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霓忍不住笑,“是啊,那时你尽说些我听不懂的话,那个时候只有白司离能懂。”她顿了顿,“后来,除了白司离,逝雪深也能懂。现下才明白过来,你和逝雪深都是神兽化身,他自然听得懂了。”
“在妖界的时候,其实我第一眼就认出你来了。”
阿霓点点头,莞尔,“只不过那时我只是唐瑜,什么都不懂。”她笑起来,“再回想那时的情形,才知道怪不得会那么熟悉,总觉得是认识你的。”
“要是那个时候你能听得懂我的话就好了。”
“说起来,你当初怎么会出现在妖界禁地呢?”
“你还记得梦姬吗?就是已逝的舞月仙子。你二世之时,十八殿毁灭的那一日想必也是记忆犹新,当时实则只有她一人趁乱抽身,还巧来拾得远古神器乾坤袋。”小彩叹了一口气,苦笑,“也不知她哪来的运气。”
阿霓微楞,听得十八殿不由自主收紧眉头。
“那时我还真不知她真正面目,怎料她将我收于乾坤袋中囚与妖界禁地,若不是如此我还可以早些幻化人形。”小彩顿了顿,“可现下想来她若是之前早算到有这样一日,也就不足为奇了。”
“因果有报,她便得到了应有的报应。”
良久的沉默,小彩忽然抬起脸来,怔怔凝视她。
“阿霓,寻回记忆的那些时日你是不是过的很辛苦。我,我和主人都很想你。”
蓦地,阿霓两只手都攥紧了。
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仍在床榻上安睡的男子,有了紫神玉他不日即将醒来。
阿霓苦涩一笑,“可是我怕已经不需要这份念想了。”
小彩默。
四下忽而失了所有声响,也不知是谁人的心跳声,紊乱的,不安的。
不知是身旁那偏偏少年,还是床畔上始终安静,眉眼却叫人心碎的男子。
是的,这一次怕是下定决心不为谁,只为自己而活。
“阿霓,其实……”
不等小彩说下去,阿霓淡然收回目光,恍若潇洒抛开之前叫两人都缄默的话题,对着小彩弯起唇角,“紫神玉如今在白司离体内,他已无大碍。只是现下趁他安睡又不曾醒来,我便有求于你替我好好照顾他。”
“你去做什么?”小彩动了动唇还要再说些什么,见着眼前女子目光流转间,也看不出她是怎样的情绪。
阿霓翩然一笑,“我此般趁这间隙要去处理一些自己的事,顺带去十八殿取一些鬼族的药草给他好让他早日复原,尽早醒过来。”
替你照顾啊……
小彩目光微烁。
阿霓顿了顿,幽幽叹了一口气,继而又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无论如何,一切自当尘埃落定之后,便是只我与他的事了。”
谁都猜不透这最后一句话真正的涵义又是什么。
胸前的兰溪玉佩如她凝望他的目光,微微流彩。
这一去又与之前大相庭径,若是从前她被逝雪深和临渊保护的很好,可如今怕是六界所有生灵都知道了她阿霓的名字。
一世梨花仙,二世鬼族后。
红尘剑的宿主。
所有的孽债,恩怨,爱恨情仇一一揭晓,此去第一人,便是去见她的哥哥。
现鬼君柒夜。
她知道他也在等着她。
:
第二〇五一章 兄长之情()
下山后脚下接触坚实的土地,踏实走了几步,下意识凝神去看方圆百里的情形,这才反应过来现下人间却已不知何时正逐渐恢复原来的样貌。
想来九曲彼时着实伤得不轻,得好好花时间调理调理自己的身子。
实则如今没有九曲和华疆这一时的无理取闹,诚然也让人觉得省心不少,天下又有难得的太平。
想到这儿阿霓一愣,不由微微苦笑,眼见愈发明朗的世间,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也由着白司离如今那神祗胸怀,心存苍生了。
如今的鬼族幽冥界恍若已然恢复成记忆中该有的模样。
一身白衣拂过满地开的血红的彼岸花,微微有些出人意料的是,那些彼岸花竟像是不经意间触碰到什么似的,诚惶诚恐得均俯倒下去。
待阿霓经过之后又缓缓直起花杆。
阿霓眉头轻皱,虽略有疑问,却也还只是若有所思地慢慢向前,不经意间目及四下,自己何时到了奈何桥边,忘川河畔都恍然若知。
不若上一次与逝雪深一同来的时候,此时奈何桥头只是三两鬼魂与差使,而此般忘川河上的摆渡人却不知还是不是当时那个差使了。
这时想起逝雪深,猛然又想起刚不久临渊对自己说过的话。
胸口蓦然又紧了一下。
想起蓬莱大战之时他痛苦抱着自己,而现时当下他已不在身边。而白司离再出现的那一刻,终是应该明白,包括逝雪深在内。无论爱恨,六界之中,她的眼里都只剩下了他白司离一人。
飞身跃入船头,阿霓明眸微闪,也不看那怅然一诧的摆渡人,只是淡淡说道,“去十八殿吧。”
?
这一次,并不若上一次一般拐弯抹角,只是她心下明白,此时此刻已然不需要再想那么多。
不顾那摆渡人猛然颤抖的身躯,也不顾他一时结巴的回应。
阿霓当下很明朗。
自己的身份就是鬼族纯血后裔。她的亲生哥哥,便是这幽冥界最大的主,鬼君柒夜。她如今所处的地方,脚下的土地,是他的,亦然也是她的。
无间府邸,藤缠树,轮回殿,十八殿。
没来由的袭来一阵凉风,带着不知名的花的香气,仔细嗅着却仿佛在这幽冥界还能嗅到栀子花的清香。
本该不属于这里的香气,竟让人不知为何想要落下眼泪。
阿霓站住脚跟,凉风掀起她一身白衣与如墨的长发,她整个人孤单的站在空旷的十八殿跟前,雄伟的宫殿如她淡薄的身影,寂寥非凡。大肆簇拥的如血彼岸花在身边如臣服一般散开去。
她这般,犹如幽冥界永生的画卷,如此这般美得不真实。
上一次,她的哥哥还陷入在百年沉睡之中,而这一次……他确是已经醒了。
偌大寂寥的十八殿内,一身深色华服,雍容华贵的鬼君慵懒却又疲惫地倚在锦榻之上,修长素手像是洁白美玉一样。他美目微阖,浓密的睫毛长而卷翘,如瓷如削的脸比女人还要美艳绝伦,剑眉漆黑,微微皱起,身后如瀑如缎的墨发倾泻了一榻。
殿门不动声色地被轻轻打开,与此同时,鬼君如光似的冰眸骤然亮了起来,天地旋转,星辰失色。
阿霓感觉眼前只是快速一晃,这个速度快的根本让人来不及看清是什么,甚至感觉什么,等脑子里瞬间清晰,下一步自己已然陷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根本无处遁逃。
“哥……”
嘴唇里只是微微吐出了一个气息,那个字才开始逐渐成形,那个熟悉又带着轻轻颤抖的声音一下子截住了她。
“先不要说话,阿,阿霓。”他似恳求一般颤巍说道,“让我就这样抱你一会。就一会儿。”
仿佛是还没适应过来从作为唐瑜身份回来的她,又恍若还没适应有生之年再见到如此真实,起死回生的她。
为了这一刻,她与他都付出了太大的代价。兜兜转转,最终他们还是成为了那个也许他们最不想的成为的人,或者是最应该成为的人。兜兜转转,还是逃不过终是血亲兄妹的结局。
恍若就因为这样,所以他知道若是有人打开十八殿的人就一定是阿霓,自他百年苏醒,算到瑶锦离开,能来到十八殿的就只有拥有和他一样鬼族纯血的他的妹妹阿霓。
早在醒来之时冥冥间便能感应到她的存在,当下奋不顾身便前往蓬莱岛。也不是对人界惨象视而不见,更不是不晓得在自己沉睡之中幽冥界发生的种种一切,瑶锦为他重建的十八殿,甚至是她那日悄然而归,实则他虽闭着眼睛却都可以感受的到。
在蓬莱岛时她重生之后那惊鸿一瞥,而她眼里却始终还是只有白司离一人。锥心刺骨的痛与嫉妒,而她又可曾明白。
即便苏醒也选择整日整夜沉睡,她若不来,即便醒着意义又在哪里。
怀里的她单薄的像一片羽毛,柒夜不由又收了收手臂,叫他放手,又何曾这般轻易放得下。
阿霓的眉间一点一点收紧,难受地闭上眼睛。
即便满是五味杂陈,这个时候说什么都好像是一种徒劳,事实上她又何曾不知道柒夜的心思。
鼻尖似乎还有那种若有若无栀子花香的味道,不敢狠命呼吸,便让当下时间仅停留一会儿也好。
毕竟她亏欠他的,还是太多。怎么都还不清了。
良久,阿霓才缓缓开口,“我届时要去找我的师父临渊上神,在去之前想来看看你……那时在蓬莱……”她断断续续说着,说到一处又不知如何接下去,想说还是很牵挂他,在蓬莱岛见到他醒来也简直欣喜若狂。可是真正话到嘴边,又觉得如何都表达不出来自己真实想要表达的那层意思。
想到语言竟是如此浅薄,如此无力又不堪一击。
柒夜心中喟叹,他自是了然的。
再多的肺腑华语,在他们两之间已无需再昭告天下。
柒夜轻轻松开阿霓,满是心疼的眸子深情望着眼前记忆中样貌的女子,他蹙眉,芊芊玉指缓缓附上她额前细碎的头发,想在她面前微微笑,却发现连这样小的动作此刻都是艰难的。
“我自诩早就窥破一切,深知只有足够强大灵力,足够的强大的地位才又资格站在你的身边,保护你,爱惜你。”柒夜深吸一口气,“如今才明白。阿霓,我想要的不过是你能以自己想要的方式活下去,我要做的只不过看着你开心的活下去。而你的身边最终会站着谁,又有什么重要呢。”
忽然想到这三生三世对他,算是负了所有承诺。
“哥哥,我……”
“无论是天界焱尧太子,还是苍崖凤息,亦或是当下作为本身的鬼君柒夜,我们的结局事实上早就已经注定了,不是吗?我其实也早该知道的。”
听到那两个字,心中汹涌。他无限憎恶却又万般无法割舍的两个字。
阿霓目光微垂,那番话叫她胸口生疼,他的情谊,她又未曾不知,恰恰那种感情也是她深入骨髓的。
良久,她的声音带着隐忍,带着不可遏制地轻颤。
阿霓苦涩微笑,“哥哥,如今阿霓这条命是你给的。你放心,这一次我一定好好爱惜自己,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任谁都伤害不到我。往日里,只有你疼惜我,保护我,而这一次终于可以换我来疼惜你,守护你。”
而她却也是不曾明白三世唐瑜的命也是那白司离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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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〇五二章 云朗之约()
作为她的师父,又是天界上古之神临渊上神说过的话,阿霓还是不敢忘怀的,告别幽冥界便要刻不容缓地前往云朗山。
风过云袖,途中喟叹,不由想起方才在十八殿正要准备离去时,柒夜猛一霎那像忽然想起什么令他难以置信的事来,竟是眉头骤收,蓦的攥住阿霓的手腕,他的瞳仁一片漆黑,漠然道,“等等,你方才说你的师父是谁?阿霓你再说一遍。”
现下不由抬眸,瞅了瞅此时身边一身墨衫的俊朗男子,饶是最后阿霓也不曾料到柒夜亦会随着她一同过去云朗山。怎奈万般问起缘由来,柒夜却也只是淡淡道,“怎么,那青冥帝君毕竟也曾是我的师父,不是吗。”
自然是的。
其他云云他便是再没多言几句,想来他这一路陪同只是顺道去探望的意思了。又是或者好不容易他们重逢,柒夜应也是不舍得又一下子便这样送她离开吧。
只是难免想到之前,柒夜当时犹如恍然意识到某样东西的神情,又或许是得知阿霓师为临渊的霎那,他眼里的东西至今想来都让人觉得难言恐慌,若是阿霓猜的不透,想柒夜只如这大凡世人所想一般,只道是震惊临渊上神为何忽然重现六界了吧,可能再说下去也是难以相信她阿霓又是何时竟能拜那临渊上神为师……若想其他别的应是再没有了。
想到这儿忍不住再看一眼身边一脸淡然的男子,流云往他周身自由散去。阿霓缓缓舒了一口气,希望也是如此,就如此时心中所想再无其他。
衣袖中是方才在幽冥界找寻的鬼族药草,想着届时从云朗山回来,再往花凉山去,白司离应当可以最快醒过来了。
然而他醒来之后呢,自己又将如何面对?如斯种种,这会儿她可还真的没有想好。
阿霓不由暗自悄悄叹气,脑袋里已装了太多东西,而这一次自己归来,注定将不再平凡的。
?
云朗山的仙貌事实上与白华山差不多,真要说唯一有一个比之更胜的地方,那就是这里有好几个鱼池了。
诚然青冥帝君这位仙尊是很喜欢养鱼的——又或者说这是他千千万万年来唯一的爱好了。
早在太一天府那会儿,他们都为清远天神门下,也唯独只有他青冥帝君是最为不争的,不喑世事。说好听点是不争,说的俗一些其实就是太懒了。
别的爱好没有,他就是喜欢养一些鱼,那些五颜六色千奇百怪的鱼。
别说他同门师兄妹没一个猜得透他真正心里所想的,包括他的师父,或许甚至连青冥他自己可能都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
青冥帝君刚落下一枚棋子,对方紧接着拂袖站了起来。
目光不由由着他流云般的淡青色衣袍往上,看着临渊上神俊逸的脸庞还是一贯淡然。
“我徒弟过来了。”他微微启唇。
青冥“哦”了一声,仿佛早已料到一般,顺下目光自然而然地开始去捡棋盘上的棋子。
临渊顿了顿,继而又道,“你徒弟也过来了。”
青冥的脸一僵,手登时愣在了那里。
临渊双手负在身后,一根手指一粒一粒拨动着手中的佛珠,脸微扬,“逝雪深呢?”
他的表情无法猜透。
青冥愣了很久才恍然抬头道,“哦,他去山门迎接她,他们了。”
临渊眉间微蹙,点点头再没有说话。
青冥暗暗伤神,糟了,你说这,这如今柒夜又来瞎凑什么热闹,真是还嫌不够乱。
这样看来我们青冥帝君可是个操心的主儿啊
从云头缓缓降落,阿霓与柒夜一前一后往山门而去,这一路上柒夜都没有说过什么话,仿佛有什么心事,而这些心事诚然也根本无从而知。
远远看见渺渺山门处一剪白色身影,随风婆娑而动,岿然站立,俨然正气。
视野逐渐清晰,目光中落入那人熟悉的白衣青衫模样,黑发落肩,男子唇角的弧度微微扬起,一瞬间仿佛这世间的花都开了。
阿霓的脸上难得一闪笑颜,她迫不及待往前两步,喊了一声,“逝雪深。”
蓬莱一役之后,她当时头脑一热也是只顾着去为白司离疗伤,却将逝雪深遗忘在了原地,觉得歉疚之外又觉得感动,还记得当时前往白华山的途中遇见临渊,也是从临渊口中听来,还是因为逝雪深的提醒,她师父才会送来那最至关重要的紫神玉。
万般五味杂陈,对逝雪深的感情却也真是说不清道不明了。
逝雪深见着来人的霎那表情骤然一滞,随即立即转瞬即逝仿佛从来没有过,唇边接着笑意更深,对着迎面而来的阿霓点头,“阿霓你来了。”
继而回头看往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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