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院中有一名女子在。见到他,朝他福了福便离去,那时他没细想,以为是哪个侍女。但当阿金把人带回来,他才发现这女子似曾相识。
素珍不在的日子,连玉时常装扮成寻常商贾,出入各国各族查看情况,看样子二人早已相识,更深露重,那晚她走的时候,连玉将身上大氅递了过去。
这怎可能是一名普通侍女应有的待遇?他当时也是急,竟未细想。
作为兄弟,他心情委实复杂,他和素珍情谊极深,心中自是偏颇素珍,彼时连玉久旷已久,莲子虽是所有人的宝贝,但到底是个没娘的孩子,是以既希望他念着旧人,又希望他重新生活,毕竟,素珍走后,连玉再也没有笑过。
这好些年过去,就连他虽还被无烟惊艳着,但当初的执念也早已淡了。人,总是要往前看的。
但现下却不一样,素珍回来了,可连玉分明颇为看重这女子,教素珍一撩拨,此事怕是正在气头上,连琴这猪脑袋此时发声,不是自讨苦吃是什么!
“六哥,你看怀素那苍白样儿,就翻篇儿吧,她素日里吃得多,回来这几日吃的东西还没我一顿多——”连琴却是个榆木脑袋,仍是喋喋不休。
连玉嚯然而起,他正惊,却见对方并未斥责连琴,而是快步走出亭子,眉眼暗沉,蓄着欲来的风雨。
*
素珍没有招呼谁,径自到马厩取马,她心里疼的一抽一抽,只想策马到外溜达,甚至想离开。
连欣带她来取过马车,几个马倌是知道的,她说想骑马,立刻便带她进内选马。
素珍正想随便指一匹,突听得连续几个响鼻,她一惊,却见中间马厩中有只熟悉的身影。
骨骼古怪,丑黑发亮。
是她的丑马!
她大喜,跑了过去,抱住马颈。
她和连欣上回并未进内,是以不知,她的丑马竟就在这里。
五年过去,它仍然丑得一塌糊涂,但长大了,长壮了,毛发裎亮。
丑马居然也还认得她,跟她耳鬓厮磨,又可劲舔她掌心,好不亲热。
“就它。”
素珍说着开门,把丑马牵出来。
马倌们一时愣住,这可是连玉的坐骑,连玉从不让人碰的,不知道许不许夫人骑,这故去的夫人突然回来了,听说人从前也是很得这主子宠爱的,可那是从前,搁现下谁也说不准,毕竟好几天过去,也不曾看到这主子同她一起过,吃饭、宴客,什么都没有,倒是听说新来的姑娘颇为得宠,这吃喝都在一块儿。
素珍看他们一副支吾模样,就知道他们揣测什么,她也不言语,不待上鞍,便用力一拍丑马,丑马曲膝半跪,她立刻跃上马,两脚一夹马腹,丑马嘶的一声,扬长而去——留下二人目瞪口呆,这马丑,脾气却不小,性子烈得很,素日里除了连玉谁也碰不得,没想到——
*
素珍没有回去她原来那屋里,依照她的脾气,也断不可能回到昨晚二人同寝的那屋去。
“夫人可有来过?”
连欣住处院前,连玉气息微重,在得知她没有回来后,眉顷刻拧住,顿了顿,又沉声问道。
侍婢连忙答道:“爷,夫人没来,无情大人倒是来了——”
连玉摆摆手,止住,对跟在后面的青龙白虎道:“派人到冷血铁手那边问问,另外让侍卫
传讯下去,谁看到夫人行踪速来报。”
“是。”
二人领命,不敢怠慢,当即下去。这小皇城倒是安全的很,但说大不大,说小也是不小的。
连玉背手站着,双手缓缓收攥,筋脉隐隐可见。
*
素珍一路驰骋,很快出了小城门,她心中又怒又急,她还不知道莲子消息,连玉为人,断不可能让她从其他人口中探出消息,就连连捷他们也不知,她这一走不是,不走也不是。
她心中委屈如火灼,她一路到今日,能令她产生委屈的人同事,已没有多少,这个人,这个人……
“再快一点!几年不见,你就这点进步?能耐呢?”风声呼啸之中,她对丑马说道。
丑马一听,喵的炸毛了,一声长啸,前蹄倏地扬起,她才堪堪恢复,底子早不比从前,眼前一花,登时从马背摔落,当日堕城的恐惧和冰冷顿时卷席而来——
眼眶瞬湿,他怎能这样,她从来并非……不惊不怕。
………题外话………
几个番外相互夹杂,不是缺节,么么。
第529章 584番外 多情应笑我,无情却有情(一)()
那是在素珍回来前,江湖上发生的一些事情。
江湖和朝廷似乎永远是两个不一样的世界,朝廷风起云涌几番,江湖自岿然不动。
不过,三年前,江湖却发生了好几宗神秘的命案,死者都是武林中有头脸的人,死状极惨,有人说是域外魔教所为,也有人说是朝廷想控制江湖,各种说法甚嚣尘上。
各大门派被扰得心神不宁,召开了几次大会商议辑拿凶手,然而,结果一无所获。
随后,又有一名唤捕门的组织横空出现,专门踢馆,连踢数家有名门派,让人怀疑命案是这组织所为,但它又光明正大的对江湖上的大人物公开挑战,实在让人捉摸不透醢。
但无论怎么,踢馆,这是江湖成名的最快捷径。
后来,捕门破了凶杀案,却是某个颇有声望的名门正派所为,目的是逐步控制武林。
而捕门却是借踢馆调查,一时名声大噪缇。
江湖素乱,之后,这神秘组织开始管起江湖上各种无名命案来,并且,民间官府无法侦破的案子,他们也管。
很快,他们便在江湖上有了名号。
江湖有人怕他们,有人忌惮他们,当然也有人敬重他们。
他们却一直行事低调,直至江湖上排名前十的神剑宗接到他们的挑战书。
人们对这次踢馆感到异常好奇,毕竟最近并无命案发生,而且,他们开始也是要树名声、方便进入各门派调查,这一次却是为什么?
双方都没有消息传出,这登时成了江湖上的盛事。
而让这次事件更为瞩目的是,这次出战的据说是捕门老大。这位首领从没出战过,但手下个个强悍,往日所有门派都是这票人所为。而神剑宗更是大派中的大牌,老宗主一柄长剑从无失手,江湖上能与之为敌的不超过五人。
于是,这一天的决斗,聚集了平日十倍以上的江湖人士。
场中一白一黑,黑色衣服的是一名中年男子,穿白的容颜异常清俊,简直是翩翩儿郎,就是眸中冰冷如铁,好似不带一丝温度,这非但无损这青年的魅力,反而让各门派的姑娘们看直了眼,一时,各种心思迭起。
“请赐教。”
中年男子是神剑宗宗主薛昭,也不废话,直接亮剑。
这次比试内里有些乾坤,正好借这来历不明、却又声名鹊起的新派后生再树名望。
神剑宗旗下弟子少说百人,立下摇旗呐喊,大声助威。反观捕门,只有三男二女,眼看也不是多话之人,只有其中一名年轻女子低声开口:“老大小心。”
那白衣青年略一颔首,拔出长剑。
这剑锋芒毕露,但看的出,也并非什么名品。
二人一下交换了四五十招,薛昭暗暗吃惊,他是看过捕门那些青年踢馆子的,自问有把握拿下,也早听说这老大是个年轻人,心忖这门主也就比他们武功高一点,没想到这老大却高出不止一个段位。
他先前用了七成功力试探,根本拿不下来,如今用了接近十成内力,发现对方也能接住,竟大有不见深浅,竟是遇强愈强之姿。
若这场输了,他可就威望尽失,他略一沉吟,于激战中大声喊道:“剑术胜负不分,再战下去也无看头,你我比试掌力罢。”
“也罢。”对方淡淡一句,将剑收回,“你是前辈,先请。”
“好,捕门平素所为,在下敬你是条汉子,只用七成功力。”薛昭说道,猛然推掌。
这一掌十足功力,而且掌心暗夹金针。
针上带毒,这毒发作稍慢,但绝能让人无招架之力,且无色无味,除去受毒者,其他人根本无法从皮肤上察觉出来。
青年唇角微牵,出掌相迎,然而目光落到却猛地一顿,落到对面一处。
有个人,似对战情紧张,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二人目光相触,对方蓦然转身,往人群深处走去。
“砰”的一声,却是那青年猛然撤掌,被薛昭一掌击落身上,他身形一晃,一口鲜血吐出,但去势如虹,却丝毫不减,便朝那人追去。
“是她。”
捕门有人倒抽口气,众人只见眼前一花,那青年如同老鹰抓小鸡般,已从人群中把那亡命奔跑的人拦腰抱起,几个纵跃,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之中。
“这怎么回事?”主持这次决斗的少林寺觉林大师不由得蹙住眉头。
这时,有人叫嚷起来:“难道这次又是为捉什么凶嫌?”
“但看那姑娘娇娇弱弱的模样不像啊?”
是的,方才被挟走的是一名年轻女子,容颜娇憨俏丽。
神剑宗的弟子却在师母和大师兄的眼色下大叫:“那这场胜负怎么算?”
“我看,师父毫无损失,这捕门门主却口吐鲜血,显然胜负已分。”
“不错。”
其他门派也有附和者,一时场面混乱。捕门几倒没有怎么争辩,只候在原地,似是等待白衣青年回来再做决定,只有方才那个嘱咐青年小心的年轻姑娘不见了。
*
“放我下来!”
时值春夏之交,神剑宗后山此时正是个好去处,山花娇妍,随风招展,当然白衣男子意不在此,只是寻个僻静的说话地儿而已。女子大叫,使劲挣扎,动作异常激烈。
去到一个山涧前,青年终把她放下来。四下无人,幽瓣落叶,清溪流水,唯有从山上流下来的小幅瀑布偶尔溅射起些水花,打在二人身上。
“你终于出现了。”青年看着她,淡淡说道。
他性情早磨成冷冽,但眼中难得的情绪泄露出他此刻的激动。
“那又如何?”女子垂眸,语气却是冷淡。
“我找你快五年了,连欣。”青年说。
“你找到小周了吗。”连欣不答反问,目光依旧垂得低低的。
“我设立了捕门,一是想继承珍儿之志,管官府管不到查不着的事儿,二就是找你俩。”青年自嘲的勾了勾唇角,“你哥哥神通广大,你既要避,他就有办法藏。小周本来就是个反追捕反侦察的高手。你都找不着,何况是她?”
“今日若非与这老头一战,出于担心,你甚至不会现身。”
连欣轻声道:“你既已见过我,就莫要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了。你好好找小周,好好同她过日子。”
“我就不能和你一起好好过日子?”
青年蓦地冷笑,声音透着哑意。
“那你告诉我,你想跟我一起不是出于同情和责任!”女子猛地抬头,脸涨得通红。
“我自己也不知道是出于一种什么心思,但我想跟你一起过。”
半晌,在她眼中忍不住噙泪的时候,却听得他这样说。
她登时呆住,心中一时欢喜,一时凄楚。
但她想了想,到底还是觉得不妥,从怀中挣出,这次,他没追上来,她心中既是欣慰,又是酸楚难熬,突听背后闷哼一声,她心底一惊,忍不住扭头,却见他已摔倒在地,唇上一片赭红之色。
“无情!”她大惊,仓惶回走,来到他身边,吃力地把他扶到怀里。
“你怎么了?”她手都是颤抖的,“我就知道那人厉害……”
“他是暗器厉害。”
无情轻扯嘴角。
“你不是要走么,怎么不走了?我眼下也追不上。”
连欣胆战心惊,“你受伤重不重,我扶你过去,我们问他要解药去!”
“重。但你以为他会给我解药?那不等于当众承认自己的卑劣行径。”
“那怎么办?不,哪怕他不承认,我们也要过去,冷血他们不是在,我们逼那老混蛋把解药交出来。”连欣脸上现出凶狠的神色。
她到底曾是一国公主,一个生杀予夺的公主。
“那你还走不走?”
连欣一时不知怎么才好,他这个状况,她担心得紧……他双手握在她双臂上,掌心热力透衫而来,眼眸幽幽,并非没有情意。
她把心一横,抽身想走,他目光也暗下去,双臂收紧,血丝从他嘴角溢出,他纹丝不动,就是不松。
连欣重心不稳,跌进他怀中,这次,却是再也狠不下心。
“我不走,我先不走,你莫要如此。”她苦笑着说。
他把她挟在怀中,“陪我去一个地方。”
*
“捕门门主既不出现,那老衲宣布,此次得胜者是薛宗——”
盏茶功夫后,前院,觉林大师缓缓开口,这场比赛委实奇怪,但江湖人最需要的往往是结果。
薛昭淡淡的笑。
“大师慢——”
两人一前一后排开人群而出,走在前面的正是无情。
自然,出声的也是他。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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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0章 585番外 多情应笑我,无情却有情(二)()
“噢,年轻人怎么说?”
薛昭做出不紧不慢的表情,门下年少气盛的子弟却已炸毛,纷纷嚷道:“战帖是你下的,比赛也是你输的,如今还要赖账不成?”
见阿青等人按捺不住要开口,无情眼色制止,看向觉林等人,也是不慌不忙,“晚辈因事走开,是为失礼,确实不对。”
他说着朝几人和薛昭半身施礼,又道:“但前辈跟晚辈不一样的地方在于,以几位的修为,该看出余宗主武功确是厉害,但必定也看出真正胜负未分。”
他这一说,觉林几个人倒不好过反驳,高手目光自然要与众不同,且这捕门做了些好事,过于抑制也不好,其又颇为神秘,如今实力如何,也还不清楚,这既是当家人之战,自然还是趁机会看清楚为妙醢。
因为今日的朋友,未必不是将来的对手。
这就是江湖。
不是你愿,或是不愿,就能避开缇。
觉林为首先开了口:“也罢,薛宗主武功江湖素来有名,想也愿给年轻一辈一个机会?”
薛昭见无情眼中孤傲不减,脸色却异常苍白,知他毒发强撑,何不卖个人情,“也罢,那便和门主切磋几招吧。”
声音既落,两人在空中飞快交换了一掌,薛昭突然大叫一声,掉了下来,他落地时身形一个踉跄,连退多步,脸色古怪。
“师父!”
门下弟子纷纷大叫,薛昭脸色阴沉,朝后挥手止住。
“承让了门主。”无情唇角噙笑,“今日互有胜负,看来你我改日还要一战,到时还请几位大师见证,晚辈先告辞了。”
他说着朝四周诸人略一拱手,便率捕门众人离开。
这一战过后,捕门在江湖上又立新名,没有人知道,当日那一掌,神剑宗宗主其实中了暗器——那是他自己的金针。
无情在后院抓了弟子,带路到这老奸巨滑的练功房去,找到了解药和金针,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也是从这一战开始,让无情下决心改革这所谓正统武林,又三年后,捕门成为江湖第一帮派,以武林之力,管官府无法彻查之冤狱,只是捕门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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