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晃拍拍他肩,“我会帮着向大哥解释解释,至于结果如何,我也不敢担保。”
“兆廷在此谢过。”
李兆廷低头一揖,嘴角微微勾起。
抬头之际,却见权府小厮觅来,见到二人,咧嘴一笑道:“见过两位大人。老爷让两位今晚过府一聚,他日间还有事要办。”
晁晃奇怪,不禁问了一句,“可知何事?”
那小厮伶俐,绘声绘色讲了起来,“老爷亲自驾的马车,和李提刑从那边小宫门出宫了,说是出去喝一盅。”
他说着又压低声音,显然十分好奇,“晁将军,你说咱们老爷是不是将那李提刑当作小倌儿?也不懂老爷图他个什么,虽说也有几分标志,到底不如府中养着唱小曲的几名哥儿。”
晁晃一怔,立时斥道:“你胡说什么!”
李兆廷两颊倏然绷紧。
小厮见晁晃不悦,再也不敢多言,“小人还要去找提刑府的人说一声,先告辞了,两位大人好走。”
*
素珍素知权非同是个土豪,但见他眼睛不眨一下又包下一层楼面还是有些怔忡,出言道:“我们只是来喝个酒,你钱多也不是这般花法。难道我们每次出来喝酒你都要把人赶走?”
权非同道:“我不喜有人在耳边吵着,再说,”他睨她一眼,“情不自禁的时候才方便办事不是吗?”
素珍脸上一烫,狠狠回他一眼,“你说有关于冯家抄斩一事告诉我我才来的,你若再胡言乱语,我就走了。
权非同微微一笑,“好,都听夫人的,暂且不说。”
素珍气结,“谁是你夫人。”
权非同:“你答应给我当小妾,也算半个内子。”
素珍索性闭嘴,快步走了上去。
酒过三巡,素珍看着他,“木大哥,你我立场虽然不同,但我将你当朋友,也希望你不要耍我,我家的案子到底怎么了?”
权非同本在给她夹菜,闻言放下箸子,盯着她淡淡端详起来。素珍心中莫名一紧,忽听得他笑道:“你的戏真好,所有人都被你骗过了。”
——
265 强占(二()()
素珍的笑容却缓缓僵住了,一字一字问道:“权非同,你到底想说什么?”
权非同摸摸鼻子,“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叀頙殩晓”
“你明明心有李兆廷,明知连玉是你仇人,还能与之私相授受,看去竟不似作假,本相亦算阅人无数,若非今日得知你身份,也要被你骗倒,认定你对连玉动了真情。”
“可惜,他没有你想象的爱你,知道你的身份,立刻果断的推开了你。”
素珍听他语带调侃,当中带着不明意味,她初时微乱,此时却镇定下来,“木大哥,我谢你宫中一番安慰,但请不要再离间我对连玉的感情。他为我做了什么我都看的懂,他不杀我已是格外开恩。而我亦从来没有利用过他,我是认真的。檫”
“认真?”
权非同仿佛听到什么可笑之事,哈哈大笑,“你对你的杀父仇人动了真情,你在报仇过程中,爱上了他?谁会相信?”
素珍想起他在宫中的话,黯然笑道:“我以为你相信。他父亲暴戾,下令杀我满门,那与他无关,我爹爹常说,祸不延至亲,罪不及他人。湾”
“我爱上他又怎么了?”
“先帝?”
这次,到权非同敛住了所有笑意,素珍心中疑虑,却见他眸中隐隐透出一股奇异的光芒,他深深看着她,“这倒是像冯少卿女儿所说的话。我方才一直奇怪,因为你的戏太真,若要追究原因,一是你城府太深,毕竟你是冯少卿的女儿,我一直认为,冯氏以后,大周士人,再无鬼才。若非如此,那便是你根本从没将连玉当你仇人过,你只想翻案,所以你才会爱上他。”
素珍心头越发凝重,紧紧盯着他,“我不懂,你到底想说什么?你意思是你今天一直在试探我,观察我?”
权非同:“我试探你不假,但关心你也是真。”
素珍见他目光灼灼如炙,直勾勾地看着自己,侧过头去,低声道:“你别说这些有的没的,我只想知道和我家案子有关的事情。”
“很好,你这么想知道你家案子的事,那我告诉你,先帝并非仁君,但据我所知,他似乎并未下过抄斩冯家的密令。”
权非同忽而沉声,语调亦凌厉起来。
素珍心头一震,她一言不发,已然站了起来,转身就往外走。
“冯素珍,你站住!”
权非同声音更沉几分,“这命令是谁下的,你还不明白吗?你怎么可以爱上连玉?你该做的是杀了他。”
素珍想起刑部的卷宗,冷冷道:“我看过刑部的卷宗,是先帝所为,我知道你忠于先皇,但你休想借此来离间我和连玉,我不会放弃我和他的感情。”
她说罢飞快出门,权非同眉目一沉,笑得肆然:你真以为我这样说,仅是为了我自己的图谋吗?
他亦并未久留,立刻去了一趟刑部,刑部尚书萧越看到他,非常吃惊,连忙拜见,“不知下官有什么能为相爷效劳?”
权非同缓缓开口,“带本相到刑部宗卷库一趟,本相要查一宗旧案。”
萧越并非权非同门下,和严鞑交好,但也不敢怠慢,“是,请相爷随下官过去。”
两人匆匆走到你库房,萧越对守门小吏命道:“还不快开门?”
两名小吏看到两位大人物,大气也不敢透一口,“是。”
很快就将库门打开。
权非同也不多话,立刻循着年份找了起来,然而,将此两年的案子翻了个遍,这冯家案子的档案,竟不翼而飞!
饶是他惯见风雨,也是微微一惊,萧越更是傻了眼,“这怎么回事?”
遗失档案,于他可是渎职之罪。
权非同不置可否,谁知道这萧越是明知还是假装,是连玉命他将档案移除还是连玉的人暗下亲自动的手,好啊,连玉,你行动处事越发果断厉害了,你到底不想让谁看到?!
*
满心沉重的素珍回到提刑府,竟见到一位不速之客,对方的出现让她异常惊喜,这人正是已然出宫的无烟,于是,并未来得及和众人解释什么,便和无烟进屋细谈。
这一次,她终于可以将家中之事和自己的来历和盘托出,末了,道:“对不起,无烟,我骗了你。”
无烟虽已知梗概,但她细细讲来,不免唏嘘,听她这样说,立刻便道:“这是什么话,换谁都这样做。”她说着笑了笑,“我想过来住上几天再回府,你欢迎吗?”
素珍知她实是担心自己,心中感激,“那还用说。”
无烟侧身吩咐湘儿,“你先回府跟我爹娘说一声,千万不能跟我娘透露我回府目的,我怕她忧虑担心。”
“小姐……”湘儿欲言又止,有些悻悻看了素珍一眼,教无烟狠狠扫了一记,跺脚离开了。
素珍见状,不禁问道:“离京一事,你尚未告诉夫人?”
无烟点点头,“我娘生性胆小温弱,跟她说了,她肯定担心我娘俩日后的生活,徒增烦恼,倒不如将她带走再说。”
素珍不觉心生敬意,心想她和她母亲那倒真是大相径庭,只是,她到底还是迟疑了一下,旧话重提,“霍候那里……”
无烟眉间现出丝涩色,此时此刻倒也没刻意隐藏,“就这样罢,该说我不是已和你说过么,我和他再回不去,不说他已有爱妻,便是他心里,我们都不再可能。”
“好了,别说我了,倒是你,有何计较,看的出皇上这次态度很坚决……”
和连玉共处时间不短,虽不敢说完全摸清对方脾性,但总有七分熟悉,无烟心中非常不安,这也是为何她临时改变计划,过来相陪的原因,她知道,这次是素珍十分艰难的时刻。
素珍回来路上,已拿定主意,趁上下朝之机,定要死缠烂打到底,无烟听她说得好笑,被她感染,顿亦觉豪气起来,“好,只等你好消息了。”
虽下定决心,然忆起连玉决绝的模样,素珍心里实无半分把握,但为让无烟宽心,她还是嘻嘻哈哈笑着,岔开了话题,说到告密者的事,而这也正是她所思虑和惊栗的。
“无烟,我必须将这人揪出来,否则,我可能还会陷入更大的祸事当中。”
无烟自然明白,她现在既要挽回连玉的感情,要翻案,应对朝廷、内宫中的暗涌,还要对付这个看似突如其来,实则可能早已隐潜在暗中的敌人,这是个可怕的对手,这人只怕极为熟悉冯家的事,更坚定心里原来的想法,她不动声色,出言相劝,“你先设法和皇上斡旋,其他的,稍后再算。”
“可是,”素珍摇头,她正说得一句,门外传来福伯焦急的声音,“少爷,皇上派人带了口谕过来,你快出来接见。”
无烟闻言一喜,“快去。”
素珍心底颤抖,在她的敦促下,快步走了出去。
大门院中,来人面罩灰衫,正是玄武。冷血等已跪了一地,等待接旨。
素珍和无烟一同跪下,素珍咽了口唾沫,看向玄武,“皇上……有什么要说的吗?”
玄武眸光如晦,看不出情绪,他只淡淡道:“李怀素接旨,奉皇上口谕,罢免李怀素一切职务,从明日起,李提刑不必再上朝,着李怀素三日内将官宅、官袍和印鉴全部交还朝廷,若有违者,由禁军强制执行,重刑以罚。”
“什么?”
素珍苦笑起身,玄武宣罢旨意,一句话也没说,便扭身离开,任凭她怎么呼唤都漠然不理。
提刑府众人大惊,小周看向无烟,“娘娘!”
“玄武,等等。”
无烟恍悟过来,连忙追出门去,玄武才堪堪定住脚步,她连忙道:“我跟你回宫一趟。”
玄武冷声拒绝,“没用的,娘娘,皇上旨意已决。”
无烟也愣在原地,在一派愕然的目光中,素珍走上前去,她亦不再请求,只道:“烦请转告皇上一声,李怀素会按他旨意将所有东西交还,然后离京,永不再在他面前出现,惹他心烦。两天后的七夕,李怀素会在宏图酒楼等他,若他不来,这一辈子我们便就此诀别,后会无期。”
2(66 强占(三)()
玄武有些错愕地看着她,素珍突然跪下,众人也很是吃惊,冷血大步上前挟住她腋下,他痛心地看着她,第一次用上命令的语气,“珍儿,起来!你跪天跪地跪父母,皇帝也就罢,什么时候连龟。奴也跪了?”
青龙和白虎在对面街道等着,看到冷血这架势,哪能不怒,立时便走了过来。叀頙殩晓白虎鄙夷的看着素珍,“你就会使这种手段,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主上会去?少在这里恶。心我们几个!”
素珍没有作声,她不想和白虎争辩,这姑娘等同连玉的亲人。
青龙浑身散发着寒意,倏地拔出长剑,挑上冷血,“早就看你不顺眼了,敢不敢和我来一场?”
冷血心中一股闷气正无处宣泄,冷冷回道:“有何不好?橼”
眼看两人便要战到一处,素珍正要拉住冷血,玄武两指一夹,将青龙刺出的剑刃夹在指中,喝止出声,“主上让我们来是宣旨而非其他,她若犯浑,禁军会动手!”
青龙一凛,终于慢慢放下剑,冷血冷笑,“狗主不在,狗就剩这点能耐?”
青龙怒不可遏,却教玄武紧紧拉住,他冷冷扫了冷血一记,“三天后你们最好别走,你且等着,看我削不削了你的嘴巴下来。饫”
素珍挡到冷血前面,“你拿过我蜜饯,欠我一个人情,这话你不能不替我传,传了皇上要怎么做是他的事,不传就是你失义。
玄武身形一僵,离开前,他狠狠看素珍一眼。
*
三人不声不响走着,半晌,白虎按捺不住心中怒气,终于发作出来,她冷笑一声,“玄武,就你好心,看,人家算计到你头上了罢!你敢给她传话,我以后再也不理你。”
玄武压根没听到她在说什么,“我今日总算是看清了,这姑。娘果然城府,知我鹤立鸡群,和你们风格不尽相同,当初特意给我送礼,就是为了今日,以后再也不吃蜜饯,改吃别的……”
“你!”白虎怒极转身,却被青龙轻轻拉住,“这么多年你还看不懂玄武,他为人疯归疯,但比任何人都懂分寸,别说他不一定替冯素珍传话,即便传了,主上也不会去的,你没看今天主上的态度,顾双城终是要出头的。”
白虎听着,方才微松了口气,心里仍不免惆怅,却又淡淡想,若是顾双城……终究要比冯素珍好上许多、许多。
*
他人的爱恨权谋,和连欣似乎不在一个世界。她依旧唇角微扬,一路哼着不知名的曲调走回自己寝宫。
踏进宫门才意识到自己犯傻,她的宫女全数抖着身子站在门口,不消说,里面必定来了人。而且,必定是她今天最不想见到的人!
她正想掉头就走,红姑已应声而出,不顾她挣扎呼痛将她挟住,“公主,奴。婢得罪了。”
转眼间,便将她扔到大厅中央软榻上的女子面前。慕容缻陪侍在一旁。
连欣畏惧地抬起头,低声道:“母后……”
红唇如焰,眉目似钩,孝安冷冷看着她,这等阴鸷乖戾的模样让她发秫,她又怯怯唤了声,“母后。”
“哦,你眼里还有我这个母后吗?”
盯着这个不成器的草包女儿,孝安终于淡淡开口,“连欣,你如此胆大妄为,算是将自己彻底断送了,你说,日后谁还敢娶你?还是你要嫁给晁晃作二房?”
“不会的,日后我怎么嫁娶还不是咱们皇室的一句话,”连欣将无情的说辞搬了出来。
孝安更为震怒,她腾地站起,高高扬起手掌。
连欣叫,“母后别打,你已经打过我,我一侧脸都肿起来了……”
孝安怒不可遏,“正好将另一边也打了,好让你看去不那么滑稽。当然可以再嫁,你许配给假驸马的事,大周的史官也不会记录下来,但民间的学者会,你连欣将自此流传百世,名垂千古。”
“那时我都死了,又有什么打紧——”
连欣小声应着,话声未毕,立刻挨了一掌。
红姑见状连忙过来将孝安拉住,慕容缻心中恨极连欣,面上却假意劝说:“老祖宗别打了,公主知错了。”
连欣泪水在眼眶打转,却并未哭闹,只是倔强地看着孝安,孝安见她如此模样,暴怒之余,更是痛心,“连欣,日后你若受了委屈别回来向哀家哭!记住哀家今日说过的话。”
连欣捂着脸,并不知悔恨,她看着母亲一字一字道:“你若敢暗下伤害李怀素,我永远不会再和你说一句话。”
孝安:“我生的好女儿,我养的好儿子,好,好,好……”
这个铁血太后放声大笑,快步走出女儿的寝宫。
连欣起来,颓然坐到榻上,十八年来,头一次心里感到丝丝生疼,她瞪着寝宫精美的陈设,久久没有说一句话。
宫女战战兢兢唤她,良久,她才低低说了一句,“嗯,没事了,你们不用怕,母后走了。”
宫女们都吃惊地互相盯视着,本以为公主会找她们撤气,可……这还是公主吗?
*
孝安伸手抚住眉心,慢慢停住脚步。红姑小心翼翼问,“老祖宗,奴。婢就不懂了,公主为何竟这般死心塌地对那冯素珍?”
孝安冷笑,“爱屋及乌,你忘了她看那无情的情状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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