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丁的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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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丁的江湖-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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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老爷难道不知前些日子布丁差点叫令郎打死,这事布老爷也知道呢,不过他没有深究,恐怕便是看在吴知府的面子上吧。”

    王庆远不傻,自然明白此话的含意,挥手笑道:“呵呵,说这些扯得远了。孩子们打闹本就寻常至极,何必扯进两家大人,叫外人听了笑话。再者,正如先生所言,犬子顽劣,是该得些教训。”

    “王老爷快人快语,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令郎不出三日必会行走如初,在下告退。”

    王庆远将黄郎中送出府外,默默琢磨着黄郎中这些话的意思,黄郎中明明置身事外,字里行间却又分明在告诉他什么。王庆远正想着,眼前一个平民装扮的少年人停在他面前。他还没等反应过来,那少年人开口了:“给王老爷您老请安,小子是来给令郎赔罪的。”

    王庆远这才知道他是谁,不由仔细端详面前这个风云小人,只见布丁鼻青脸肿,狼狈不堪。王庆远立即明白了,这必是爱子的杰作,他将这小人一顿好打,人家也狠踢了他一脚。这么一想,也不觉着儿子有多亏了。摆摆手道:“赔罪就算了,以后不可再生事端,去吧。”

    “那赔偿一事?”

    “哼,瞧你这样能赔的起吗?去去。”

    布丁心里一乐,道了声:“老爷万安。”转身正待离去,却听背后一声断喝:“站住!”布丁回过头来,只见小霸王拄着拐棍,一瘸一拐的从府门内走出。布丁暗叫糟糕,但也不得不停下脚步。小霸王指着布丁道:“小狗算你厉害,但这件事休想这么轻易了结。”

    “少爷想怎样?”

    “哼,我这腿要三天才能痊愈,你就得给我做三天的狗腿子。”小霸王说完,明明是骂布丁,却又觉着哪不对。

    布丁一副愁眉苦脸,道:“好吧,那我就给您当三天腿子。”话说得快,小霸王也没听出来。

    接下来,按照约定,布丁每日早上去王府伺侯小霸王。他已经做好了应对小霸王颐指气使,百般刁难的准备。为了弥补自己的过失,布丁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要忍下去。

    小霸王骄横惯了,论心眼子却大不如布丁。欺负了布丁一会儿也就索然无味,问布丁:“你的腿功很是了得,是什么功夫?”

    布丁答道:“少爷练的是入门的千斤坠,而我练的是门里的铁腿功,自然要强过你了。”

    小霸王好奇心大起,非缠着布丁要秘籍。

    布丁拗不过只得胡诌道:“想练铁腿功容易,少爷可曾听说过‘铁砂掌’?”

    “嗯,听过,据说是在滚烫的砂锅中练掌。”

    “对咯,铁腿功跟铁砂掌一个练法,你练掌就是往锅里插掌,连腿功就得往锅里插腿。”

    小霸王信以为真,立即叫来阮二支起砂锅,又派人去江边拉了满满一车河沙回来。待砂子炒得滚热,小霸王迫不及待的一脚插下去,拔出来时脚上烫起一串燎泡。小霸王知道又上了一回当,喊着下人把布丁往锅里架。布丁悬在锅上,将手在里面飞快地插入拔出,没事人一样。小霸王不禁傻眼,布丁道:“这算什么?就是油锅也奈何不了我的铁腿。”

    小霸王道:“你若真敢把腿插进油锅,以前的事一概既往不咎,我还收你做我的跟班。”

    布丁道:“好说,明日午时到我家去,叫你们看看我的‘腿插油锅’神功。”

    第二日,小霸王带着十余随从来到布丁家。老远就见院子里支着一只滚开的油锅,呼呼冒着白气,锅里面翻滚着黄褐色的油花。布丁叫他们退后二丈,一人立在油锅前,开声吐气,煞有其事地舞弄了半天。然后,一抬脚甩脱鞋子,伸入油锅中,立即传来一片惊呼。布丁拔出脚,脚上还带着热气,皮肤完好无损。

    有的读者奇怪了,布丁真就不怕烫还是练就了什么“金刚护体神功”之类云云?作者在这里不得不重申一下,这部小说里不再有神功奇术。贴近历史,走进古时的生活,才是本书的主色调。说了这么题外话,回归主题,其实答案很简单,布丁这招是跟在县衙当仵作的野菜爹那里学来的。许仵作在做好验尸官的本职工作之外,最喜欢搞研究创造,在没事时他常把自己的发明创造扮成各种戏法逗孩子们开心。比如,用沸腾却不伤手的老醋冒充沸油来吓唬孩子就是他常用的一个把戏。这种只限于北城平民区自得自乐甚至稍带点自虐的小把戏,自然进不了城中豪门公子哥的眼界,所以小霸王头一回见到这场面,跟布丁头一次看见时一样,着实被狠狠地忽悠了一回。至此,小霸王打心眼里不再小瞧布丁。

    公子哥们中午在泰来酒店摆了宴席,布丁也有座位。看马彪文站在袁兹祚的身后弓背哈腰的一副奴才相,布丁就一劲儿不怀好意地朝他讪笑。马彪文气得脸红脖子粗,却也不敢吱声。

    吴仁浦在邻桌应酬客人,看到布丁在席,就过来问道:“布丁啊,最近怎的不去钓鱼了,现今儿活鱼是越来越难收到了。”

    布丁道:“最近太忙,少爷没空。若是得空别说是你这小小酒店,就是全城所有酒店的鱼我都供得。”

    吴仁浦道:“你小子莫吹,有本事你明个儿给我送五十斤鱼来,我双倍价钱收你的。”

    布丁看看小霸王道:“明日没空,得后日。”

    小霸王道:“明日有空,爷爷也想去江边透透气,我看你怎么钓鱼。”

    布丁故作神秘,附耳道:“我知道一处聚鱼洼,那里一年四季全是鱼鳖,捞走多少,补进多少,从不亏空。”

    小霸王奇道:“真有这种好地方?”

    布丁嘿嘿点头:“明日,我带你一去便知,但只能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人多了,鱼蟹就会给吓跑了。”

    小霸王郑重点头,连相好的袁、孙二少也没告诉。第二日一早便跟布丁俩人背起渔具,来到江边巨石畔。布丁叫小霸王攀上巨石顶垂钓。果然,小霸王竿竿不空,不到半日,已钓了五十余斤,什么鲤鱼、青鱼、草鱼、河蟹,就连王八都有,把小霸王乐的嘴都合不拢了。

    到了下午,布丁和小霸王将鱼鳖背到泰来酒家门前,把吴老板也吓了一跳。粗粗一过秤,就有三钱银子。当然,小霸王才不屑这些小钱,全扔给布丁,他图的就是钓鱼的乐趣。

    布丁送小霸王回府后,径自去找野菜。野菜埋怨道:“你叫我用五钱银子收的这些鱼鳖,怎的却只赚回三钱来?这样下去,赔得起吗?”

    布丁道:“小气鬼,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嘿嘿,不就是二钱银子么?”

    “好大口气,二钱银子!你忘了花在黄郎中小妾身上的三钱银子了?还有半匹上好的湖绸,加起来怕有九钱银子了。”

    布丁道:“黄郎中身上的银子终究没白花,他替我说了不少好话呢。”

    小霸王跟随布丁疯玩了一天后,毕竟是孩子心性,回到家兴奋的一宿没睡着。到了第二天大亮,一睁眼便从床上蹦下来,喊上贴身的仆人阮二,带上渔具奔向东门。不消说自然是去钓鱼,这么好玩的地方,一天怎么能尽兴呢?

    到了巨石上,小霸王迫不及待地脱了个光溜溜,一头就扎进底下那一洼清水里,惬意地仰泳。

    阮二从筐里一件件往外取着钓具,突地巨石里侧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救救命”阮二吓了一哆嗦,这声音分明是自己主子出事了。阮二急忙跑向巨石,就见小霸王似乎被什么东西拖着,一下子没入巨石下便不见了踪影,水面上泛出一串串气泡。阮二大惊失色,急忙脱去上衣,正要跳入水中,脑海中蓦地浮出最近盛传的水鬼河神之说,就有些犹豫。但转念一想,自己主子出了意外,他也绝没好果子吃。一狠心正待作势欲跳,却见河中突然浮起个白森森的长犄角的怪头,阮二被吓了个激灵,不由自主地后退了数步。只见怪头缓缓向前推进了少许,传来声音:“你是南门王府的下人阮二吧?”

    “是是你你你是什么东西?”

    “混帐!你土生土长在本地,竟不知吾乃是淄江之神吗?”

    “啊!”阮二惊呼失声,“您您您就是河神大人?”

    “嗯,你还不算太笨,本河神就不吃你了。”

    阮二一下子跪倒在地:“河神祖宗饶命,小的从未做过对河神祖宗不敬之事。”

    “嗯,你若心存不敬,本河神焉能留你到现在?现在有件事情要你去办,你若做好了,非但不吃你,还放回你家少主人,省的叫你受责罚。”

    阮二道:“河神祖宗差遣,小的定然全力以赴。别说一件,就是千件、万件,小的也毫不犹豫。”

    “本河神受东海龙王之命,前来找寻一个遗落的簪子。据我调查,簪子就在你们王家。你回去告诉你家老爷,叫他明日午时之前把簪子交出来,本河神就放回你家少爷,否则,我就吃了他。”

    阮二一听,奇哉怪也,龙王要簪子?但也不敢多话,急忙骑马奔回王府。见了王庆远把事情经过一说,王庆远惊呼:“哎呀!我的儿啊。”差点晕过去。

    王家就这么一根独苗,还是借来的,他焉能不急?闻听此事,全家上下都炸了锅。不过王庆远毕竟是经历过风浪的人,不一时,冷静过来后,一把拽过阮二,赏了他一记大耳刮子,骂道:“都是你这没用的废物,近来河神闹得凶,官府不是明令不得靠近淄江吗?你为何还带少爷去江边?”

    阮二手捂腮帮子,想说,您家少爷这脾气是我能说的了的吗?话到嘴边了,终究没敢说出来。

    这时,管家王元道:“老爷,此时不是跟这狗奴才置气的时候,当下最为紧要的是先设法救回少爷。那河神目的似乎很明确,既然他要支无足轻重的簪子,咱们就将簪子赎回少爷便是。”

    王庆远道:“簪子好说,可全府上下簪子多了去了,河神到底要什么样的簪子?”说着看向阮二。

    阮二道:“河神只说要簪子,并未具体说是什么样的,小的小的急于回来给老爷报信,一时一时也忘了问仔细。”

    王庆远道:“那好,来人,将这狗奴才投进江里,去向河神问个仔细再来。”

    阮二两腿一软,跪下哭求:“老爷,千万别,小的水性不佳。”

    王元道:“真是奇怪,龙王要个簪子何用?”

    王庆远踢了阮二一脚,“都是这狗奴才没用,见了河神就吓尿了裤子,什么都不问就跑回来了——难道那龙王是个母的?”

    王元眨巴眨巴眼睛,有了主意:“老爷,不如这样,既然河神确定簪子就在咱们府上,干脆将府上所有女眷的簪子都收起来,一并去交给那河神,任他挑选,说不定河神见我等心诚,就会放回少爷。”

    王元又道:“要不要通知下衙门?”

    王庆远道:“万万不可,几支簪子算得了什么,万一激怒了河神,我儿有个闪失可如何是好?”随即吩咐道:“去给各房传话,叫她们马上交出所有的簪子。”王元点头去办。王庆远在后面喊道:“不!连同丫鬟们在内,所有女眷,一刻钟内全部交出,谁若私藏不交,一旦被我知道,哼,我非剥了她皮不可。”

    说起小霸王真就遇见河神了吗?读者们自然之道,妖魔鬼怪都是自欺欺人之说。因为,古人迷信,所以妖魔之说风行于古代。而今人讲究科学,鬼怪之谈,自然不攻自破。那么河中出现的犄角巨头到底是什么东西呢?答案是一个牛头骨。牛头本是西门吴屠户扔在院子里的。当年吴屠户的婆娘曾骂过布丁,被布丁夜晚光顾,砸-捅了她家的窗纸不说,见牛头好玩就顺手牵了出来,一直当作玩物没舍得扔。后来野菜喜欢,就转送给了野菜。如今为了假扮河神,野菜将牛头贡献出来,二人将牛头稍作修饰,衬上一层羊毛。牛眼窝处塞了两颗红色的卵石,再由布丁套在头上,从河中探出头来,远远一看,端的是妖气森森。古人本就十分迷信,加上近来江边老死人,河神水鬼之说风行,难怪王家信以为真。

    此刻,江边巨石往北不到二里地有个芦苇坡,这个季节,坡里的芦苇长得比人都高。

    布丁手里拎着牛头,面带无奈地对着野菜道:“这厮还号称小霸王,一见牛头骨,不等问话,屎尿齐流,顷刻晕厥,到现在了一句话都没问出来。”

    野菜道:“先别吓唬他了,小霸王就是仗势欺人惯了,所谓‘兔子扛刀——窝里横’。若是单枪匹马走出县城,恐怕比大牙还要老实。”

    布丁道:“经历此番教训,看他日后还敢嚣张不?刚刚在水里,我一度就想溺死他算了,这等祸害留着也是害人。”

    野菜道:“万万不可,我等俱读圣贤之书,须知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制裁小霸王的只应是国法,而不是私刑。”

    布丁哼道:“国法?哼!小霸王欺凌辱虐了多少人,哪条国法管过他?本少爷此番就代表国法来惩治他的。”

    野菜正欲再辩,大牙气喘吁吁地跑来道:“王家似乎派人过来了,手里端着一个大盒子。”

    布丁喜道:“应该是送簪子来了。”

    来者何人?正是王府的管家王元。王元办事干练稳重,深得王庆远赏识,在王家已做了近二十年的管家,此刻王府有难,王元自然当仁不让。此刻他手捧木盒,面带虔诚的朝巨石走去。盒内装的是全府上下二十三名女眷的簪子,共计二百一十一支。其中金、银、玉、铜、木,各种档次,不一而足。

    前文讲了,古人大多迷信,这王元虽然相对精明些,却也难逃鬼神之说枷锁。按约定,走到巨石不远处站定,心里如同吊着十五只水桶——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稍作镇定,王元清了清喉咙道:“在下王元,谨代表家主人前来。不知河神大人要哪支簪子,所以将全府女眷的簪子全部送来,共二百一十一支,请河神大人验收。”

    话落,只见远处河心缓缓升起白森森的犄角,然后便是两支通红的火眼,王元心里咯噔一下,双膝不由一沉,跪倒在地,头是再也抬不起来了。

    “河神”说话了:“放下盒子,滚吧。”

    王元放下盒子,硬着头皮,道:“还请河神大人按照约定放了我家少主人。”

    “河神”道:“竟敢跟本河神讨价还价,快滚!”

    王元不再??穑??龃?溃??嘏苋ァ?p》  王元一跑,野菜从石后探出头来。布丁道:“没人了,快去拿来。”

    野菜猫腰跑过去,端起木盒就跑。

    二人回到芦苇塘僻静处,将盒子倒过来,翻来覆去,就是找不到那支并不名贵,却很有特色的木头簪子。布丁叹了口气,道:“这里就连金簪子都送来了,按说绝不该藏着那支木头簪子不交吧?”

    野菜道:“是呀,这里的簪子大多比那支簪子昂贵,看来簪子并不在王府。”

    布丁沉默片刻,脑海里迅速翻转,回想着与小霸王斗争的一幕幕。半晌,将牛头套在头上,向苇塘深处走去。

    拐了几拐,出现一所小木屋。这里很久以前曾住着一个鳏居的老汉,老汉死了,这个小屋从此荒废,却被布丁无意间发现,成了他的天堂小窝。此刻,小霸王正安静地躺在屋里的草席上。娇生惯养的他实在是受了太多的惊吓,再加上一天没进食,一张憔悴的小脸腊黄腊黄的,看上去虚弱至极,哪里还有平日里飞扬跋扈的样子。不知多少次了,几乎每一次睁开眼就会看到一张凶恶狰狞的怪脸,紧接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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