　　这着实让哈瑞斯竖起了眉毛，感到状况有些失控。

　　　　因为据他所知，哪怕仅仅只是比斗剑术，在这世上，能与伊恩一较高下的也不过区区几人而已，哪里想得到居然会在这里轻易地碰到了一个。

　　　　难道这位小姐居然也是一位剑圣？

　　　　这一刻，商人小姐与中年绅士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均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抹深深的不可思议。。。。。。（。）

第十章　骑士与剑圣（）　
玛蒂娜当然不是剑圣。交手到现在，伊恩对此早已是再清楚不过。

　　　　只是，她虽然还不是剑圣，但离那个境界却也不过就一线之隔。如非要做个具体的形容，那就是双手已经按在了圣者的门扉上，尚缺了最后推开那道门的力量。

　　　　这几乎是已经可以被称之为亚剑圣了。

　　　　当然，要说一般的亚剑圣可以与剑圣长久对持，那无疑不过是天方夜谭。剑圣这个称号的含义可不只是意味着其推开了圣者的门扉，得到了超越凡俗的力量。这当中更象征着其人的剑术已经在某方面达到了相对终点，达到了趋于圆满的地步，几乎找不到任何的瑕疵。

　　　　亚剑圣或许可以在短时间内与剑圣想抗衡，但是圆满与不圆满之间的细微差距不容弥补，其在交手的过程中会如同撕裂般得越拉越大，变得愈加明显，最终使得天平倾覆。

　　　　若是正常而言，玛蒂娜此时理应当是已经落入下风。

　　　　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

　　　　她的剑术明明一板一眼，直来直去，认真得简直像是不懂变通。但每当伊恩要将她引入到自己的节奏中去时，她却往往会在前一刻察觉危险，凭着自身远超常人的基本功，硬生生地改变剑路，回避掉落入圈套的窘境。

　　　　说实话，伊恩真的不得不佩服眼前的这位女骑士，因为如果是一般的剑手，在自行改变剑路的那一刻，其所暴露出来的巨大破绽就足以让他将之一剑击败。但是眼前的这位，却如同洞彻了他全部的意图一般，成功回避了所有的危机，一直支撑到了现在。

　　　　“‘真诚’吗？”

　　　　一剑刺出，再度被对方以丝毫之差躲过后，伊恩眼见着骑士小姐跃出了他的攻击范围，不自觉地脱口而出。

　　　　他知道对方听得懂他所指的意思。

　　　　而果不其然的，当玛蒂娜再度摆好了攻击的架势后，她毫不隐瞒地点了点头。

　　　　“是的。”

　　　　这位骑士小姐露出坦然的微笑，剑尖直指自己的对手，带着一往无前的信念，急突而来。这其中所蕴含的气势，令伊恩感到自身仿佛置身于一片偌大的战场，而在战场的另一端，一位英姿飒爽的女骑士，正驱使她身下银白色的骏马，挺着五米长的龙枪，自那原野的高处向着他发动了冲锋。

　　　　而面对着这令人身临其境的一剑，伊恩却没有丝毫的变色。他如同化身为了最为高明的斗牛士，将长剑平举化作那鲜红的场布，待得骑士小姐冲到近前的那一刹那，一剑贴上了对方的剑锋，以一个轻巧而华丽的转身，将那刺眼的锋芒导向了身后。

　　　　随即，他抽动长剑，做出要乘机攻击女骑士背后的架势。而就仿佛可以看到自己的身后一般，玛蒂娜毫不犹豫地低头做出了一个翻滚的动作，虽然狼狈，但却极为有效地避过了伊恩将要挥出的剑锋，于顷刻间争取到了重整旗鼓的契机。

　　　　“果然如此。”

　　　　眼见女骑士又重新摆好了架势，伊恩将准备挥出的一剑又收了回来。

　　　　他已经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同时也明白了自己的对手远比他想象中要棘手地多。

　　　　真诚，这一心象的被动效果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恐怖！

　　　　高明的剑手可以通过眼神的焦距点、出手前的细微动作来判断对手的意图和挥剑的轨迹。而剑圣的“圣明”可以让他们感应到敌手细微的情绪，以此更进一步判断对方的意图。

　　　　但是，“真诚”的作用还远在这两者之上。

　　　　它可以直接洞悉对手的意图，从而达到一种近乎“前知”般的效果。不需要观察对手的动作、不需要注意对手的眼睛、更不需要去揣摩对手的想法，只要她的对手动念挥剑，她就已经知晓了之后会发生的一切。

　　　　排除掉一些意外的因素，这几乎就近似于预知未来。。。。。。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只要不是遭遇碾压般的实力差距，那么这位骑士小姐就是近乎不败的存在。

　　　　伊恩有这样的力量吗？

　　　　是的，他确实有着压倒性的力量。

　　　　但是，他会在这样的一场剑斗都使用它吗？

　　　　不，就如同出师战时的菲儿那样，无论是为了剑圣的尊严，还是为了将来的成就，他不可能，甚至应该说是不允许自己使用那样的力量。

　　　　如果是在一年以前，他或许还会因为争强好胜，动用远超对方层次的力量，一举击溃对方，而后在围观者的惊叹声中沾沾自喜，自鸣得意。

　　　　但是一年后的现在已然不同。

　　　　时间不会让人变得成熟，但是经历却可以。在经过了如此多的事情后，他或许并没变得多么成熟，但是却也已经明白了一些道理。

　　　　至少。

　　　　他知道，力量不是用来炫耀的东西。

　　　　任何将之视为炫耀品的存在，都将会被其所奴役或者抛弃。

　　　　以力量碾压得来的胜利毫无意义，赢得了对手，但输得却是自己。

　　　　伊恩不希望自己沉浸在绝对的力量里，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废物，成为至强者中垫底的存在，最后被后来者们轻易地推到在地。

　　　　“因为那样，我会没有脸去见她！”

　　　　伊恩的眼中划过一丝缅怀，手中的长剑于这一刻发出微微的轻吟。这轻吟之声回荡开来，萦绕在了苍翠的松林之间，于这黄昏之中仿佛是在向着它的恋人倾诉。

　　　　这倾诉令商人小姐与她身后的侍卫们变了脸色，但却令伊恩身前的骑士小姐露出了兴奋与激越的神情。

　　　　她确实诚实、正直，但是却并不代表她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