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依，你从来不是一颗棋子。”
“从我秦府家破人亡的那一天开始，我在母亲极力的保护下，从她的尸体下爬出来活下去。“表哥，我们颠沛流离时，连过冬的炭火和衣服都没有，天寒地冻，我们盖着一条棉被，冷的不能入睡，你让我抱着你的背入睡，表哥从那时起，我就发誓，我一定要出人头地，高人一等，我抛却了自己所有作为人的感受，才有了我今天的地位。
“表哥，我们不能没有家族，我们的弟弟妹妹，我们的亲人，他们会因为我们的任性，在经历一次我们的痛苦，到最后，我们之前的所有努力都白费了。”
多少年了，她在后宫苦心经营，殚精竭虑，她做的并不好，也早就迷失了本心，她会不遗余力的杀死任何一个有可能威胁她的人。可是无论她变成什么样，这世上还有一个人，永远记得她曾经单纯善良的样子。
“依依，你的不好，都是因为，我太无能，无法保护你。”
青梅枯萎，竹马已老，后来爱上的人都像你。
慕容绵绵听到秦依依死去的消息时，麻木的心微微跳动了一下，她看着由苏锦时引进来的李幻，她的手轻轻拨弄着从神龙架唯一幸免出来的鸠身上，细细拨弄着她的羽毛。
“李幻。”慕容绵绵多日没有说话，声音嘶哑的不像她，苏锦时都吓了一跳，忙打了水来给慕容绵绵喝，心疼的说道：“你何苦这么糟践自己。”
李幻抬起头来，心里有些紧张，他现在很怕死，他不敢死，他的命，是秦依依的命换来的。
慕容绵绵喝口茶说道：“看着自己心爱的人死掉，是什么感觉？”
李幻原本是个潇洒写意极优越的人，可此刻的他，发如柴草，嘴唇干裂，粗糙的胡茬挂在脸上，衣服不但皱而且脏，散发着混合着酒臭和腐肉的味道。
“我不知道如何说，但我想应该就是我现在这般了。”李幻的声音出人意料的冷静。
“秦依依是你的命？有人拿走了你的命？你恨吗？”慕容绵绵依旧声音平稳的吓人。
“恨。”
“那你知不知道湖心雪也是我的命，那些村民，他们何其无辜啊，我神龙架出了那么多草药，就该被烧尽吗？我师姐，救了一辈子人，就该遭到如此报应吗？李幻你为了秦依依，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疯子，把他们都害死了。”慕容绵绵声音突然拔高，恨不能杀了他一般，眼睛通红。
“我只是派人找了龙脉，驱逐了村民，并未下杀手，我根本没来得及动手。”
“这点我可以证明。”苏锦时忙说道：“而且我觉得这件事，迟灵儿才是最有可能的人，她第一个发现湖心雪的尸体，绵绵，迟灵儿不会武功，却是一众高手里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只有一种可能，人是她杀的，而且她一定有个很厉害的帮手，那个帮手武功奇高。”
“依依从太后那里得知，陛下要对神龙架下手，透露给迟灵儿过，迟灵儿便说道，一定要杀了湖心雪，才能让你和陛下彻底反目。”李幻说道。
慕容绵绵的眼神向窗外瞟了一下，冷冷道：“灵儿在神龙架长大，她对神龙架和师姐的感情你们根本就不懂，何况，你们的话，有什么说服力，不过是想骗我的解药罢了。”
苏锦时刚想发作，顺着慕容绵绵的眼睛，看了看窗外，便说道：“说到底，我们都是外人，只有你的灵儿，才是自己人是吗？”
幕容绵绵没说话，拿了解药递给李幻，走到他耳边附耳道：“解药一共两幅，先给你一副保命，第二副，你要帮我做一件事，才能拿到。”
李幻点了点头，他的命，已经不是他的了，无论是怎样的屈辱和痛苦，他都要活下去。
李幻走后，迟灵儿急急走了进来。
“绵绵，你快救救韩大哥吧，他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都是为了你啊，他就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慎刑司流水的酷刑啊，那些妇人的手，更毒更阴，比大狱里的郎官都狠，我听说……”迟灵儿忍不住哭起来。
慕容绵绵站起身来，匆匆赶去慎刑司。
“禀陛下。”
龙淼看着眼前的奏折，已经一连五六天没有人敢跟他说话了，他眼皮都没抬。
来人见自己未遭驱逐便说道：“太医使到慎刑司，让放了韩卫。”
“她终于肯出来了？”
“是。”
“为了韩卫？”
来报的太监，艰难的点了点头。
“韩卫在慎刑司待得够久了。”龙淼道：“放了吧。”
太监松了口气，忙去报信了。
慕容绵绵看到韩卫的时候，她开始有些恨自己，怎么能在发生那么大的事的时候，就整个人闭门不出，自己伤心呢？
多少人因为她在死，在受伤，她怎么可以因为自己的痛苦，就什么都不管了。
迟灵儿说的没错，慎刑司妇人的手法，毒得和帝菲菲有得一拼。
韩卫被折磨的彻底失智了，他原来是铁铮铮的汉子，是鲜衣怒马的少将军，是未来的额驸。
而此刻的韩卫，流着鼻涕和口水，穿着破烂，身上已经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了，他的眼神，像一个受尽虐待的孩子。
慕容绵绵抓着他的手，强忍着哭泣，却在说话的时候忍不住哭意：“对不起，韩卫，对不起，我错了，我带你回家好不好。”
慕容绵绵伏在韩卫的肩膀上，痛哭流涕，似乎要把自己的痛苦、委屈、悔愧统统哭出来，这也是她这些天来第一次痛痛快快的哭出来。
韩卫笨拙的张开臂膀，拍拍慕容绵绵，一字一句的说道：“你不哭，我乖。”
韩卫手足无措的不断重复着。
慕容绵绵哭罢，便带着韩卫回到了太医院，龙淼远远看着两人相互扶持的模样，默默握上了拳头。
“陛下不过去吗？”新来的小太监不知深浅的问道。
龙淼摇摇头，有些怅然，他很难见慕容绵绵，他没保护好她，感觉很没脸面。
对于慕容绵绵最近和龙淼冷战的状态，朝野中也开始议论纷纷。
慕容绵绵乌龙怀孕已经传了出来，朝臣们纷纷觉得慕容绵绵或许并不是那么得宠，只是龙淼一直没有子嗣，好容易有了，所以才会另眼相看。
没想到这个慕容绵绵看上去那么温温吞吞，原来这么有心机啊，居然能骗到龙淼。
接着传闻又出来了，龙淼连着几日，独自在太医院外徘徊。
吓得太医院的太医，药也不会抓了，方子也不会开了，脉也不会诊了。
这样的局面直到慕容绵绵突然晕倒才打破了局面，龙淼终于有一个可以冲进去，而不会丢脸的理由了。
第162章 分居（）
慕容绵绵白天哭的久，又为韩卫的伤势耗费了许多心神，直接累倒了。
苏锦时赶紧去叫了魏如真看，一出门，正撞到一直等在门口的龙淼，连忙从奔跑的姿势改为跪拜的姿势，请了安。
不等问便急吼吼的说道：“陛下，太医使晕倒了，您快去看看。”
龙淼忙匆匆赶进去，看到慕容绵绵脸色煞白，迟灵儿有条不紊的照顾着，林凡忙拉了精神有些失控的韩卫出去了。
龙淼轻轻摸了摸慕容绵绵的额头，看着她原本红扑扑的脸蛋，变得毫无血色，心里一紧，心疼的要命。
魏如真急匆匆的赶了进来，远远看着慕容绵绵的脸色，心里担忧，可是龙淼握着慕容绵绵的手，他也不敢有所动作。
站了好一会，苏锦时大着胆子说道：“陛下，让魏太医给太医使看看吧。”
龙淼仿佛回过味来，忙把慕容绵绵的手递了过去说道：“好。”
魏如真刚伸出手来。
龙淼突然喊道：“等等。”
将随身的绢子附在慕容绵绵的手腕上，这才对魏如真说道：“看吧。”
魏如真刚把上脉，脸色原本很平淡，可是越到后面越惊讶，突然惊呼一声。
吓得苏锦时和林凡都跟着一跳，忙问怎么了怎么了？
龙淼虽然脸上的表情没变，可是头上的青筋暴起来了，看着魏如真。
魏如真忙跪了下来。
一般太医诊治完便着急忙慌的跪下来都不是什么好事。
魏如真道：“陛下恕罪，臣失仪了。”
若不是龙淼在，苏锦时真想上去踹魏如真一脚，什么时候了，还酸腐气这么重，真是急死人了。
“她怎么了？”龙淼紧张的问道。
“身体倒没什么大碍，只是最近过度疲惫、悲伤累倒了。”魏如真平淡的说道。
众人松了口气：“没事你一惊一乍的干什么呀？心脏都给你吓得疼。”林凡忍不住抱怨道。
“可是，太医使有了喜脉。”
所有人的眼睛都瞪大了，苏锦时道：“不可能，这才没几天呢，哪能那么快。”
“绝不会错。”魏如真说的笃定而又带些愤慨，他虽然医学背景没有慕容绵绵那么雄厚，可是也是勤勤恳恳的好大夫好吗？他没有背景还能被选进太医院，还是很有功底的。怎么会连个喜脉都瞧不准。
“那陛下也是够厉害的啊。”苏锦时下意识的说道。
龙淼瞪了她一眼，对魏如真说道：“真怀上了。”
魏如真鼻子都快气歪了，陛下是怀疑他的医术，还是怀疑他自己的功能啊。可是问话的是龙淼，他也只能点点头应了。
龙淼松了口气，轻轻握住了慕容绵绵的软软的手掌。
“这个孩子来得太是时候了。”苏锦时窃喜的小小声音跟林凡说道。
林凡反驳道：“什么时候不是时候啊，这可是龙种，还是太医使的，咱们啊，好久没听过什么好消息了。”
“那是自然，可是这孩子现在来，能帮着陛下留住绵绵了，你想想，神龙架的事，若没有这孩子的话，绵绵能罢休？”
龙淼深吸一口气，他最近不敢见慕容绵绵，就是怕慕容绵绵要放弃他们的感情，神龙架的事出的太快太突然，而且龙淼意识到有一股他都无法控制的势力正在蔓延。
韩卫和万德两个左膀右臂被卸掉了，他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一个瞎子，一个瘸子。这样的局面，让他有过从未有过的危机，而慕容绵绵此时若与他敌对，他恐怕无法像以前一样有把握把局面掌控在自己手中。
但是有了孩子，慕容绵绵多少会为了自己的骨肉，忍耐和坚持一下吧。
“下去领赏吧。”龙淼说道，然后瞟了眼苏锦时和林凡两个人，因为这个意外来到的小生命看上去比当事人还高兴，倒让人心头一暖。
苏锦时和林凡退出去后，龙淼对迟灵儿说道：“你就不要在绵绵身边了。”
迟灵儿不敢分辨慢慢退了出去。
龙淼一直坐在慕容绵绵身边等着她醒来。
慕容绵绵睁开眼来，看着龙淼。
“饿了吧，吃点东西。”龙淼小心翼翼的端来早就备好的汤羹，舀了一勺轻轻吹了吹，喂向慕容绵绵，慕容绵绵慢慢吃了一口，接着便是一碗，两碗，……
“你饭量还不错啊。”龙淼微微笑道。
“我师姐死了。”慕容绵绵可怜巴巴的看着龙淼：“我的家也没有了。”
龙淼轻轻抱着她说道：“对不起绵绵，人死不能复生，我没能保住她，真是很对不起。可是，绵绵，你有家啊，凉都，王城就是你的家啊，而且，魏如真说，你怀孕了，这次是真的，咱们有孩子了，我们会有自己的家。”
“我想离开这里，离开陛下了。”慕容绵绵从龙淼怀里抽了出来认真说道。
龙淼的眼睛闪过一道寒光说道：“你大概是忘了我的脾气吧，你既然来了，怎么能说走就走？”
慕容绵绵没在说话，却也不在看龙淼，说道：“我知道了。”
这一句不痛不痒的我知道了，却好似，在两个人之间划下了一道银河，不甘心的遥遥望着，却又无从解释。
两人沉默了许久，龙淼有些难受，可是他的骄傲，又让他无法在放低姿态了，他爱慕容绵绵已经爱到失去很多原则了，可是他也不得不保留一些。
他是姜国的王，这次的事情，原本死的人会更多的，因为慕容绵绵他已经心软了，现在，他不能在低头了，慕容绵绵是有百般的好，可是由着她的性子，怎么治这个国家呢。
而龙淼的高傲也无法让他说谎，说一些连他自己都不信的谎话。
两人沉默了许久，龙淼见慕容绵绵总是懒懒的便说道：“孤先回宫了。你自己在好好考虑考虑吧。”
慕容绵绵目送着他离开了，慕容绵绵觉得很心疼，可是却没有法子，看着龙淼孤单的背影，她的心紧紧揪着，她也感觉到了，他们深陷在一只可怕的大手下，那个大手正一点点露出蛛丝马迹，可是似乎它已经强大到不再忌惮被人发现了。
龙淼一走，苏锦时和林凡便走了进来看看慕容绵绵可好。
“苏锦时，帮我传个话，跟李幻说，他兑现自己承诺的时候到了。”
苏锦时将信将疑的去传了话。
龙淼孤单的坐在偌大的关雎宫中，明灭的灯火，拉长了奏章上的字迹，这时走进来一个影卫，道：“陛下，太医使被李府的人接走了。”
龙淼望着烛火，淡淡道：“知道了，你们仔细看着就是了。”
走了也好，这样龙淼准备反击了，也不必总是挂念着慕容绵绵，施展不开手脚。
慕容绵绵是在子夜十分进到了李府，李幻似乎很早就预备下了接走慕容绵绵的计划，接人安置，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慕容绵绵并未道谢，看着李幻的眼神就好像看到房间里的柱子，不带任何感情，这是慕容绵绵能做到的最和善的情绪了。
苏锦时忙在中间打圆场。
“李公子，我想我们两个人，都或多或少的因为对方，失去了生命中很重要的人，也算是扯平了，我们之间应该没有仇恨，但也绝不可能成为朋友，不过，这样的关系，我想，我们能对彼此更坦诚一些。”慕容绵绵直截了当的说道。
她之所以要带着苏锦时和林凡离开龙淼，是因为，她觉得自己在在龙淼身边，自己在乎的人，就会受到伤害，她要逃也要逃到一个可以信任的人那里。
李幻嘴角又带着惯常玩味的笑容说道：“太医使说得即是，我也很喜欢这样简单的关系。”
慕容绵绵进了自己的房间，不再多做寒暄。
苏锦时怪心疼的看着李幻，对李幻说道：“太医使平时人很好，实在是这次的打击太大了。”李幻笑着点点头道：“你跟我来。”
苏锦时有些诧异的跟着李幻走到了一个僻静的角落，李幻一只手背在后方，一只手悬在前面，背微微有些驼。
“这个给你。”李幻说着，不经意的拿出一份银票来。
苏锦时看了看上面的数目忍不住咂舌。
“这？”
“我知道这些年来，你对我李家，一直都有维护，我想太医使肯救我一命，多少看在你的面子上。”李幻疲倦的笑了笑：“这些年，你的心思我也是知道的，可是我给不了你一个家了，你自己去买一个家吧。”
李幻说罢，缓缓的走了。
苏锦时呆呆的看着手中的银票，心里满不是滋味，她原本是很爱钱的，可是为什么现在一点也高兴不起来，还有些想哭呢？
林凡这边极目看着苏锦时和李幻的情况，可是这里回廊曲折，走两步就看不到人影了，正抓耳挠腮的时候，魏如真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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