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凭着孙氏的一面之词,她不可能全然相信。
孙氏却是急于向苏云初解释自己得到的消息千真万确,“三小姐,是真的,这是妾身亲耳听到的消息,上一年冬天,妾身去照料老太太,偷偷听到的老太太与夫人的对话。”
苏云初内心其实并不太平静,可是面上依旧是淡淡的神色看她,“孙姨娘,莫非是不知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毫无毫无证据的事情,还是不要拿来我面前虚晃了。”
说着,便跟茯苓使了一个眼色,茯苓便上前,“孙姨娘还是先回去吧,这番拿三小姐的母亲来说事,三小姐念在孙姨娘情急失言,也念在大婚在即不与孙姨娘计较,小姐还有事需要出去。”
孙氏有些怔愣,原本觉得这是最后一个筹码,想着能够让苏云初出手帮助他们母女,却不想……
苏云初已经站起身,“欣悦的事情,我帮不了,孙姨娘今后不要再提这件事情了。”
可是孙氏却是一咬牙站起来,看着苏云初,“若是我拿出证据,三小姐可会相信?”
苏云初只淡淡看了孙氏一眼,不再多言其他,“送孙姨娘出去。”
直到孙氏离开了此处,茯苓才略带不安地看向苏云初,“小姐……?”
苏云初虽是看着面色平静,可茯苓自是了解她的,恐怕,苏云初心中,此时已经在翻腾。
对于当年的事情,苏云初原本一直觉得宋氏的死亡多是意外,哪怕是与元氏有间接关系的意外,病入膏肓的意外,可是……如今,孙氏竟然给了她这么一个消息,即便如今并不完全相信孙氏,可是,心中却也留存那份怀疑,孙氏必定是听到了风声,否则不会这般以此为筹码,也不会有这些日子以来的变化。
看着茯苓面上的担忧,苏云初只沉声出口,“且去查查。”
回到了孙氏的秋院之后,苏欣悦面善还带着一丝不安,“姨娘,三姐姐会帮我们么?”
经此一事,孙氏整个人似乎都变了一些,见着苏欣悦这般担忧的模样,只揉了揉她的头发,“欣悦别担心,会有办法的,那个刘家,姨娘也不希望你去……”
苏欣悦想了想,大概是从孙氏的话语里听出了什么意思,只看着元氏问道,“姨娘,三姐姐帮不了我们是不是?姨娘,我们去求求祖母和父亲好不好?”
孙氏见着苏欣悦如此说,不知为何面上竟是生起了气来,说话的语气也重了一些,“求求求,求你父亲若是有用,今日我还用得着去水云间么,老太太根本不把你放在眼里,把你推入刘家,还不是为了致远侯府好,求她能起到什么作用!”
看着孙氏突然发了脾气,苏欣悦面上有一丝惊慌,只看着孙氏,咬着唇,要哭不敢哭的模样。
孙氏看着苏欣悦这样子,只叹了一口气,“好了,是娘亲心急了,欣悦,你要记着,你三姐姐才是能够帮你的人,才是我们能够依仗的人。”
苏欣悦听着孙氏的话,只咬牙点了点头。
只是,孙氏却是想起了前几日,听到说要把苏欣悦许配给刘家那个凶狠残暴的儿子的时候,想要去求苏坤,苏坤却是连理都不理,任她如何撒泼耍赖,苏坤最后急了,竟然说倘若她还是这般模样,便把苏欣悦送到元氏的院中待嫁,免得教坏了苏欣悦,而苏母更甚,对于将苏欣悦许配给刘家,坚决不可动摇。
她能够去求救谁,在这个苏府里,自从当初听到了关于宋氏死亡的真相之后,她就知道了,在这个侯府之中,自己的女儿只会是苏亦然路上的牺牲品罢了。
这么想着,孙氏的眼中却是划过一抹坚定,倘若她能拿到老太太与元氏合谋暗害孙氏,而苏坤默许的那个证据,那么,苏云初会不会出手帮她们母女?
她没有能力,自己根本不能对抗这一桩婚事,可是,随着京城之中的对于苏云初那那番传言,她相信,这个苏三小姐,有这个本事!
可是,找证据谈何容易,她毕竟只是府中的一个小妾,所知的也是那一日偷听到的东西罢了。
这边孙氏在苦恼,所幸如今苏欣悦也才十三岁,虽然许配给了刘家,但还不会嫁出去,可是,即便还有时日,孙氏内心也是不安。
事情已经过去将近十年,想要查起,谈何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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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苏府变故()
三日之后,宋家四口举家来到京城,参加苏云初半个月之后的大婚之礼,大婚的事情也在慢慢准备当中,京城的人谁人不知,靖王府如今已经开始张灯结彩,红彤彤的一片,更是往府内添置了不少上好的家具,这几日,大街之上常见着东西往靖王府内搬,京城之中无人不说,这景和郡主得了靖王这般恩宠,真是史无前例。
宋家到来之后,依旧是住进了当初来参加苏云初及笄之礼的时候的宋家别院,这次来的,自然还有其李俊泽和梁光熙。
而宋家来京之后,听到京城之中的百姓对于这场婚礼的称赞,心中也是高兴。
宋羽到来之后,十一月初七,却是与苏云初在宋家别院长谈了将近两个时辰,十一月初八,才去拜访致远侯府,可拜访的时间连半个时辰都不到便已经从府中出来。
这些细微的变化,不会引起别人的关注。
可是,在十一月初八这一日傍晚,致远侯府中却是闹翻了天,因为就在府中所有人都在给苏云初和苏亦然准备出嫁的事宜的时候,苏母却是在用晚膳的时候,猝然昏倒,不省人事。
突然的变化,让一众府医直接涌进了苏母的房中,府医的诊断是苏母中风了。
如此,可急坏了苏坤,可是,情况紧急,府医诊断了出来之后,也没有办法,苏坤只得叫来苏云初,因着苏云初医术高明,让苏云初为苏母治疗。苏云初不动声色,只神色淡淡给苏母做了一番检查,给苏母扎了几针,算是降压止痛之后,便让如今已经陷入昏迷的苏母躺在床上,不让外人多做打扰。
而苏坤见着苏云初医术在身,便叫苏云初留下来一起照料苏母,说是苏云初在出嫁之前为祖母尽的一份孝心了。
整个夜晚,在苏母偌大的福寿院里边,除了一直照顾苏母的嬷嬷之外,还有房中几个丫头,便只有苏云初在苏母的房中。
这也是苏云初首次在苏母的房中如此长时间呆着,往常来请安的时候,都是在另一边的堂厅之中,此时,坐在苏母的房中,面无表情看了看躺在床上的苏母,李嬷嬷已经出去准备为苏母擦洗身子的热水,此处只有苏云初一个人,苏云初这才环视了一圈这个屋子,摆放整齐,错落有致,与苏母一般,似乎整个房间都透露着一股老气沉沉的死气。
苏云初看着这满屋子的摆设,脑中却是想起了所查到的信息。
关于宋氏当年的事情,苏云初让应离去调查了之后,只是经过了七日的时间,便已经有了着落,当年跟在苏母身边的丫头水卉便是帮助苏母进行那一场暗害的人,后来被苏母赶了出去,本来还是要打杀了水卉的,但是,因着水卉在照顾苏母的时候尽心尽力,苏母一时不忍,只将水卉送出了府,后来,水卉便嫁了自己的表哥。应离办起事情来也是效率极高,从一点点当年的蛛丝马迹查起,还能查到水卉的身上,而孙氏为了苏欣悦,也是下了血本,给苏云初提供了一个人,这个人,是元氏当年身边的一等丫鬟,金丽,但是金丽却是在宋氏过世,元氏当上了府中的主母之后,自己请辞回了乡。
经过了这么多年,水卉对于苏母的情分随着岁月的洗涤也没有剩下来多少,只是,对于当年之事,许是暗害主母,尤为触目惊心,反而记得很清楚,在威逼利诱之下,竟然将当年苏母与孙氏如何暗害宋氏,并且苏坤如何默许的全部经过全都说了出来。
当年的宋氏,被苏坤从江南带了回来,因着宋氏与宋家说到苏坤的时候,宋家反对而宋氏坚持,所以宋氏只道自己是一般书香人家的女儿,执意跟苏坤回江南,而那时候的苏坤与宋氏如胶似漆,哪里会顾虑宋氏是谁家的女儿,只道宋氏是个可人的,况且年少轻狂,总觉得自己能够给得起一个女人一切,因此,宋氏来了京城,在苏坤的一番安排之下,嫁入了致远侯府,成为了致远侯府的嫡母,可京中的人不完全知道宋氏嫁入苏府的原由,苏母却是知道得一清二楚,因而苏母对宋氏尤其不满,即便宋氏逆来顺受,处处隐忍也换不来苏母另眼相看。
而后,元氏,刘氏和孙氏相继入府,宋氏别被暗中欺负,名为嫡母,却丝毫没有任何嫡母的权利。
当年苏坤的恩泽也随着日子渐消磨不剩下了多少,宋氏可谓过得生活忧苦以至于积郁成疾,而后,为了致远侯府的将来着想,因着宋氏私奔而来的身份,苏母与元氏暗中给喂了慢性的毒药,宋氏最后在不堪消磨之中死去,而所有人却都认为,宋氏只是病入膏肓死亡而已。
苏坤是知道这件事情的,为此,还犹豫了一阵,可是,苏母一声为了致远侯府的以后,苏坤便默默允许了这件事情,当年,江南定下的绵绵情意,终究抵不过一府的再次兴旺的**。
当年,让宋氏不惜与家人断绝关系执意跟随男子的行为,最终也成了宋氏被那男子抛弃辜负残忍迫害的原因,甚至苏坤连查都未曾查过,宋氏出自何处。
想到此处,苏云初看着躺在床上的苏母,嘴角扯起一抹嘲讽,为了致远侯府是么?那么,她倒要看看,他们牺牲了宋氏,致远侯府是否就能兴旺得起来。
第二日的时候晚间的时候,苏母醒过来一次,昏暗的房间里,只有苏云初一个人陪着她,苏母虽然是清醒过来了,但是状态不佳,一双浑浊的老眼之中,也是没有办法聚焦,便是睁眼之后看到苏云初的片刻也是怔愣不敢相信。
苏母醒过来了,苏云初自然是知道的,可她只淡淡开口说了一句,“祖母醒过来了?”
平淡的语气,听不出任何孙女对于祖母的感情,反而,有意无意之中透露着一股冰冷的意味。
苏母过了半晌才意识渐渐清晰,看到苏云初,在自己的房间里,没有回答苏云初这番话,只是盯着苏云初看了半晌,才微微艰难地开口道,“你大姐姐呢?”
“大姐先前来看过祖母了,如今在青羽院。”苏云初倒是回答了苏母的话。
苏母身体还微微虚弱,老眼在房间里巡视了一圈,“李嬷嬷呢?”
“去熬药了。”
听着苏云初声音里边没有温度苏母叹了口气,“你回去,我这人不需要你了。”
可是,苏云初听着这番话,却是没有离开,而是站了起来,在床边居高临下意味不明地看了苏母一会儿,苏母解读不出苏云初眼中的神色,可是,这么被苏云初看着,即便是虚弱的时候,语气也不免不满,“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若是无事,便回你的水云间去,别在这碍我眼。”
听着苏母如此说,苏云初倒是坐了下来,唇角微微翘起,“祖母可是知道自己得了什么病?”
苏母一直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虽然时不时也让府医检查,但是,府医只道是人老了身体难免有不舒服的时候,只不断开出了调理的药方倒是没有具体说过苏母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如今,听着苏云初如此文,不免咯噔一声,“什么……什么问题?”苏云初的医术,她不会怀疑。
苏云初只看着苏母面上不安的神色,嘴角扬起的笑意不减,可是,此时的苏母看着,却是觉得这一抹笑意让人不寒而栗,她极少看到这样的苏云初,带着一层阴厉之感,让看到的人,忍不住觉得她的可怕。
苏云初浅淡一笑,“也没什么,就是中风了罢了。”
中风!
便是不懂得医术的人,谁人心中还没有一点常识,中风这等事情,一旦弄得不好,便会弄出人命,苏母从不知道,自己身体竟然已经沾惹上了这样的毛病,一听带中风这两个字,心中便慌了,“怎么会,云初,你告诉祖母,这……这不是真的。”
可苏云初看着苏母面上的慌张,只面色平静道,“很不幸,这的确是真的。”
苏云初的平静,终究是激怒了苏母,“你这是什么神情,我得了这样病你就是这样幸灾乐祸的表情么?”
可是,才刚刚发泄完,又想到了苏云初一身的医术,有软下了声音,“云初,祖母知道你医术高明,你会治好祖母的是不是?”
苏云初只看着苏母神奇的变化,嘴角扬起一抹讽刺的笑意,“的确,中风在我看来原也不过如此,多扎几针下去,对开几副药方,没过两三月,祖母便能恢复了。”
苏母一听,顾不上苏云初语气里的冰冷,面上已经有了几分神采,“那就好,那就好,只要你医治好了祖母,你想要什么,祖母什么都给你。”
可是,苏云初却是抬起眼,盯着苏母带上了几分神采的面色,“我想要我的母亲回来,祖母给得了么?”
苏母一听苏云初这话,面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云初,这……你母亲已经过世多年,祖母知道你想念你母亲,我也怀念你母亲,只是,这么多年了,人死不能复生,祖母也……”
可是还不待苏母说完,苏云初看着苏母面上佯装出来的惋惜神色,只觉得讽刺无比,“不必了,祖母这病治不好了,之后会慢慢全身瘫痪,再也醒不过来,直到……死去!”
苏母一听苏云初这话,面上一惊,便是语气也尖锐了一些,“你不是说,两三个月便能恢复了么?”
“我说三个月能恢复,可我觉得祖母还是不要恢复了的好,免得一把年纪了还竟是想着做一些丧尽天良的事情。”苏云初语气冰冷。
“你!”苏母一听这话,就来气了,原本中风的人便不能受刺激,语气冲动,这会儿,气血上涌,更是感觉自己开口艰难。
可苏云初却是看着苏母,轻启的唇口里边,吐出来的话语,一句一字,都让苏母浑身更加泛抖,“当年,祖母决心要迫害我的母亲的时候,可曾想过会有今日,祖母是否也想过,有生之年,能够看到致远侯府再次兴旺起来,可惜了云初如今知道了当年的真相,那么,我便告诉祖母,致远侯府,等不到祖母了……”
苏母不敢置信地看着苏云初,看着她此时面上冰冷,更是听着苏云初一张嘴唇里吐出来的话语,可她想要说些什么,却是觉得无论自己怎么开口,都说不出话来,只有咿咿呀呀的声音,更是觉得,自己此时似乎是活在了生死的边缘,昏暗的屋子里,似乎,她能看见的,只有苏云初不断张合的嘴唇,还有慢慢模糊的脸……
最后,迎接苏母的是一片黑暗。
直到屋子里苏母不清晰的声音停下,微微抬起了半尺高的手落在床上的时候,苏云初才从苏母的身上拿下了早先扎在苏母身上的银针,看了一眼,便扔在了惯常用的废弃药物盒里。
过了半刻中之后,李嬷嬷才端着一碗药进来,“三小姐,您让一让,老奴该给老夫人喂药了。”
苏云初不动声色让开,却是对着李嬷嬷道,“祖母情况已经危及,我也无能为力,今后,怕是要陷入长期的昏迷之中,能否醒的过来,便看祖母的造化了,李嬷嬷若是闲来无事,便多跟祖母说说话吧,祖母或可听得见。”
听着苏云初如此说,李嬷嬷原本拿着药碗的手一抖,那大半碗药,便这么砸落在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