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星物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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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星物语- 第5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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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徒诲人……你也有今天,当初你带着封刀盟,迫害我团那么多兄弟,你以为真能一直就这么逍遥平安吗?”

    居高临下,尚盖勇俯视着仇人的憔悴面孔,鬓角的白发,整个身体仿佛佝偻在台上,心中突然百感交集,在来此之前,他早已想过,只要有机会,自己肯定一刀干掉司徒诲人,为死去的弟兄们报仇雪恨,为此,自己特意不和温去病、韦士笔打招呼,省得被他们阻拦。

    自己非是不明白,封刀盟的稳定对于自家接下来的统治的帮助,何况稳定民心,巩固统治,其中收益最大的就是行人道的自己。只是兄弟们的血海深仇,岂是一时利益能比较的?

    现在,自己想要动手是没人拦了,可胸中翻涌的这股不快感,这股犹豫,这股不甘,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司徒诲人,什么狗屁刀皇,现在一副死狗的模样,仿佛随便一脚踢过去就能弄死,这样的仇敌,就是杀了又有什么意思?宰掉这种杂碎,就能告慰弟兄们的在天之灵吗?自己努力修练力量,为的是扬眉吐气,不是欺负弱小来恶心自己的!

    “……弟兄们,再给我点时间吧,后头……我一定为你们报仇,让你们能以身为碎星者为傲!”

    捏紧拳头,尚盖勇暗自祈愿,这个问题在自己心中向来是个两难问题,一方面,自己背负着过去死难兄弟的期望,要对他们有个交代,就算因此让复仇之火,把世间焚成炼狱也在所不惜;但另一方面,阿笔、阿山和他们代表的活着的兄弟,更着重于现实与未来,他们有他们的理念,自己也不想与他们冲突,很多时候必须得妥协。

    想到这里,尚盖勇哑然失笑,自己本来不是从地狱爬回来的复仇恶鬼吗?不是下定决心,为了报复,什么事情都做得出,一切凶狠残戾手段,都百无禁忌吗?这般种种,都是自己当初陷入绝境时,咬牙切齿发下的誓言,怎么今天也开始学人讲起英雄气概,看见司徒诲人落魄,就感到不值得出刀?这种无谓心态……哪来的?

    “……行人道的帝皇之心,看来真不是好东西啊!”

    尚盖勇一下苦笑,看见底下落魄的司徒诲人抬头,隔着遥远距离,与隐藏在空中的自己对看。

    这般情景似曾相识,先前魔族控制三家联军围剿汉水时,却是由司徒诲人作为统帅压阵,与主守汉水的自己发生冲突,两人曾有过多次这样的对峙,那时的他,渊停岳峙,宗师风范,哪是如今这半头白发,气色灰败的半小老头可比?

    尚盖勇不禁冷笑起来,自己现在虽然不打算动手,可也不会对司徒诲人有什么同情之心,事实上,看他在此受万夫所指,如遭凌迟,更受众生愿力反噬,这也一部分满足了自己的复仇心。

    万千群众的一同指责,是一股很恐怖的力量,在这份压力下,不光是司徒诲人受到众生愿力反噬,逐渐形如朽木,这份压力甚至广及整个封刀盟,即使他们并不是受到愿力反噬,却也同样承受不住这种压力。

    在木台周围,那些被挤在人群中,本当维持秩序的封刀盟高手,就算不愿出手伤人,却仍能轻易鼓劲护身,组个半米或数十米的气墙,隔绝人群,但尚盖勇却注意到,有些气墙忽然消失,把守该处的高手就此淹没在人群中。

    这自然不会是人力冲击太过,连地阶高手也承受不住,只是因为自身理念崩溃,彻底心灰意冷,甚至放弃了对封刀盟的忠诚,干脆趁势混入人群,就此默默离开。

    ……这是大厦将倾,树倒猢狲散。自百族大战中兴起,十数年来封刀盟都是正道里最标志性的组织,却要这么就此瓦解了吗?

    眼前这一幕,让尚盖勇着实愉悦,但想必司徒诲人也正看着这些,却不知如今他心里又是什么感受?

    “……我……罪孽滔天,有负家父所托,无颜面对各位,也无颜再当封刀盟主……”

    司徒诲人沙哑着声音,像是要用尽全身力气,才能把这些话说出来。

    胸口气血在剧烈的翻涌,仿佛每吐一个字,就要激喷出来,这不是形容,而是确实的伤害,行人道者,愿力崩溃的恐怖,远远超过预期,司徒诲人如今半灰的胡子上,沾满了鲜血,长吸一口气,大声道:“自即刻起,我……”

    话才出口,就听见一声厉啸,由远而近,声势极强,剑翼朱凤,法相流转,气动山河,全力催发的啸声,一下盖过全场,震得所有人耳内生疼,喧哗顿止,剑凤巨影瞬息从群众头顶飙过,冲向木台。

    司徒诲人见状,当即强运一口真气,顶着脑中的剧烈晕眩感,急急把话说出,“自封刀盟退位,盟主职权,侠道大任,传于少主司徒小书。”

    …

    当司徒诲人召集民众,号称有事要宣布后,到场的所有人,无论是民众还是封刀盟众人,甚至是远远观看的温去病等人,都在好奇一个问题:司徒小书跑到哪里去了?

    温去病在打退刑忌魔公后,直接就找上司徒小书,要她出面,代表封刀盟和朱氏来掌管鹰扬郡的军政事务。

    不论个人情感上的偏向,还是理智上的抉择,司徒小书都知道这个要求,自己根本没得拒绝,父亲有过错在先,如今又身受重伤,如果自己不站出来,有些表现,凭什么向碎星团讨保父亲性命?

    封刀盟与碎星团这些年来岂止是有旧怨,今次碎星团风云再起,打的旗号不再是救世,直接就是回来复仇清算,再加上父亲参与三家合攻汉水的新仇,若说这一次大胜之后,碎星团不打算趁机清算仇敌,这话恐怕连碎星团自己都不信。

    司徒小书是力争有所表现的,所以义无反顾地接受了温去病的委托,用近乎强行夺权的方式,暂代了朱家家主之位,这点无疑让她在朱家亲人面前,颇受责难。

    但朱家人素来善查情势,也有为数相当多的人,晓得大势当前,司徒小书此时强行上位,却是在替众人挡灾,更是一颗能护荫朱家的擎天树,此时要是没有司徒小书站上去,作为与碎星团之间的缓冲,碎星团完全可以拿“扫荡魔族余孽”为藉口,将鹰扬郡彻底清洗一次,直接让朱家断脉绝嗣,这都是可能的。

    更何况,现在还有大批“身不由己”的朱家人,自家几乎全部主力高手都被对方控制住,双方若是翻脸,朱家有什么资本去扛住碎星团的屠刀?

    于是短短时间内,司徒小书就取得了没有被魔染的朱家人的认同,暂摄家主之位,而当她完成大致工作,去面见父亲,想要报告时,却被司徒诲人暴起一击,点住穴道,封住行动。而司徒诲人在将她监禁在屋里后,什么话也不说,直接扬长而去。

    司徒小书担忧自家父亲的状况,全力冲击,试图解除身上的禁制,总算父亲受先前伤势所累,力不从心,并不能完全发挥天阶者的力量,设下的禁制不甚坚固,自己在付出少许代价后,顺利冲破,立刻赶来,就看到父亲正在众人面前忏悔,并且宣告传位。

    “……传于少主司徒小书……”

第十章 苍天为鉴() 
“……传于少主司徒小书……”

    这样一声话语,传入耳中,司徒小书心中当即一慌,险些直接一口气走岔,从半空中摔跌下来,自己也说不出为什么,但听见父亲的这句话,就感觉好像有什么重大改变要发生,心头一层乌云笼罩,急急想要阻止。

    虽然为了方便自己和碎星团打交道,也为了给碎星团一个交代,父亲退位隐于幕后,推自己出来继任盟主,并不是什么奇怪的做法,但是只是为了传位,父亲并没有必要先偷袭并封禁自己,然后独自出来面对这一切……

    这个念头刚在脑海中闪过,就看见父亲就此一言不发,当着万千群众的面,直接抽出腰间的刀,就往身上回捅过去,这个动作,惊得还在路上的司徒小书魂飞魄散,情急而呼。

    “爹!住手!”

    司徒小书不顾一切的爆发力量,全速要冲到父亲身边,阻止他的动作,但甫掠至木台范围,陡然一股沉重压力及身,全身不能动弹,一抬眼,却是父亲右手隔空对着自己,虽然伤重,又受愿力反噬,但天阶仍是货真价实,纵然如今动用力量千难万难,但这一下发劲,依旧可以凌空就把自己镇住,不能寸进。

    除非有天阶者出手,否则谁也破不了这道镇压,但……这时哪会有天阶愿意出手?

    “……司徒诲人有负各位厚望,今日在此,以血洗罪!”

    雄喝声中,刀刃破体而入,穿腹而出,顿时血如泉涌,司徒诲人的身影跟着缓缓倒下,台下群众刹时无声,脑中闪回着刚才瞬间发生的画面,难免惊愕难当,这算是天阶者的当众自杀?天阶者也会自杀?该不会真的就这么死了?

    而且司徒诲人就这般自杀,以血洗罪,他到底算不算仍然走在正道上?一个能够养出乱世心魔的人,也会自杀谢罪?自己到底该不该原谅他?

    “爹!”

    司徒诲人一倒,释放的力量瞬间消失,司徒小书恢复行动,看着父亲血染的身影缓缓倒下,发出声嘶力竭的惨呼,跟着飙冲过去,抢在人倒落之前,将他扶住。

    同样去过异界历练,都有磨练心性,司徒小书的经历却远非司马冰心可比,受过的挫折磨难更多,当下心神虽是剧震,却分毫不乱,举掌一拍,插入父亲腹中的那柄战器应声粉碎,脱体而出,顺道运劲封闭穴道,将出血止住,阻止伤势进一步恶化。

    做完了这些动作,父亲染血的手,才搭上自己的手臂,挣扎说道,“妳……不该来……”

    司徒小书看着如此情景,第一反应,就是想拒绝刚才父亲的任命,自己无论如何,没法直接接受父亲的自裁来传位,可看着父亲抽搐的面容,这话根本说不出口。

    “爹,你为什么……”

    心情紧绷,才脱口几个字,司徒小书泪水滚滚奔流,已经泣不成声,父亲为何要这么做,自己难道会不清楚?事已至此,自己出面作为缓冲,替碎星团掌控鹰扬,换取父亲的性命自然是一条路,然而父亲为了自己,却同样不惜性命……

    “爹……先前踏错了步,走错了路……如今必须……付出代价……”司徒诲人咳血,惨笑道:“封刀盟从此理当由妳接掌,但是为父……不能给妳留下把柄……被人要胁……”

    听着父亲吃力的话语,司徒小书泪流满面,紧握住父亲的手,拚命点头。

    只属于父女之间的低声对话,外人全都听不到,但司徒诲人的用心,只要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哪怕是在大老远外的汉水四镇。

    韦士笔见状沉吟道:“他会不会闲着没事想太多了?我们像会拿丑闻来要胁人的组织吗?”

    一旁正喝水的武苍霓猛然呛了一下,侧目惊道:“难道我们不会吗?”

    韦士笔却扬扬眉,转过头望向温去病,后者被看得发毛,怒道,“你们看着我做什么?我要不是冲在前头苦战挨刀,就是躲在大后方辛苦加班搞科研,会不会去勒索人这些事情还不是你们说了算,总不至于你那么无耻,连拿赎款这种事情也都要我去做吧?”

    韦士笔失笑道:“这倒不至于,本来这种不名誉的事,通常都让是老尚上阵的……呃,他现在是人道之主,不好再干这种事情了……糟糕,那以后这些龌蹉事情不是只能我去?”

    碎星团在一旁隔岸观火,俱是冷眼,但在场中,司徒诲人持续对女儿说话,“如今与碎星团的合作……并没有错,是当前的大势……妳……不需要心有愧疚……这方面,为父……帮不了妳什么,但……不能再给妳扯后腿了……”

    所以,司徒诲人直接当众坦承过往所犯罪行,更以血洗罪,连带卸去盟主职责,让女儿能在最无负担的情形下上位,完成世代交替。

    “……封刀盟……是妳祖父一生的心血,不能……就此毁在妳我父女手上,爹……这些年来不争气……对不起妳爷爷,这担子……现在只能靠妳撑起了。”

    司徒诲人衰弱喘气,却始终不肯闭口,下定决心要把事情交代完,“妳在此时接位……必有许多阻难,爹……应该要为妳做得更好,但……但……”

    神情焦急,司徒诲人提气想说话,把心中的话都说完,但连着几下喘不上气,跟着一口鲜血喷出,直接晕了过去,司徒小书见状大惊失色,不顾一切为父亲输气镇伤。

    洗罪一刀,破体穿腹,这样的伤势虽重,对武道高手,特别是天阶者,却还不至于致命,温去病先前造成的种种伤害损及筋骨,同样也未到要命的地步,可是司徒诲人如今自承罪孽,形象崩溃,需要承受的愿力崩溃的反噬,让这两者加剧恶化,甚至已经到了内世界开始崩溃的严重地步。

    对天阶者而言,多重的伤都只是表象,唯有自身的内天地崩碎,这才是真正致命,司徒诲人的内天地已开始破碎,这正是真正的致命危机。

    眼看着父亲遇危,司徒小书心急如焚,想要挽救父亲性命,却又不知从何着手,天阶者的内世界,自己也只是一知半解,寻常的输功运力,无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自己此时根本无计可施。

    想要救治父亲,应该还是得有天阶者出手相助,问题是……此时此刻,哪还有天阶者能降临救援?到最后,能救父亲的只有自己,能救封刀盟的……也唯有自己了!

    看着逐渐失去生命的父亲,看看腰间的仗义刀,再看看台下依旧惶恐不安的万千群众,里头有普通民众,有封刀盟的同志,一张张不同面孔,却有着相似的表情,在各种惊与怒之下,还有仓皇、不安。

    这里头,既有对未来的不确定,还有失去精神寄托的空虚,他们一心一意相信封刀盟是正义的,是走在侠路上的正道典范,所行所为,皆是为了天下苍生,这些年来,为此毫无保留地支持着封刀盟,现在却被告知偶像染邪,不光是有遭到背叛的痛与怒,更有今后不知何去何从的徬徨。如果连封刀盟主都可能行差踏错,那么我们还能相信什么?

    自己此刻要担起的,不只是封刀盟这个组织,还有他们不安的心情,他们渴求的前路,这些全都是自己要扛下的责任。

    千古侠道,唯义无反顾而已,除此无他!

    “各位!”

    轻轻放下昏迷的父亲,司徒小书长身站起,手抚着腰间长刀,独步台前,跟着提气扬声。

    “我是司徒小书,我父亲如今以血洗罪,已经为他先前犯的过错,付出代价!”

    响亮的话音,清越激昂,传遍四方,司徒小书眼观八面,注意到自己喊出这句话之后,群众之中略有骚动,有人明显不服,有多地要因此骚动起来,连忙一提气,跟着又是一啸。

    “他今日传盟主之位于我,从今往后,封刀盟由我扛起,我父亲所做过的任何事,造成的任何后果,接下来都是我的责任,父债女还,各位有什么对他的怨与恨,司徒小书一力承担,请全都冲着我来!”

    舌绽春雷,鼓足真气,司徒小书一番话有若雷涛,滚滚震响,现场千万群众无分远近,此时全都耳内嗡嗡,头晕目眩,被这震雷涛的威势所慑,纵然心中仍有不满,一时也没人叫得出口。

    短暂镇住群众的异议,司徒小书略松了口气,却晓得这只不过是一时之效,倘若不能真正得到大家内心认同,这些小伎俩终归无用,人心思动,强行压下一时,反而后头反弹会愈演愈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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